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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墨生花 2011-10-22 17:33

【踏莎行】 作者:花间浪子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予人玫瑰,手留余香,你的红心就是对藏经阁最大的支持!

     ***    ***    ***    ***

              踏莎行


原著:武林樵子
改编:花间浪子
排版:多人
字数:64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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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容简介:[/color][/size][/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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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墨生花 2011-10-22 17:34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踏莎行】章节目录


  第01章 万里投奔
  第02章 西风簌簌
  第03章 赤阳神掌
  第04章 假戏真做
  第05章 移花接木
  第06章 老成凋谢
  第07章 飘逸少年
  第08章 神木再出
  第09章 死马权作活马医
  第10章 草木皆衰
  第11章 关外震群邪
  第12章 江湖行路难
  第13章 人将死言也善
  第14章 龙虎风云会五台
  第15章 聚星坪上
  第16章 遁甲奇门
  第17章 水平顺流险波伏
  第18章 沉江遁开生死路
  第19章 江都五凤
  第20章 棋高一着
  第21章 回春妙手
  第22章 千里寻君
  第23章 不辞万里长为客
  第24章 偷天换日
  第25章 流水无情
  第26章 相见容易别时难
  第27章 妙计胜算
  第28章 干戈四起
  第29章 奔波千里
  第30章 一石两鸟
  第31章 云诡波谲
  第32章 睹亲人宛如隔世
  第33章 身世已明
  第34章 邪恶相争
  第35章 烟云迷幻
  第36章 花好月圆 天上人间
       【完】[/color][/size][/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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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第八星 2011-10-22 19:15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踏莎行


原著:武林樵子
改编:花间浪子

             第01章 万里投奔

  秋深露白,木叶萧萧,一声悲唳惟过长空,西风卷起漫空黄尘,冀南大名府
郊外官道旁两行垂柳,无复当日的翠拂行人,垂烟滴绿情景,秃条儿尽自迎风摇
曳更凭添了几分萧瑟气氛。拂晓时分,道上现出一伙镖局人物,似是兴高采烈,
连夜赶路,昨晚并未打尖模样,喧笑不绝。

  遥随镖局一行的只见是一只灰驹套车,车辕上坐定一个赶车把式,约莫四旬
开外年岁,貌像粗豪诚朴,头戴一顶软毡帽,亦似一夜未睡,肩背等处犹自余留
洁白霜屑,在他身旁摆着一只有嘴细颈瓷壶。那赶车把式鞭梢挥空竟软弱无力,
车行也慢了下来,倘不时握起瓷壶仰头喝了一口酒。车内忽传出一少年语声道:
「罗大叔,看来大名府不远啦。」语音略带童声。

  车把式不禁一征道:「你怎么知道?」

  少年笑道:「这有什么不知道?车行渐缓,大叔喝酒的次数越多,麒麟镖局
距离也越拉越远,显示了地头已到,罗大叔紧张之心情大宽。」

  车把式嘿嘿轻笑道:「你老弟委实聪明,不过俺这前半部戏算不了什么,究
竟是麒麟镖局巧作我等护符,抑或我等幸运得以安抵大名,谁也不知情,但这后
半部戏可难唱啦。」说时神色忧移,微唱一罄又执起酒壶骨嘟嘟豪饮一口,复又
长叹一声道:「俺这是一醉解千愁。」

  黄叶飘飞,天空湛蓝得一面晶澈得如菱镜一般,纤云不染,西风拂体微生寒
意。车把式灌了半瓶酒,额角微微儿汗,突然使劲地挥动长鞭,啪的一声破空脆
向,两骑奔行转快,进了大名府城门。秋风肃杀,街道上行人寥落,套车迳抵一
条宽敞大街上一家八字门墙停住。车把式慢慢跨下车辕,用手揭开车篷,低声唤
道:「老弟,到了。」

  只见车内探身出来一个十三四的少年,满脸风尘之色,封掩不住他那浑金璞
玉的清秀神采。他跨下车来,抬目望去,只觉此宅气派宏伟,朱门兽环,两座石
狮分立,琢雕甚工,栩栩如生,道:「大叔,是这家不错么?」神色微微激动。

  「错不了,正是这家。」车把式沉声答道:「老弟不可迟疑,俺代老弟敲门
投帖。」说着迈上石阶,伸手敲击兽环。

  有顷,重门隆隆开启,现出一青衣中年管家,目光略含愠意,打量了车把式
一眼,正待启齿,车把式忙道:「京中刘都老爷命小的护送这位严少爷来此,并
带来一封亲笔手书,烦劳通禀贵上。」

  青衣中年人微微一愕,改容笑道:「请容在下通禀,刘大人书信……」

  车把式忙道:「在严少爷身上,须面陈贵上。」

  青衣中年人面色微微一变,倏转笑容道:「严少爷请暂候片刻。」抱了抱拳
转身快步走入。

  车把式黯然一笑,道:「老弟多加保重。」身形倏地飞起,落在马车上,扬
辔疾驰而去。

  片刻时分,那青衣中年人快步走来,道:「敝上有请……」突然发现车把式
已驾车离去,不禁一怔,道:「还有一位咧?」

  严姓少年道:「在下已打发他回京了。」他虽年幼,说话神态却无不中规中
矩,气度使人心折,那青衣中年人哦了一声道:「请。」

  严姓少年随着青衣中年人走去,只见客厅外站看一个庞眉虎目,银盆方脸,
花白长须身着一袭暗蓝团花缎袍的六旬开外老者,暗道:「他就是乾坤八掌伏建
龙么?」疾行了数步,一揖至地道:「晚生严晓星拜见许员外。」

  老者呵呵大笑道:「不敢,请至客厅内叙话。」

  严姓少年跨进大厅印取出一封书信递与老者道:「恭请许员外过目,书中便
知在下来历。」

  老者面色微变,接过书信拆阅。阅未及半,老者已自面色大变,手是微微颤
抖。严姓少年偷觑老者举止,微感诧异。老者收好书信,面色已平复如初,含笑
道:「老朽家居已久,武功荒废大半,何敢为人师,不过贤契暂请在寒舍作客,
老朽必转荐一位名师。」说着长叹一声,道:「贤契令尊与黑道中人为仇,身罹
暗算而死,但不知与何人为仇?可否见告。」

  严姓少年目中一红,热泪盈眶,道:「晚生在京寄居族叔家攻书,不明先父
结仇内情,只知死在七星蛇芒钉下。」

  老者恻然之色不禁油然泛起,无限感慨道:「令尊侠肝义胆,威望卓著,西
北道上无不翕然景仰,老朽虽封刀归隐,但对令尊久已倾慕心仪。」

  严晓星目露诧容道:「怎么许员外竟不认得先父么?」

  老者长叹一声道:「令尊六年前因辣手摧毙一黑道枭雄,无意在死者身旁取
得一本武功秘谱。因为这本武功秘谱系以藏文手抄,令尊一字不识,又不愿走漏
风声,故托一位好友带交老朽……」

  说时他目中发出闪烁奇光,苦笑了笑,接道:「令尊那位至友,也是老朽知
己之交,因老朽习艺从师就在康藏,略谙藏文,为此之故他竟赶往老朽处,即在
到达之晚他身遭暗箭身死,秘笈也不翼而飞,老朽亦身负重伤……」

  说时虎目中不禁两行珠泪夺眶流出,语声更咽沙哑道:「老朽无以自明,宣
称封刀归隐,从此武林中乾坤八掌伏建龙之名消失,迁来大名改为许南兴,不料
那秘笈竟然也不翼而飞……」

  严晓星道:「那册秘笈竟然踪迹全无么?」

  许南兴摇首苦笑道:「六年来老朽暗查此事,未曾探悉一丝蛛丝马迹,这一
点老朽至今困惑不解……」说着语声一顿,重重击掌三下。

  只见急急是来一老仆,道:「老爷,有何吩咐?」

  许南兴道:「许福,你带这位严少爷去在后院客房居住,茶水饮食均由你伺
候,不可怠慢。」

  老仆低应了一声:「是。」

  许南兴向严晓星含笑道:「贤契远来劳顿,亟须休息,更因今日十四,明晚
便是月圆之期,若不预为防范,后果不堪设想,好在来日方长,过了明晚,老朽
与贤契再作长谈如何?」

  严晓星朝许南兴施一长揖道:「小侄遵命。」随着许福身后走去。

  许南兴面色陡的寒冷如水,如罩上一层阴霾,道:「秦琪进来。」

  厅外一条人影疾闪而入,正是那领着严晓星进来的青衫中年人,道:「老爷
子有何吩咐?」

  许南兴道:「明晚强敌侵袭,老夫要斩尽杀绝,一个不留。」

  秦琪道:「老爷子神威无敌,本宅高手如云,自可无虞,但不知明晚来犯强
敌是何人物?」

  许南兴叹息一声道:「尚难确知,不过老夫能断定乃杀害严天梁的主凶。」

  秦琪道:「事出必有因,老爷子与严天梁并无丝毫瓜葛。」

  许南兴闻言目中神光暴射,慑人心魄,冷笑道:「秦琪,你还记得太极剑客
赵振藩惨死之事么?」

  秦琪不禁悚然色忧,道:「就是为了那本秘笈之事么?」

  「不错。」许南兴沉声道:「赵振藩死前已将那本秘笈失去,老朽恐惹火烧
身,为此封刀归隐,迁至大名。」

  秦琪道:「属下明白了,当年九指鬼王死在严天梁手上时,其事杳无人知,
但九指鬼王身怀那武功秘笈谅为另一凶邪闻悉,追踪九指鬼王行踪,事隔多年才
探悉九指鬼王已死在严天梁手上,因而从严天梁身上追出赵振藩及老爷子。」

  许南兴点点首道:「说得不错,明晚凶邪侵袭,老夫自信握有胜算,但今老
夫忧心的就是严晓星,他为老夫带来无穷后患。」

  秦琪目露惊容道:「严晓星乃严天梁后人,来此志在什么?」

  许南兴道:「志在习艺,但他认定秘笈仍在老夫手中。」

  秦琪略一沉吟道:「不如杀之,永除后患?」

  许南兴面色一沉,道:「此事非同儿戏,岂可轻言杀人,何况京中的刘大人
知之甚详,稍一不慎,必惹来灭门大祸,老夫所以耽忧者,恐严晓星之来身后尚
有人策划,志在探悉那秘笈是否仍在老夫处……」说着长叹一声,轻声道:「看
来,老夫仍须以乾坤八掌伏建龙再出江湖了。」掌一摆,示意秦琪离去,眉梢眼
角泛出重忧。

  严晓星躺在榻上睡得异常香甜,一晚上未醒途中劳顿,直睡至午牌时分才起
来。他那间居室宽敞洁净,虽不华丽,摆设亦典雅,靠榻上方有一小圆窗通往邻
室,但此室封在隔院,不知为何无人居住。老仆送上酒食饭菜及一盆清水,带严
晓星盥洗后退了出去。

  严晓星用好酒饭后,只觉得一股寂寞涌上心头,百无聊赖又倒在榻上瞑目沉
思,蓦闻一缕琴音送入耳中,曼妙悠扬,韵律优美。他睁开双眼,只觉那美妙琴
音就从那小圆窗内送入,显然邻屋住得有人。半晌,琴声戛然而止,只听得一声
徐缓凄凉的苍老叹息。

  严晓星不禁一怔,这声叹息含蕴着无比的凄凉,似久郁后才得舒伸,与流畅
宣泄的琴韵形成强烈的对比,不禁忖道:「隔邻究竟住得何人,他心情之苦闷竟
逾于自己,宁非怪事?」

  忽见一条娟秀人影由门外走入,却是一头梳丫髻的少女,约莫十三四岁,剪
水以眸、瑶鼻、樱唇,勾画出一个美人胎子,穿着一身碎花挂裤,望也不望严晓
星一眼,娉娉婷婷走向桌前,收拾杯筷菜肴。严晓星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少女,情
不自地谢了一声。

  少女娇靥上不禁升起两朵红云,噗哧娇笑道:「这有什么谢的,我是替爷爷
来此收拾碗筷去厨下洗涤而已。」

  严晓星哦了一声道:「你也姓许。」

  少女笑魇如花,格格矫笑道:「自然我姓许,名叫飞琼,听我爷爷说,严公
子在此作客要长住下来,以后有什么事叫我琼儿好了。」

  「许飞琼。」严晓星怔得一怔道:「你爷爷取的名字很好听,与天上仙女一
般。」许飞琼斜睨了严晓星一眼,一阵风似地走了出去。

  严晓星只觉心灵中有种温馨感觉,默默凝望着许飞琼消逝的人影,久久才发
出喟然轻叹。人生本是奇妙的,际遇无常,严晓星本弃武修文,而此刻竟因其父
之死,又弃文修武来到大名投奔乾坤八掌伏建龙。

  暮暝四合,秋风萧瑟,拂体顿生塞意,已是掌灯时分,老家人许福走入,在
案头燃亮了一只粗如儿臂的牛油巨烛,随着许飞琼已走入,然后与许福退出到室
外。严晓星正用饭之际,忽听得邻室窈窈私语声,其中之一似为许飞琼,语声甚
低,分辨不出他们在说什么。突感窗外送入一阵飒然微风,红烛欲熄又亮,只听
阴恻恻一声冷笑道:「果然你在此家。」

  严晓星不禁大骇,别面一望,只见一个面目森沉瘦长汉子,嘴角泛出一丝险
毒的阴笑,不禁骇然失色道:「尊驾是谁?」

  瘦长汉子道:「你是严天梁之子么?嘿嘿,不愧为高人之后,神出鬼没,大
爷一路追踪,数次均……」忽地面色一变,施身倏地出掌。

  眼前人影一花,腕脉疾麻,瘦长汉子一条右臂被五只钢爪扣住,面色大忧。
来人正是乾坤八掌伏建龙,面寒如冰,沉声道:「尊驾夤夜侵入民宅,胆子未免
忒大了点。」

  秦琪忽一闪而入,手指瘦长汉子道:「老爷子,此人就是好色贪花、无恶不
作的关外剧盗夜猫毛彪。」

  毛彪不禁胆寒魂落,奇痛澈骨,硬挺着冷笑道:「不料许善人家竟蓄养着内
家高手,毛某有眼如盲,误陷龙潭虎穴,不过冤有头,债有主,毛某并非冲着许
大善人而来。」

  伏建龙鼻中冷哼一声道:「毛老师,真人不打诳语,你从何处探知严公子落
在许府内。」

  毛彪道:「毛某等人探悉严天梁独子乔装出京,一路追踪,怎奈此子似是受
了极高明指教,三易形貌,声东击西,竟把毛某等人搞得头晕眼花……」

  伏建龙厉声道:「老夫问你怎探知严公子在此?」

  毛彪目露怨毒神光道:「此乃碰巧,毛某等人心灰意懒之际,无意在对街酒
肆中买醉,与酒保闲谈起许善人善举轶事,今晨有一八驹马停在门前,发现有一
少年叩门而入……」

  秦琪冷冷一笑道:「所以毛老师心疑此子就是严天梁的后人。」

  毛彪道:「不错,奉劝两位,不如将此子让毛某带走,不然将为许府带来灭
门大祸。」伏建龙右臂一伸,两指疾如电光石火点在毛彪的「期门」穴上。毛彪
眼前一黑,应指倒地。

  秦琪道:「禀老爷子,毛彪似非杀害严天梁主凶同路人物,因他不知老爷子
就是许南兴。」

  伏建龙点点头道:「把毛彪带出去。」

  秦琪一把挟起毛彪,迅疾如电掠出。伏建龙望了严晓星一眼,欲言又止,微
微一笑道:「贤契受惊了,慎勿外出。」转身快步离去。

  严晓星镇定如恒,只微微叹息一声,忖道:「自己竟如此重要么?」

  夜幕低垂,一轮明月悬挂当空,散发出清冷迷蒙光辉,许府门前长街上宛如
积水空明。对街酒肆中灯火通明,门庭若市,食客们川流不息,蓦地门首走出秦
琪。只见秦琪向暗巷闪入,屋面上忽掠落两条鬼魅似地人影,二对一突将秦琪阻
住。

  秦琪骇然变色道:「朋友,你我无怨无仇,拦截在下为何?」

  迎面一人冷笑道:「秦二爷,速实话实说,那严……」话尚末了,屋面上忽
起了铮铮声响,拦阻秦琪两人忽闷嚎一声,仆倒在地。

  屋面上飞落一条庞大如鸟般身形,向秦琪喝道:「速移尸灭迹。」各挟起一
具尸体,腾身拔起,屋面上两条身影起落如飞,瞬眼落在城垣上,已翻出城外而
杳。

  严晓星独自在室内默然忖思着,但想的都是茫无头绪,只觉紊乱如麻,忽闻
室外响起伏建龙宏亮的咳声,不禁缓缓立起。乾坤八掌伏建龙已飘身走入,含笑
道:「方才连累贤契受惊了,老朽已决定明晚过后离开大名……」严晓星神色一
惊,展齿欲问。

  伏建龙手掌一摆,接道:「老朽此举于已于贤契均极为有利,江湖上乾坤八
掌伏建龙重出之风业已传开,凶邪绝不致将许南兴与伏建龙混为一谈,更不疑贤
契藏在此处。」话声略略一顿,太息一声道:「老朽再出江湖,务必探明贤契血
海大仇凶邪及探出那本秘笈下落,要知老朽易名改姓后,每年外出两次查访杀害
赵振藩仇家,六年于兹,刻骨难忘。」说时目中泪光闪动。

  严晓星暗道:「伏老英雄乃至情至性之人,所以含蕴不露者只因兹事体大,
稍一不慎,即蹈杀身之祸。」触景生情,亦流下两行清泪。

  伏建龙用衣袖拭干眼泪,道:「贤契,老朽此刻传授你内功吐纳之法,扎好
基本功夫,府中有一武师,武功不逊于老朽,在老朽末回之际,均由敖武师代为
指点,贤契根骨不凡,老朽必为你引荐一位武林高人为师。」说着将内功吐纳要
诀详细指点后,翩然疾闪离去。

  严晓星怀着一种莫名愉悦的情绪,依照伏建龙传授内功要诀吐纳周天后,只
觉遍体舒泰无比,目光落向窗外,天色已是四更将残。突闻一苍老语声道:「少
年人,你真姓严么?」

  严晓星蓦然一惊,循声望去,却见那小圆窗内探出一个乱发蓬松的老叟的头
颅,须发如银,皱纹满脸,目光如炬,炯炯慑人,不禁点了点头答道:「在下正
是姓严。」

  「严天梁是你什么人?」

  严晓星呆得一呆,道:「是先父。」

  老叟哦了一声,目中闪出奇光,突低声道:「那么你要逃,不然你一条小命
便要白白断送在此了。」语声似蚁,却清晰送入耳内,严晓星不禁楞住,只觉此
话煞费疑猜茫然不知其解,不禁跌入一片沉思中,忖道:「自己为什么要逃?」
目光望去,那老叟乱发蓬松的头颅已消失无踪。

  这一日,严晓星只觉漫长如年,许飞琼进来过三次,一双灵活的双眸不时注
视着严晓星,似为严晓星忧郁的面色所动,却未说话。傍晚时分,许飞琼入内送
上饮食,道:「严公子,是否为他老人家之话困扰?」手指着小圆窗内。

  严晓星诧道:「你怎么知道?」继而面色如罩上一层阴霾,摇首凄然一笑,
道:「我不知他为何叫我逃,又逃往何处更是茫然不知?」

  许飞琼水汪汪的双眸望着严晓星,笑道:「他老人家心地倒是顶慈祥,只是
说话有时颠三倒四,疯疯题颠。」

  邻室忽起了一声冷哼道:「谁说我老人家疯疯颠颠,琼儿,你带他过来。」
许飞琼陡现喜容,拉严晓星望外就跑。

  严晓星只觉许飞琼拉着自己穿入一条暗道中,伸手不见五指,七转八弯,许
飞琼推开一扇木门,双双进入一间幽暗的小室内,只见那银发蓬松的老叟目光炯
炯坐在榻上。严晓星发现通往自己住室的小圆窗,竟距老叟头顶四五丈高,不禁
骇然,忖道:「原来此室如此低下,想必系许府秘密之处,无疑这老人具有一身
武功。」

  老叟冷冷一笑道:「少年人,老朽叫你逃并非无因,琼儿,你带他爬上假山
洞内静观外面情景便知。」看石阶踏上十数级已至顶端,只见一个洞隙,可见外
面景物,原来是在一座假山之内。

  许飞琼应了一声,领着严晓星走出房门,门外更是漆黑一片,穷尽目力,隐
隐可见石阶,循假山外是一片庭园,常青乔木,芳草如茵,月华似水,映照一条
直立的人影,却是那秦琪。忽闻一声轻啸,庭园高墙外忽疾逾飞鸟般掠落三人,
均穿着一身白袍,面目阴寒如冰,年岁均在四旬开外。

  秦琪抱拳微微一笑道:「三位可是午刻时分掷刀寄柬之人么?」

  中立白袍人面色惨白如纸,瘦长马脸,两颧高耸,鼻梁上长有一颗豆大的黑
痣,嘴角噙着一丝阴笑,益显得不类生人,乍睹之下不禁悚然战栗,闻言答道:
「今晚到的不仅我南天三魔,尚有崆峒七煞,酆都双判。」

  秦琪不禁脸色大变,脊骨上不由泛起一缕奇寒,机伶伶打了个寒噤,暗道:
「怎么今晚来的均是些武林卓著盛名的凶邪,看来老爷子如应付无方,必身败名
裂。」

  严晓星忽闻身后送来老叟蚁音传声道:「少年人你要紧记,今晚所来凶邪均
与令尊之死有莫大的干系。」严晓星闻声不禁心头一凛。

  只见中立白袍人又道:「伏建龙何在?」

  秦琪闻言面色强作镇定,抱拳笑道:「原来是马大侠,小可秦琪在这许府内
充当一名护院武师,敝东许南兴只是一名俗人……」

  「住口。」白袍人厉喝道:「许南兴就是伏建龙,巧言谎骗,休怨马某心辣
手黑。」

  秦琪哈哈大笑道:「敝东已于月前上京作客,马大侠倘坚欲指鹿为马,小可
虽是无名小卒,请划下道来,小可无不接,纵武功不济,死而无怨。」

  南天三魔不禁一怔,互望了一眼,马姓白袍人阴阴一笑道:「要死容易,马
某取你性命易如反掌,但须你尝点苦头,使你吐实后再慢慢死去。」说着跨出一
步,右臂缓缓伸出。

  秦琪冷笑道:「且慢,小可昔年也曾闯荡江湖,武林知名人物多半均耳熟能
详,乾坤八掌伏建龙威震大河南北,如真是敝东,今晚未必惧怕三位,就是小可
无名末学,无奈吃了护院这碗饭,亦是宁折毋弯。」这番话本是乾坤八掌伏建龙
所教,照常理来说南天三魔应收兵而退。

  但凡事均有例外,因那本秘笈上不但录有极旷绝的奇学,而且载有一种灵丹
炼制方法,能生死人肉白骨,可增一甲子功力,此为武林中人梦寐相求之物,岂
能轻易放手,何况还有别的凶邪在旁,更不易就此改弦易辙。这时,冷月霜华下
有冉冉现出九条人影,袍袖迎风瑟瑟飞舞,面目森沉,令人不寒而栗,不言而知
是崆峒七煞、酆都双判。

  马姓白袍人阴恻恻冷笑道:「尊驾是不见棺材不流泪。」疾伸右臂向秦琪一
招「毒龙出穴」,两指如电点向「七坎」死穴。

  南天三魔阴阳掌马天义、辣手摧魂童启斌、火龙梭费光武功极高,心性极其
阴险,出手不死即伤,尤以马天义最为狠毒残忍。秦琪身形一旋,疾撤出肩头二
郎戟,振腕三招疾出,幻起漫天戟影,劲风如割,逼得马天义撤指疾飘开去。

  马天义冷笑道:「看不出尊驾,武功倒是不俗,马某几乎失眼了。」错开双
掌欺身猛攻,掌影如山,凌厉绝伦。

  辣手摧魂童启斌蓦地怪啸一声,身形腾起,五指一把抓在秦琪肩头。只听喀
嚓声响,秦琪喉中发出一声惨嗥,肩骨粉碎,痛澈心脾,一柄二郎戟当啷坠地。
马天义收住不攻,童启斌五指一拧,秦琪的一条右臂生生离肩折下。童启斌冷笑
道:「尊驾速实话实说,以免遭惨死之祸。」

  秦琪不知道伏建龙此刻为何尚不现身,忍住澈骨奇痛,额上却冒出了滚滚汗
珠,道:「小可已实话实说,看来南天三魔也不过尔尔,恃势凌人,小可委实不
服。」费光大怒,伸指点在秦琪背脊的梁骨上,欲错开筋络。突然,秦琪脸色惨
变,嘴中涌出亡口黑血,气绝毙命。

  马天义皱眉道:「老三为何如此卤莽?」

  费光面色异样难看,鼻中冷哼一声道:「小弟这分筋错骨手法虽然厉害,却
万无一失,此人之死莫怨小弟。」弦外之音无异责怪老二辣手摧魂童启斌不该将
秦琪弄成重伤。

  童启斌怒道:「这如何怪得愚兄?」崆峒七煞、酆都双判已走了过去,目露
诧容。

  马天义皱了皱眉,眼中凶光逼射,沉声道:「你们两人暂莫争吵,马某判断
此人之言多半是实,我等昨夜投柬,原就要打草惊蛇,倘许南兴真是伏建龙,至
少慌乱无措,必邀约朋友助拳,不料竟无所举动,可见伏建龙并非许南兴。」

  酆都双判老大田敦明冷冷一笑道:「咱们将此宅仔细搜觅一下,或可寻出一
线蛛丝马迹。」

  马天义尚未答言,只见二条身影掠入了宅墙,疾如流星奔至,崆峒七煞躬身
道:「风闻荆州一霸巢汝雄满门惨遭血洗,巢汝雄本人及九子均被寸砾而亡,凶
手为乾坤八掌伏建龙。」

  童启斌惊诧出声道:「什么?是伏建龙?此未必是真。」

  酆都双判老二田敦义道:「也未必是假,否则伏建龙亦逃不了,马老师速移
去此人尸体,免得惊动官府,咱们还是撤走吧。」马天义点了点头,抓起秦琪尸
体,群邪纷纷撤去。

  乾坤八掌伏建龙能在千里外杀死荆州一霸巢汝雄一家么?未必!但又是何人
所为?秦琪为何猝然毙命,难道真是南天三魔老三火龙梭费光下辣手之故么?这
是一个谜,即是费光胸头也是困惑莫解,何况别人,而且秦琪之死,还有人证。
人证是谁?自然是崆峒七煞、酆都双判,还有一极重要的人就是严晓星。

  假山之外仍是冷月霜华覆被庭园,凄迷如梦,西风送出轻啸,不时飘飞一片
片离枝凋叶,似是呻吟叹息。严晓星看得真切,不禁心头骇然。只听老人语声送
入耳中道:「少年人,你都瞧见了么?」

  严晓星回面步下石阶走回那小室内,但见那老人盘膝坐在榻上,目光慈祥望
着自己,遂颔首道:「老前辈,晚辈瞧清楚了,但晚辈不明白……」

  老叟摇掌微笑道:「不明白的事太多了,老朽问你秦琪死了么?」

  严晓星点点首道:「死了。」

  老叟目露黯然之色,叹息一声道:「秦琪早就该死了。」严晓星闻言猛感一
怔,茫然不解其意。

  只听老叟道:「你也不必多问,老朽亦不愿说出,不过你到此投奔伏建龙为
了何故?」

  严晓星答道:「万里投奔只为仇。」

  老叟目中神光暴射道:「好个万里投奔只为仇?不过令尊武学成就极高,就
老朽所知,伏建龙远逊于令尊,即是伏建龙倾囊相授,你也末必能复仇。」严晓
星不禁呆住,内心这份难受无法形容。

  忽闻许飞琼格格娇笑道:「严公子,放着一位师父不拜则甚?」

  严晓星不禁恍然大悟,立即欲屈膝拜倒,只感一股无形罡气阻住他的身形,
令他无法拜倒。但闻老叟叹息道:「老朽已立下重誓不过问武林是非,再也不愿
启伏建龙之疑,稍后老朽为你指点一位明师吧。」

  忽见许飞琼格格矫笑道:「我代严公子向你老人家致谢了。」说着一把拉着
严晓星离去。

  回至居室,烛影摇红,房门已敞开看,严晓星不禁一愣,暗道:「自己离去
之时,将房门带拢并扣好,为何洞开?」

  许飞琼冰雪聪明,已知严晓星心意,笑道:「他老人家不是说过你不明白的
事太多了,此刻无须打破砂锅问到底……」继又附耳密语一阵,翩然离去,严晓
星不由轻轻感叹一声。

  约莫半盏茶时分过去,突闻室外廊下传来一声轻咳,只见一身裁颀长中年汉
子飘进来。那中年汉子负手淡淡一笑道:「兄弟敖士华,奉老爷子之命相授公子
武功基本要诀。」

  严晓星哦了一声道:「原来是敖大叔,在下资质鲁钝,恐有负大叔指教。」

  敖士华道:「这不要紧,武功之道原要刻苦自励方可有成……」话声略略一
顿,又道:「兄弟方才已来过一次,不见严公子为何?」

  严晓星心中一震,道:「在下方才大解去了,敖大叔谅有什么事么?」

  敖士华淡淡一笑道:「老爷子已离府上京,临行之时严嘱兄弟转告严公子慎
勿外出。」

  严晓星答道:「这个在下已知道,伏前辈昨晚也曾严加告诫过,敖大叔请放
心。」敖士华留神严晓星的面色,未曾察出他有什么异样,不禁大感宽心。

  严晓星亦暗暗纳罕,忖道:「难道秦琪之死,他竟无动于衷么?」此事未免
违悖人性,严晓星虽然聪明,却无法揣测乾坤八掌伏建龙的用心。

  自此以后,敖士华每隔一日必来严晓星居处传授一招半式武功,却末问严晓
星是否心领神会或察视严晓星有否进境,便匆匆离去。但严晓星却在那无名老叟
处获得甚多武功绝学心法及见闻。江湖风云诡谲险恶,自严天梁之死及伏建龙再
出江湖后,便掀起轩然大波,但严晓星深处于大名伏建龙府中,如禁深宫,外事
杳不可闻。

  光阴如梭,转眼秋去冬来,时序更换,可是爆竹一声依旧,桃符万象更新,
奇怪乾坤八掌伏建龙一直就未回过大名府。宅内仅仅是敖士华武师及四名护院打
手外,又一名西席账房,尚有老家人许福及其孙女许飞琼,以及佣仆婢妇八人,
另外的是严晓星及无名老叟。在此期间,严晓星获知伏建龙是只身一人在大名,
并无妻儿,那么伏建龙是否终身未娶,在严晓星心目中又是一不可解之谜。

  严晓星孤身一人,好在有老家人许福和许飞琼陪伴,不至异常寂寞。他与许
飞琼相处日久,已是情深无限,只不过双方年龄均小,所以还没有更进一步。

  这天午后,严晓星只觉得心头烦闷,种种不可解之谜,不知哪日才能真相大
白?不知不觉中来到后花园,如今许府内不过区区十数人而已,此刻虽是午后,
但偌大的后花园竟然冷冷清清,杳无人迹,更显凄凉。严晓星心有所感,信口吟
出了易安居士的「武陵春」。

  风住尘香花已尽,

  日晚倦梳头。

  物是人非事事休,

  欲语泪先流。

  闻说双溪春尚好,

  也拟泛轻舟。

  只恐双溪舴艋舟,

  载不动、许多愁。

  突然背后传来许飞琼的温柔的声音:「星弟,忧能伤人,你自己要多保重身
体,真相终有一天会大白于天下的。」

  严晓星转过身去,不是温柔多情的许飞琼是谁?严晓星喟叹一声:「琼姐所
言小弟不是不明白,但是……」

  「星弟,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你光着急也没用啊,目前当务之急,还是要
先练好武功再说,否则即使找到仇人又能如何?」许飞琼打断了严晓星的话。

  严晓星道:「小弟明白,琼姐不用为我担心。」

  许飞琼也微叹一口气道:「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只言片语,
却包含了无限深情。

  严晓星心头一热:「琼姐,你对我真好。」

  许飞琼走到他面前,幽幽地道:「你知道就好,别让我担心。」

  严晓星定定地凝视许飞琼半晌,突然一伸手,将许飞琼搂入怀中,头一低,
向她的樱唇吻了下去。许飞琼还来不及挣扎,就已经瘫软在严晓星的怀中,这是
两人相识以来第一次亲蜜接触,两人都是初尝异味,两颗心第一靠得这么近,跳
得这么猛……

  严晓星就像一个贪嘴的孩子发现了蜜糖似的,一次又一次的亲吻着那诱人的
香唇。半晌,许飞琼才满脸通红地推开严晓星,娇羞道:「你真馋,还没够?」

  严晓星意犹未尽地道:「这么美的滋味,我一辈子都不会够。」

  许飞琼叹道:「当你遇到别的女孩子后,就不会这样想了,到时候只怕早就
忘了你的琼姐。」

  严晓星心中一惊道:「琼姐,小弟永远也不会忘了你,如若小弟心口不一,
愿遭天雷打……」

  「别……不要发誓……」许飞琼伸手捂住了严晓星的嘴,不让他再说下去。

  「琼姐,你……」严晓星不解地望着许飞琼。

  许飞琼转颜笑道:「星弟,琼姐刚才是跟你闹着完的,你别当真。你放心,
琼姐不是醋坛子,姐姐信得过你,相信星弟不是薄情之人,不管星弟日后有多少
女人,琼姐但能其一足矣。」

  「琼姐,你真好……」严晓星心中感动,重又将许飞琼搂入怀中,两人相偎
树下,喁喁情话不绝。

  上元灯节,大名府鼓乐喧天,城开不夜,但许宅内却冷清清地似一幢荒宅,
显得凄凉异常。苍穹如墨,雪花在飘,朔风怒吼狂啸,隐隐传来鼓乐嚣声,刺破
了这幢大宅门如水沉寂。严晓星一连三日未与许飞琼相见,连老家人许福亦未见
踪影,暗感纳闷。

  他独处室中百无聊赖之际,忽闻无名老叟呼唤,急急而去。只见无名老人面
色沉肃坐在椅上,身旁放着一个青布包袱,道:「贤侄,你该走了,再不离去有
性命之危。」

  多日过从,使他们两人亲如师徒父子,但无名老人坚不愿改过称呼,严晓星
仅以老前辈相称。此刻严晓星闻言不禁一呆,道:「晚辈艺业未成……」

  无名老人右掌一摇,笑道:「你不要依依不舍,须知天下无不散的筵席,老
朽已为你准备了一包换洗衣衫,一封书信前往雁荡山大龙湫附近寻一位邬先生为
师,此人胸罗奇学,你若能拜他为师,复仇定然有望。」说着取出一只木球,大
如鹅卵,纹理细密,光泽黄中带乌,亮可鉴人,似久为人摩挲,再一仔细察视,
隐隐可见纹理天然形成一幅山水人物鸟兽图。

  只见无名老人端详了木球一眼,又道:「此为稀世之珍,乃武林中一位前辈
高人信物,可救你性命之危,宜慎重珍藏,不可轻易炫露,信在包袱内,并有数
十两白银,你走吧。」严晓星热泪盈眶,泪珠如断线般淌下。

  无名老叟含笑伸手抚摸严晓星头顶,目中泛出慈祥神光,柔声道:「孩子,
你走吧,从后门出去,不得留连。」严晓星含泪向无名老人拜了三拜,硬着心肠
遁出许府后门。

  大雪纷飞,扑面如割,严晓星戴着一顶护耳毡帽,背着包袱望南门外奔去。
突然,面前人影一横,只听一声轻笑道:「星弟,随我来。」

  严晓星抬目望去,见是许飞琼,不禁大喜道:「为何这多日未见你影踪?」

  许飞琼不答,一把拉着严晓星进入一撞矮屋内厅堂坐下,沏过一杯热茶道:
「你就走了么?」

  严晓星点点头,道:「你早就知道?」

  许飞琼忍住心头酸楚,强笑道:「敖武师与西席账房和我爷爷去乡间收租,
把我送往姑母家暂住,因此料知你在此时必然奉命离去另投名师。」

  严晓星注视着许飞琼,她虽年幼,却长得秀丽玉立,更聪明过人,忍不住微
喟一声道:「原来如此,我只以为你们不辞而别。」

  许飞琼鼻中轻哼一声道:「无名老前辈选择良机令你离去,这一切都有着慎
重安排,你知道他老人家为何不让你拜师么?」严晓星摇首茫然不解。

  许飞琼道:「他老人家身受伏建龙上代大恩,许下心愿答报三次伏府危艰,
并隐居在伏府不问武林恩怨是非,他要收你为徒岂非又涉身武林是非中么?」

  严晓星慨叹一声道:「我不知伏老爷子为何迄今末回,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
见面,不告而别,似有不妥。」

  许飞琼笑道:「有他老人家与你担当有什么不妥。」说着取出一只钢制五寸
长短管弩,径只一寸,只有暗掣,说道:「此暗器可恃以防身,遇有强敌不得已
时按掣发射,一筒廿五发……」并详细说明用法,严晓星接过连声称谢。

  许飞琼眸中一红,泪光流转,道:「我也不留你,只望你艺成后来瞧我一趟
就是。」

  严晓星道:「我一定来瞧你。」

  许飞琼凄然一笑道:「只怕那时我已不在大名伏府中了。」

  严挠星剑眉一轩,笑道:「不论天涯海角,只要你仍活在世上,我必然将你
寻到。」

  许飞琼芳心愉悦异常,杏靥一红,含羞娇笑道:「我不耽误你的行程,快走
吧,我已为你准备一匹乘骑。」拉着严晓星到得后院马庙中,只见一头黄镖马已
鞍峦齐全,并准备得干粮、水壶及一件披风。严晓星内心之感激无以复加,不禁
回面注视着许飞琼,当真是无言胜有言,万千情意均在默默无言中。

  许飞琼忍不住珠泪满面,掉头哽咽道:「你快走吧。」话声末落,掩面奔向
屋内而去。

  严晓星呆立一阵,油然泛起莫名感伤,急急伸出右臂带出乘骑,穿好披风,
一跃上鞍,风驰电掣奔去。

  徐州府东大街天祥客栈外一片银白积雪,天寒地冻,行人稀少,鸾铃响处只
见一匹健马飞驰而来,在客栈门外猛然刹住。店内抢出一店伙,一把拉住丝缰,
口称:「大爷……」爷字出口,店伙不禁呆住,呐呐说不出口来。

  严晓星仅十四五岁,身材颀长如十六七岁少年般,然稚气未脱,店伙目光锐
利,一眼瞧出严晓星尚未成年,这大爷称呼似有末妥,不禁怔住。只见严晓星揭
下风帽,笑道:「小爷要住店,不成么?」

  「成,成。」店伙连声陪笑答道:「小店上房宽敞,价钱公道,您快请下鞍
吧。」那年头,店伙眼力最尖,一眼看出严晓星身蕴武功,目中威凌迸射,是个
不好惹的主顾。

  严晓星一跃下鞍,提看包袱跨入客栈,一进门就是一座院落,已系着几匹乘
骑并停着几辆满载货物的推车。二进门垂着一张厚重门帘,挡避风雪侵入。店伙
抢先掀开门帘,让严晓星跨入,严晓星只觉一股热风扑面,但见炭火熊熊。

  原来二进门内是一间宽敞的川堂,摆着十几张桌面,原来这家客栈还兼营酒
饭,已有三匹张桌坐满了食客,当中生着一只火盆,炭火烧得甚旺,一室生春。
严晓星亦未注意食客,随着店伙进入了上房。店伙哈腰笑道:「公子是否需用酒
食,小店酒菜久已脍炙人口……」

  严晓星不待店伙话了,即道:「好,我去前面比较暖和些。」说时人已跨出
门外。到得川堂内择一靠壁方桌上座下,换了一小壶酒及几样炒菜,另要了一碗
烩饼。

  严晓星目光微抬巡视了一眼,只觉这川堂内气氛有点异样,右邻这一席坐着
三个中年汉子,均穿着一身劲装,外套大羊皮袄,肩头插着一柄连鞘薄刃钢刀,
默默喝着酒,低语窃谈,神色似有重忧。另外一张桌上坐着三角小眼老者,目光
阴森,嘴角噙着一丝笑容。

  还有一位面色淡黄,略带病容的中年儒生,身着一袭狐皮长袍,雪白狐皮在
袖口襟底露出,三络黑须,阔肩宽背却又显得轩昂不群,只手擎着酒杯,面色沉
肃。严晓星暗暗诧异道:「这三张桌面分明都是江湖人物,气氛异样,看来莫非
有甚么事故发生。」

  须臾,酒食却已送上,严晓星虽然好奇,但根本不存着丝毫多管闲事之心,
只管饮食。严晓星在伏建龙府内仅四个月,却在此短期内扎好一身武功基础,无
名老人昔年在武林中乃一卓著盛名怪杰,身负旷绝奇学,传授严晓星的均是上乘
武功心法,又在严晓星睡眠间暗中贯输真气打通穴脉,故严晓星成就已是不俗。

  突然那中年儒生鲸饮了一杯酒后,哈哈大笑道:「凭你这块糟料,也敢动人
家金鹰镖局的暗镖,硬把鸡蛋往石头上砸,不怕江湖中人笑掉大牙吗?」笑声如
雷,声震瓦屋。

  严晓星不禁悚然一惊,暗道:「此人好雄浑的中气。」三中年汉子泛出一丝
惊喜之色,敢情他们三人是金鹰镖局护暗镖的镖师。

  那三角小眼老者霍地立起,勃然色变,向中年儒生冷笑道:「朋友委实目光
凌厉,竟瞧出老朽为了金鹰镖局暗镖而来,不过老朽却是此次劫镖的通风跑腿无
名小卒,正点子还在身后,奉劝朋友,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别把
一条性命白白赔上未免不值。」

  中年儒生目注老者淡淡一笑道:「尊驾胆敢承认,足见还有几分豪气,在下
孟逸雷敢出头把事全揽在身上,天塌下来也敢接着。」

  三角眼老者面色一变,道:「原来是名震江南的病金刚孟大侠,老朽古平失
敬了。」说着转面一扬手,疾如电光石火投掷一物,叭的一声落在金鹰镖局之镖
师桌角,冷笑道:「放开今日不谈,明日黄河故道上见,那价值连城的暗锁定要
带在身旁。」

  说罢身形如风,抢出厚重门帘外不见。那三位镖头面无人色,六道目光骇然
注视着古平掷到那桌角之物,原来是一只通体青蓝,小截百足娱蚣,并有短短飞
翅,虽然是铸作之物,却栩栩如生。

  孟逸雷走了过来,端详了一眼,捏起武功托在掌心,冷笑道:「孟某只道是
谁吃了豹子胆,敢动金鹰镖局暗镖,原来是横行齐鲁剧盗百足飞蜈皇甫炎,孟某
与贵局总镖头金刀孟尝邓严晓星肝胆至交,这档事既然让孟某撞上,怎能撒手不
管。」他口中虽是这么说,却暗感此事异常棘手,这只百足飞蜈就是皇甫炎的阎
王帖子,非见个生死真章,永远没完没了。

  病金刚孟逸雷目光望了望三镖师一眼,微笑道:「三位想必是邓拜兄面前得
力臂助『辽东三鸟』郑上燕、梁钟北、徐化义老师吧。」

  梁钟北忙抱拳浮起一丝苦笑道:「不敢,在下三人在总镖头口中得知孟大侠
义举侠行,倾慕已久,只是无缘拜见,今日不期而遇,幸何如之,在下等虽用计
瞒过皇甫炎耳目通过鲁境,不想在此仍被缀上……」

  孟逸雷笑道:「梁老师不必再说,孟某已知百足飞蜈皇甫炎凶残狠毒,一经
伸手,恐非善了,我等四人似嫌力薄,似乎除了硬接一着外别无良策。」说着哈
哈一笑道:「连铁手无常古平也甘心与皇甫炎卖命,可见皇甫炎这些年来势力渐
增,门下网罗的多半俱是黑道知名巨邪。」

  忽闻门外随风飘送入阴恻恻冷笑道:「孟逸雷,幸亏你有自知之明,现在放
手还来得及,皇甫当家可饶汝一次不死。」这语声显非铁手无常古平,无疑金鹰
镖局暗镖已成网中之鱼。

  病金刚孟逸雷面色一变,身形疾窜了出去。梁镇北三人面色恢复镇定,此刻
更现坚毅之色,郑上燕冷笑道:「咱们饮酒吧,明晨在黄河故道口与皇甫炎见个
真章。」

  徐化义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话虽是这样说,明日之事定然凶多
吉少,就算我等把性命豁出去了,这暗镖切不可落在皇甫炎手上……」说着语声
一低,杳不复闻。

  孟逸雷一揭门帘,闪身而入,面现苦笑道:「魑魅魍魉今日到得不少,觊觎
金鹰镖局暗镖者除皇甫炎,恐尚另有其人,究竟是何物,现在何处?」

  梁镇北目光向孟逸雷暗示谨防被严晓星听到,道:「我等食用既饱,不如回
房商议,孟大侠睿智远谋,必有万全对策。」

  病金刚孟逸雷哈哈一笑,陡然一个翻身,扑向另一席坐定一双商贾模样五旬
老者而去。只听一蓝袍老者冷笑道:「孟逸雷,别有目无珠,我等既非觊觎暗镖
而来,亦非皇甫炎门下,与你一般路经偶过,正好撞上此事,你说该怎么办?」

  孟逸雷倏地身形沉住,似为老者的话僵住,淡黄脸色上泛现赧红羞愧之色,
怒道:「就凭你们两位偷天双鼠,焉有不动心之理。」

  那蓝袍老者桀桀怪笑道:「就凭你孟老师这句话,老朽两人明晨亦在黄河故
道上相见,但老朽绝不趁人于危,俟皇甫炎过后再行动手。」说着偷天双鼠丢下
一块白银,扬长外出。

  梁钟北暗暗责怨道:「他为何多附强敌,岂非徒增困扰么?」

  孟逸雷已察知梁钟北心意,淡淡一笑道:「孟某若不将双鼠激走,恐三位身
怀暗镖今晚难保,不翼而飞。」

  辽东三鸟不禁暗暗惭愧,差点错怪了人家,徐化义道:「今晚我等必须谨加
提防,说不定……」

  孟逸雷手掌一摇,笑道:「双鼠生平只有说话算话的好处,不但必不来偷,
而且暗中须防护落在别人手中。」说完同着辽东三鸟走入内面而去。

  严晓星暗暗纳闷,忖道:「究竟金鹰镖局所保的暗镖是何珍异宝物,值得江
湖凶邪如此大动干戈。」不禁动了好奇之念,换来了店伙,取出一锭白银,道:
「先存柜上,我出去探望友人,不久必回。」店伙喏喏称是。

  严晓星慢步踱出,冒着狂风涌雪,走出大院往左顺着街檐而去。地冻天寒,
街市冷落凄清,几乎全关上店门,只有些丝灯火从门隙中射出。他意欲前往黄河
故道口探视,料定贼党必留有伏桩,仗着细小灵巧身形便于隐蔽,或可在贼党口
中窃听真象,走出未十数步,忽见街小现出两条身影,迅快如风疾掠而来,心中
一动,闪向壁角隐住。

  只见来人正是方才离去的偷天双鼠,两人一进天祥客栈,身形立时放缓,停
了下来。严晓星在乾坤八掌伏建龙府中无意中闻知偷天双鼠来历,暗中注视一双
来人,青袍老人名天丞鼠吕鄯,灰袍老人名地灵鼠姜大年。他们两人拥有神偷之
名,相中之物,从无失手,性情虽乖僻,行事介乎正邪之间,却劫富济贫,一诺
千金,从无更改,故白道中人对二鼠多半并无恶感。

  只听吕鄯道:「觊觎金鹰镖局暗镖的,并不止百足飞蜈皇甫炎,尚有甚多黑
道知名凶邪意在趁火打劫,我等原定明日动手,看来非改弦易辙不可。」

  「你想今晚动手么?」姜大年摇首道:「我俩既向孟逸雷声称明日动手,岂
可与你我一诺千金,从无改悔大相违背。」

  吕鄯轻叹一声道:「姜老二,你道我真个欲得手这宗暗镖么?邓严晓星虽与
我有过节,但君子绝不乘人于危,即使我俩不出手,这趟暗镖也不能保全,不如
由你我先下手为强,将暗镖偷去,将风声放开,辽东三鸟可幸免杀身之祸。」

  姜大年怔怔地望了吕鄯一眼,道:「原来你是想藉这宗暗镖,清偿多年的宿
怨过节。」

  吕鄯点点头道:「回忆前尘,愚兄与邓严晓星均是意气用事,说不上谁对谁
不对,这些年来邓严晓星挣得金刀孟尝之名亦看着不易,我等如推井下石,废之
一旦未免可惜。」

  姜大年目中神光闪动,道:「就依你吧。」

  吕鄯道:「你我得手后,分途而逃,在云龙山下草亭会面,不见不散。」

  只见双鼠倏地潜龙升天拔起,落在了天祥客栈内屋面上,风雪茫茫,月黑无
光,只见两条身影闪得一闪,便自不见。严晓星想了一想,只觉无能为力,自己
奉命投师,途中不能生事,但一股好奇之念猛然泛起,便向街头走去,遇上过往
路人,问明云龙山方向路径后,身影渐渐消失。

  四更将残,云龙山下风狂怒号,大雪纷飞,草亭外积雪没径,这天气又是深
夜,别说人踪已无,就是鸟兽也是绝迹。蓦地,风雪浓密中只见一条飞鸟般身影
疾掠入亭,隐隐可见正是地灵鼠姜大年,左臂残破一处,微微见血,又伸手探囊
取出一粒丹药吞下,默默运功调匀真气,显然偷窃暗镖遇上拦阻负伤。约莫一盏
热茶时分过去,姜大年长吁了一口气,目光炯炯似在等候吕鄯返回。

  须臾,只听一个闷音唤声传来道:「姜老二。」

  姜大年神情一振,道:「老大,得手了么?」

  吕鄯身形奇快地跃入草亭内,挥拂身上积雪,笑道:「愚兄施展声东击西之
计,甩开了追踪之人,并留下书信与孟逸雷及辽东三鸟,嘱他们天明之前赶来此
处见面。」

  姜大年神色一惊道:「老大,这不是画蛇添足么?」

  吕鄯摇首笑道:「追踪黑道凶邪无不知你我偷天二鼠已将暗镖劫去,风声已
是传开,此刻必送入皇甫炎耳中,辽东三鸟与孟逸雷必然无虞。」

  突然双鼠只觉身上一痛,同时耳边传来阴冷声音道:「二位不料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老夫亦赶来此地么?」

  珠光一闪,只见一个四方脸膛,浓眉虎眼,领下一绺浓须老者,气宇标悍英
鸷,手执着一颗雀卵大小明珠在亭外树丛中走了出来,跨向亭中。偷天二鼠不禁
色变,已知中了暗器,但不知何物,急忙中阻气闭住穴道,右臂蓄势待敌。

  皇甫炎含笑道:「老朽此次劫镖,意在向邓严晓星讨回昔年一场过节,再则
此物于老朽有莫大用处,二位既然得手,老朽绝不愿强行索取,此物譬如瓜果之
生,摘者不适于口,于二位已有何取焉?」说着又是一笑道:「老朽以掌中明珠
向二位换易,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吕鄯淡淡一笑道:「皇甫当家,此物吕某亦有大用,何不待吕某用过后交回
邓严晓星,阁下再行出手劫取也还不迟。」

  皇甫炎神色一冷,沉声道:「二位中了老朽的绝毒暗器天蜈针……」说着面
色一变,脸朝亭外喝道:「让他们过来。」

  珠光映照下,亭外不知何时多了七个手执兵刃皇甫炎手下高手,各守方位封
住草亭,只见人影纷纷疾闪,风雪茫茫中掠出病金刚孟逸雷及辽东三鸟,怒容满
面跨入草亭。孟逸雷冷笑道:「两位为何言行不一,将金鹰镖局暗镖窃去了?」

  吕鄯面上一热,赧然笑道:「吕某有不得已苦衷,日后定然明白,即使我俩
不出手,今晚暗镖必不能保全,待吕某与皇甫当家印证后再说如何?」

  皇甫炎哈哈狂笑道:「二位绝动不了手,老朽那天蜈针厉害无比,二位虽然
强行封闭穴道,但天蜈针在两个时辰后即化,慢慢渗入肌肤,使全身筋络逐渐麻
木僵硬而死。」

  吕鄯冷笑道:「暗算偷袭,岂能算得英雄行径,此物并不在吕某身上,皇甫
当家岂非枉费心机心?」

  皇甫炎冷冷一笑道:「有两位在还怕此物找不出么?看来两位敬酒不吃吃罚
酒,莫怨老朽心辣手黑了。」

  陡然偷天二鼠双掌一出,同施一招「推波助澜」劈向皇甫炎胸前。皇甫炎面
色一变,单掌封接迎出。两股暗劲方接,轰然大响,皇甫炎双肩撼摇,偷天双鼠
却倒出一步,喉头发甜,眼中金花乱涌。显然双方均施展了十二成真力,但二鼠
却被「天蜈针」伤,妨碍了真力不能匀聚,威力与平时一比无疑相差悬殊。

  皇甫炎哈哈大笑道:「两位孤注一掷,无异自速其死,奉劝二位,连领老朽
去往藏处将此物取出,决以掌中明珠相赠。」

  蓦地,亭外诸匪徒发出惨嚎,纷纷倒地气绝毙命。皇甫炎不禁面色大变,暴
喝道:「是哪位朋友,何不现身出见?」

  只见树丛中走出蒙面少年,一步一步向草亭走来。病金刚孟逸雷及辽东三鸟
均目露惊异之色,瞧出这少年虽以纱巾蒙面,但从看上去辨识出是同住天祥客栈
的严晓星。皇甫炎亦瞧出严晓星年岁甚轻,目露骇然神光。只听严晓星用生硬水
冷语声道:「皇甫当家何不高抬贵手,放开金鹰镖局这趟暗镖,如蒙赐允,在下
不胜感激。」

  皇甫炎不禁一怔,猛然哈哈宏笑道:「老朽生平吃软不吃硬,就凭朋友这两
句话,本应放手卖个人情,无奈朋友伤了老朽两名手下,这笔债该如何清结?」

  严晓星道:「暗算皇甫当家两手下之人并非在下,被在下惊退,但昏夜之间
恕在下无法辨识此人貌相来历。」

  皇甫炎目中精芒一闪道:「这话老朽如何能信?」

  严晓星淡笑了一下,探囊取出一物,道:「就凭此物,皇甫当家应该相信在
下之言是实。」

  皇甫炎凝目望去,只见严晓星手中拿的是一只木球,面色骇惊,渐转肃然。
这时偷天二鼠及病金刚孟逸雷、辽东三鸟倏地面色严肃无比。只见皇甫炎抱拳躬
身道:「原来少侠是神木尊者传人,令师可好。」

  严晓星正欲恭言,忽瞥见吕鄯目中泛出忧急神光,心中一动,微笑道:「皇
甫当家请不必多问,就凭神木尊者当年信物,皇商当家不知可否卖个交情。」

  皇甫炎心头一凛,道:「老朽怎敢不遵神木令。」当即取出两粒丹药递与偷
天双鼠,道:「此乃天蜈针解药,望二位见谅。」

  严晓星又道:「今晚之事,在场诸位不得泄露半点风声,在下希望在场诸位
日后仍然健在武林。」在场诸人都是老江湖,哪还听不出严晓星弦外之音,均感
凛然震惊。

  皇甫炎抱拳一揖,道:「老朽尚要召集手下速返原处,以免风声外泄,少侠
保重,日后容再相见。」身形穿出亭外,冲空腾起疾杳。

  严晓星向偷天二鼠抱拳笑道:「还望二位将暗镖璧还金鹰镖局,在下不胜心
感。」说时身形疾闪出亭外,杳失在漫天风雪、沉沉夜色中。

  吕鄯忙唤道:「少侠暂请留步。」

  孟逸雷忙道:「这位少侠孟某已知,暗镖暂由二位保管,我等将计就计引开
群邪注意……」说着低声向二鼠密语。

  吕鄯道:「老朽遵命。」双双扑出亭外而去。

  孟逸雷与辽东三鸟亦返回天祥客栈,佯装一脸懊丧之色,放开风声暗镖已为
偷天二鼠窃去,除了传讯总镖头邓严晓星外,慢慢查访二鼠去向下落,再行设法
索回暗镖别无良策。觊觎暗镖凶邪,今晚均参与天祥客栈劫镖,亲眼目睹二鼠抢
出门外,并与群邪格斗并负伤遁去。

  风雪载途,茫茫一片银白。严晓星控着一匹黄骐,正行在茫茫云野中,忽闻
道旁发出一声呻吟,忙勒住丝缰,目光四巡,发现一具躯体倒在道侧的一株秃树
旁,半身已为雪掩埋,忙一跃而下,分开那人埋身厚雪扶起。只见那人是一干枯
瘦小老叟,气息微弱,忙道:「老丈醒醒。」

  眺目四望,只见距道旁不远隐隐现出一幢茅屋,屋顶升起一缕炊烟,暗道:
「送至人家先用热汤喂服,看这老丈似为冻饿交加倒在路旁,只需饱食后方可渐
渐复元。」他略一沉吟,将老者伏在马鞍上,牵着马匹一步一步走向茅屋而去。

  一扇破旧木门虚掩着,严晓星唤道:「有人在么?」

  只听一个宏亮语声答道:「少侠请进。」

  严晓星矍然一惊,只见屋内闪出病金刚孟逸雷,笑容满面,目露冀求之色。
接着又纷纷闪出辽东三鸟,神态虔敬恭谨。伏在马鞍上老者霍地挺身而起,屹立
于地。孟逸雷含笑道:「孟某绝无恶意,少侠请进一叙。」

  严晓星道:「原来孟大侠在云龙山草亭中,已识破在下行藏。」说着人已往
门内走去。

  屋内立着偷天双鼠吕鄯姜大年,笑道:「少侠别来无恙?」

  严晓星神态从容,微笑道:「两位前辈好?」

  偷天二鼠忙同声答道:「不敢,少侠请上坐。」

  一张方桌上已摆设鸡鸭鱼肉,并暖着一壶酒,严晓星知他们是有意引自己上
门,微微一笑,泰然往下首板凳上坐下,道:「在下年幼,请序齿而坐。」

  须臾,那倒卧雪中老者走入,孟逸雷为严晓星引见道:「这位是淮上隐叟祝
秋帆,隐居于此,是祝兄设计,不然无法引少侠上门。」

  严晓星忙抱拳躬身道:「拜见祝老前辈。」

  祝秋帆连声谦让,催诸人就座,吕鄯道:「咱们武林人物,不必执泥俗套,
就依少侠之言吧。」

  祝秋帆往厨下走去,端出了一大海碗牛肉滚汤,热喷喷地香味四溢,笑道:
「馒头就牛肉汤,白酒就红虾,其味无穷。」

  酒过三巡,吕鄯道:「少侠昨晚此举无异救命大恩,不知少侠可否赐告来历
姓名?」休看严晓星年岁甚轻,却极有知人之明,他瞧出吕鄯等人均是义薄云天
的汉子,受人点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遂不隐瞒,将自身来历说出,毫不隐瞒。

  祝秋帆大惊道:「原来少侠竟是威震西北道上紫霞庄主严大侠后人么?唉,
看来老朽等应该重出江湖,为少侠查觅仇踪……」

  严晓星道:「这个在下不敢。」

  「少侠提及,尚未知令尊遭人暗害。」祝秋帆神色庄重道:「令尊是老朽多
年旧交,皆因老朽隐居淮上,武林之事甚少耳闻。」

  吕鄯诧道:「此事吕某亦未有耳闻,如不出所料,主谋者必心怀叵测,三两
年后武林定有巨变。」

  祝秋帆忽向严晓星正色道:「乾坤八掌伏建龙此次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虽
说是为代令尊复仇查觅主凶,但其神态暧昧,一切安排似有可疑……」

  严晓星诧道:「什么可疑?烦请前辈赐教。」

  祝秋帆长叹了一声道:「伏建龙改名许南兴隐居大名,以富绅自居,似未有
妻儿家小,此可疑者一;倘说赵振藩在死前那秘笈已为人窃去,而赵振藩却死在
他府内,此可疑者二;少侠投奔于他,接待冷淡,更末真心传艺,大年夜竟未赶
回大名,此可疑者三。」

  「最令人起疑的是,那晚南天三魔、崆峒七煞郑、酆都双判投柬约在三更时
分见面,索取那本秘笈,他竟未现面,令秦琪只身对敌,老朽心想秦琪死前才知
受愚,但悔已莫及,伏建龙留在府内,而匪徒来报乾坤八掌伏建龙在千里之外正
做震惊武林之举,若非预谋,岂能如此巧合?」

  严晓星面色微变,道:「莫非伏建龙与先父之死有关?」

  祝秋帆领首道:「老朽有此疑虑。」接着长叹一声道:「那隐居在伏府中之
无名老叟,与少侠有传艺之德,无师徒之名,有师徒之实,他为何不收下少侠为
徒,恐另有隐情,谅无名老人已知少侠大仇是谁。」严晓星默然不语。

  祝秋帆忽笑道:「我等何能引起少侠不快,此次少侠投师恐非一年半载。」
说着在严晓星面前斟了满满一杯酒,擎杯相敬,接道:「祝少侠一路顺风,艺业
有成,大仇得报。」

  严晓星缓缓起立,一饮而尽,凄然笑道:「在下恭谢诸位前辈指点,感激犹
来不及,怎敢以为忤,那无名老前辈待在下恩深如海,倘老人家纵有所知而隐忍
不言,恐有不得已苦衷,在下以为忧者,却是那雁荡奇人邬先生,恐不得其门而
入。」

  诸人不禁动容,吕鄯太息一声道:「雁荡奇人邬先生我等均不知其名,其实
少侠就凭这只神木令便可召合武林,歼灭大仇。」

  严晓星摇首道:「在下要手刃大仇。」面现毅然之色。

  病金刚孟逸雷一翘拇指,道:「少侠豪气,令人心折,那晚在云龙山草亭惊
退百足天蜈皇甫炎,虽说仗神木令之助,但非少侠过人智慧焉能奏功,好,我等
暂不提此事,只求少侠在此稍作羁延如何?」严晓星惊问其故。

  祝秋帆笑道:「老朽等绝无恶意,只求少侠赐允。」严晓星略一沉吟,当即
应允。

  这晚辽东三鸟离开茅屋赶往江都,这趟暗镖算是到了地头。翌日清晨,偷天
二鼠吕鄯姜大年提出愿以小巧之技相授,略以报德。淮上隐叟祝秋帆精擅点穴之
技,亦愿传艺,严晓星大喜,一连三日,严晓星获益良多。就在第三日傍晚,辽
东三鸟赶回,祝秋帆下厨烹治一席丰盛酒菜,与严晓星饯行。

  食用既饱,严晓星突然感血行有异,四肢生出胀裂感觉,心中大惊,突然祝
秋帆疾如电光石火,伸指点在严晓星将台穴上,严晓星眼中一黑,昏睡过去。

  第二日清晨,严晓星睁目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空灵无比。淮上隐叟祝秋
帆、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病金刚孟逸雷、辽东三鸟郑上燕、梁镇北、徐化义
等人均含笑立在榻前不远处。严晓星矍然坐起,惊道:「祝前辈,这是何故?」

  祝秋帆飘然走前,道:「少侠,此次辽东三鸟所保的暗镖共是三件,其中两
样价值连城珍宝,在我等武林人物眼中无异尘土,但有一副参王,能起死回生,
脱胎换骨,辽东三鸟将暗镖送至物主后,乞求相赠一截。」

  说着微微一笑道:「昨晚在少侠酒中掺合参浆,故少侠感觉血行有异,老朽
点睡少侠后,助少侠打通任督二脉,生死玄关,日后习武,可事半功倍。」

  严晓星闻言,不禁热泪夺眶而出,霍地拜倒在地,道:「诸位前辈宏恩,虽
粉身碎骨亦难报于万一。」

  祝秋帆忙扶起,道:「老朽等怎敢当此大礼,少侠有所不知,令尊生前曾有
大恩于老朽,此亦不过聊表老朽寸衷。」

  姜大年接道:「神木令重现江湖,皇甫炎必不甘心,必与黑道凶邪追踪少侠
下落,我等决定暂行退隐,不以真面目现身江湖,望少侠艺成后再出相助。」严
晓星闻言忽醒悟一只神木令,为他们引来杀身大祸,面现愧疚之色。

  孟逸雷哈哈大笑道:「少侠不必如此,艺成后望先至此处,祝大侠必传讯我
等赶来重聚。」严晓星领首应允,便要告辞。

  祝秋帆已备酒食粗饯,饱食后严晓星含泪登骑辞别。彤云密布,大雪纷飞。
只见严晓星一人一骑渐渐消失在风雪茫茫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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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 本帖最后由 冷墨生花 于 2011-10-22 21:06 编辑 [/i]]

冷墨生花 2011-10-22 21:07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02章 西风簌簌

  寒风怒涌,大地银白。一座破落衰败的山神庙前人影一闪,落下一个面目森
冷的黑衣老者,嘴角咧了一咧,似笑非笑,更显得阴森狰狞,沉声道:「孔老儿
在么?」

  庙内应了一声道:「是古平兄么?」只见一个灰衣劲装、独目、古稀化子疾
闪而出,抱拳笑道:「干什么事又找上了我老化子?」

  古平阴阴一笑道:「古平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伸手入怀取出一小布袋,摇
了一摇,发出索罗声响,接道:「袋中装的明珠值万两白银,奉咱们当家之命,
相赠你孔老化子。」

  老化子独目神光闪烁,淡淡一笑,也不伸手来接,注视古平一眼道:「有道
是无功不受禄,皇甫当家致赠重酬,必有所为,不妨明告,孔槐能办就办,无法
办到的,恕老化子不能接受,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古平哈哈大笑道:「你这臭化子,居然也会讲几句人话,咱们总瓢把子找你
探听两件事,只要你摸清底细就够了。」

  孔槐毫不思索,嘻嘻一笑道:「只探听两件事,那好办,咱们进庙里谈。」

  古平摇首道:「不必了,咱们长话短说,虽说是探听两件事,份量却重如泰
山,总瓢把子相托探出神木令持有人是何来历?」

  孔槐闻言神色大变,颤声道:「神木令又重现江湖么?皇甫当家如何知情?
怎么老化子竟一无耳闻?」

  古平冷笑道:「此人仅总瓢把子得见,并无第二人目睹,你如何得闻?」

  孔槐亦怪笑摇首道:「老化子虽愚,却无法置信,在神木令下吃亏不算丢人
现眼,皇甫当家仅一人目睹,事后只缄言不语,威望令誉丝毫不损,何以欲盖弥
彰,内中定有蹊跷,老化子断言不止贵当家一人得见。」

  古平赧然点点头道:「果然有点道行,料事不差。」遂说出皇甫炎在云龙山
下,草亭相遇那黑衣蒙面少年后经过详情。

  孔槐默然思索有顷,摇首笑道:「古兄请上覆贵总瓢把子,这万两银子恕老
化子无法接受。」

  古平愕然道:「为什么?」

  孔槐道:「凡事都有两种可能,倘或那蒙面少年虽是神木尊者传人,显然他
路经偶遇,不平拔刀,非但金鹰镖局当事之人竟不知情,就是偷天二鼠至今亦感
茫然,叫我老化子往何处寻觅真人下落。」

  古平冷冷一笑道:「孔兄号称全知……」

  「毋宁说是包打听。」

  古平道:「所以总瓢把子重金相托,无论如何请勉为其难。」

  孔槐面有难色道:「恕我老化子无法接受。」

  古平面色一变,目泛杀机,冷笑道:「孔兄当知咱们总瓢把子的习性?」

  孔槐哈哈大笑道:「古兄是否意欲杀人灭口,须知你我武功不相伯仲,何况
老化子庙中尚有几位朋友在,古兄未必稳操胜算。」

  古平不禁心神大骇,暗道:「这倒是棘手之事,不料这名乞儿对价值万两明
珠毫不动心,神木令不得走漏半点风声,若不杀之灭口,恐贻无穷后患。」遂冷
笑道:「危言恫吓无用,贵友究竟是何方高人,可否引见?」

  孔槐淡淡一笑道:「那倒不必,薰犹不能同器,若古兄坚持一见,请随老化
子入内。」

  古平闻言不由大为恐惧,目睹孔槐有恃无恐神情,越发相信是实,怎能自投
罗网,沉声道:「古某绝不强人所难,只望孔兄不要后悔。」

  孔槐冷笑道:「我老化子从不后悔,老化子日后如有损一丝毫发,贵派将招
惹杀星上门。」

  古平不禁骇得倒退了一步,瞪眼诧道:「什么,孔兄你是说神木令传人与你
有了交往?」

  孔槐冷冷一笑道:「那倒不是,老化子为求自保,逼不得已将古兄今日来访
之事风声传开,何况庙内还有人证,绝无虚伪,老化子如有三长两短,惹下杀身
之祸的头一个就数你古二爷。」

  突闻庙内传出一森冷语声道:「不错,兄弟听得一清二楚,愿为人证。」

  孔槐不禁心神大震,暗道:「果然壁缝有耳,老化子如贪财应允古平所求,
祸将不测。」他料不到庙内有人潜入,遂将计就计,嘴角泛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古平面色惨变,道:「孔兄,你我交情不恶,为何陷我于万劫不复之地。」

  孔槐正要答言,忽闻蚁语传声送入耳中,他一面凝神倾听,一面佯作沉吟之
态。须臾孔槐微笑答道:「既然古兄一再相逼,这样吧,老夫念在昔年交情上,
自愿略效棉薄,不过事成与否,实属渺茫。」

  古平不由的大喜过望,抱拳一揖道:「孔某先行代总瓢把子致谢,珍重。」
身形疾射,几个起落,身影杳失在雪野远处。

  孔槐定了定神,转面低声道:「那位朋友暗中相助,非但解救老化子杀身之
祸,而且化解丐帮无穷后患,此恩此德,永铭五内。」

  只听庙内传出哈哈大笑道:「老化子那来这么多礼数,进来叙话吧。」

  孔槐怀着诚惶诚恐的心情,跨入庙内,只见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含笑站立在
神龛前,不禁心中一寒,赶紧抱拳长揖道:「两位怎知老化子栖身在此庙内?」

  吕鄯哈哈笑道:「你我三人江湖人称丐偷三绝,耳目通灵,你的住处哪有我
俩摸不清的道理?」

  孔槐道:「老化子身无长物,两袖清风,二位相中老化子丝毫无用。」

  姜大年冷笑道:「你倘若接受皇甫炎的明珠,我姜老二要偷你的岂非举手之
劳。」

  孔槐不禁一怔道:「原来两位预知皇甫炎要找上我老化子?」

  吕鄯道:「正是。」

  孔槐呆了一呆,道:「不知二位有何见教?」

  吕鄯忽长叹一声,正色道:「吕某久知孔兄是一侠肝义胆人物,与天蜈帮勾
结,不过虚与委蛇而已,所作所为志在以恶制恶,无非与丐帮保存一份元气,如
今神木令再出江湖,莫不与正消邪长有关,武林乱象渐萌,望孔兄相助神木令传
人一臂之力。」

  孔槐大惊失色道:「怎么二位竟认得神木尊者衣钵传人么?」

  姜大年摇首道:「我俩为感神木尊者传人救命之恩,追上拜谢,他言不必道
谢,相托我等查明二事,一为严天梁何人所杀,另为乾坤八掌伏建龙为何以退隐
之身再出江湖,杀死荆州一霸巢汝雄满门大小之故。」

  吕鄯接道:「此事重大,决非无因,你我须审慎小心行事,神木尊者传人因
精研一宗武学,尚未臻化境,故重托我俩,以待他武功大成后再谋定复动。」

  孔槐不禁大喜道:「神木令重现江湖,那群邪定然胆寒,不过神木尊者传人
习艺未竟,决非短短时日内能武功大成,老化子想群邪因神木令一现即隐,反促
成武林大乱。」

  吕鄯道:「你我不能故布迷局,使群邪心怀顾忌,举措不定么?」

  孔槐不禁赞道:「好,你我说做就做。」丐偷三绝如飞而去……

  三年后,又是红叶黄花秋又老,竦雨更西风季节。武义金华官道上飞驰而过
两匹骏马,掀起黄尘滚滚,姻尘漫天中分辨不出骑上两人身影。两人两骑直奔至
金华城内一幢气象宏伟、八字门墙宅门前,停下后一跃下鞍。其中一人正是病金
刚孟逸雷,另外是一青衫俊美少年,鸢肩蜂腰,英气奕奕。

  孟逸雷笑道:「严老弟,愚兄为你引见一位朋友,此人是富春江水道上的一
名龙头大哥,名向照阳,是个豪气干云英雄汉子。」走上石阶望了望敞开着的门
内,道:「门上哪位在?」

  内面掠出一个环眼豹头大汉,目睹孟逸雷,不禁一呆,转颜笑道:「原来是
孟大侠,快请。」一面洪声道:「孟大侠到。」赶紧肃容延入。

  孟逸雷道:「向老大近来可好,张豹你发福了,宝眷好否?」

  张豹忙逊笑道:「孟大侠说笑,小的贱体粗安,家小老幼均托庇。」

  孟逸雷道:「张豹,你面笼阴霾,愁眉难舒,难道遇上困难无法解决么?」

  张豹不禁一怔,忙道:「孟大侠委实神目如电,小的并无什么,只是敝上遇
上烦恼之事,有道是主忧臣辱,小的无能分忧,为此发愁。」

  说着只见锦袍魁梧中年大汉抢步飞出,洪声如雷道:「孟大侠,什么风把你
吹来的,这么多年来小弟思念不已,只是大侠游踪无定,无法捎信问好。」目光
转注严晓星,接道:「这位少侠,恕兄弟……」

  孟逸雷忙道:「你要多亲近点,这位是孟某新结识的拜弟严晓星,才智武功
都在孟某之上。」

  向照阳忙抱拳笑道:「严少侠幸会,向某是个粗人,若有礼数不到之处,望
请海涵。」

  严晓星躬身一揖道:「不敢,在下末学后进,学浅识陋,向老师请多加指点
照拂。」

  向照阳忙道:「哪里哪里,严少侠太自谦了。」说着肃容延入大厅。

  大厅布置倒也不俗,分宾主坐后,孟逸雷道:「向老大,听张豹说你遇上困
扰之事,究竟为何?」

  向照阳赧然一笑,长叹一声道:「七年前蒙孟大侠解救危难,得掌富春水面
龙头老大,唯恐基业稍坠,不敢有丝毫陨越,怎奈平地又起风波,三日前舵下有
数名弟兄在兰溪逛窑子饮酒玩乐,竟与当地恶霸之子钱荣奎争风吃醋,发生斗殴
凶杀,钱荣奎负伤败逃,岂料他竟是南天三魔马天义首徒颜大雄所收不成材的徒
弟,约请其师及凶邪赶来相助,投帖约在今日傍晚江畔决一雌雄。」

  孟逸雷冷笑道:「我当是什么大不了之事,你向老大武功不弱,属下不乏高
手,何惧于颜大雄,不过理屈在谁?」

  向照阳道:「屈在钱荣奎无事生非,是以小弟察出显有预谋,钱荣奎亦伤得
可疑,如小弟所料不差,钱荣奎此举必为夺取小弟基业诡计。」

  孟逸雷道:「向老大,你准备如何应付?」

  向照阳苦笑道:「除了在武功上决一生死,别无良策。」

  孟逸雷哈哈大笑道:「好,孟某与严少侠决助你一臂之力。」向照阳大喜过
望,连声称谢,这时手下已摆下酒宴,延客入席。

  严晓星凝眼望了桌面一眼,只见俱是应时名肴,清蒸大蟹、炒河虾、鳜鱼浓
汤、兰溪豆豉、红焖山鸡、南宏板鸭等。孟逸雷啧啧称赏道:「严老弟,孟某最
是嘴馋,这些菜虽非山珍海味,你我却难得有此口福,遇上此地名肴,孟某可大
快朵颐了。」说罢哈哈大笑。

  向照阳是个极为豪爽的汉子,席中绝口不提钱荣奎之事,尽谈些江湖轶闻,
他口没遮拦,令人捧腹。这一顿欢宴,从午后一直吃到日色斜西,方始酒醉饭饱
兴尽,向照阳欠身立起道:「容向某告辞片刻,调遣人手。」

  孟逸雷颔首道:「请便,孟某与严老弟在此尚有事商谈。」向照阳就此匆匆
离去。

  孟逸雷望了严晓星一眼,道:「老弟,此乃你一举成名大好良机,今晚好自
为之。」

  严晓星摇首叹息一声道:「树大招风,名高则危,在下只望血海大仇得报,
心愿已够矣。」

  孟逸雷道:「老弟,你得知仇人是谁么?」

  严晓星摇首道:「不知。」

  孟逸雷微笑道:「今晚老弟若戮杀颜大雄,盛名必不胫而走,传播江湖,杀
害令尊主谋者定然慌乱,自乱步骤。」

  严晓星默然须臾,道:「悉依孟大侠之命。」

  孟逸雷忽面色一变,右掌朝厅外疾扬,只听一声冷哼,天井檐上一条身影倒
撞下来,叭哒坠地。严晓星身形疾逾电闪掠出,一手抓起,不禁一怔,只见那人
已是七孔流血、气绝毙命,血液成紫黑色,显然毒发身死。孟逸雷亦接踪掠出,
诧道:「此人是何来历,无疑是南天三魔爪牙,孟某想不出南天三魔几时以剧毒
控制门下匪徒。」

  严晓星道:「何以能断定此人是南天三魔手下?」

  孟逸雷道:「此刻除了南天三魔门下外,还有什么人敢来?」严晓星心中认
孟逸雷太过武断,自己初出江湖,无话可辩其非。

  向照阳率领手下纷纷赶来,皱眉说道:「小弟因住在城内,官法森严,不便
在居处设禁,以防莫须有之罪,所以此贼才得潜入。」

  孟逸雷道:「向老大识得此人来历么?」

  向照阳摇首道:「必定是颜大雄遣来探听小弟举动,孟大侠、严少侠咱们走
吧。」

  他们一行,到达江岸之上,已是薄暮时分,江水汨汨,晚霞惊天,对方却无
一人影。孟逸雷四顾了一眼,道:「向老大,你已在四外布好伏桩?」向照阳点
点头。

  孟逸雷道:「我等就在此候着。」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三人屹立劲疾西风中,宛如泥塑木雕,一动不动。忽见
江心上流驶来二艘双桅巨舟,却一无灯火,缓缓泊向江岸。向照阳目睹三艘巨舟
来得蹊跷,不禁心神暗震,低声说道:「小弟并未闻报水面上有可疑船只,这三
艘巨舟未免来得不是时候,非但灯火全无,而且不停靠在码头上,反泊在……」

  孟逸雷忙挡住向照阳话头,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此时此刻我等不宜
分心,即便是颜大雄等匪徒,我等仍不宜稍露慌恐之色。」

  严晓星暗道:「江湖风云诡谲,委实不错,这三条巨舟来意莫测。」凝目望
去,似觉一艘巨舟内有十数道锐利目光注视在江岸上。

  蓦地天边遥处传来一声尖锐刺耳长啸,令人不寒而栗,隐隐可见十数条人影
划空疾闪掠来。向照阳哈哈大笑道:「颜朋友真是信人,你我就此刻下道儿来,
强存弱亡,胜者为高。」右臂一挥,猛然呼呼声响,四外升起数十支火炬,照耀
得如同白昼。

  颜大雄身裁瘦长,小眼膺鼻,凸牙唇掀,颧骨高耸,蓄着两撇鼠须,目光闪
烁,面色惨白如纸,火光映照下,生似一具骷髅披着人皮,使人毛骨悚然。只见
颜大雄阴恻恻笑道:「我道你邀来何方高人助拳,原来是病金刚孟逸雷。」

  孟逸雷目中神光暴射,冷笑道:「颜老师别出言讥刺,孟某请问此事发生屈
在何方?」

  颜大雄怒道:「颜某爱徒伤重几乎不治,请问屈在何方?孟逸雷你这是明知
故问,颜某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弦外之音,不论谁是谁非,今晚各以武功一
定生死,暗讽孟逸雷问话未免多余。

  孟逸雷道:「那么向老大手下多人死在令徒辣毒刀法之下,这笔血债如何清
偿法?」

  颜大雄目中凶光一闪,喝道:「孟逸雷,难道你有耳如聋,未听清颜某说话
么?」

  孟逸雷淡淡一笑道:「颜大雄,你哪里是代徒报仇,分明是另有阴谋,觊觎
向照阳数百里富春江水面基业,无事生非,强要向老大袒背负荆登门请罪,明知
向老大办不到,竟逼令向老大让出基业……」说着面色一寒,沉声道:「试问你
颜大雄比起百足天蜈皇甫炎如何?」

  颜大雄面色一变,厉声道:「你这话是何意。」

  孟逸雷淡淡一笑道:「昔年云龙山下皇甫炎率众强劫金鹰镖局的暗镖,孟某
尚且不惧,何惧你颜大雄。」

  颜大雄闻言桀桀怪笑道:「孟老师在自己的脸上贴金,那晚如无高人暗中相
助,今日你孟逸雷墓木已拱,尸骨成灰了。」说着右掌一翻,徐徐伸出,掌心顿
泛深蓝磷光,突然一个旋身,虚空往十数丈外手执火炬的向照阳手下船帮弟兄击
去。只听一声凄厉惨嗥,那船帮弟兄倒地死去。

  忽闻江面巨舟传来娇叱惊诧声道:「阴磷掌?」

  三艘巨舟上突灯火通明,中间巨舟上忽飞起五条娇俏身影,快如流星,落向
江岸,一沾即起,飞越火炬投向场中。只见为首是一红衣明艳少妇,身后紧随四
个捧剑貌美少女,均是国色天香,艳光逼人窒息。颜大雄目睹红衣少妇,不禁面
色大变。

  严晓星低声伺孟逸雷问道:「红衣少妇是谁?」

  孟逸雷面色异常紧张,答道:「罗刹夫人,她极少在江湖露面,但每次现身
必有重大事故,行事虽介于正邪之间,人倒正派,似嫌偏激,出手辣毒异常,黑
白两道均畏如蛇蝎。」

  只见罗刹夫人目注颜大雄,笑靥如花,娇声道:「看你不出,竟将南天三位
老怪物的阴磷掌练得六成火候,风闻三位老怪物最近与皇甫炎沆瀣一气,有所图
谋,可有其事么?」

  颜大雄一语不发,目中杀机大盛,突然双掌猛向罗刹夫人推去,磷光疾闪,
一股阴寒动气潮涌而出。罗刹夫人嫣然一笑,右掌曼妙拂出。只见颜大雄一声大
叫,身形腾空跃起,猛然倒撞摔落,内腑尽裂,口吐鲜血,狞声说道:「罗刹夫
人,你好辣毒的手法。」言罢嘴中鲜血泉涌而死。树倒猢狲散,群邪胆寒魂飞,
转身四散逃去。

  向照阳躬身施礼道:「救助之德,永铭不忘。」

  罗刹夫人道:「我向例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之规,今晚无端出事并非与你解
纷,而是意欲请教孟老师一事。」

  孟逸雷抱拳道:「不敢,只要孟某所知,无不奉告。」

  罗刹夫人盈盈一笑道:「那么三位请登舟一叙。」

  严晓星在他们语对时,发觉四少女不时的凝注自己,不禁俊面一红,目光避
开,眺望三艘巨舟,只听孟逸雷道:「老弟,我等却之不恭,何妨登舟一叙?」

  他本想推辞,忽见罗刹夫人晶澈双眸望着自己,心神一颤,低声道:「一切
唯孟大侠马首是瞻。」

  罗刹夫人忽嫣然一笑,道:「三位请。」

  舱中宽阳爽溱,布置得宛如华丽大厅一般,流苏宫灯,紫檀木桥,大理石方
桌,绦幅山水悬挂两壁,角隅放着四盆兰花,散出淡淡幽香,沁人心脾。

  大理石方桌上已备下了八角精致菜肴,罗刹夫人就着下首主位坐下,然孟逸
雷、严晓星、向照阳三人谁也不肯坐在上方,所以上首竟空着,孟逸雷、严晓星
二人共坐一方。黄衣貌美少女上前斟酒,酒色澄碧,清冽芳香。

  罗刹夫人敬酒三遍后,忽向严晓星问道:「少侠贵姓?」

  严晓星肃然答道:「在下姓严。」

  罗刹夫人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严少侠,少侠精华内蕴,武功显然已臻炉火
纯青境域,不知令师上下如何称呼?」

  严晓星答道:「在下业师为世外隐逸,从未涉足江湖,在下只知他老人家姓
邬。」

  罗刹夫人盈盈一笑道:「令师世外高人,闲云野鹤,与世无争,真是令人欣
羡。」继而又问孟逸雷道:「我有事不明,意欲请问孟大侠,三年前孟大侠是否
亲眼得见神木令?」

  孟逸雷心头暗暗一震,道:「孟某确亲眼目睹。」继说当日详情。

  罗刹夫人轻笑一声道:「皇甫炎偷鸡不到蚀把米,我只道皇甫炎这几年为何
凶焰大减,只敢暗中行恶,借刀杀人,果然传言不虚,不过孟大侠事后末与那蒙
面人交谈么?」

  孟逸雷摇首答道:「他待皇甫炎离去后即悄然隐去,神龙见首不见尾,缘吝
一面,不胜憾然。」

  罗刹夫人默然须臾,轻叹一声道:「神木令再出江湖,谅与西北道上甘凉大
侠紫霞庄主严天梁惨死有关。」严晓星不禁心神猛震,脸色微变。

  孟逸雷诧道:「两者有何关连,恕孟某愚昧,请道其详。」

  「紫霞庄主严天梁死于非命,这风声竟秘不外泄,可见主凶深谋远虑下筹之
已久,后不知如何走漏,因此传播开去,但已距严天梁之死有数月之久,一切蛛
丝马迹均已湮没,神木令再出谅与查明此事不无有关。」罗刹夫人轻喟一声道:
「怎料一晃又是三年,竟一无动静,谅追查主凶遇上艰阻,还是时机尚未成熟,
迄未露面江湖……」

  孟逸雷心中大感困惑,忖道:「究竟罗刹夫人有何图谋,言词闪烁,使人甚
感惶惑?」

  只听罗刹夫人道:「我最近查出一丝端倪,只觉得其中扑朔迷离,令人混淆
不清。孟大侠有所不知,我与太极剑客赵振藩是远房宗亲,因赵振藩近来名声寂
杳,打听出他六年前已遭惨死。」严晓星始终不动声色,正襟危坐,目不邪视。

  孟逸雷说道:「太极剑客赵振藩竟死了么?为何孟某一无耳闻?」

  罗刹夫人曼叹一声道:「事因严天梁而起。」

  孟逸雷道:「风闻严天梁与赵振藩交情莫逆……」

  「就是死在相处莫逆上。」罗刹夫人眸露黯然神伤之色道。

  「九年前紫霞庄主严天粱无意中在深山中与九指鬼王相遇,两人均是自负功
力,严天梁更是疾恶如仇,口角动武之下,九指鬼王丧命在严天梁手下,严天梁
在九指鬼王囊中取得一册手抄秘笈,笈内似是藏文,除此尚绘有图形。严天梁回
庄后判断出那本手抄秘笈内载旷世绝学,本欲入藏,又防敌人觊觎掀起一场血腥
杀劫,其时正值赵振藩在紫霞庄上作客……」

  孟逸雷道:「莫非赵振藩竟为凶邪误认作严天粱作了替死鬼么?」

  罗刹夫人轻摇螓首道:「并非孟大侠所想像的,当时赵振藩向严天梁晋言,
谓乾坤八掌伏建龙艺出西域,谙稔藏文,不如由他送往伏建龙处译成汉文。」

  只见罗刹夫人发出哀怨叹声道:「严天梁遂将那本手抄秘笈托与赵振藩带交
于乾坤八掌伏建龙处,当赵振藩到达伏建龙处之际,却突生剧变,群邪围袭赵振
藩,伏建龙亦身负重伤险遭不测,那本秘笈竟为一凶邪获去。」

  向照阳忍不住答道:「莫非伏建龙与群邪表里为奸,赵振藩遂成为奸谋中祭
品?」

  罗刹夫人微微一笑道:「当时我也有此想法,但事实却不尽然,一则乾坤八
掌伏建龙在武林中极具人望,列为正派高手,未必见利忘义。」

  严晓星低声道:「王莽谦恭不出时,一生真伪有谁知?」孟逸雷与罗刹夫人
不禁一怔。

  罗刹夫人道:「严少侠似对伏建龙知之甚深。」

  严晓星俊面一红道:「素昧平生,在下不过心有所触而已。」

  罗刹夫人深深注视了严晓星一眼,道:「再伏建龙丝毫不知赵振藩要来他处
何为,认系赵振藩途中招怨树敌,引来强仇,自己遂被殃及。」

  孟逸雷诧道:「夫人何以探得如此清楚?」

  罗刹夫人微笑道:「稍时自会提及,伏建龙重伤之体强自支撑检视赵振藩致
命伤势,因群邪均是玄衣蒙面,更在月黑无光昏夜,莫可辨识,幸亏赵振藩一息
尚存,断断续续说出要伏建龙去寻严天梁。」

  孟逸雷道:「伏建龙去了紫霞庄么?」

  「去了。」罗刹夫人答道:「伏建龙探测知道赵振藩致死之由,遂决定封刀
归隐,其实他在暗访那晚围袭群邪下落,自后江湖上却未见伏建龙现踪。」说至
此又太息一声道:「就在紫霞庄主死后不久,突闻伏建龙诛戮荆州一霸巢汝雄满
门老幼,且后每隔数月,即有一黑道枭雄惨遭伏建龙屠戮,孟大侠,请问伏建龙
如此做为了什么?」

  孟逸雷略一沉吟道:「如非他已找出线索,把当年围袭赵振藩的凶手,按图
索骥,一一诛戮,就是查明了杀害严天梁主凶及其羽党。」

  罗刹夫人点点头道:「英雄所见略同,我于盛暑时路经襄阳,偶在道旁救助
一人,自称为紫霞庄门下,当时群邪大举进袭紫霞庄时他适在场,他藏在积尸内
虽幸免一死,却无时不刻意欲代主人复仇,我何以如此清楚,就是此人道出。」

  孟逸雷浓眉一剔,道:「此人何在?」

  罗刹夫人道:「他死了,五脏六腑均已糜腐,不治而死。」

  「他死在何人之手?」

  「酆都双判。」

  孟逸雷道:「看来酆都双判亦是当年参与猝袭紫霞山庄杀害严天梁凶手。」
严晓星强自抑制着内心激动,决心找着酆都双判碎尸万段。

  罗刹夫人忽道:「孟大侠路经金华,是否亦是耳闻龙游白鹤山藏有一柄古代
神兵鲁阳戈而来的么?」

  孟逸雷不禁一怔,道:「孟某并无耳闻。」

  罗刹夫人目露困惑之色道:「孟大侠恐言不由衷,如此重大之事,哪有未曾
耳闻之理,此刻黑白两道群雄均纷纷赶往白鹤山而去。」

  孟逸雷正色道:「孟某去岁在严少侠恩师处作客,与严少侠一见投缘,便住
了下来,一住就是几年,严少侠奉命下山历练,遂结手再出,一路行来并无耳闻
此事。」

  罗刹夫人正欲启齿,突闻江岸上随风传来一声阴冷笑声道:「敢问罗刹夫人
在么?」那语声森冷似水,令人毛发悚然。

  罗刹夫人花容微变,道:「冷面秀士。」

  严晓星忽瞥见那黄衣少女面色惨淡,似是惊惧已极。

  只闻孟逸雷低声道:「老弟,那冷面秀土为宇内有数魔头之一,功力高不可
测。」

  罗刹夫人忽格格娇笑道:「庞老师,你久未露面江湖,也为了鲁阳戈竟不惜
退隐之身重出么?」

  「夫人明知在下为何而来,何必多问。」冷面秀士答道:「在下不知可否登
舟一叙?」罗刹夫人面色一冷,缓缓走出舱外。黄衣少女目泛怒光,悄然闪入邻
舱。

  须臾,只见罗刹夫人与一面色森冷如水中年文士先后走入,紧随冷面秀士之
后却是年约二十四五的英武挺拔背剑少年,惜其眉梢眼角逼泛悍鸷之色。冷面秀
士望了孟逸雷三人一眼,立现不屑之色,道:「原来夫人舟中已有嘉宾在,那么
在下似嫌冒昧了。」

  罗刹夫人面蕴寒霜道:「我为庞老师引见三位朋友。」

  冷面秀士冷冷答道:「不用了,在下不愿见之人,不劳夫人多费唇舌,何况
在下脱略己惯,更不愿陌生人卑躬屈膝。」

  严晓星闻之怒火陡涌,冷笑道:「好大的口气,你冷面秀土在我等眼中不过
是个好高骛远,自命不凡狂徒而已。」

  那少年突也脸色一变,手出如风,身形电闪右掌按向严晓星而去。只听蓬的
一声大响,一条身影似撞而出。只见那少年踉跄倒退了两步,血涌气浮,面色苍
白,目中逼泛怒光,严晓星仅双肩晃了晃。冷面秀土鼻中冷哼一声,右臂缓缓抬
起。

  罗刹夫人喝道:「且慢。」

  冷面秀士不禁一怔,道:「难道在下这样不对么?」

  罗刹夫人冷笑道:「自然不对,我丝毫末失礼,以礼延入,又向庞老师引见
三位朋友,怎料庞老师傲慢不逊,致引起这位少侠不忿,令徒更无端出手,自取
其辱,若庞老师再特强动武,传扬开去,哼,我岂能将一生威誉废在庞老师的手
中。」

  冷面秀士不禁语塞,面色铁青,望了严晓星一眼,目光怨毒,道:「日后遇
上,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转身即欲同他孽徒离舟。

  严晓星冷笑道:「你错了,若你气度狭隘,恃武报复,葬身无地的恐非在下
而是你冷面秀士。」冷面秀士闻言心神暗震,如再说下去徒然自取其辱,遂充耳
不闻,冷笑一声,同那少年先后跨出舱门。

  罗刹夫人道:「庞老师却是为何急着离去,歉未能稍尽地主之谊,恕我不恭
送了。」舱外寂无回声。

  罗刹夫人笑道:「此乃冷面秀士生平未受过如此之辱,数十年来武林中闻名
丧胆,避道而行,怎料今日却折翻在严少侠手中,真是初生犊儿不畏虎,令人钦
敬。」

  严晓星道:「不敢当此谬奖,在下一时不念出手,如非前辈仗义执言,恐在
下未必能操胜算。」

  罗刹夫人暗暗赞许,忖道:「此子根骨人品无一不是绝乘,沉稳若定,极为
少见。」暗中萌生一念。

  忽闻孟逸雷道:「如无他事指教,孟其三人意欲告辞了。」

  罗刹夫人道:「我意欲恳求孟大侠相助,日后如发现乾坤八掌伏建龙下落,
可否传信与我?」

  孟逸雷当下答道:「孟某遵命。」三人就此告辞。

  罗刹夫人送出舱外,道:「少侠慎防冷面秀士师徒猝击暗算。」

  严晓星心头一凛,道:「谨谢指教。」

  三人跃上江岸,向照阳道:「罗刹夫人今晚似言犹未尽,不知为何?」

  孟逸雷略一沉吟,道:「她与我等并无渊源,要求太多,碍难启齿,喝阻冷
面秀士,有意示恩,恐怕前途还有与罗刹夫人相见之时。」说着有意无意地望了
严晓星,接道:「老弟,祸从口出,你一时不忿竟与冷面秀士结怨,这魔头睚怨
必报,从此永无宁日了。」

  严晓星冷笑一声道:「在下目睹冷面秀士倨傲神态,心底不由自主地泛起一
股无名的厌恶,仇已结下,也是莫可奈何之事,悔又何用?」

  孟逸雷一竖拇指,赞道:「虎父虎子,英风侠行,愚兄自愧不如,不过老弟
你瞧出来了没有?」

  严晓星不禁一呆,道:「在下不解孟大侠何指?」

  孟逸雷道:「咱们在罗刹夫人舟中时,有一黄衣少女立在罗刹夫人之后专司
斟酒,风华绝代,国色天香,可谓人间绝色,此女似对老弟有情……」

  严晓星不禁俊面通红,道:「孟大侠不要取笑。」

  三人疾行如风,返归金华城内向宅门前,已经是四更将残。一名大汉疾掠而
出,躬身禀道:「有两位姑娘来此说是相候孟大侠、严少侠有要事相商,并谓与
二位乃相识故旧,小人已延入书房。」

  孟严二人面面相觑,暗暗纳罕,不知二女是何人,严晓星心目中只有一红粉
知己许飞琼,三年来不通音讯,不知尚在大名否?许飞琼更不知他已艺成下山,
这相识故旧四字,委实煞费猜疑。三人快步进入书房,只见正是那在罗刹夫人舟
中所见之绝代风华黄衣少女及一清丽绝俗的翠衣少女。

  两女目睹严晓星三人走入,粉靥霞生,盈盈一福,道:「冒昧造访,望乞海
涵。」

  孟逸雷讶然道:「两位姑娘前来令师知否?」

  黄衣少女点点头道:「我俩系家师授意而来。」

  孟逸雷不禁一呆,笑道:「令师可有什么吩咐?」

  黄衣少女凄然一笑道:「孟大侠久走江湖,谅耳闻迷魂谷其名么?」

  孟逸雷道:「孟某昔年曾到过迷魂谷一次,为迷魂谷主陶泰麟座上客,留连
数日,尽兴告辞,屈指算来,已是十余年前往事了。」

  黄衣少女便说出迷魂谷主陶泰麟正是其生父,二女本是同父异母所生姐妹,
黄衣少女名唤陶珊珊,翠衣少女名唤陶小燕。孟逸雷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陶姑
娘,令尊可好?」

  陶珊珊道:「家父三年前无故失踪,家母及姨娘为找寻家父下落也失踪不明
生死,晚辈姐妹由家伯送往清心老尼处习艺……」

  「且慢?」孟逸雷道:「令尊令堂失踪了,此刻迷魂谷由何人为主?」

  陶珊珊答道:「迷魂谷暂由家伯父陶胜三为主,其实伯父不常在迷魂谷。」

  孟逸雷道:「两位姑娘为何又投在罗刹夫人门下。」

  陶珊珊凄然一笑道:「晚辈两人在清心老尼门下习艺,但庵外不时有可疑人
物现踪,只不知为何老尼召我俩密语,急命离去,趁夜上路,改投在罗刹夫人门
下。」

  「这为了何故?」

  陶珊珊摇首答道:「晚辈不知,昏夜离庵,才出得三里外,妹妹因忘记一物
尚留在庵内,我俩折道返回,发现清心老尼已倒卧在血泊中。」

  孟逸雷面色微变,道:「无疑清心老尼已知两位姑娘岌岌可危,才命两位姑
娘逃命,之后咧?」

  陶珊珊道:「晚辈两人,心惊胆落,昏夜之间不择途往逃去,天色黎明,方
知与去罗刹夫人处南辕北辙,随即有八蒙面黑衣人追踪而至,欲搏杀晚辈姐妹,
幸亏一双前辈及时相救,将八蒙面人骗退。」

  孟逸雷道:「那一双前辈高人是谁?」

  陶小燕道:「『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两位前辈,蒙他两位护送至恩师罗
刹夫人居处附近。」

  孟逸雷双眉一剔,笑道:「原来是他们两人,两位姑娘自始至终未回过迷魂
谷?」

  陶珊珊星眸含泪,凄然答道:「未回去过,风闻迷魂谷荒凉无人,家父当年
的部下纷纷星散,伯父也一年难得去上迷魂谷一两次,迄至如今,家父母生死末
卜,清心老尼为何而死,追杀晚辈姐妹那些蒙面人受何人所命,亦不得而知。」

  孟逸雷长叹一声道:「此乃不可解之谜,令师为何不代两位姑娘查访?」

  陶珊珊摇首道:「家师收晚辈两人为徒,秘无人知,连伯父陶胜三亦不让其
知晓。」

  孟逸雷诧道:「莫非令师心疑令伯父陶胜三所为么?」

  陶小燕道:「家师高深莫测,晚辈亦问不出所以然,及至『鲁阳戈』消息传
开,家师才道『鲁阳戈』虽以戈为名,其实乃一柄宝剑。若获机缘取得鲁阳戈,
报仇定可有望,家师认为家父母已遭害。」说着星眸一红,珠泪夺眶而出。

  陶珊珊立时取出一封书信,道:「此乃偷天二鼠二位前辈所书,说晚辈遇上
孟大侠时转交,孟大侠阅后便知端倪。」

  孟逸雷立即拆阅,微微皱眉,长叹声中,递与严晓星。严晓星一瞧此信,诧
道:「怎么与他有关?」

  孟逸雷点点头道:「偷天二鼠所疑不无道理。」

  陶珊珊忽嫣然一笑向严晓星道:「严少侠是否为紫霞庄主严大侠哲嗣?」

  孟逸雷哈哈笑道:「姑娘委实玉雪聪明,真个被你猜着啦。」

  陶珊珊玉靥绯红,道:「方才在舟中家师见面貌便已猜着,晚辈那有如此料
事之能。」严晓星忽地面色一变,举掌虚空拂熄满室灯火,顿时沉黑,伸手不见
五指。

  窗外只闻落足微声,只听冷面秀士阴恻恻笑道:「孟老师,避不相见算得什
么英雄人物。」

  病金刚孟逸雷闻言大怒,正欲窜出,蓦地传来罗刹夫人娇笑道:「庞老师,
得饶人处且饶人,你我均是武林卓著盛名人物,理应是非分明,倘刚愎自用,恐
徒贻话柄。」

  立在檐下的冷面秀士师徒,不料罗刹夫人会追踪而至,不禁心头一凛,转面
望去,只见罗刹夫人立在三丈开外,两道冷电眼神逼视着自己两人,冷冷笑道:
「罗刹夫人,你是否意欲与在下为仇?」说时面泛杀机,一掌平胸,蓄势待击。

  罗刹夫人正色道:「我追踪而来,是深知你庞老师习性,睚怨必报,果然不
出所料,其实这又何必,胜之不武,不胜为笑。」

  冷面秀士鼻中冷哼一声道:「你也太小觑庞某了。」

  罗刹夫人冷冷一笑道:「我因庞老师夤夜登舟来访,必有要事,殊不料庞老
师器量如此狭隘,执意寻仇……」

  冷面秀士忽哈哈一笑道:「好,听你之劝,放开今日不提……」话声微微一
顿后,又道:「鲁阳戈是否你志在必得么?」

  罗刹夫人道:「凡是闻风赶往白鹤山骊龙谷之武林人物,莫不皆获有『鲁阳
戈』之来,岂独于我。」

  冷面秀士道:「那么女侠是确认『鲁阳戈』藏处在骊龙谷了。」

  罗刹夫人见倨傲猖狂的冷面秀士竟然改称自己女侠,不禁笑道:「庞老师,
江湖传言,尽多捕风捉影,言人人殊,若鲁阳戈确藏在骊龙谷,早就有人先出手
攫取了,岂能等得现在?风闻一张藏图落在风火头陀及酆都双判手中,藏处不仅
鲁阳戈一物,倘有甚多稀世奇珍。」

  冷面秀士不禁面色微变,暗感棘手异常,酆都双判与他乃齐名人物,风火头
陀更在他们之上,而且心辣手黑,反脸无情,其中内情更不如外传如此简单,不
禁呆得一呆,微笑道:「女侠此行如何着手?」

  罗刹夫人道:「先要查明传言是否是实,再夺取藏图。」

  冷面秀士道:「未明图中奥秘,夺取亦是无用。」

  罗刹夫人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欲伸手参与,不计成败利钝,只尽
其在我而已。」

  冷面秀士哈哈大笑道:「你我在骊龙谷相见再行计议了。」与其徒一鹤冲天
拔起,消失于沉沉夜色中。

  罗刹夫人传声道:「敝徒两人有烦严少侠遇事照拂,容后言谢。」身影一闪
而逝。

  书房中灯烛复明,孟逸雷也接着告辞,严晓星俊面微红,陶珊珊、陶小燕却
爽朗大方,吐言温婉,气息如兰,严晓星如入温柔乡中,很快他就和二女相处自
然。陶小燕眼珠一转,突然问严晓星道:「少侠,我问你一个私人问题,你不会
见怪吧?」

  严晓星愕然道:「姑娘要问什么?」

  陶小燕娇笑道:「少侠,你可有红颜知己?」

  严晓星脑中闪出一个清丽的少女模样,玉面微红道:「有。」顿了一顿,叹
了口气道:「只是不知她现在何方。」

  陶珊珊、陶小燕姐妹同时一愣,陶珊珊道:「你们失散了?」严晓星摇了摇
头,将和许飞琼结识的经过简要讲述了一遍。

  二女这才恍然大悟,陶小燕道:「这么说,你们已经有三年没有见面了?」
严晓星点点头,没有说话。

  陶珊珊问道:「许姑娘是不是很漂亮?」女孩子总是要关心这类问题,即便
是陶珊珊、陶小燕这样的江湖儿女也未能免俗。

  严晓星笑道:「和二位姑娘一般,春兰秋菊,难分辕轾。」

  陶珊珊「噗哧」娇笑道:「想不到少侠看来淳朴,却也如此油滑。」

  严晓星红着脸大叫「冤枉」道:「我是实话实说嘛。」

  陶小燕接道:「这么说,我们姐妹也够资格做少侠的红粉知己咯?」

  严晓星料不到陶小燕这样大胆,居然会当面示爱,顿时大感吃不消,玉面通
红,呐呐无语。姐妹俩却不放过他,陶珊珊娇嗔道:「妹妹,你昏头了,我们姐
妹哪能入少侠之眼?」

  严晓星苦笑着道:「姑娘言重了,我严某哪敢有轻视之意,不过二位姑娘已
经知道了我有了琼姐,就莫要再开这种玩笑。」

  陶小燕娇嗔道:「谁开玩笑了?人家不顾羞耻,才厚颜开口,却想不到你竟
然……」说到后来,几乎快要哭出来了,再看陶珊珊也是一脸黯然之色。

  严晓星吃惊地道:「你们真的……」下面的话却说不出口了。

  陶珊珊点头道:「我们是认真的,我和妹妹身世飘零,却难觅可托付终身之
人,不知怎的一见少侠却生托付之意,所以才顾不得羞耻……」

  严晓星伸手握住了二女的手道:「严某何德何能,竟能得二女姑娘青睐,只
是……」

  话未说完,已被陶小燕打断道:「你可是担心琼姐姐那里?到时候不用你去
说,我们自去求她。」

  严晓星摇摇头道:「琼姐不是量小之人,我指的不是这个。你们也知道,我
家仇在身,到现在还毫无头绪,只怕会耽误了你们。」

  陶珊珊接道:「我们姐妹何尝又不是一样,咱们这到是真应了那句『同病相
怜』,只要咱们同心协力,我相信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

  严晓星凝视着二女,满面严肃地道:「你们不后悔?」

  陶珊珊、陶小燕也勇敢地凝视着他:「绝不后悔。」回答是那样的坚定。

  严晓星长吸了一口气,将二女揽入怀中道:「就让我们一起,同心协力去解
开我们心中之谜吧。」二女点点头,没有说话,却闭上了眼,仰起了脸,严晓星
悄然低下头去,轮番亲吻二女,兴尽而止,皆大欢喜。

  龙游县首屈一指的客栈「安通旅店」门前来了一辆华丽马车,车把式一跃下
鞍。店家抢步飞出,迎着车把式,哈腰笑道:「是严公子驾到么?委实抱歉,严
公子订下的上房,被一蛮不讲理的江湖人物占住,不允让出,请严公子见谅。」

  话未说完,只见神采飘逸的严晓星一掀车帘,跨出马车,神态安详微笑道:
「店家,你领我等去原订下的独院上房,我自有方法令那江湖人物迁走。」

  店伙喏喏称是,暗道:「好大的口气。」

  只见车把式掀起车帘,先后走出两位少女,面蒙黑纱,却彷佛甚美,莲步婀
娜,香风袭人,店伙不由惊得呆了。严晓星道:「店家带路吧。」

  店伙如梦初醒,掉头就走,领着严晓星一行穿过两进厅屋,左弯只见一月洞
门。首立着一个短装汉子,貌相狰狞,目睹店伙领着严晓星等走来,凶睛一瞪,
厉声喝道:「店家,张总管是如何吩附你的……」

  严晓星道:「烦请通知贵上,此院已为在下所定,速速迁出。」右掌轻轻一
送,只见那短装汉子一个身子虚空倒飞撞出,蓬的摔落在了两丈外,显然摔得不
轻,半晌才咧着牙爬起,一拐一拐地奔往院内。店伙暗道:「我的妈呀,竟有这
么邪门的武功。」

  但见一个满脸邪淫之气锦衣少年,领着四个黑衣镶白手持兵刃武士奔出,上
下打量严晓星两眼,冷笑道:「尊驾为何无事生非?」

  严晓星寒着一张脸道:「此院为在下预先订妥,阁下因何霸住不迁出,女眷
不能久候,连速迁出,免伤和气。」

  锦衣少年大怒,身后一武士突抢身飞出,刀光电奔,劈向严晓星面门而去。
严晓星只冷哼出声,右掌疾弧,五指已扣住那武士腕脉,使劲一拧。只听喀嚓一
声,那武士一条右臂生生被拧断,鲜血如注,嗥叫声中栽倒在地。

  严晓星冷笑道:「虎狼之辈,劣性难改,若不稍施薄惩,恐更目中无人。」
三缕指风飞出,三名武士应指倒地。

  那少年心神大骇,面无人色,腾身拔起。严晓星虚空拂出一掌,只听那少年
闷嚎一声,身子往下坠落,复又点足窜起,翻出院外遁去。陶珊珊银铃娇笑道:
「星弟出手未免太辣了点。」

  严晓星道:「此等恶徒,若不让他吃点苦头,绝不轻易干休。」说着已进入
房中。

  陶小燕道:「这少年满脸邪气,似是东天目左家堡四少总管中张飞雄,虽然
数他武功最弱,但是左家堡能手甚众,仇已结下,我等恐无法安宁。」

  陶珊珊娇笑道:「妹妹足不出户,居然能知天下事,委实难能可贵。」

  陶小燕道:「恩师常论及天下武林形势,黑白两道知名人物均剖析甚详,小
妹偶然忆及罢了。」

  陶珊珊道:「师父常夸赞妹妹遇事留心,果然不错。」

  这院落共是两明两暗房间,中首是一间大厅,布置得倒也不俗,窗明几净,
幽雅宜人。店伙已送上茶水酒食躬身退出,车把式在檐前柱上插一绣金铃的三角
小旗,迎风招展,笑了一笑,跨入厅内而去。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只听一声惊噫道:「老夫只道是谁?原来是罗刹夫人
门下,难怪如此猖狂无忌。」厅内岑寂如水,无人回答。

  一条身影疾闪,屹立在檐前,只见一头梳发髻,花白长须,浓眉蛇目,瘦长
背部微驼武者,嘴角阴阴一咧,冷笑道:「罗刹夫人在么?老朽左家堡西路巡坛
总管侯坤求见。」

  只听银铃语声道:「进来。」

  侯坤昂然迈入大厅,陶珊珊只身端坐大厅内,仍然面戴纱巾,一语不发,气
氛肃森。侯坤面色一变,道:「姑娘并非罗刹夫人。」

  陶珊珊道:「我说过吗?」

  侯坤面色铁青道:「檐前柱上为何插着罗刹夫人独门信物慑魂旗?」

  严晓星由邻室中飘然走出,道:「不能用么?这位姑娘系罗刹夫人弟子,侯
总管到此有何见教?」

  侯坤冷笑道:「尊驾可就是伤我手下之人么?」

  严晓星道:「正是,侯总管可是欲向在下手中讨回公道么?」

  陶珊珊道:「侯总管,你是否知道罗刹门中慑魂旗威信么?」

  侯坤面色一沉,厉声道:「侯某有何不知,忤犯慑魂旗者不死即伤,但吓不
了左家堡。」

  陶珊珊冷笑道:「左家堡一个西路总管就胆敢猖狂无忌,姑娘为维护本门威
信,休怨姑娘心黑手辣。」说着向严晓星道:「废除侯坤一身武功。」

  侯坤闻言不禁骇然变色,背脊骨上升起一缕奇寒,严晓星一步一步向侯坤身
前逼近。侯坤双掌倏地疾抬,猛向严晓星劈去。他知身在危境,满脸邪淫少年受
伤情形他已耳闻,无疑他已知严晓星武功并非泛常之辈,是以真力贯蓄双掌,欲
一击将严晓星毙命。

  掌发罡力移山撼岳,排空如潮。严晓星身法玄诡,侯坤掌势才至半途,他已
闪在侯坤身后,两指点在无名要害上。侯坤闷哼一声,面色惨变,真力回逆,血
涌气翻,四肢颤抖,只觉武功已失,不禁心中大急,一口黑血喷出口外,身形踉
跄倒退。侯坤身形稳住,面如死灰。

  陶珊珊冷笑道:「侯总管,现在你该知道左家堡与罗刹谷为敌是无异以卵击
石吧。」

  严晓星道:「罗刹谷与左家堡河水不犯井水,侯总管执意为仇因何?」

  侯坤黯然答道:「尊驾伤了敝堡中人,侯某来此系欲找回颜面,并非是来寻
仇。」

  严晓星冷笑道:「侯总管不问是谁霸占罗刹门中预先订下的独院强不迁出,
反先出手,在下略施薄惩,难道不该么?」

  侯坤嗫嚅答道:「那是因为不知姑娘与尊驾系罗刹夫人门下之故?」

  「侯总管敢是说左家堡惯于欺压良善,恃势凌人么?」严晓星厉声道:「你
目睹慑魂旗尚敢登门寻仇,这话有谁能信。」侯坤自知失言,不禁语塞。

  陶珊珊忽嫣然一笑道:「侯总管,罗刹门中虽不惧与人为仇,但也不轻于树
敌结怨……」

  严晓星道:「姑娘莫非有意恢复侯总管武功么?」

  陶珊珊道:「正是,我等不将此事泄露,于侯总管颜面无损,仇怨也可以化
解,我不愿节外生枝,难道还不行么?」侯坤不禁精神一振,此为意料不到的欣
喜,油然泛起一股感恩报德之念。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在下知道姑娘一定有条件,不然姑娘未必有此宽宏大
量?」

  陶珊珊响起一串银铃似的悦耳娇笑道:「自然有条件,但于侯总管无损,侯
总管可愿将武林群雄在龙游行止,传讯让我等知道么?因为家师亟欲找寻一人下
落。」

  侯坤情不自禁道:「谁?」

  陶珊珊道:「我说过此事于左家堡及侯总管丝毫无损,所以侯总管也不必亟
于知晓我等找寻何人。」

  侯坤略一思忖,道:「侯某应允。」

  陶珊珊笑道:「星弟,有烦恢复侯总管武功。」

  严晓星右手疾如电光石火伸出,点了侯坤数处穴道。侯坤只觉体内真气流窜
飞涌,逐渐注向丹田气海,不禁大喜,暗中行动,约莫顿饭光景,气运周天,武
功己渐恢复如常。忽闻院中传来语声道:「侯总管在么?」

  侯坤应声道:「郭兄稍候,侯某就来。」忙抱拳躬身低声道:「侯某若言而
无信,必遭惨死。」转身迅如脱弦之弩般射出门外而杳。

  陶小燕忽闪身出房,格格娇笑道:「你们两人真会做戏,一吹一唱,神似有
那么一回事的。」

  陶珊珊道:「兵不厌诈,何况我等志不在左家堡,树敌结怨徒增困扰,恩师
已然绊住冷面秀士师徒,命我等大可放手行事。」

  严晓星诧道:「我们就在龙游住下,不去白鹤山骊龙谷么?」

  陶珊珊道:「家师猜测,风火头陀及酆都双判尚未悟解图文奥秘,虽然他们
武功极高,但也不敢明目昭彰现身骊龙谷,招惹武林强敌,必在暗中挑起残杀,
坐收渔翁之利,所以我们不必亟亟赶往骊龙谷。」

  严晓星忽长叹一声道:「但愿为令师料中。」

  门外忽疾闪入那车把式,笑道:「龙游县武林群雄来的看实不少,纷纷如过
江之鲫,大小客栈有人满为患之感。」

  陶小燕道:「咱们先别管他,这数日别使群雄起疑,日后便于行事。」

  他们四人一连三日,深居简出,饮酒弈棋为乐。侯坤每日必传讯,将龙游县
群雄行止,不厌其详给陶珊珊知悉。第四日,陶珊珊得报陶胜三已来到龙游,住
进万祥客栈,严晓星立时易容扮一壮汉前往万祥客栈。严晓星肩带一柄钢刀,身
着一袭黑色长衫大步走入客栈门内,店伙迎着伸手一栏,笑道:「客官,小店已
住满,请客官改住别家吧?」

  严晓星两眼一瞪,冷笑道:「谁说大爷要住店,大爷来此寻人,闪开些。」
右臂轻轻一带,蓬的一声,店伙已带出丈外,连滚带爬的奔往内面,严晓星用的
巧劲,店伙只受惊悸,身上却丝毫无伤。店内充着看江湖人物,目睹情状均现愕
异之色。

  只听一声宏亮的大喝道:「赵朋友,可是寻找老夫么?」江湖群雄中闪出一
黄发虎目海口老者,目光炯炯如电,逼视着严晓星。

  严晓星认出那是「病金刚」孟逸雷乔装的韩江水道独行巨寇「无尾蛟」计潜
山,倏地面色一沉,冷笑道:「计朋友,七年前一刀双掌之仇也该清偿了。」

  计潜山沉声道:「风闻赵朋友已投在罗刹门下,谅已习成一身惊人艺业,当
年饶你不死,你不感恩戴德,怎么妄欲寻仇。」

  严晓星伸手一挽,撤出肩头雪亮钢刀,喝道:「赵某今日在计朋友身上留下
一刀双掌,计朋友如能不死,从此恩怨两抵。」

  计潜山冷笑一声,肩上解下一柄虎牙叉,厉声道:「赵朋友请进招吧。」

  严晓星一招「横劈云山」挥出,招到中途,刀势疾变「恶鬼」刀法,正是罗
刹门中独门武功,寒芒眩目中带起悸耳破空锐啸。计潜山虎牙叉才出,悉为刀势
克制,目露惊魂之色。只听严晓星一声大喝:「打。」右掌一式「分光拂月」,
奇诡无比劈向计潜山左腹撞去。叭的大响,计潜山一个身子震飞起半空,带着一
声大叫,射出墙外而去。

  严晓星正待追出,忽闻一个清朗语声道:「穷寇勿追,尊驾请留步。」

  但见一年约廿五六的少年,同一身着褐灰暗花锦缎夹里长衫,貌像极为威武
老者走出。那少年含笑道:「在下天竺碧云堡高雨辰,家父高荆云与贵上罗刹夫
人乃武林至交。」

  老者亦干咳一声道:「老朽陶胜三。」

  严晓星抱拳略拱道:「原来是高少堡主、陶老英雄,不知有何见教?」

  高雨辰微笑道:「在下两人意欲相烦尊驾领往求见贵上,不知是否冒昧。」

  罗刹夫人在武林中最是秉性怪僻,她不愿相见者必反脸成仇,故罗刹谷步步
都有杀机,罕有江湖中人妄入。当下严晓星道:「敝上在钱塘访友尚未赶回,此
行由沈姑娘为主,住在安通客栈……」

  高雨辰忙道:「那也一样,家父让在下带一口信面陈贵上,请沈姑娘转告无
妨。」

  陶胜三道:「贤契自去好了,俟罗刹夫人抵达后,再行拜谒不迟。」

  严晓星略一沉吟道:「赵某试领高少堡主前往安通客栈,沈姑娘愿见与否,
于赵某无干。」

  高雨辰微笑道:「久闻罗刹谷主驭下甚严,何况男女授受不亲,但愿沈姑娘
赏脸,即是拒见,哪有见怪赵兄之理。」

  严晓星道:「高少堡主请,赵某带路。」两人先后走出客栈往街心走去。

  高雨辰低声道:「赵兄台甫可否见告?」

  严晓星答道:「草字春城。」

  高雨辰道:「武林群雄云集龙游,莫不是为了攫取『鲁阳戈』及藏珍而来,
贵上谅对此行胸有成竹。」

  严晓星答道:「兹事重大,赵某无法预闻,仅奉命行事,高少堡主见了沈姑
娘后自会谈及。」

  高雨辰暗道:「此人口风很紧,罗刹门下个个都带着一身阴阳怪气,看来一
点不错。」

  安通客栈与万祥客栈仅一街之隔,一座落街首,一座落街尾,不过相距百数
十丈远近。片刻已自到达万祥客栈,高雨辰随严晓星进入院落,严晓星道:「高
少堡主请候着,容赵某通禀。」说着走入厅门而去。

  高雨辰凝望着插在柱上的一杆慑魂旗,忖道:「久闻罗刹门中女多于男,女
弟子个个貌美如花,却心狠手辣,犯者必死,不知道这位沈姑娘相貌如何?」碧
云堡威震浙东,高雨辰武功极百早貌相英俊,虽风流成性,却又自命不凡,眼高
于顶,他憧念看严晓星口中所说的沈姑娘是个风华绝代,美如西子的姑娘,碧云
堡若能与罗刹谷联成一气,东南半璧武林天下可垂手底定。

  严晓星久久末出,高雨辰不由心生烦躁。蓦地,只见严晓星慢慢走出,不带
一丝笑容,道:「沈大姑娘及二姑娘现均在梳妆,有劳少堡主久候了,少堡主请
至厅内稍坐。」

  高雨辰诧道:「怎么有二位姑娘?」

  严晓星道:「她们乃孪生姐妹。」说着肃容延入厅内。

  高雨辰落座后,一个面目阴沉汉子送上一盎香茗后退在壁角,叉腰屹立,宛
如泥塑木雕一般一动不动。严晓星静坐下首,不出一言。高雨辰只觉气氛冰冷,
如坐针毡,浑身不自在,托起茶盆,掀开碗盖啜饮了一口茶后,又轻轻放下,干
咳了一声道:「赵兄。」

  忽听站在壁角面目森冷汉子高声道:「二位姑娘出见。」

  高雨辰忙欠身立起,转面望去,不禁大感失望。只看见盈盈走出一双风鬟雾
鬓,翠袖罗裳,肤如凝脂,体态婀娜少女,惜面护乌纱,不识庐山真面,却彷佛
丽绝人寰。高雨辰抱拳长施一揖,道:「在下高雨辰拜见两位姑娘。」

  陶珊珊道:「高少堡主拨冗驾临,不知有何见教?」

  高雨辰含笑道:「家父风闻谷主亦赶来龙游,谅为骊龙谷藏珍而来。但家父
闻悉距骊龙谷东二十余里外有一大庄院,住有一不知名的武林凶邪,严拒江湖中
人假道侵入,家父不知真假,率同手下赶去一探,为此命在下带口信留见谷主。
正要离店来此之际,正值赵兄来在下所寓万祥客栈,不辞冒昧,烦赵兄晋谒二位
姑娘。」

  陶珊珊道:「但不知令尊口信可否见告,因家师钱塘访友,三两日内无法赶
回。」

  「当然可以。」高雨辰道:「家父说骊龙谷藏珍图现在酆都双判及风火头陀
手中,他们三人迄未见露面,恐藏身在这片庄院中,风火头陀、酆都双判均是凶
邪巨擘,武功高不可测,家父恐力薄不能成事,有意与令师联手。」话音略顿,
又道:「家父此举并非志在『鲁阳戈』藏珍,而是恐『鲁阳戈』落在凶邪手中,
掀起一场武林浩劫。」

  陶珊珊微微转首,同陶小燕道:「妹妹,我们去那庄院一探,方才徐林传讯
与高少堡主所言一般,守株待免恐夜长梦多。」

  陶小燕手指守在壁角汉子道:「你守在此处,我们走吧。」二女身法奇奥,
双肩微振电闪出厅,高雨辰随着严晓星掠出厅外,二女已不见身影,高雨辰心头
暗感骇然。

  严晓星出得城外,往高雨辰口中所说的那片庄院奔去,高雨辰只觉得严晓星
身法极快,展开草上飞武功紧紧跟着,但永远是一步之隔,前途陶氏姐妹身影似
豆,已远在一里开外。奔出八九里之遥,陶氏姐妹身形停住守候严晓星、高雨辰
二人。凹间林树摇曳中红墙绿瓦,严高二人赶至,陶珊珊道:「此处距那片庄院
已是不远,我等须计议如何行动。」

  陶小燕道:「似是一座庙宇,我们趁此坐息片刻商谈如何?」手指在山庙。[/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02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03章 赤阳神掌

  高雨辰当先往那庙宇掠去,只见他跨入庙门,倏又疾逾电闪地退了回来,目
露惊骇之容,面色大变。严晓星诧道:「高少堡主惊惧如此,难道庙内有什麽妖
魔鬼怪不成?」

  高雨辰面色才转平静,闻言不禁一红道:「殿内有多具尸体。」严晓星不禁
愕然。

  陶氏姐妹缓缓跨入殿内,只见大殿上倒著十数具尸体,均是开瞠摘肚腔中无
心肝五脏,鲜血溢流满地,腥臭直冲入鼻,显然死者被杀害不久,惨绝人寰,不
忍卒睹。严晓星与高雨辰双双偕入,高雨辰突闪在一具尸体之前,惊呼道:「此
人是敝堡中高手刘景清么?怎反会死在此处,其他之人咧。」

  陶小燕冷冷说道:「高少堡主,你看真了么?」

  高雨辰答道:「没错,他与家父同行。」

  陶小燕道:「其馀死者一个未识麽?」

  高雨辰摇首苦笑道:「从未见过。」

  陶珊珊道:「其中必有蹊跷,莫非那庄屋中主人所为麽?为何不毁尸灭迹,
不怕恶名传播麽?」

  严晓星道:「此意在吓阻,藉我等之口传播开去,使江湖中人视为畏途。」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是极,你这小辈猜得很对,但你们四人只有一人
能活,其馀三人非死不可。」语声寒冷如冰,令人不震而栗,大殿昏暗如暮,更
增恐怖气氛。

  严晓星心头骇然,循声望去,只见大殿之外闪进一白衣人,隐隐可见神似人
世相传之白无常形象,丑恶狰狞,目中精芒闪烁。陶氏姐妹及高雨辰均感心头如
受重压,令人窒息无法舒喘。严晓星冷冷笑道:「阁下大言不惭,好像我等死定
了,究竟哪三人应死,谁可得活。」

  那白衣人道:「谁人哀求乞怜,老夫当可饶恕一死。」

  严晓星道:「不要把话说得太满了。」说著低声向高雨辰道:「少堡主,府
上有双亲,等死无益,不如你先返回吧。」

  高雨辰是个心高气傲之辈,家学渊源,武功极高,冷笑一声,手法极快,将
肩头长剑拔在手中,一式「穿针引线」攻出。他那剑势极快,一道寒芒贯取白衣
人「七坎死穴」,破空锐啸。白衣人目光一变,道:「原来你这小辈是高荆云孽
子。」五指宛如鸟爪「捕风捉影」抓向高雨辰长剑,玄诡奇奥,凌厉绝伦。

  高雨辰剑到中途,剑招突变「佛光普照」,宛若撒下一片光网,万朵寒星飞
涌,剑势如长江大河般滔滔不绝,变化万千,振起一片破风疾啸。陶珊珊不禁低
声赞道:「碧云堡绝学确是不同凡响,高雨辰将一套『牟尼降魔廿八剑』习得炉
火纯青,难怪他年岁甚轻,便已名扬大江南北了。」

  白衣人一双死爪,抓、拿、夺、讨,变化诡奇之极,身形闪挪如电,只见一
片白影卷出如山罡风,喉中频发怪啸,似震怒无比。约莫一盏茶时分,双方仍无
胜负。严晓星眉头一皱,手中钢刀忽振臂挥出,一招「雷霆天怒」,刀势宛如海
啸山崩般往白衣人砍去。只听一声怪叫,血光迸现,白衣人震开二丈徐徐落下,
只见他左肩臂上被严晓星削下一片皮肉,长约五寸,血涌如注,湿透半边白衣,
腥红怵目。

  严晓星冷笑道:「大言不惭之辈武功也不过尔尔,你是何来历?殿内尸体是
何人杀害,速速说出,在下当饶汝不死。」陶氏姐妹虽然纱巾蒙面,但仍然遮掩
不住她们惊喜之色,不禁互望了一眼。

  高雨辰大感震惊,低声向陶珊珊道:「赵春城老师真是你罗刹门下么?」

  陶珊珊道:「同门师兄怎能有假,此行由我姐妹为主,但遇事仍然须听命他
三分。」

  高雨辰闻言半信半疑,暗道:「罗刹门中真有如此高绝的身手麽?看来罗刹
夫人名震武林并非虚言浮夸。」

  言时白衣人目露惊恐之色,仍自冷笑道:「尊驾何来历?」陶珊珊忽取出慑
魂旗,向白衣人一展。白衣人面色一变,道:「罗刹谷。」身形突疾如脱弦之弩
般穿出殿外。

  严晓星大喝道:「你走不了。」身疾如电追出殿外而去。陶氏姐妹与高雨辰
跟踪掠出,却不见白衣人与严晓星两人踪影,不禁一呆。

  高雨辰叹息一声道:「果然罗刹谷盛名并非幸致,武林中人只听闻罗刹谷之
名,并未得窥罗刹绝学,今日一见,自愧望尘莫及。」

  陶小燕暗道:「不仅是你望尘莫及,就是我俩也自愧不如。」盈盈一笑道:
「少堡主谬奖,小妹这位赵……」声犹未了,严晓星已疾如闪电掠回。

  陶珊珊道:「那白衣凶邪逃走了麽?」

  严晓星面色水冷,漠无表情,冷冷答道:「一步之差,被他逃逸无踪,我看
此处凶恶无常,不如此行暂时作罢,返回龙游等候恩师相见再作计议如何?」陶
氏姐妹知严晓星必有道理,连声应允。

  高雨辰因刘景清之死,只觉得其父处境甚危,又不便拒绝同他们三人返回龙
游,面露忧容道:「家父……」

  严晓星道:「少堡主不必耽忧,那白衣人始终未提起令尊情事,可见贵属刘
景清乃只身误陷入白衣人魔掌之下,致遭惨死,说不定令尊已然返回龙游。」

  高雨辰点点头,黯然一笑道:「但愿如赵兄所言,见着家父必知刘景清惨死
之因。」四人疾转回龙游县城,大街上行人甚众,目赌二女蒙面均不胜惊异,伫
立凝视。

  陶小燕轻啐了一声,嗔道:「讨厌。」

  严晓星道:「两位姑娘如将面巾揭走,更将为两位姑娘天香国色,绝色姿容
神魂颠倒矣。」

  陶小燕笑道:「贫嘴。」陶珊珊轻声窃笑。

  高雨辰走在前头,因刘景清之死而神思不属,未曾察觉他们三人说笑,抵达
安通客栈门前,转身抱拳道:「在下心忧如焚,急欲赶回探望家父安否,容再相
见。」

  严晓星道:「少堡主请使,白衣人虽然遁逃,但今晚慎防暗袭。」

  高雨辰冷笑道:「在下定要将他生擒活捉,不然难消此恨。」抱拳别过飞奔
而去。

  陶胜三在室内负手眺望窗外沉思著,忽见人影一闪掠入,正是高雨辰,双眉
微微一皱,道:「贤契怎么去了这么久,谅看见罗刹夫人了。」

  高雨辰摇首答道:「未曾,家父回来了麽?」

  陶胜三道:「尚未回返,贤契神色不安,必有事故,不知可否见告。」高雨
辰将详情说出。

  陶胜三两道煞眉紧蹙在一处,脸上如同罩上一层阴霾,说道:「贤契,老朽
看来其中大有蹊跷,罗刹门中最是奸狡毒辣,两女举止大有可疑。」

  高雨辰愕然诧道:「怒晚辈鲁钝茫然不解,前辈请道其详。」

  陶胜三道:「老朽怀疑这两个女娃为何立即应允同往探视那龙潭虎穴?」

  「家父与罗刹谷主交情不恶。」高雨辰道:「彼此均为骊龙谷藏珍,互为利
用,有何不对?」

  陶胜三笑道:「那二个女娃儿又为何提议去那庙内坐息商议,这不过是藉你
之口,将殿内尸体传播开去。」

  高雨辰怔得一怔道:「陶伯父是指那殿内尸体系罗刹门下所为,白衣人亦是
故意串通一气,愚弄晚辈的麽?」

  陶胜三哈哈大笑道:「贤契果然聪明,一点就透。」

  高雨辰摇首说道:「晚辈之见却不同,倘真是罗刹门下所为,利用晚辈亲眼
目睹传播开去未免多此一举,他暗中将风声散开,江湖中人好奇,必自动纷纷赶
去,收效更宏。」

  陶胜三面色微沉,道:「贤契不信,今晚就知。」高雨辰笑笑不言,出外探
听其父行踪,傍晚时分才回,面色忧郁难舒。

  三更时分,万祥客栈後墙疾逾鬼魅掠入四条白影,落至陶胜三高雨辰所居的
窗外,只听一声惊噫道:「为何高雨辰不见,莫非他已赶回碧云堡了么?」

  但闻另一森冷语声道:「必是去安通客栈向那罗刹二女献媚送情去了,风闻
高雨辰自比潘安宋玉,风流自赏,我等赶往安通客栈正好将其一网打尽。」四白
衣人如风闪电般离去。

  暗中闪出陶胜三高雨辰二人,目露杀机。高雨辰道:「老前辈,是你多疑那
两位罗刹门下了。」

  陶胜三老脸一热,道:「咱们赶去吧。」

  秋风萧瑟,月色迷蒙。陶珊珊所居独院内秋虫悲吟,灯火俱无,室内一片漆
黑,只见四条白影曳空疾射落在窗前。一白衣人取出一只铜嘴仙鹤,插入两女所
居窗隙内,轻轻以嘴唇吹出一缕轻烟。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室内丝毫无一动
静,只听另一白衣人低声道:「两女貌美如花,我等应怜香惜玉一点才是。」右
臂疾伸,拍开窗叶,四人先後掠入室内。

  房内景物井然有序,未见半点零乱,室内却阗无一人。蓦地,白衣人忽道:
「在这里了。」

  只见一具蜷缩躯体倒在椅角,手中握著柄钢刀,阴险一笑,右手五指舒展抓
去。突然,一道匹练寒光卷挥而出,只听一声凄厉呜嗥,白衣人身形暴起,叭哒
一声跌下,胫骨以下生生切落,血涌如注,昏死过去。其他三白衣人不禁大骇,
一条灰色人影如鸟般挟着一片刀影凌空落下,封住三白衣人去路,冷笑道:「三
位朋友速俯首就缚,不然在下钢刀无情。」

  三白衣人见状知已中埋伏,大喝道:「凭你也配。」六臂同推出一片如潮狂
飚,那执刀人左掌一扬,三白衣人忽狂嗥一声,翻身倒在地上,手护著双眼满地
翻滚,指缝中流出殷红鲜血。

  窗外忽传来高雨辰清朗语声道:「赵兄绝艺惊人,在下不胜钦佩。」语声中
高雨辰与陶胜三疾掠而入。

  那执刀人正是严晓星,嚓的一声,火光大亮,燃着了火摺,点亮桌上油烛,
笑道:「高少堡主为何知道白衣凶邪来袭?」

  高雨辰道:「这四白衣凶邪方才去万祥客栈,在下与陶老前辈窥听得四邪欲
来此侵袭,是以追踪而来。」

  严晓星道:「盛情心感。」说著急步走向那三白衣人身前,却见三凶已不动
弹,气绝毙命。

  那被削断双足的白衣人亦已死去多时,严晓星不禁一呆,冷笑道:「他们四
人虽视死如归,却死得有点不值。」立取出一瓶化尸散,泼少许倒在尸体上,须
臾化为一滩黄水。

  高雨辰诧道:「赵兄,两位姑娘咧?」

  严晓星道:「她们已赶往钱塘去了。」语声一顿,又道:「二位请坐。」

  陶胜三一抱拳笑道:「赵老师,为何不留活口?」

  严晓星道:「非是在下不留活口,而是他们要自绝寻死,他们乃末从之辈,
无法知悉甚多隐秘,何况他们主者能容忍无动於衷麽?」

  陶胜三颔首微笑赞道:「赵老师察微知著,料事如神,老朽委实钦佩。」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老英雄谬奖。」说著语声略顿,又道:「傍晚时分,
赵某外出无意听得人事,谓风火头陀及酆都双判此次绝不会来骊龙谷,群雄无藏
珍图无法将『鲁阳戈』到手。」

  陶胜三面色微变,道:「风火头陀与酆都双判有何可惧?」

  严晓星道:「惧怕神木令。」

  陶胜三面色更是一变道:「神木令又再出江湖麽?」

  严晓星摇首道:「三年前云龙一现,便未再出,但风火头陀酆都双判惧怕神
木令之说并非空穴来风,实来源有自,或系风火头陀及酆都双判已遇上神木令传
人。」说着望了陶胜三一眼,又道:「老英雄也志在鲁阳戈么?」

  陶胜三闻言长叹一声道:「老朽年已望七,雄心已老,怎敢妄念?老朽数年
来仆仆江湖,意在寻觅舍弟及弟媳,但迄无蛛丝马迹可循。」

  严晓星道:「舍弟是否就是江湖中卓著盛名的迷魂谷主陶泰麟。」

  陶胜三黯然一笑道:「正是,老朽预感舍弟昔年仇怨甚多,恐遭灭门之祸,
乃送两位侄女往清心老尼处习艺。不久,清心老尼亦遭杀害,两位侄女至今仍生
死下落不明,迷魂谷众星散离去,想不到老朽多年来寻不出一丝端倪,令老朽愧
憾难已。」

  严脸星心中暗笑道:「你两位侄女就在此处,谁叫你心怀叵测。」他下意识
中只觉陶胜三系罪魁祸首,遂微笑道:「老英雄不必难受,终有水落石出之日,
但赵某总觉得令弟未死,似为人囚禁在不见天日之处。」

  陶胜三只觉心神巨震,面色微变,摇首苦笑道:「江湖中阴险毒辣,舍弟必
尸骨成灰,若凶手秘不外泄,则永难获知真象,老朽心念恐不易称偿了。」言下
唏嘘不已。

  三人又谈论了半个时辰,陶胜三守口如瓶,严晓星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遂
道:「赵某决心独自一人前往窥探那所庄院隐秘,再决定行止,依赵某推测,那
『鲁阳戈』似子虚乌有之事,两位何妨在此稍坐,赵某去去就回。」身影一闪,
穿出窗外疾杳。

  陶胜三与高雨辰不禁一怔,但感赵春城此举委实不近人情,他们身为宾客,
何能弃之不顾翩然独离。其实严晓星此举实藏有深意,高雨辰忽道:「老前辈,
你认为家父吉凶如何?」

  陶胜三摇首一笑道:「事实真象未明,不敢妄断,老朽只觉罗刹门下怎有如
此高的武功,我等方才窥见赵春城诛戮四白衣人刀法,委实凌厉莫测,咱们离去
吧。」两人先後掠出室外。

  须臾,只见陶氏二女惊叫疾闪返回室内。严晓星片刻之後,亦返回客栈。二
女盈盈一笑道:「星弟认为家伯有无可疑?」

  严晓星沉吟道:「现在还无法确定。」顿了一顿,又对二女道:「孟老师现
在监视陶胜三与高雨辰的行动,我算定他们最近必会有行动,我们可能要分开行
动。」

  二女同时一惊:「什么?」三人相处了十多天,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所以
二女骤然听说严晓星要离开,都感到十分震惊。

  严晓星也有些黯然道:「时候不早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吧。」说着,转身意
欲离去。

  「星弟……」陶小燕突然开口叫住了严晓星。

  严晓星回头道:「燕姐,有什么事?」

  陶小燕突然涨红了脸,低下头轻声道:「星弟,你别走好么?」严晓星浑身
一震,十分吃惊。

  「星弟……」陶小燕嘤咛一声,没有气力似的倒入严晓星的怀里,梦呓似的
说:「星弟……你……你要了姐姐吧……」

  「燕姐姐……」严晓星低叫一声,嘴巴便印上了红唇,四唇交接,两个嘴巴
便紧紧贴合在一起,好像再也不会分开,严晓星的舌头,轻而易举地叩开了编贝
似的玉齿,熟练地缠着那丁香玉舌,勾入口里肆意品尝。

  这缠绵的一吻,使陶小燕芳心喜透,星眸半掩,热情如火地抱着严晓星的脖
子,享受这难忘的吻。严晓星馋嘴地吮吸着香唇玉舌,差不多透不过气来时,才
松开了嘴巴,看见陶小燕娇靥酡红,媚眼如丝,不禁欲火大炽,横身把她抱起。

  「星弟……再亲一口……」陶小燕埋首在严晓星胸前,梦呓似的说。

  严晓星轻轻把陶小燕放在床上,伏在她的身畔,温柔地浅吻着那红扑扑的脸
蛋,唇舌从粉额到眼帘,游遍了娇靥,才印上那樱桃小嘴,他虽然也是第一遭,
但也不是茫然无知轻怜浅爱,双手可没有逾越,只是柔情似水地轻抚着际耳垂,
不去碰触那些重要的部位。

  陶小燕躺在爱郎怀里,满心的欢喜,说不出的甜蜜和幸福,严晓星的柔情蜜
意,也使她情心荡漾,春意绵绵,体里难耐的燠热,彷如熊熊烈火,烧得她唇乾
舌燥,心浮气促,不知如何,依唔低叫,娇躯诱人地蠕动,还情不自禁地把玉手
按在胸脯上揉弄,好像这样才能好过一点。

  严晓星知道是时候了,猿臂轻舒,把陶小燕抱入怀里,强壮的手掌,隔着衣
服,温柔地爱抚着那曲线灵珑,芬芳馥郁的身体。

  「星弟……」陶小燕娇吟一声,投怀送抱,热情如火地紧紧缠在严晓星的身
上。

  严晓星手口并用,指掌齐施,游山玩水,寻幽探秘,也趁机把陶小燕的衣服
抽丝剥茧似的脱下来。陶小燕春心荡漾,迷迷糊糊的任由摆布,究竟还是处子之
身,当严晓星掀下抹胸,脱掉红裙,动手去解腹下的白丝汗巾时,还是紧张得浑
身发抖,娇躯也僵硬起来。

  「不用害怕。」严晓星柔声道,手掌离开了禁地,却把头脸埋在肉香扑鼻,
丰满结实的胸脯上,轻吻细吮,慢啮浅尝。

  「我……我不怕……呀……不……不要咬……」陶小燕触电似的呻吟一声,
抱着严晓星的头娇吟。峰峦上的肉粒,娇小灵珑,香软幼滑,却是涨卜卜的,好
像熟透的葡萄,严晓星怎会住口,牙齿轻轻咬着乳根,舌尖围着乳尖团团打转,
津津有味地吮吸着,咬得她如痴似醉时,怪手又再直捣腹下。

  「呀……星弟……喔……」陶小燕颤声急叫,双手起劲地按着腹下,原来严
晓星的怪手已经游进了汗巾,刁钻的指头在桃丘上轻挑慢拈。

  「燕姐姐……你是不是後悔了?」严晓星揭开了汗巾,拨弄着微微贲起的桃
丘,穿过轻柔的茸毛,揩抹着滑腻娇嫩的肉唇说。

  「不……噢……别痒人……星弟……你……你痒死人了……」陶小燕颤声叫
道。

  「痛吗?」严晓星的指尖轻轻挤进湿淋淋的肉缝里问道。

  「不……呀……再进去一点……星弟……」陶小燕扭动蛇腰,忘形地去扯严
晓星的裤子。严晓星也真的耐不住了,匆忙脱掉衣服,抽出昂首吐舌的宝贝。陶
小燕从来没有见过男人的宝贝,悄悄偷眼一看,只见严晓星胯下竖着一根长若盈
尺,粗如儿臂,怒目狰狞的宝贝,失声叫道:「好大……」

  「燕姐姐……别害怕……」严晓星笑嘻嘻拉着陶小燕的玉手摸下去,陶小燕
心如鹿撞,在严晓星的引领下,含羞握了下去,火棒似的宝贝,灼得掌心发麻,
那种硬梆梆的感觉,却是奇怪地使她又惊又喜。这时严晓星已是欲火如焚,有点
不能自制,於是趴在陶小燕身上,手口并用,挑起她的情欲,一柱擎天的宝贝,
却在暖洋洋的玉阜上磨弄着。

  「星弟……你……要怜惜……姐姐呀……」陶小燕紧咬着朱唇,颤声说道。

  「不会很痛的……」严晓星轻吻着颤抖的朱唇,舌头探进檀口里撩拨逗弄,
腰下使劲,谨慎地朝着紧闭的肉唇挤进去。

  「呀……」陶小燕哀叫一声,尖利的指甲深陷严晓星背上,感觉小穴涨满,
好像给撕裂了。

  「痛麽?」严晓星勉力止住攻势,爱怜地吻吮着陶小燕的樱唇问道。

  「不……不痛……」陶小燕蹙着秀眉说。

  严晓星虽然也是第一次,但也听人说过有关的知识,知道未竟全功,唯有强
忍欲火,继续努力,宝贝却留在门外徘徊,没有破关而进。陶小燕惊魂甫定,发
觉根本没有痛楚,然而体里的难过,可非笔墨所能形容,严晓星的嘴巴,固然带
来恼人的酸麻,最难受的,却是压在牝户上那火烫的宝贝,使她浑身发痒,彷如
虫行蚁走。

  「星弟……你……」陶小燕难过地扭动着娇躯,玉手发狠地搂着身上的严晓
星,不知如何,还把粉腿高举,缠了上去。

  「我进去了,好吗?」严晓星握着宝贝,在水汪汪的肉缝上磨弄着说。

  「好……快点……」陶小燕喘着气叫,发觉肉菇似的龟头慢慢挤进了肉缝中
间。

  「行吗?」严晓星进去了一点点,低声问道。

  「……快点……快……哎唷……」陶小燕肉紧地叫,纤腰向上急挺,也在这
时,严晓星腰向下一沉,宝贝排闼而入,下体便传来撕裂的痛楚,痛得她哀叫一
声,俏脸扭曲。

  「很痛吗?」严晓星柔声问道,小心翼翼地退开一点,减轻陶小燕的压力,
也让自己继续享受肉洞里的紧凑和压迫。

  「……」陶小燕没有做声,只是咬牙切齿地着头。

  严晓星让陶小燕喘过了气,才慢慢动起来,只是知道陶小燕难堪风狂雨暴,
於是步步为营,点到即止。抽插了十数下後,陶小燕已经不大痛了,感觉也清晰
了许多,特别是严晓星挺进的时候,洞穴里的空气给挤压在一起,无处宣泄,忍
不住呻吟一声,吐出那种又麻又酥的涨满,但是他引退时,体里的空虚,却更是
难受,渴望尽快和他再次结合,重温那种奇怪的感觉。

  「星弟……我……我不痛了……你……你动吧……」陶小燕呻吟着说。严晓
星正是求之不得,吸了一口气,立即加快了脚步,却也不敢过份粗暴,因为陶小
燕太紧凑了,那种举步维艰的感觉,也限制着他的进出。

  「噢……星弟……呀……」陶小燕颤声急叫。

  「弄痛你麽?」严晓星急忙停下来,惶恐地问道。

  「……不……你……你再进去一点……」陶小燕喘着气说,痛是有点儿痛,
但是严晓星若即若离,却更是难受。严晓星腰下一沉,便把宝贝送了进去,直达
洞穴深处,往那娇柔的花芯刺下。

  「喔……」陶小燕娇啼一声,感觉好像给铁椎撞了一下,浑身酸软麻痒,可
不知是苦是乐。严晓星虽然犹有未尽,却是不为已甚,还让陶小燕透了一口气才
开始跃马横枪,努力耕耘这新辟的处女地。陶小燕发力地抱着身上的严晓星,好
像害怕他会抽身离去,随着严晓星的进出,子宫里的酥麻与时俱增,除了口里哼
唧不断外,还本能地扭摆纤腰,迎合着他的抽送。

  「啊……啊……喔……喔……啊……唔……唔……呜……呜……喔……酥美
死了……快一点……对……大力一点……噢……噢……噢……啊……好棒啊……
好舒服……」陶小燕不由自主地浪叫起来。

  「嗯……嗯……嗯……好棒哟……你……弄……得……人家好舒服……好快
活……嗯……嗯……真是好棒啊……对……快……继续……喔……喔……喔……
喔……啊……啊……啊……哟……啊……啊……啊……哟……」

  「哼……啊……啊……美……美死了……好舒服……呜……哼……唉呦……
快……快……我……人家不行了……啊……我要……嗯……啊……啊……啊……
喔……喔……啊……唔……唔……呜……呜……喔……美死了……噢……噢……
噢……我要丢了……我……我……要丢了……啊……」

  陶小燕叫得愈急,严晓星也更是使劲,然後在一记冲刺里,陶小燕感觉好像
给洞穿了,身体没命地弹跳着,接着尖叫几声,便瘫痪在严晓星身下喘个不停。
她终於达到了高潮,阴道快速且用力的抽搐,收缩的子宫不断的吸吮着严晓星的
龟头,浓烈的阴精源源不绝地流出,烫得严晓星有说不出的舒服。严晓星也是生
平第一次遇到的感受,这样的刺激,屁股一紧,阳精也忍不住地泄在陶小燕的体
内。

  「星弟,你真好。」陶小燕心满意足地偎在严晓星怀里说。

  「美么?」严晓星温柔地问道。

  「妙不可言。」陶小燕送上甜甜的香吻,然后道:「星弟,我不缠你了,姐
姐还等着呢。」

  陶珊珊早已春情泛滥,在严晓星有力的爱抚和亲吻下,很快就城池失守。陶
珊珊平躺床上,呼吸急促而猛烈,使那对白白嫩嫩的乳房一起一伏地颤动。半闭
着眼睛,轻声呻吟着。严晓星抚摸着陶珊珊的秀发、桃红的粉颊、结实而富有弹
性丰满的乳房、修长洁白嫩肉的玉腿,最后那丰满肥高白嫩凸起、充满神秘地阴
户肉穴地方。

  陶珊珊的乳房现在好似两个饱满的双岭,圆圆的而富有弹性。陶珊珊的乳头
已呈粉红色了,当严晓星含在口中吸吮时,那乳头在他口中跳跃个不停,真是逗
人喜欢。

  尤其那块桃源地,真是神秘,还似璞玉雕成一样,整个一块真像是一块未曾
雕刻过的美玉一般,那密密的阴毛黑得发亮,与那洁白的肌肤真是黑白分明,可
爱极了,令严晓星看得垂涎三尺。皮肤细细而柔软,阴毛上一片雪白细嫩的凸出
阴唇,还有那道细细的小溪,已流出的淫水中,更是引人入胜。

  严晓星开始用手指轻轻地将阴唇拨开,靠近阴唇的阴核已经涨得很肥满了,
而且还微微跳动着,那淫水的黏液沾满它的周旁,实在迷人可爱。令人想往的神
秘之地,已为淫水所泛滥,且散发出那诱人的香味,刺激着严晓星的饥渴。

  严晓星忍不住下面那宝贝的饥渴,于是右手握起陶珊珊那纤纤玉手,引到自
己的下身来。陶珊珊当那纤手一碰上那又粗又壮大的宝贝,呼吸困难了起来。陶
珊珊的细手先轻轻地抚摸着他的小腹,一遍又一遍,陶珊珊此刻充满了春意的眼
神斜看着严晓星。

  渐渐地,她的下手又一次地向下触动着丛密的阳毛,她轻轻的捏弄着它,慢
慢地抚弄着那大宝贝的龟头。陶珊珊轻轻地摸玩不已,最后她更是紧紧地握住了
它,上下套玩着不停。

  那由陶珊珊手中传来的震憾力,使得严晓星的大宝贝受了刺激,更加坚硬、
更加膨胀。于是严晓星趁机的抚摸着陶珊珊的屁股,又摸到她的小腹、阴毛、阴
唇再到那挺高的阴核,那白嫩嫩的肉实在太可爱了。当陶珊珊玩够了严晓星那大
宝贝时,这时严晓星用手指轻轻地抚弄着陶珊珊的阴核,害的陶珊珊抖动不已,
于是严晓星再稍微翻个身,右手伸出慢慢抚弄着陶珊珊那坚硬的乳头。

  「啊……唉唷……星弟……你……你……快……快别吻了……啊……我……
实在……受……受不了……唔……啊……星弟……我……我下面……不知……怎
么……好……好痒喔……」听了陶珊珊的央求声,更把严晓星刺激得欲火猛涨不
已,于是他反而变本加利的换个姿势,在陶珊珊的阴核及大阴唇上下吸吮搓弄个
不停。

  「星弟……别……别吸吮了……快……快……停止……唔……我……我受不
了……」陶珊珊一面叫个不停,一面又将屁股连连上抬,那圆而白嫩的臀部又是
颤动个不停。

  「啊……哼……哼……我的那……那个地方……好……好痒喔……哎唷……
星弟……还是……不……不要吻……啊……快……快停下来嘛……哼……哼……
不……不要嘛……」

  严晓星知道陶珊珊已被刺激得无法自我控制了,于是他轻轻地翻起身来,先
用手将陶珊珊的两腿分了开来,使她那窄小的小穴能宽松一些,以便大宝贝的龟
头能插入她的阴道去。于是严晓星跪在陶珊珊的两腿之间,一只手握着那粗大的
宝贝,另一只手分开陶珊珊那桃源洞口,使那阴道隐然在望。

  终于,严晓星把龟头套了上去,把身体伏下,两只手支住在床上,一面用嘴
来吻住陶珊珊,她的小穴散发着无比的热力,通过了宝贝更是剧烈的跳跃不停。
严晓星猛力一挺,插得陶珊珊痛叫了起来:「星弟……慢……慢点……痛……痛
啊……我……忍受……不了……唔……哼……哼……」

  当严晓星在向下插时,只觉得阴户的细肉破裂了。陶珊珊那阴道的痛楚,像
针刺着她,周身颤抖不停。这种刺痛,陶珊珊想该是处女膜破裂了,觉得阴户有
黏黏的东西流了出来,沿着屁股流到床上。

  「星弟……你慢……慢些……里面……好……好痛啊……哎唷……哼……姐
姐……受不了……轻……轻点……」

  严晓星低声安慰:「珊姐姐……你放心……我……插慢点……就是了……等
一下……就会好了……」说完,见陶珊珊那副娇滴滴的模样,心中更加怜爱,于
是把嘴凑上去深深的一吻,像是对陶珊珊的回报,那更是兴奋,感激的综合。

  过了没多久,陶珊珊的小穴慢慢的有了反应,她只觉得阴户深处渐渐地骚痒
了起来,说不出的难受,那似乎是性的燃绕。于是陶珊珊情不由己的扭动娇躯,
使她阴户里头的子宫颈能去碰撞严晓星的龟头,同时娇喘道:「星弟……里……
里头……开始……痒……了起来……我……我……我好难受喔……哼……哼……
快……快……快给我……止止痒呀……哼……哼……」

  严晓星这识途老马,深知陶珊珊已深受性的燃烧,于是在陶珊珊娇声一毕,
立即用力一顶,一根粗壮的宝贝冲了过去,直抵花心深处了。

  陶珊珊更是娇躯一颤,不停呻吟道:「嗯……哎呦……星弟……美……美极
了……但……还是有……有些痛……哦……哎唷……我……美……要上天了……
哼……我……那小穴……没有一处……不是……舒服万分……星弟……你抽……
插得姐姐……好美哦……哎唷……哼……姐姐……美死了……哼……哼……」

  只听到陶珊珊娇声不绝,那粉脸上更是露出那性满足的艳丽,严晓星使她太
舒服了。

  陶珊珊此时更是渐入佳境,阴户中更是觉得酸酸麻麻,有股说不出的感受,
那股兴奋令她又娇喘道:「哼……啊……插……插死我了……星弟……你的……
宝贝……好长哟……每次……都顶得……人家……好……好舒服……我……的骨
头……都要酥了……哼……哼……美……美死了……星弟……我快没命了……」

  「哦……哦……美……到上天了……哎唷……好……好舒服喔……嗯……嗯
嗯……我……可……可活不成了……哼……要……要……要上天了……星弟……
我……我要……丢……丢了……快……快……快用力……哦……哼……哼……我
受……受不了了……我……丢……丢了……啊……」

  陶珊珊的阴门突然一阵收缩,阴壁肉不断吸吮着严晓星的龟头,严晓星忍不
住全身抖索了几下,大龟头一阵跳跃,卜卜卜射出大量的阳精,直射得陶珊珊的
阴户有如那久旱的田地,骤逢一阵雨水的滋润,花心里被热精一淋,子宫口突然
痉挛收缩,一股阴精也狂泄而出。

  三人深情款洽,水乳交溶,相拥睡去……

  练武的人总是很惊醒的,严晓星睁开眼时,外面已经大亮,低头一看怀中的
两个佳人,仍然甜睡未醒,海棠春睡,酥胸半露,严晓星不禁心中一动,低头吻
向二女。陶珊珊、陶小燕姐妹在睡梦中被偷袭,立刻惊醒,热情如火地向爱郎献
吻。

  严晓星笑道:「珊姐素来行事大方,在床上也不例外。」

  陶珊珊羞红着脸娇嗔道:「羞死人了,你还说?」

  陶小燕娇羞地道:「星弟,你会不会瞧不起我和姐姐?」

  严晓星笑道:「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瞧不起呢?」

  陶珊珊咬着嘴唇道:「星弟,看你蛮有经验的,你和琼姐姐是不是……」

  严晓星笑道:「没有,这种事情不用人教的,或多或少总会有所耳闻的,燕
姐姐算是拔了头筹。」

  陶小燕娇羞地道:「这么说,我们真是对不住琼姐姐。」严晓星自然也是感
觉对不起许飞琼,但既然已经发生了,就只有勇敢地去面对了。

  因为要等待孟逸雷的消息,所以严晓星和陶氏姐妹也不敢随便出门,三人就
在房中闲聊。陶小燕道:「星弟,孟老师也该有消息了吧?」

  严晓星面色一沉,道:「二位须唤我师兄。」

  陶小燕自然知严晓星有意装着,噗嗤一笑,嗔道:「你别想。」

  严晓星笑笑道:「两位既然不愿见我这不成器的师兄,那我也无颜留下。」

  正说之际,车把式忽疾掠而入,道:「果不出少侠所料,陶胜三独自往城南
匆匆而去。」

  严晓星面色一变,忙道:「我们快追。」手臂一带车把式疾如闪电穿出室外
而杳。

  城南郊外五里之遥,一弯清溪之傍,花木笼翳中隐现一所宅院,楼阁亭台,
飞檐走角,景物宏丽。一株大树之後突闪出严晓星,似已恢复本来面目,丰神如
玉,倜傥飘逸,凝神注视那所宅院,忽闻一极轻微语声传来:「是严少侠麽?」

  严晓星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一丛密叶中钻出一个小童人首。那小童低
声道:「少侠若不见疑,速入林内僻处相晤,小化子有紧要之事禀报。」倏忽人
首疾缩入树丛中不见。

  严晓星回顾了一眼,神态舒闲,似随意浏览,信步所之,无意走入小童藏身
之花木丛中。那小童似神色忧急,目睹严晓星走来,疾闪向前塞一纸卷在严晓星
手内,低声道:「有人来了,你我不能叙话,宅内凶险,但必须前往。」身形疾
闪而杳。

  严晓星不禁呆住,他乃聪明绝顶之人,知小童此举定是必有道理,佯作目旷
神怡,口内吟哦出声。

  临水人家深宅院,

  墙下残花,

  门外斜阳岸,

  柳舞麴尘千万线,

  青楼百尺临天半,

  楼上东风春不浅,

  十二栏干,

  尽日珠帘卷,

  有个离人凝泪吟,

  淡烟芳草连云眼。

  他吟哦时只感到身後起了极轻微衣袂飘风声,一缕幽如麝袭送入鼻,不禁一
呆。但闻一声清脆娇笑道:「好个青楼百尺临天半。」

  严晓星蓦然一惊,回头望去,只见一娇小玲珑青衣少女,嫣然含笑凝注着自
己,不由耳根一热,抱拳微揖道:「在下见此间景物幽丽,不禁有感而发,致冒
渎姑娘清听,请勿见笑。」

  青衣少女星眸含情,道:「果然我家小姐料得不错,公子心有所思,以词寄
情……」

  严晓星诧道:「你家小姐,人在何处?」

  青衣少女娇笑道:「小姐回去啦。」说著手指宅中一角高楼,接道:「小姐
就住在楼上,公了难道不知麽?」

  严晓星摇首道:「在下不知。」

  青衣少女眼睑眨了眨道:「那么公子是偶经路过?」

  「可以这麽说。」

  「倘婢子猜测无外,公子必有一身上乘武功。」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略知拳脚,不堪入目。」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道:「然则公子必因骊龙谷藏珍而来。」

  严晓星道:「那是一骗局,骊龙谷藏珍本子虚乌有,在下亦不愿涉身江湖是
非中,因胸中郁闷难舒,出得郊外信步所之,以致冒渎清听。」。

  青衣少女娇笑道:「公子太以谦虚,婢子奉姑娘之命,可否枉驾一叙。」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素昧平生,应避瓜田李下之嫌,在下虽不足惜,却有
玷小姐清白,此断然不可,在下告辞了。」

  青衣少女抿嘴笑道:「公子怎麽如此迂腐,我等同系武林人物,哪能拘泥世
俗礼法,本来小姐应与公子相见,因小姐罹有宿疾,赶回服药,何况小姐更有下
情禀告。」

  严晓星面露为难之色,道:「在下与你小姐毫无渊源……」

  青衣少女道:「婢子句句真话,公子不去也不行了,此处四外伏桩密布,却
不敢有意为敌,但公子不允小姐所请,婢子定受责不轻。」此时满面惶急,眸中
泪光莹然欲滴。

  严晓星面露困惑之色,道:「既然如此,在下只有勉为其难了,但请问你小
姐有何用意?」

  青衣少女笑靥轻展,娇媚如花,嗔道:「若然此时此地可说,婢子早就已经
说了,公子请随婢子来。」莲步轻盈,领着严晓星走去。

  严晓星默默随行,脑中油然泛起许飞琼小鸟依人,柔情万斛的倩影,本意赶
回大名探望於她,却不料途中横生枝节,竟遇上了陶珊珊陶小燕姐妹,愧对红粉
知己,此刻更是变生不测,但为了小化子塞在他手中纸卷不得不去。他在吟哦之
间,用巧妙隐蔽手法将纸卷舒展掌中,只见蝇头小楷,密密麻麻,但仓促一瞥,
已了然於胸。

  纸卷乃是偷天二鼠所书,大意谓骊龙谷藏珍实有其事,酆都双判持有藏图无
用,非须另一图形叠合映日方知确处,那图为岳阳铁掌追魂屠三山所有,屠三山
应酆都双判之邀,赶往龙游途经赣中樟树镇客栈内为二鼠所悉,以巧妙手法偷取
图样,刚刚偷到手内,岂料为著名宇内魔头逍遥太岁冯叔康携眷亦住在店内同时
下手,察觉屠三山藏图已为人窈去,吕鄯急将图缝制在其女貂皮袄内……

  写在此处已然中断,这图缝制在皮袄内系用隐语写出,只有严晓星可解,显
然二鼠当时情势危急,知吉凶难卜,不禁忧形於色。青衣少女频频回首,察觉严
晓星忧虑之色,暗道:「此人分明是老诚君子,丝毫儇薄习气俱无,小姐真个慧
眼识人。」

  不久,青衣少女推开一扇小红门,领著严晓星走入。晚秋时分,园中花木仍
是绚烂葱郁,亭台楼阁掩映在花树中,意境盎然。青衣少女引严晓星进入一座飞
阁楼下大厅内落座,沏上一杯香茗,嫣然笑道:「小姐就住在楼上,公子尊姓,
容婢子过禀小姐下楼。」

  严晓星道:「在下姓严。」青衣少女道了一声失陪,登楼而去。

  须臾,只见一清丽脱俗的紫衣少女盈盈下得楼来,向严晓星裣衽一福,道:
「事急腼腆求人,冒渎严公子,请勿见责。」

  严晓星忙躬身长揖道:「不敢,小姐有何急事望请见告,但恐力有不逮。」

  紫衣少女道:「贱妾冯杏兰,家父冯叔康,严公子必谅有耳闻家父之名。」
说时一面分宾主落座。

  严晓星心神一震,故作茫然道:「恕在下初出江湖,令尊定是望重海内,威
震武林的前辈英雄人物。」

  冯杏兰颦眉一笑道:「家父堪称威震武林,但望重海内之说则未必得当,身
为子女不能揭父母之短,然深知家父习性除刚愎自负,出手狠辣外,外间传说均
是渲染附会,公子日久自知……」说时玉靥上泛起淡淡霞晕。严晓星唯唯喏喏,
不置一词。

  冯杏兰凝眸望了严晓星一眼,忽道:「公子可识得吕鄯、姜大年两人麽?」

  严晓星目露诧容道:「他们两久与在下三年前无意邂逅,在下却敬重他们劫
富济贫,侠肝义胆的英雄人物,小姐为何问起?」

  冯杏兰幽幽一笑叹息道:「两位前辈已遭不白之冤,如非贱妾,险为家父所
杀……」

  严晓星不禁面色微变,道:「他们现在何处?」

  冯杏兰正要启齿作答,忽闻阁外朗声笑道:「小姐,不速之客可愿一见?」
严晓星不禁一怔。

  冯杏兰面色如罩严霜,倏转幽怨之色,颦眉一笑,盈盈立起,道:「屠少侠
么?请进。」

  一条身影昂然跨入厅内,只见一玉面朱唇蓝衫少年,眉目间隐泛英悍之气,
瞥见严晓星眼中闪出一抹杀机。冯杏兰道:「小妹为两位引见,这位是威震三湘
铁掌追魂屠三山前辈公子屠玉坤少侠,这位是严公子。」

  严晓星抱拳一拱道:「久仰。」

  屠玉坤神情冷漠,淡淡一笑道:「幸会。」

  倨傲无常。严晓星内心一阵激动,强行压抑下去。

  冯杏兰道:「屠少侠有何见教?」

  屠玉坤道:「令尊说是小姐尽日含愁恹恹,闺中寂寥,为此命在下陪伴出游
聊解积郁。」

  冯杏兰道:「少侠盛情可感,小妹外出方回,困顿异常,望少侠回覆家父明
日再说吧。」

  此无异逐客,屠玉坤两道剑眉微剔,淡淡一笑道:「此乃一段小事,何须禀
明令尊。」说着目光转注严晓星,接道:「兄台师承来历可否见告?」

  严晓星道:「在下来历师承与屠少侠何干?」

  屠玉坤冷笑道:「来历不明,形迹可疑,焉知兄台夤缘近身不心怀叵测。」

  严晓星怒道:「少夫此言欺人太甚,在下身来是客,有何叵测可言,速请离
去,以免在下无礼。」

  屠玉坤目中凶光暴射,冷笑道:「你在找死。」说着右掌直击而出,一股潜
劲如山撞向严晓星前胸。严晓星身形不动,右臂疾逾电闪迎向来掌,叭的一声,
双掌猛接。屠玉坤忽反身宛如离弦之弩般射出厅外,挟著一声怨毒已极冷笑声远
逝而去。

  此乃瞬眼间事,冯杏兰欲出言排解已是不及,不禁发出了一声幽怨叹息道:
「此人器量狭隘,仇已结下,恐非善言可了。」

  忽见青衣少女托看一盘水果下得楼来,笑道:「婢子最是厌恶此人,心性鄙
劣,自命不凡,认为小姐非他莫属……」

  冯杏兰粉靥通红,叱道:「萍儿,你胡说什么?」

  青衣少女嫣然一笑,纤手拿起一个拳大石榴,递与严晓星,道:「此乃异种
珍品,实厚核细,香甜甘冽,可补中益气。」严晓星谢了一声接过。

  冯杏兰道:「公子请坐。」严晓星坐下剥食石榴,果然是甘冽清香,齿颊留
芳,不禁赞不绝口。冯杏兰忽纤手捧胸,面现痛楚不胜之色,娇躯摇摇欲倒。

  萍儿趋前扶著,道:「小姐又宿疾复发了。」

  严晓星忙从身旁取出一只翠绿小瓶,倾出三颗朱红丹药,道:「小姐快请服
下。」冯杏兰面色苍白如纸,闻言樱唇翕张。严晓星将丹药喂服冯杏兰口内。冯
杏兰只觉丹药入嘴即化为一缕香甜甘液咽入腹中,立时痛楚消失,精神一振。严
晓星疾近电闪,抓住冯杏兰右手腕脉要穴,五指一紧,察视冯杏兰体内的血行变
化。

  萍儿瞥见严晓星两道剑眉微蹙,道:「可怜我家小姐罹此疾数年之久,每月
必发,缠绵床榻数日,老爷子遍访天下名医,搜觅良药,均无法根治此疾,每发
作一次真元必损耗甚钜,所服之药,只不过延续小姐生命而已,待真元衰竭,气
血乾枯,小姐便撒手永绝人寰,望请公子垂怜相助。」

  严晓星太息一声道:「姑娘说得不错,你小姐之病果然不轻,但并非绝症,
只要觅得稀世珍药,定然可愈。」

  冯杏兰嫣然一笑道:「是真的麽?公子,不要骗慰贱妾。」

  严晓星道:「在下怎敢相欺。」

  萍儿娇笑道:「骊龙谷藏有九颗千年雪莲实,我小姐但得服下一颗,非但能
此疾可愈,而且能延年益寿。」

  严晓星闻言面露惶惑之色,道:「骊龙谷藏珍果是事实麽?」

  蓦地——忽闻阁外随风传来一声森沉语声道:「兰儿出来与父回话。」

  冯杏兰闻声面色微变,道:「我父来了,公子稍坐。」与萍儿双双姗姗走出
阁外而去。严晓星顿时心头不由泛起一缕无名怅触,只觉偷天二鼠凶多吉少。

  冯杏兰与萍儿双双走出,只见其父逍遥太岁冯叔康面罩严霜,眉泛煞气,心
头顿感小鹿撞胸,只觉其父从未对她有过如此严厉神色,不禁盈盈下拜道:「爹
爹。」萍儿亦跪在身侧,面色镇定如恒。

  逍遥大岁冯叔康目睹其女惶悸神态,不禁伸手扶起,面色略霁道:「我儿起
来,休看为父痛爱我儿宛如掌上明珠,但犯了事一样责罚,我儿为何不知检点引
来来历不明的男子。」

  萍儿道:「主人休要责怪小姐。」

  冯叔康厉喝道:「谁要你多口,此事大概是你引起。」说着右掌微微抬起。

  冯杏兰星眸含泪,唤道:「爹爹手下留情。」

  萍儿叩首道:「主人纵然将婢子处死,婢子也要将下情禀明。」

  冯叔康呆得一呆,道:「你且说出,哼,如有一言不实,老夫定不饶你这贱
婢。」

  萍儿道:「小姐今晨起来,只觉胸中郁闷难舒,婢子恐小姐宿疾突发,便强
请小姐同往宅外溪旁游赏,无意邂逅那位公子,小姐知书达礼,怎会与陌生男子
搭讪,岂料小姐心疾复发,痛楚不胜,顿时四肢冰冷倒在地上,气如游丝,那公
子见状,忙在怀中取出三颗丹药喂服小姐,小姐顿时病情若失,一跃而起。」

  「那公子从始至终不曾说过一句话,见小姐复原,便转身飘然离去,婢子心
想哪有受恩不报之理,何况小姐此疾是否从此不发难明,是婢子坚阻留住,强邀
同返,叙明小姐病情……」

  冯叔康目露有惊喜之容,道:「你此话是实?」

  萍儿答道:「婢子之言句句是真。」

  冯叔康道:「这位公子姓甚名谁,师承来历你可问知麽?」

  萍儿道:「只知姓严,其时亦无暇顾及许多。」

  冯叔康道:「返回後亦无暇问他来历姓名么?」

  萍儿道:「严公子到来还不过半个时辰,婢子只详叙小姐家世病情後,严公
子遂察视小姐脉象谓小姐并非绝症,只须觅得珍药便根治此疾,那知屠少侠一见
悄然闯入,咄咄逼人,猝施煞手,严公子忍无可忍,对击了一掌,屠少侠似受震
伤遁离厅外,不知在主人面前如何颠倒黑白。」

  冯叔康皱眉道:「竟真有此事?」

  冯杏兰凄然一笑道:「女儿自服下严公子丹药後,只觉得真气转强,一如常
人。」

  冯叔康闻言似信似疑,抓起冯杏兰右腕察视脉象,不禁大喜道:「为父错怪
你了,速去厅内阻止屠叔父向严公子寻仇。」冯杏兰闻言大惊失色,转身疾如奔
震扑入厅内而去。

  严晓星在厅内默然忖思之际,忽感身後飒然落足微声,不禁一怔,突听阴恻
恻冷笑入耳道:「是你伤了我儿麽?」

  他身法疾诡玄奥,移宫换斗,晃飘开丈以外,只见一紫脸苍髯,貌像鸷猛老
者,目光炯炯如电逼视着自己,冷笑道:「阁下可是屠三山麽?令郎自取其咎,
焉能责怪在下。」

  来的人正是铁掌追魂屠三山,见严晓星竟敢直呼其名,不禁火上加油,狞笑
道:「就凭你这小辈直呼老夫名讳,便不免一死。」

  严晓星朗声笑道:「各凭掌上功夫论断生死,此时夸言未免太早,在下不才
欲领教『铁掌追魂』有何绝艺。」

  屠三山冷哼一声,右臂一抬,一招「吴刚砍桂」振腕直击而出。严晓星微一
侧身,右掌横封前胸,「云屏天半」硬接了屠三山奔雷掣震的掌势。双方掌力猛
接,屠三山只觉虎口欲裂,右臂一阵酸麻,双肩撼震,竟拿不住桩,身形踉跄倒
退出两步,心头大感骇然,忽地憬然悟出其子武功不弱,为何伤在此人掌下,分
明此人身负绝高武学,只恨自己心存轻视,不全力施为,才遭此败。

  只听严晓星冷笑道:「铁掌追魂也不过尔尔。」

  屠三山怎甘受此奚落,胸中怒火如沸,不禁凶光暴射,嘿嘿冷笑,但不敢妄
自轻易出手。

  那方弦满张弩,蓄势待发,气氛阴森低沉,但谁也不敢先出手一击。约莫一
盏热茶时分过去,严晓星忽冷冷一笑道:「在下不愿无故结怨抵敌,望三思而后
行。」

  屠三山突发须无风自动,怒张如猬,喉中发出一声低啸,身形微提,一掌直
击而出。掌风雷动,力逾千钧,直撞严晓星的胸前。蓦闻冯叔康喝道:「屠兄且
慢。」三条身形如电先後掠入。屠三山身形疾转,右臂回撤,将发出的掌力硬生
生地收了回去。

  冯叔康打量了严晓星两眼,暗道:「此子丰神气宇无一不佳,而且又有一段
治病恩情,如此人品,难怪兰儿一见倾心,视屠玉坤如粪土。」忙伸臂一拉屠三
山,笑道:「儿女间事,少年意气,我们怎麽管得许多,你我尚有要事相商,走
吧。」屠三山似畏惧冯叔康,被冯叔康强拉着出去。

  冯杏兰歉然一笑道:「家父已然明白其中究竟,谅已无人敢再来打搅,公子
请坐,容贱妾叙明内情。」遂娓娓道出偷天二鼠偷窃屠三山藏图被其父制住。

  严晓星道:「其时令尊与小姐也住在屠三山同一客栈麽?」

  冯杏兰道:「正是,偷天二鼠虽乔装易容,但仍然瞒不过家父神目如电,一
落店之际,即认出是偷天二鼠,却无法料出偷天二鼠用意,不便打草惊蛇。」

  严晓星道:「在下心想他们两位以神偷名重武林,若下手窃取屠三山藏图,
必手到取来。」

  冯杏兰摇首笑道:「强中自有强中手,这一次偷天二鼠失了风啦。」

  严晓星诧道:「这却是为何?」

  冯杏兰道:「偷天二鼠比屠三山先一步到达,冢父与屠三山本是旧交,相与
谈论之下,家父才知偷天二鼠是为了那幅藏图而来,贱妾适住在屠三山毗邻,一
板之隔,家父与屠三山谈话听得极为清晰。」说着,嫣然一笑,接道:「家父请
屠三山取出藏图一观,屠三山婉拒,说是放在木箱夹层内取出有所不便,何况匹
夫无罪,怀璧其罪,二鼠下手之期必在当晚,约定两人作竟夜之饮,木箱就放在
床上,瞧二鼠如何下手。」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预为防患,自然无法下手了,何况令尊与屠三山武功
卓绝,更不无畏惮。」

  冯杏兰道:「尚不仅如此,客栈之外亦已布下天罗地网,若发现二鼠窜出即
格杀勿论,但家父与屠三山父子作长夜之饮,天色放晓之际,突然屠三山一声怪
叫,大箱底层藏图已不翼而飞,家父立即踢破二鼠室门,只见二鼠蒙头大睡被本
门踢碎之声惊醒一跃而起。」

  严晓星微笑道:「如在下猜测不差,令尊必识破二鼠行藏,动起手来,二鼠
不敌被点住穴道。」

  冯杏兰点点头笑道,「正是如此,二鼠坚不承认偷窃屠三山藏图,更谓始终
并无耳闻屠三山有藏珍图之事,莫须有之罪无法担当。」

  严晓星道:「小姐认为如何?」

  冯杏兰道:「贱妾以为偷天二鼠是无妄之灾,但家父认为二鼠之言不实,但
搜觅无著,家父就要废去二鼠武功,经贱妾劝阻并订下说服之策。」

  严晓星已明白个中玄奥,知冯杏兰说服二鼠之时,二鼠必坚不承认,并相嘱
冯杏兰找寻自己,哦了一声道:「在下已明白究竟,目前二鼠囚在何处?」

  冯杏兰道:「命人移往贱妾所居鄱阳湖滨。」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令尊此事大大的失着了。」

  冯杏兰尚未答言,只听得阁外传来了一声朗朗大笑道:「老朽知道大大失着
了。」说时冯叔康已自迈入大厅内。

  严晓星忙立起躬身长揖道:「晚辈拜见冯老前辈。」

  冯叔康含笑道:「严公子少礼,请坐,公子可否请道其详。」

  严晓星欠身落座,微微一笑道:「老前辈聪明睿智,惜受愚於先入为主,致
令偷天二鼠获受不白之冤。」

  冯叔康不禁一愕道:「先入为主之说何解?」

  严晓星道:「偷天二鼠不过路经偶过,适逢其会,老前辈以为他们有所为而
来,其实二鼠尚蒙在鼓中。殊不知失之毫厘,谬之千里,依晚辈之见,其中有两
个可能。」

  「哪两个可能?」

  「藏珍图老前辈是否目击真有其图藏在木箱夹底麽?」

  冯叔康愕然诧道:「屠三山未将藏珍图与老朽过目。」

  严晓星道:「老前辈为何认定屠三山确有藏珍图?」

  冯叔康闻言不禁呆住,道:「严公子认为屠三山无藏珍图麽?」

  严晓星道:「所以晚辈认其中有两个可能,如非藏珍图已在途中早已为人窃
去,便是……」

  冯叔康急道:「便是什麽?」

  严晓星略一沉吟,道:「此为晚辈想法,老前辈不可当真,晚辈以为屠三山
已先将藏珍图命专使送往酆都双判,因为他心惧偷天二鼠前辈,所以棋先一着,
嫁祸二鼠,骗过老前辈,此为一举两得之计。」冯叔康面色阴晴不定,内心大为
懊恼。

  严晓星打蛇顺棍上,接道:「老前辈当时如不坚指是偷天二鼠窃去,容他分
辩,二鼠以神偷著名於世,倘屠三山在途中时已为人先窃去,二鼠必找出痕迹,
判断出是何人所为,否则老前辈已受屠三山愚弄。」

  无疑冯叔康默然久之,才出声长叹道:「严公子说得不错,老朽是大大失着
了,请问亡羊补牢,何以为计?」

  严晓星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屠三山父子不妨虚与委蛇,在暗中严加监
视,日久必自露马脚再施对策。」

  冯叔康摇首道:「这一点老朽与严公子之见不同,兵贵神速,若屠三山父子
在老朽处作客专施展缓兵之计,俟双判与风火头陀将藏珍到手,老朽虽将屠三山
碎尸万段也悔恨莫及了。」

  「老前辈顾虑不错。」严晓星道:「但在下认无此可能,双判与风火头陀尚
不敢去骊龙谷觅取藏珍引来杀身大祸。」

  冯叔康诧道:「为什麽?」

  严晓星道:「心有所惧,一则天下武林群雄云集龙游,虎视耽耽在旁,绝不
能让他安然到手,再惧神木令再出。」

  冯叔康闻得神木令三字,不禁面色大变,道:「公子敢是目睹神木令传人现
身龙游麽?」

  严晓星摇首笑道:「此为晚辈观察所得,前晚无意偶经一处深山,发现一人
四肢俱皆刖除,点血俱无,但面现苦痛已极神色,晚辈问他为何如此,竟无法回
答才知被点了九阴穴脉及哑穴,此人似极为艰难地以断臂在地面书写『神木令』
三字,晚辈不忍此人临死前受此惨酷之刑,一震击断心脉而死。」

  冯叔康目露骇容,道:「如此说来,神木令传人依然隐在龙游了。」

  严晓星点点头道:「晚辈所见正是如此,双判无论如河凶狠,对神木令却不
能不畏惧。」说着叹息一声道:「若藏珍图另有他人窃去,则双判更无法取得藏
珍,晚辈认为应取双管齐下之策,一面暗中尾随屠三山父子,一面放出二鼠,命
二鼠将双判那份藏图偷到手,并放出风声,势必引来偷取屠三山藏珍图之人。」

  「好计。」冯叔康赞道:「严公子是说此人必会自动找寻偷天二鼠。」

  严晓星道:「晚辈正是此意。」

  冯叔康满面堆笑道:「老朽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并非心存贪念欲攘有骊龙
谷藏珍,而是为了『千年雪莲实』救治小女性命。」说着缓缓立起,又道:「老
朽此刻即飞讯寒舍释放偷天二鼠,命人护送赶来此处,严公子如不嫌简慢,就下
榻在此,晚间老朽再来求教。」双拳一抱,转身走去。

  严晓星突高声道:「老前辈请留步。」

  冯叔康不禁一怔,转面笑道:「公子还有什麽话说麽?」

  严晓星道:「倘晚辈测料无舛,屠三山那份藏珍图另有人取去,今晚当防范
有人暗袭。」

  冯叔康面色微变道:「他们志在甚么?」

  严晓星道:「志在屠三山。」

  冯叔康恍然大悟,抱拳笑道:「多谢严公子指教。」身形一闪无踪。

  严晓星道:「在下欲告辞片刻将衣物包裹取来。」

  冯杏兰目含幽怨,隐泛不舍,道:「公子不要一去不回。」

  严晓星道:「在下一诺千金,永无更改。」说时一闪而出。

  他去如流星,身法绝快,才出得宅外,眼前一条娇俏人影疾闪,却是那萍儿
阻住去路,嫣然笑道:「容婢子带路,恐遇上伏桩误伤公子。」

  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严姓小辈想走麽,请留下性命再走不迟。」只见
人影纷纷疾闪如电,屠玉坤领看四个面目森冷老者将严晓星与萍儿围住。严晓星
冷冷一笑,倏地掌出如电,右掌向一老者劈去。潜劲山涌,势如奔雷,那老者心
生凛骇,不由自主地闪开一步,严晓星却乘隙穿出,电射而去。

  屠玉坤大喝道:「快追。」

  萍儿目睹屠玉坤五人迅捷远逝的身影,目蕴怒光,顿顿足,回身扑向宅内。

  寒月迷蒙,夜风萧瑟。逍遥太岁冯叔康与屠三山陶胜三在一泓水塘般低声叙
话,只听冯叔康道:「屠兄不知自身之危麽?」

  屠三山闻言大愕,道:「屠某身有何危?」

  冯叔康道:「冯某心疑屠兄那幅藏珍图在来樟树镇途中已为人窃去,并非於
客栈中失窃。」

  屠三山摇首笑道:「屠某断定必系偷天二鼠所为,冯兄尚未得讯二鼠是否吐
露真言麽?」

  「迄无传讯到来。」冯叔康摇首道:「屠兄在客栈可曾察视藏图仍在麽?」

  屠三山道:「这倒未曾。」

  冯叔康道:「那屠兄何以能断言必系偷天二鼠所为?」屠三山不禁语塞。

  冯叔康长叹一声道:「风闻神木令传人亦在龙游现身,酆都双判及风火头陀
必是闻讯中途折回……」屠三山陶胜三闻言不禁骇然变色。

  只听冯叔康接道:「那窃图之人赶来龙游,不见酆都双判影踪,必来此寻屠
兄晦气。」

  屠三山冷笑道:「屠某无能,不值一提,就凭冯兄威名,窃图宵小也胆敢来
此轻捋虎须。」

  冯叔康面现踌躇得意笑容道:「须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千万不可掉以轻
心,二位在此谈谈,冯某去去就来。」

  陶胜三道:「小弟告辞,明日再来造访。」

  冯叔康道:「恕冯某不恭送了。」陶胜三一鹤冲天而起,曳空如鸟,去势如
飞,转眼身形消失於苍茫夜空中。

  冯叔康向屠三山道,「冯某失陪。」迈步如飞,隐入蓊郁木树内。铁掌追魂
屠三山目光阴沉,忖思了片刻,突身形一转走去。须臾,木树丛中转出冯叔康及
严晓星两人。

  严晓星道:「屠三山必不告而别,他已约定其子屠玉坤在某处守候,赶往酆
都双判潜临处,老前辈速命人暗蹑,不可失去屠三山踪迹,但不得打草惊蛇。」

  冯叔康双掌重重击了一下,只见一株树後闪出一短装瘦小汉子,冯叔康低声
嘱咐了几句,短装汉子面色肃然穿空而去。

  蓦地——夜风中送来一声清脆的锣鸣。冯叔康眉头微蹙,神色不耐道:「夜
深更沉,还有什么客人来访,公孑请去小女处,老朽片刻就来。」

  严晓星迳往阁楼走去,只见厅中灯光明亮,他推门而入。冯杏兰与萍儿正在
对奕,目睹严晓星进来,双双立起裣衽施礼,问询外间情事,严晓星扼要叙出。
萍儿道:「婢干担忧公子为屠玉坤等人追上。」

  严晓星笑道:「在下不愿与他们结怨,用声东击西之策诱开,但适为在下窃
听出屠三山有不告而别之意,是以在下匆匆取过衣物赶来会晤令尊。」

  说看目注冯杏兰一眼,两道剑眉微微一蹙,接道:「秋深风寒,小姐血虚体
弱,但防受凉,须加添皮袄棉衣,无虞疾病导致宿疾复发。」

  冯杏兰芳心大慰,目露感激之色,嫣然一笑道:「贱妾自服过公子所赐丹药
後,丝亳不觉寒冷。」

  严晓星摇首道:「大意不得,还宜加添衣裳为妙。」

  萍儿道:「婢子去取小姐那件皮袄来。」说着身形如风,拾级登楼而上。

  冯杏兰忽靥泛红霞,朝严晓星凝眸望了一眼,欲言又止,似难以启齿。严晓
星暗暗一怔,道:「小姐有何话说,在下洗耳恭听。」

  冯杏兰柔声说道:「贱妾蒙公子不吝赐药,又蒙慨然相助,此恩此德,何以
为报,若不见弃,意欲结为义兄妹,不知可否?」

  严晓星怎料冯杏兰此时有此一著,不禁呆得一呆,道:「在下怎敢高攀。」

  冯杏兰闻言只觉心中一阵酸楚,星眸微红,凄然道:「公子可是不屑贱妾为
妹麽?」

  严晓星大感为难,手掌急摇道:「小姐千万不可误会,在下身负血海大仇,
恐累及令尊及小姐。」

  忽闻一旁响起银铃娇笑,不知何时萍儿已然下来,一手执著一件皮袄,另一
手托著木盘,上置香炉,已点好九支线香。萍儿道:「两者不能合为一谈,公子
可是不屑与小姐义结金兰麽?」

  严晓星目睹冯杏兰一脸凄惶,楚楚可怜之色,不忍拒之,慨然应允。两人拈
香下拜,序齿结盟,严晓星年仅十七,冯杏兰长他一岁,以姐弟相称。冯杏兰笑
靥如花,愉悦已极。萍儿已为冯杏兰披上皮袄,严晓星不禁赞不绝口。

  冯杏兰道:「你喜欢就送给你吧?」

  严晓星双手连摇道:「小弟不过认为这件皮袄所选貂皮极为珍贵,千中不得
其一,小弟不需此物,兰姐留着穿吧。」

  萍儿娇笑道:「小姐仅有这一件,乃老爷子多年前游踪关外,以万两官银庄
票买来,作为小姐拾岁礼物。」

  冯杏兰嗔道:「谁要你多口。」

  严晓星料定那幅藏珍图必缝在此皮袄内,忖道:「暂不取出为上,俟酆都双
判那幅藏图取到再作处置不迟。」

  此刻,冯叔康在外走入,萍儿向冯叔康道:「恭喜老爷子,贺喜老爷子。」

  冯叔康呆得一呆道:「老朽喜从何来?」

  萍儿道:「方才小姐已与严公子义结金兰……」

  严晓星不待萍儿说完,向冯叔康拜了下去,口称:「义父。」他如此做已暗
受病金刚孟逸雷指教,以冯叔康作为护符,其他日后复仇减去阻碍不少。

  冯叔康闻言一怔,不由呵呵大笑,双手扶起道:「老朽焉有如此福气,不敢
当不敢当。」

  严晓星道:「先父严天梁,籍隶甘源。」

  冯叔康不由大愕,太息一声道:「令尊与老朽共有两面之雅,虽不同道,却
是彼此惺惺相惜,闻得令尊遇害,老朽不禁扼腕叹息久之,公子有无探出一点眉
目没有?」

  严晓星道:「直至如今尚未有丝毫眉目,还求义父成全。」

  冯叔康喟然叹息道:「老朽已宣称封刀,不管江湖是非恩怨,但为了一双子
女,也就说不得了。」说着一顿又道:「方才有客来此是老朽至友,他说昨日在
西湖曾一瞥酆都双判身影,双判匆匆向北行去,显然闻讯中途折回,如今只要不
失去铁掌追魂屠玉坤踪迹,定可在屠玉坤身上找出酆都双判。」

  严晓星道:「此人现仍在此处么?」

  冯叔康道:「已去龙游……」

  突然阁外传来高声道:「龙游安通客栈有人求见严公子。」

  严晓星道:「有劳带他进来。」门外应了一声,带起一阵远去的快步疾奔声
响。

  严晓星回面目注冯杏兰道:「夜深了,兰姐请早点歇息吧。」冯杏兰回眸一
笑,扶著萍儿登楼而去,款款深情尽在不言中。冯叔康已视严晓星为乘龙快婿,
老怀弥悦,呵呵朗笑。

  须臾,一个玄衣劲装大汉领著店夥进来,店夥向严晓星哈腰抱拳笑道:「公
子,陈二爷命小的赶来送交一封书信。」说看从怀中取出一封密缄。

  严晓星接过,取出一锭白银赏给店夥,道:「多谢你了。」

  店夥称谢道:「那么小的告辞了。」玄衣大汉领著店夥退出。

  严晓星拆阅来信,面色一变,道:「果然不出所料,那陶胜三与那无名凶邪
沆瀣一气。」

  冯叔康道:「什麽凶邪?」

  严晓星道出自己乔装罗刹门下赵春城去万祥客栈有意寻仇,高雨辰陶胜三趁
机张交,高雨辰并欲拜见罗刹夫人,陶胜三却因自己答称罗刹夫人未曾赶来推故
不往,自己已有心疑并叙出与罗刹二女赶往骊龙谷附近那座无人荒庙,发现多具
尸体及白衣人寻仇,自己跟踪陶胜三来此等情。

  冯叔康闻言有多处疑窦,却因严晓星是其义子,将其一概抹杀,笑道:「大
概星儿对陶胜三早有主见。」严晓星俊脸一红,说出迷魂谷主陶泰麟夫妇无故失
踪等情。

  冯叔康不禁面色一变,道:「罗刹夫人猜得不错,胸胜三确嫌疑最重,陶胜
三明晨尚要来此,你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其擒住……」

  严晓星忽道:「来不及了,陶胜三率领群邪已然来到。」说著虚空扬掌,灯
烛俱灭,伸手不见五指。

  片刻,忽闻陶胜三朗朗语声道:「冯兄在麽?」

  冯叔康目泛杀机,哈哈大笑道:「陶兄何故出而复返。」两臂一展,捷逾飞
鸟般掠出。

  严晓星反身如飞掠上楼去,萍儿正立在门首,匆匆问道:「小姐已经安睡了
麽?」萍儿摇首。

  严晓星一闪而入,只见房内一片朦胧,窗外如银月色隐约可见冯杏兰握著一
支长剑站立在壁角,迅忙向冯杏兰要过手中长剑。

  蓦地——紧闭的窗户突啪的一声,被震了开去,一条白色人影闪电穿入。严
晓星不待来人双足沾地,唰的一剑挥出,寒虹电卷。只听闷嗥一声,白衣人轰地
一声倒地,一只右臂齐肘削断,血涌如注,晕死过去。冯杏兰瞧得心头骇然,忖
道:「这是什麽剑法,如此毒辣。」她胸罗武学博杂,却瞧不出严晓星施展的是
何种剑法。

  那白衣人甫才倒地,窗外电闪般先後疾射两白衣人,目光森冷,面色阴沉,
令人不寒而栗。严晓星鼻中冷哼一声,一剑击出,寒芒电奔,迅疾凌厉,刺中一
白衣人左胸,噗的一声,如击败革,只觉手腕微麻。白衣人如受千斤重击,身形
踉跄不稳,倒退了一步,目中闪掠出一抹惊骇神光。

  严晓星已知来人练有一身混元气功,浑身刀剑不入,忽察觉另一白衣人似欲
向冯杏兰猝击,大喝一声,左掌往那白衣人劈去。白衣人顿感红光眩目,一片奇
焚奇热扑向面门,心神大骇,闪避不及,口中发出一声凄厉惨嗥,仰面倒地。

  另一白衣人不禁吓的胆寒魂飞,做梦也未有想到遇上了棘手强敌,右手迅疾
探囊,欲施展绝毒暗器。

  他快,严晓星比他更快,五指倏如电光石火伸出,一把扣住白衣人右手曲池
穴,神力一拧,喀嚓声响,一条右臂生生被拧断,血涌如注。严晓星右腿飞踢在
白衣人气海穴上,只见白衣人眼耳口鼻内冒出鲜血,气绝毙命。冯杏兰萍儿目露
惊喜之色,严晓星探手窗外一望,暗道不好,急从怀中取出一方蒙面纱巾扎住面
目,穿窗而出。

  逍遥大岁冯叔康正与一白衣蒙面老叟蓄势对峙,相距约莫一丈。环周身外七
白衣人各立方位,布设奇门防冯叔康遁逃。那陶胜三屹立在一株参天古木下,似
好整以暇,隔岸观火,但他耳目聪灵,忽感身後衣袂带风之声,心中一惊,蓦然
回顾,只见一具黑衣蒙面人,脑中闪出神木令传人,迅疾打出一蓬毒针,似一片
白雾般罩向黑衣人面门,趁机一鹤冲天飞起。

  严晓星微哼一声,右掌疾扬,红光一闪,毒针遇上炽热如火的掌罡,咝咝融
化为一片轻烟,那陶胜三已逃得无影无踪。黑衣人略一沉吟,不愿追赶陶胜三,
只听白衣蒙面老者阴恻图冷笑道:「冯老师,望你三思而行,以免後悔莫及。」
说时,蒙面巾露出两只目孔内逼射出两道异样神光。

  冯叔康不答,只觉对方异样眼神使他心旌猛摇,自己欲避开而不能,渐渐自
己真气无法复聚,不禁心神凛骇。黑衣人瞧出冯叔康身陷危境,丹田奔放一声暴
雷似地大喝,身形电射扑去。

  那布设奇门七白衣人奇快阻截,不容黑衣人扑入阵中,黑衣人又掌一分,叭
叭两声印实在两白衣人胸前,嗥声未出,已自横尸倒地。黑衣人借势一跃,已落
在白衣蒙面老者之後。冯叔康闻得一声炸耳大喝,如梦方醒,精神一振,真力复
聚,双掌一式「移山撼岳」推了出去。

  白衣蒙面老者怒喝一声道:「找死。」双掌迎出,硬接一击。却不料黑衣人
已欺在身後,白衣蒙面老者似背後生了眼睛,身形倏地冲天而起,喉中发出一声
清澈长啸。四白衣匪徒亦纷纷穿空,去势如电,啸声仍自袅袅夜空,身形如鸟远
去无踪。

  冯叔康目光炯炯逼射在黑衣人身上,道:「尊驾是何来历?」

  楼上突飞下冯杏兰萍儿两条娇俏身影,冯杏兰道:「爹,您老人家与他须臾
之别就不认得了么?」

  冯叔康不禁一怔,恍然大悟,哦了声道:「你莫非是星儿。」黑衣人揭下蒙
面乌巾,正是那严晓星。

  冯叔康长叹一声道:「为父在武林中久享威望,武功精奇,黑白两道无不畏
惧三分,今宵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那白衣老邪似精擅移魂慑魄魔法,目光
一接,只觉得神智不定,如非是星儿施展佛门绝学狮子吼,为父差点着了他的道
儿。」

  冯杏兰诧道:「爹带来的十八金刚怎么都一个不见了,凶邪侵入丝毫未闻传
警。」

  冯叔康道:「为父遣他们追踪屠三山去了,一时托大,才有此失。」

  冯杏兰道:「尽遣而出一个不留么?」

  冯叔康道:「为父留下四个……」说着神色一变。

  严晓星道:「义父不必去察视了,他们俱已惨遭毒手,是孩儿一掌之失,致
令陶胜三遁去。」

  冯叔康目迸怒光道:「陶胜三真的来了么?日後遇上,为父定要将他碎尸万
段。」

  严晓星道:「白衣老者为何而来?」

  冯叔康冷笑道:「他坚指为父吞没屠三山那幅藏珍图,逼令献出。」

  严晓星眉头浓皱,太息一声道:「义父恐日後永无宁日了。」

  冯杏兰道:「爹,楼上尚留有三具尸体,您老帮忙收拾了吧。」

  冯叔康目露惊容道:「陶胜三委实心术险恶,竟唆使凶邪意欲掳囚兰儿挟制
为人质。那三匪徒为河不留一个活口?」

  萍儿忽道:「三匪徒均是严公子所制住,均留下活口,但他们自绝而死,以
免泄漏秘密。」冯叔康面如凝霜,似沉思作重大的决定。

  冯杏兰柔声道:「爹在想什麽?」目光望著严晓星突转身而去的後影。

  冯叔康长叹一声道:「为父这多年来的修心养性,已不复当日刚愎自负,动
辄辣手伤人的习气,不料一念仁慈却险遭不测。」

  冯杏兰道:「那白衣凶人爹可忖出他真正来历?」

  冯叔康摇首答道:「不知,武林之事诡诈万端,鱼龙变幻,谅久隐世外高人
凶邪均纷纷参与这场江湖是非中,怎不令为父忧虑。」言下忧形於色。

  冯杏兰知其父为惧屠三山失窃藏珍图遭嫁祸之罪而罹受无妄之灾,方才白衣
凶邪便可明证,日後无疑必接踵而至,劝慰无方,不禁默然。萍儿盈盈一笑道:
「主人不心忧心,谅严公子自有良策。」

  冯叔康道:「你如何知之?」

  萍儿道:「严公子匆匆离去不就是为此麽?」

  冯叔康见萍儿黠慧刁钻,善度人心意,微笑道:「但愿如此,兰儿,为父送
你上楼安睡吧。」[/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03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04章 假戏真做

  旭日高升,秋高气爽。一条身影疾逾飞鸟般掠入冯叔康所居之大宅园中,头
戴宽簪范阳毡笠,笠沿遮覆眉眼,只可瞧见三绺花白长须。此人双足沾地,忽闻
冷冷语声道:「何方好朋友驾临,请示姓名来历?」

  只闻来人朗声道:「冯兄,岁月如流,一别多年,谅已不识小弟了。」话声
中,冯叔康已疾逾闪电般从一株树後掠出,落在来人身前不远,闻言面露惊愕之
色,目光炯炯逼视来人。来人一整帽沿,显露貌像。

  冯叔康面露诧容道:「尊驾莫非就是……伏建龙兄。」

  伏建龙呵呵大笑道:「究竟冯兄目光如电,小弟虽然易容,却仍被冯兄瞧了
出来。」

  冯叔康微微一笑道:「伏兄来访,必有所为,还请入内畅叙。」说著把臂同
行,入得大厅後落座。

  伏建龙咳了一声道:「今晨小弟在龙游风闻铁掌追魂屠三山携有一幅藏珍图
在樟树客栈内失窃,屠三山嫁祸於冯兄,其实仍在屠三山手中,一夜之间,传说
逆转,其中大有文章,是以小弟登门造访请问其故。」

  冯叔康闻之知严晓星在龙游已作了一个安排,哈哈高声朗笑道:「事实上冯
某未见过那藏珍图,不想屠三山竟嫁祸於冯某,他自己亦在此处作客,冯某再聪
明亦猜不出屠三山暗中弄鬼。」

  伏建龙面色微变道:「屠三山如今何在?」

  冯叔康冷笑道:「屠三山父子昨日不告而别,冯某已遣人追踪而去。」

  伏建龙不禁一怔,道:「屠三山定是赶往与丰都双判会晤,小弟追寻丰都双
判不是一日了,望冯兄一有丰都双判下落,可否告知小弟。」

  冯叔康目注了伏建龙一眼,道:「伏兄与丰都双判有不解之仇么?」

  伏建龙面色铁青,冷笑道:「冯兄难道并无耳闻太极剑客赵振藩及紫霞庄主
严天梁惨死之事么?两人之死与丰都双判大有关系。」

  冯叔康皱眉答道:「冯某虽有耳闻,只知梗概,不知其详,伏兄可否说个明
白。」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多年前太极剑客赵振藩受严天梁之托,携带一册武功
秘笈送与小弟,秘笈内均为藏文,因小弟习艺久居康藏,谙习藏文,恳代译为汉
文,怎奈赵振藩甫一到达小弟寓所,却引来了十数蒙面凶邪,非但赵振藩身遭惨
死,小弟亦身遭重伤,拚死逃出重围……」

  冯叔康面色凝重道:「那秘笈呢?」

  伏建龙道:「不言而知为群邪从赵振藩身旁劫去。」

  冯叔康略一沉吟道:「伏兄知赵振藩带来武功秘笈麽?」

  伏建龙道:「当时不知,只道赵振藩树下强敌,奔来寒舍求助,是以小弟待
伤势平愈後,四出查访,到得紫霞庄後才知真情。」

  冯叔康诧道:「既然那武功秘笈凶邪已然得手,为何尚不敢放过严天梁?」

  伏建龙目露黯然神伤之色,道:「问题症结就在此处,小弟离开紫霞庄後,
便追觅当年杀害赵振藩群邪究竟是些什麽人,天涯奔波,耗费数载岁月,依然找
不出一丝蛛丝马迹,三年前严天梁遭惨死,与当年赵振藩之死如出一辙……」

  冯叔康接道:「不言而知同是杀害赵振藩那些人。」

  伏建龙点点头,长叹一声道:「就在严天梁死後不久,小弟忽然得知一点讯
息,当年围袭赵振藩群邪中荆州一霸巢汝雄亦在其内,是以小弟为故友复仇,将
巢汝雄满门老幼连根诛绝。」

  冯叔康暗暗惊异伏建龙太过心狠手辣,罪不及孥,血洗满门有伤天和,不禁
皱眉道:「伏兄何以不留巢汝雄活口?」

  伏建龙冷冷一笑道:「小弟虽愚也不至如此,巢汝雄至死不屈,坚不吐露当
年联手猝袭赵振藩群邪姓名来历,只说出群邪虽然得手武功秘笈,但旋及不翼而
飞。」

  冯叔康惊诧道:「被偷去了麽?」

  「正是。」伏建龙颔首道:「群邪商议之下,断定如非偷天二鼠所为,必是
严天梁命偷天二鼠下手窃去,是以严天梁种下杀身之祸。」

  冯叔康面色微变道:「究竟严天梁有无其事,冯某猜测严天梁为人方正,绝
不会如此行事,怎可为了保全一册武功秘笈重行取回断送至友性命。」

  伏建龙苦笑道:「小弟也是如此想法,三年来小弟仍在追查严天梁致死之因
及杀害赵振藩严天梁之人,直至如今,小弟已探出半数群邪姓名,但严天梁死因
尚未能查明,每念及此,不免愧对徐严二友。」

  冯叔康正欲道出严天梁後人在此,忽见厅外走进一个俊美如玉青衣少年。伏
建龙目睹青衣少年,不禁一呆惊诧道:「你莫非是严贤侄?」

  少年正是严晓星,认出是伏建龙,面露惊喜之色道:「是伏伯父麽?小侄自
伯父离去之後,久久不见伯父返回,小侄心中郁闷异常,动念遨游江湖,遍访名
师,承蒙恩师不弃,收归门下。」说著望了冯叔康一眼。

  冯叔康知严晓星必有用意,呵呵大笑道:「冯某不但收他为徒,而且拜在冯
某名下为螟蛉义子。」

  伏建龙满怀欣悦道:「此子的根骨秉赋无一不佳,冯兄一身绝学幸得传人,
可喜可贺。」

  严晓星忽道:「宅外不时常隐现有可疑人物,来意不明,亟似追踪伏伯父而
来,伏伯父须谨防暗袭。」

  伏建龙神色一变,道:「伏某不能为冯兄贤侄带来危难,待伏某先将他们引
开。」倏地立起,疾闪而出。

  冯叔康道:「星儿为何不曾说起你曾在伏建龙府中寄身暂住?」

  严晓星答道:「此中尚有难言之隐,伏伯父见得孩儿似极为震骇,但强自抑
制住。」

  冯叔康诧道:「星儿难道对伏建龙存有疑虑麽?」

  严晓星道:「不错,巢汝雄满门被杀之时,伏建龙本人未去荆州,身在河北
大名。」

  冯叔康诧道:「你怎麽确知?」

  严晓星道:「孩儿亦在大名。」

  冯叔康大感惊异,面色沉肃道:「如此说来,伏建龙确有可疑了。」

  严晓星道:「事实真象未明之前,义父不妨虚与委蛇。」

  冯叔康点点首道:「这是当然,方才你说的宅外可疑人物频频隐现可是真的
麽?」

  严晓星道:「句句是真。」

  蓦地,天外忽送来一声清澈长啸。严晓星一闪而出,循声扑去,宅外溪畔乾
坤八掌伏建龙被六个面目森冷的黑衣老者围住。只听伏建龙冷笑道:「老朽与诸
位素昧平生,六位是否有意寻仇,抑或无事生非?」

  其中一面色黧黑老者手中长剑一振,洒出一溜飞芒,阴恻恻答道:「尊驾无
须唠叨,我等只不过奉命行事而已。」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凡事必有因,既是奉命而来,六位知老朽是谁麽?」

  那老者答道:「凡是进入此宅复出之人,奉命阻截不得任意离去。」

  「奉何人所命?」

  「见面就知。」

  伏建龙大怒,疾伸右掌,迅如电光石火劈去。老者倏的一剑刺向来掌掌心,
冷笑道:「你这麽找死。」剑劲破空锐啸。

  剑尖戮在伏建龙掌心,笃的一声,如中金铁,老者只觉得虎口如裂,灼热奇
痛,半臂发麻,情知不妙。只觉伏建龙右掌顺水推舟压下,碰的一声,老者身形
如离弦之弩般震飞了出去,带出一声嗥叫,摔在地上,嘴中狂喷鲜血,脏腑迸裂
而死。其馀五黑衣老者见状不禁骇然变色,五支长剑疾如骤雨狂风向伏建龙抢攻
而去。

  剑式看来似乱无章法,但伏建龙目光锐厉,瞧出各人彼此都配合成一式极毒
辣的剑招,沉猛如山。伏建龙心头暗暗一震,丝毫不敢大意,双掌一错,震开漫
空掌影攻出。风声呼啸如雷,剑芒划空眩目,砂飞尘涌,威势骇人之极。约莫一
盏茶时分过去,五黑衣老者剑势配合更凌厉凶猛。伏建龙掌力如山,频频冷笑,
欲寻出剑势破隙击毙一人,剑势减弱,可不攻而破。

  蓦地一声冷喝声传来道:「住手。」五黑衣老者剑势疾收,倏地飘开丈外,
只见白影一闪。

  白衣蒙面老者阻在乾坤八掌伏建龙身前,冷笑道:「尊驾好毒辣的掌法。」

  伏建龙沉声道:「咎由自取,怨不得老朽。」

  白衣蒙面老者闻言怔得一怔,道:「这也怪不得在下,谁教尊驾来自冯叔康
所居之处。」

  伏建龙诧道:「这却是为何?」

  白衣蒙面老者道:「因冯叔康窃得一幅骊龙谷藏珍图。」

  伏建龙道:「与老朽何干?」

  白衣蒙面老者答道:「恐冯叔康托尊驾携出宅外。」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阁下大错忒错,此图为武林中人梦寐以求之物,冯叔
康怎可放心托老朽带出?何况此实为屠三山嫁祸之举,其实已为屠三山父子密藏
身旁远遁而去。」

  白衣蒙面老者道:「此事在下已有耳闻,但冯叔康久假此宅迟迟未曾离去,
未免令人起疑。」

  伏建龙道:「那是阁下多疑,冯叔康为了其女罹疾未愈,是以迟不离去。」
话声一顿,冷冷一笑道:「阁下为何不敢侵入此宅雷池一步。」

  白衣老者面上一热,沉叹了一声道:「尊驾错了,在下并非此行之主,亦是
听命於咱们令主,怎能违命行事。」

  伏建龙面色一惊,道:「敢问阁下令主姓名来历?」

  白衣蒙面微微一笑道:「尊驾不问也罢,就是在下亦茫然无知。」

  伏建龙冷冷一笑道:「老朽不愿意多费唇舌,身有要事待办,无暇与汝等纠
缠。」身形倏地穿空腾起,去势如飞,瞬眼已落在十数丈外。

  五黑衣老者面色一变,欲待追出。白衣蒙面老者伸手一拦,道:「如此人之
言不实,他绝逃不了。」说着目光凝望林中大宅一眼,略一沉吟,转身率领五人
隐去。

  密叶丛中人影疾闪,现出冯叔康严晓星两人,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义父,
你瞧出其中蹊跷没有?」

  冯叔康不禁一怔,道:「什麽蹊跷?」

  严晓星道:「他们在做戏。」

  「甚麽?」冯叔康摇首道:「这话为父不信。」

  严晓星道:「不牺牲一人性命无法取信於义父,留弃一具尸体便可明证,伏
建龙明知义父暗随身後窥察於他,是以假戏真做,不过死者及五黑衣老者至今仍
在梦中。」

  冯叔康皱了皱眉,道:「那白衣蒙面老贼口中所说令主是否就是伏建龙?」

  严晓星摇首答道:「无法确言,但伏建龙可能便是其中首脑之一。」沉着略
一思忖,接道:「倘不出所料,伏建龙此刻必还隐在近侧察视我等动静,他以诈
来我等亦以诡往取信于他,孩儿立即前往龙游城内,伏建龙定然暗随孩儿之後重
返此处。」

  冯叔康颔首道:「速去速回,免为父悬念。」身影一闪即杳。

  严晓星四顾了一眼,飘然向龙游走去,身法宛如行云流水,似缓实速,片刻
时分,他已走入县城大街,迳自走向一家药肆,向店夥口授药方笔录而下,照方
抓药。抓好药後,毫未停留迳自回转大宅而去。冯杏兰与萍儿凭栏凝望,只见严
晓星身影隐现在园径中,不由胸中一块大石放下来,冯杏兰玉靥绽出如花笑容。

  萍儿道:「小姐,严公子他日为探觅父仇,行道江湖时,小姐如何舍得分离
放心得下。」

  冯杏兰霞飞双靥,嗔道:「死丫头,船到桥头自然直,要你烦心做甚麽?」

  只听楼下传来严晓星清朗语声道:「萍姑娘。」

  萍儿娇笑道:「严公子呼唤婢子,不知有何吩咐,小姐,婢子去去就来。」

  严晓星见萍儿下得楼来,便将检来一副药递与萍儿,嘱其煎送冯杏兰服下,
说著转身向正宅大厅走去。冯叔康坐在厅内一把兽皮交椅上沉思,目睹严晓星进
入,面泛愉悦笑容道:「你回来了。」

  严晓星忙打了一眼色,道:「孩儿去县城抓来一副药,已命萍儿煎水,兰姐
两三日内谅可平愈。」

  冯叔康长叹一声道:「辛苦你了,兰儿非服用雪莲实无法根除宿疾。」

  严晓星道:「义父不必烦虑,皇天必不负苦心人,终必求得一粒雪莲实。」

  忽闻厅外传来伏建龙语声道:「冯兄,小弟去而复还,如冯兄不嫌冒渎,可
否容小弟晋见么?」

  冯叔康宏声大笑道:「伏贤弟太拘泥俗礼了,冯某客居在此孤寂落寞,并无
所图,有何不可?」说著人已起立趋前相迎。

  乾坤八掌伏建龙满面堆笑疾步如风迈入大厅,道:「贤契果然说得不错,确
有不知来历凶邪在宅外阻截老朽,被老朽用重手法击毙一人,想必两位已发现那
具尸体。」

  冯叔康颔首道:「冯某两人已瞧见伏贤弟对敌情形,因深知贤弟武功才智卓
绝无伦,冯某出手未免多馀。」

  三人落座後,伏建龙喟然太息道:「那白衣老贼口中所说令主却不知是何来
历,小弟去龙游查探了一番,云集龙游黑白两道群雄已纷纷散去大半,无疑均追
踪屠三山父子而去,唉!屠三山及丰都双判持有的两幅藏珍图将在武林中掀起一
场弥天浩劫。」

  冯叔康亦长叹一声道:「冯某昔年封刀退隐时,已誓言绝意江湖,不想为了
爱女宿疾及屠三山移祸江东之计,又要重出江湖,出尔反尔恐贻话柄。」

  伏建龙捋须笑道:「严贤侄谅已尽得冯兄绝艺,有道是青出於蓝胜於蓝,冯
兄大可不必重出江湖。」

  冯叔康笑道:「知徒莫若师,冯某虽不惜倾囊相授,但他火候仍嫌不足,不
过星儿大仇在身不可不报,代为师之劳未尝不可。」

  伏建龙道:「冯兄提及,小弟几乎忘怀了,当年杀害太极剑客赵振藩凶邪,
小弟已侦明多半……」说着取出一张折叠齐整的纸笺,接道:「俱已写明在纸,
贤侄可按址找上前去,但宜谨慎行事,不可错杀一人,否则冤冤相报何时了。」

  严晓星接过仔细详阅了一遍,目露感激之色道:「伯父之德无可答报,但先
父必感恩於九泉之下。」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贤侄说哪里话来,老朽理应尽心尽力,无奈主凶诡诈
如狐,这多年来一无所悉,未免愧对良友。」

  冯叔康道:「星儿你去吩咐厨下命送上几样下酒好菜,接待你伯父。」严晓
星应了一声向外走去。

  伏建龙与冯叔康均是武林巨擘,均思在欢宴酒叙中套出对方一丝隐秘,怎奈
双方都是年老成精,滑溜异常,无论旁敲侧击俱为对方极巧妙地移去。两人费尽
心机,均无所得,严晓星在旁陪侍,只是默默倾听而已。晚霞灿烂,雁鸣长空之
际,伏建龙突推杯立起道:「小弟尚有一个约会,歉不能久留,严贤侄,日後江
湖道上咱们再行相见吧。」

  严晓星道:「小侄恭送。」

  伏建龙颔首道:「千里送君终须别,贤侄仅送至宅外吧。」说著向冯叔康抱
拳致谢。

  冯叔康笑道:「冯某不留你了,你我或有重逢之日,伏贤弟珍重。」送至厅
门作别。

  伏建龙与严晓星并肩行去,一跨出宅外,伏建龙道:「贤侄未再去过大名府
吧?」

  此问显得太过突然,严晓星不由一愕,摇首答道:「小侄未曾回过大名。」

  伏建龙目露黯淡之色,道:「老朽与贤侄不同,归隐大名多年,对那宅院有
着一种深厚的感情,三年来老朽曾悄悄地去过两次。」

  严晓星道:「对小侄来说却是陌生得很,如今小侄倘须重回大名,恐庭院依
旧,人面已非了。」

  伏建龙道:「大名旧宅老朽已换了一些新人,照应老朽在大名所置产业生利
等事。」严晓星淡淡地哦了一声。

  伏建龙心忌的恐严晓星发现那宅中无名老叟,但不知严晓星与许飞琼感情深
厚,更不知许飞琼身具武功,稚龄女婢长大了也不过是一个庸俗脂粉而已,见严
晓星神态冷淡,忧心为之一释,一抱拳道别而去。严晓星怔了怔神,转身回入宅
内与冯杏兰萍儿两女聚谈言笑。

  萍儿笑向严晓星道:「严公子,小婢从未见过小姐象这几日这么高兴过。」

  「死丫头,你敢嚼舌头根?」冯杏兰娇靥酡红,益发俏丽无比。

  严晓星不由心中一荡,目光停留在冯杏兰如花娇靥上痴痴地道:「兰姐,你
真美。」

  冯杏兰娇羞啐道:「你坏,我不理你了。」

  严晓星哈哈一笑道:「既然留此徒惹人嫌,小弟要回去就寝了……」

  三人正说笑着,忽闻楼下传来一个豪迈语声逍:「敢禀少主,偷天二鼠到,
主人有请。」严晓星闻言心中大喜,疾趋下楼,只见冯叔康与偷天二鼠已迈入大
厅。

  冯叔康一面走一面含笑道:「误会两位有所得罪,冯某实在是负疚良深,望
请见谅。」

  吕鄯道:「岂敢。」

  严晓星朝二鼠抱拳一指,道:「两位前辈别来可好?」

  吕鄯面现笑容道:「如非少侠片言解厄,我俩岂能重见天日。」话声一停,
又道:「我俩已应允相助盗取两幅藏珍图并相随少侠天涯寻仇,少侠决定何时起
程?」

  严晓星知偷天二鼠已听冯叔康言说此间详情,道:「一有屠三山父子下落讯
息,即刻起程,两位风尘仆仆,远道来此也该歇息两三日才是。」

  姜大年摇首答道,「姜某方才出得龙游县城来此之际,无意瞥见一人在身旁
匆匆掠过,此人就是紫霞山庄经管钱粮副总管郝雄……」

  严晓星剑眉一剔,沉声道:「去找他,或可问出血洗紫霞山庄真情。」说走
就走,严晓星偕同偷天二鼠疾行如风而去。

  冯叔康道:「兰儿,你快睡吧,我等三两日内即可返回家中,你那星弟必可
觅获雪莲替你治愈宿疾。」冯杏兰低应了一声,告别其父,扶著萍儿盈盈登楼,
冯叔康举掌虚空一拂,灯火全熄,身影消失入沉沉黑暗中。

  严晓星三人迅快如飞奔向龙游途中,吕鄯道:「少侠是否已经取得那幅藏珍
图?」

  严晓星道:「尚在那件貂皮皮袄内,在下以为此刻取出无用,反不如任之,
且容攫得酆都双判那幅藏图再说。」

  姜大年道:「少侠之言极是,但冯老师尚不能远祸,樟树镇客栈屠三山失窃
藏珍图,无法使武林群雄深信冯老师毫无所知,何况我等又落在他手中,少侠虽
施展移祸之计,但武林群雄也只半信半疑,少侠义父恐无法安逸。」

  严晓星深觉姜大年之言极为有理,脑中灵机一动,已思出一良策,道:「两
位偷出藏珍图,可曾瞥明此图是何模样麽?」

  偷天二鼠有博闻强记,过目不忘之能,姜大年道:「姜某熟记此图,即是图
形亦可绘出。」

  严晓星大喜道:「在下已得一妙计,可保义父无虞。」说时已到得城厢脚下
一座破庙外,清冷月华映射着半圯墙败,尘网蛛结的庙宇,更平添了几分阴森荒
凉。

  严晓星低声道:「孟大侠,可容在下拜见麽?」

  暗中传出孟逸雷语声道:「老弟台历?请进。」

  严晓星闻声一呆,低声道:「孟大侠有险,二位可守在庙外,待在下进去相
救於他。」说时一闪掠入,朗声笑道:「孟大侠何吝惜燃亮烛火,实在有失待客
之道,在下已得悉屠三山那幅藏珍图下落,是以赶来商议。」

  庙内火光一闪,神案上一只剩下半截,粗如儿臂牛油巨烛倏地燃著,三位两
目森冷,白衣长衫人身法如魅占住三才方位,作品字形围住严晓星。只见孟逸雷
斜靠在壁角,面现苦痛不胜之色。严晓星蓦然一惊,道:「三位意欲何为?」

  一白衣中年人冷森森地笑道:「尊驾知藏珍图下落,可否见告,当饶尊驾一
死。」

  严晓星冷笑道:「凭三位朋友尚难取在下性命,不过三位倘应允在下一事,
当据实见告。」

  那白衣人道:「尊驾不妨说出。」

  严晓星手指孟逸雷道:「请解开孟大侠穴道。」

  那白衣人面色一变,冷笑道:「尊驾已是瓮中之鳖,何能作过分之求。」严
晓星忽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扣在那白衣人左臂曲池穴上。

  那白衣人大喝道:「你在找死。」只觉一股奇热如焚气流循臂涌入穴道攻向
脏腑,经受不住,不由面色大变,张嘴嗥叫一声。

  其馀两白衣人见状大惊,疾向孟逸雷扑去,意欲将孟逸雷性命要挟以交换同
党。那知严晓星比他们更快,左掌虚空疾拂,红光一闪,两白衣人甫近孟逸雷身
前,只觉後心一热,哀嗥出声,倒地毙命。

  孟逸雷精神一振,目泛惊喜之色。被扣在严晓星手中的白衣人额角爆出满满
汗珠,如黄豆般大滚滚徜下,只听严晓星喝道:「在下也不问你来历,你解开孟
大侠穴道放你离去就是。」说著五指缓缓松开。

  白衣人知无法安然脱身,定了定神,取出一粒丹药喂在孟逸雷口中,伸指解
开孟逸雷胸腹间数处要害重穴道。孟逸雷长吁了一声,如释重负,目中突逼射两
人慑人寒芒。白衣人急向严晓星道:「尊骂说话要算话。」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当然算话,你走吧。」

  白衣人闻言如逢大赦,疾逾闪电般掠出庙外,突感双腿弯一麻,叭哒栽仆在
地。暗中忽抢出偷天二鼠,抓起白衣人。那白衣人惨笑道:「两位不要问在下来
历,在下只受命敝派舵主,敝派一切隐秘悉无所知。」

  姜大年冷笑道:「我绝难信你一无所知。」苍鹰攫小鸡般拧起跨入庙内,掷
在地上。

  只摔得白衣人浑身骨骼松却了般,半晌才咧著嘴挣扎爬起,目注严晓星道:
「尊驾为何言而无信?」

  严晓星冷冷笑道:「在下一诺千金,已放你离去,这两位与在下素不相识,
他们在庙外拦截怪不得在下言而无信。」

  姜大年冷笑道:「你奉何人所命,来此挟制孟逸雷老师何为?」

  白衣人道:「因敝上需查明孟逸雷与神木令传人究竟有无渊源,所以才命我
等暗施诡计将孟老师制住。」

  吕鄯喝道:「贵上是谁?」

  白衣人苦笑道:「在下委实不知。」孟逸雷手起一掌,击中前胸,白衣人惨
闷嗥出声,震断心脉气绝而死。

  姜大年道:「孟贤弟为何中了他们诡计?」

  孟逸雷苦笑了笑道:「小弟独自一人在此饮酒,一时内急出外,不想匪徒乘
隙而入在酒内放下毒粉,由於无色无味,不曾察觉,如非三位来此,小弟恐无法
幸免。」

  四人席地而坐,吕鄯道:「少侠,一年来吕某四海查访少侠大仇,已查出一
鳞半爪。」说着取出一纸名单,递与严晓星,接道:「这些人与赵振藩及令尊之
死谅有牵连,少侠只谨慎从事,不难寻出主凶。」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乾坤八掌伏建龙亦开列一张名单。」接过展阅,已
取出伏建龙所书名单相对,只有四人与吕鄯相同,其馀诸人均是正派高手。

  吕鄯冷笑道:「伏建龙分明心怀叵测,意欲假少侠之手清除异己。」

  孟逸雷诧道:「伏建龙为何要如此做,倘他心怀叵测,少侠投奔於他之际,
正好自投罗网,连根斩除。」

  吕鄯冷冷一笑道:「其实吕某亦是猜测之词,但不可不防。」

  严晓星极感为难叹息道:「在下不愿错杀一人,以致冤冤相报,不如施展欲
擒故纵之策,定可觅得主凶。」说著将两张名单仔细瞧了一遍,就着烛火燃毁。

  昌鄯望了严晓星一眼,道:「方才途中少侠曾谓已忖出一良计,可为冯叔康
远祸,可否请道其详。」

  严晓星道:「我等在龙游散播风声,谓屠三山那幅藏珍图已为神木尊者传人
得去,藏珍图是何模样,尺寸大小亦一并散出,务求其真实,使屠三山信以为真
由他口中证实不假,不但义父可高枕无忧,而且两位亦释群疑。」

  姜大年拍手叹道:「妙计,我等四人立即分头行事。」四人掠出庙外而去。

  萧瑟秋风,金华杭州官道上飘飞著凋枝黄叶,突传来一串奔马蹄声,道上现
出四人四骑,如飞疾驰荡起弥空黄尘。骑上四人均是一色黑缎长衫,背搭金刀,
貌像阴沉水冷,似有着十万火急事情一般,控骑独奔。他们正是病金刚孟逸雷,
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及严晓星,均变易本来面目防人辨识。

  孟逸雷突呵唷一声,丝缰紧勒,马奔之势立时放缓了下来,道:「前面不远
就是诸暨,天色已自向晚,我等就在诸暨住了下来,明日再行如何?」

  严晓星道:「一路行来,为何不见罗刹二女所留暗记,莫非她们走的是另一
途径麽?」

  孟逸雷笑道:「铁掌追魂屠三山及陶胜三均是望杭州奔去,罗刹二女追踪陶
胜三,必是无暇留下暗记,我等到了杭州不难找出二女下落。」说着微微一笑,
暗道:「少侠确是多情种子,与冯姑娘送行之时,冯姑娘哭得似泪人儿一般,难
分难舍,如非你义父催促冯姑娘上车,恐此刻尚难成行咧。」

  严晓星面上一热,道:「孟大侠说笑。」

  四骑不疾不徐,斜阳一抹,暮蔼苍茫之际,前途隐隐现出迤逦城廓。浙西乃
富庶之区,诸暨商肆林立,市集繁荣,华灯正上之际,四骑慢慢通行熙来攘往人
群中。孟逸雷忽道:「在这里了。」一跃下骑,迳向一家「福昌」客栈走去,门
前悬着红纸灯笼随风摇曳旋转,四个大字异常醒目。

  严晓星发现墙壁上用白粉涂抹著一只鲤鱼,知罗刹二女曾经住过这家客栈,
随即与偷天二鼠纷纷下骑。客店中抢身奔出店夥,一把拉住缰绳,高声吆喝道:
「客人驾到。」

  偷天二鼠当先进入,店夥抢前领着转入一所大院,院中空地菊花盛开,对首
一列长詹,雕花落地门窗,四明四暗房间。最後一明一暗房门上绘着一只粉鲤,
孟逸雷知罗刹二女陶珊珊陶小燕住在内面,便道:「就是这里了。」

  店夥哈腰笑道:「只剩下中间两明两暗洁净上房,恰好四位居住,四位可要
用酒食麽?」

  严晓星道:「快快去准备送来。」说著取出一锭白银递与店夥。店夥喏喏应
声,接过银子转身快步离去。

  蓦闻一声冷森森喝道:「站住。」

  店夥正要跨出院外,闻声不禁一哆嗉,只见为首房内闪出一个绿衣汉子,瘦
长马脸,吊客眉,绿豆眼,面色惨白如纸,目光阴森,不由自主地僵住。那绿衣
汉子阴恻侧笑道:「你好大胆子,不是吩咐过你麽?这两间房留下,不能再让人
住,怎么竟敢违命行事。」

  严晓星道:「店家,没你的事,你走吧。」店夥如逢大赦,急奔而去。绿衣
汉子两目一瞪,逼射凶芒,阴阴冷笑。

  严晓星道:「朋友,你我最好互不相犯,不然,别怨在下心辣手黑。」

  绿衣汉子冷笑一声,身形如电逼前,喝道:「你在找死。」双掌猛推一股汹
涌罡风直撞严晓星胸前而去。

  忽然房中又疾掠出一黑衣老者,大声喝道:「撤手。」绿衣汉子闻声面色一
变,推出的双掌又硬生生地撤了回去,人亦倒飞而去。

  黑衣老者目注严晓星道:「希望朋友言而有信,你我河水不犯井水。」

  严晓星忽闻吕鄯传声道:「老弟佯装向他身前紧逼。」心知吕鄯必有深意在
内,遂冷冷一笑,慢慢望黑衣老者身前走去。

  黑衣老者目露惊异神光,暗道:「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老夫。」眼看严晓
星走近不及三尺。

  偷天二鼠忽一曜而起,双双迅疾在两人中间落下,姜大年喝道:「老弟别意
气用事。」架着严晓星反身掠去。

  吕鄯似扑势太急,一个收势不住,轻轻碰撞了黑衣老者一下,道:「我这老
弟生就火爆脾气,尚望见谅。」说看冷冷一笑,转身疾逾闪电掠出,与严晓星三
人迈入房中。

  黑衣老者目中闪出一抹怨毒已极的神光,向绿衣汉子一招手,闪入了房内疾
杳。

  严晓星迈入室内,望了吕鄯一眼,低声道:「黑衣老者是何来历?吕大侠得
手了什麽奇异宝物,可否让在下一开眼界?」

  吕鄯道:「此人即昔年横行河间,乃著名独行大盗天浪星史桂,性喜渔色,
武功极高,擅用独门暗器『冷焰迷阳针』,一中此针即僵软无力,任其摆布,半
个对时自解,史桂仗此,横行一方。」说著掏出一革囊,接道:「囊内就是冷焰
迷阳针。」

  严晓星皱眉道:「害人之物不如毁去。」

  吕鄯忙道:「物之运用,在乎一心,用之以恶,则为害甚烈,若以之为善,
则善莫大焉,不若留下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

  病金刚孟逸雷笑道:「稍时史桂发觉失却『冷焰迷阳针』,必定引起一场纷
争。」姜大年含笑不言。

  严晓星道:「在下要否与罗刹二女相见。」

  昌鄯略一沉吟道:「暂时不必,我等虽是四人,但江南水道高手相继赶来及
丐帮弟子会暗中相助,千万不可招摇过甚。」

  姜大年笑道:「你我四人这等装束,惊世骇俗,一夜之间,定会传遍诸暨,
尚说什么招摇,吕老大未免忒小心了。」

  正谈论问,店夥两人已送上酒饭,江南富庶,鱼米之乡,只见时鲜纷陈,尤
其是一大蛊清蒸大蟹,只只膏腴红透。这时一店夥棒著一册花名簿,哈腰笑道:
「请留下芳名。」说著又递上一只羊毫。

  严晓星略一沉忖,执笔在册上疾书四字:「金刀四煞。」敢情那店夥也认得
几个大字,见得『金刀四煞』四字,不禁悚然色变,躬身与另一店夥退出室外。

  两店夥正走在为首一间上房门前,内面突疾如闪电掠出那绿衣汉子及河间独
行大盗天狼星史桂。史桂低声喝道:「他们留下了姓名了?」

  那店夥摇首苦笑道:「未曾,你老拿去瞧吧。」

  史桂一看簿上那笔力万钧的「金刀四煞」四字,不禁一怔,将花名簿交还店
夥,示意命两店夥离去後,才向绿衣汉子低声道:「莫贤弟足迹遍及南七北六十
三省,见多识广,可曾听过金刀四煞之名。」

  绿衣汉子茫然摇首,喃喃自语道:「金刀四煞,这名字从未听过,谅系新近
崛起江湖的黑道人物,欲乘机树下威名。」

  天浪星史桂冷笑一声道:「老夫岂可让他们称心如意。」

  绿衣汉子道:「史兄似欲寻他们晦气。」

  史桂略一迟疑,道:「如非咱们还有正事待办,方才定有他好瞧的。」说着
眼神凝注在罗刹二女房外,道:「那两丫头自晨至晚足不出户,闭门不出,不知
在弄什么鬼,稍时你我会晤罗少侠後再作计议。」

  绿衣汉子阴阴一笑道:「史兄你也太谨慎了,你我故意找事登门造访,趁机
暗算,两女制住咱们乐上一乐,拔一头筹如何?」

  史桂瞪了绿衣汉子一眼,冷笑道:「你认为罗刹门下是好惹的麽?何况还有
那不知来历的金刀四煞在此碍事,莫老弟别枉费心机,你我再饮上两盅吧。」绿
衣汉子无可奈何地随着史桂进入室内。

  夜幕四垂,秋风生凉,寒蜇悲呜,檐下时不时飘落下一片片黄叶,平添了秋
深萧瑟气氛。窗内灯光如画,金刀四煞闹酒喧哗之声洋溢户外。约莫一个时辰过
去,金刀四煞房内转静。

  蓦地,一条迅疾人影掠入院中,窗内灯光外射下,映得那人年岁甚轻,似颇
英俊,一眼落在罗刹二女门前,朗朗笑道:「在下罗少英奉家师冷面秀士之命求
见二位姑娘,不如愿否赐见?」

  内面突闻陶珊珊莺声喱喱答道:「小妹业已就寝,如无甚重要事情可否明晨
再请少侠拨冗光降。」

  罗少英道:「在下如无重要之事,也不致夜深冒昧惊扰二位姑娘了。」

  须臾,只听陶珊珊答道:「如此罗少侠请稍待,容小妹整衣出见。」

  忽闻房门呀的一声,启了开来,只见陶氏二女面蒙纱巾姗姗走了出来,向罗
少英裣衽一福,道:「少侠有何见教?」

  罗少英目露贪婪之色,道:「家师与令师之目前在骊龙谷外分身後就未再见
面,家师恐令师遇险,放心不下,四出查访,发现两位姑娘下榻在此客栈,故命
在下相询。」

  陶珊珊答道:「小妹也不知家师行踪。」

  罗少英微微一笑,压低语声道:「今晚两位姑娘慎防暗算,碧云堡少堡主高
雨辰垂涎二位姑娘美色,已约好黑道群邪在今晚四更时分下手,特来告知,又恐
二位姑娘力薄,在下意欲相助一臂之力。」

  陶珊珊道:「少侠告知足感盛情,小妹两人尽可应付匪徒,就不劳少侠费心
了。」

  罗少英微微一愕,忖道:「这两个丫头也太忒托大了,不料她竟会拒绝我相
助。」遂摇首正色道:「你我师门谊同手足兄妹,在下怎可置身事外。」

  陶珊珊盈盈一笑道:「务请少侠放心,我俩虽是女流之辈,但罗刹门下并非
易与,今晚他们不来还好,否则定流血七步,尸横院中,无人幸免。」

  罗少英暗中皱眉,强笑一声道:「姑娘既然如此说,在下只有告辞了,望二
位小心。」抱拳一拱,转身离去。

  他急步跨至金刀四煞门前,忽地门内窜出一人,几乎撞个满怀,似那人收势
绝快,猛然刹住,只见是一身穿簇新发亮黑缎长衫,身背金刀的面目森冷少年,
不禁眼中泛出一抹杀机,冷笑道:「尊驾没长眼睛?」

  那人正是严晓星,毫无惧色,反唇相讥道:「阁下三更半夜来到我等所住房
外所欲为何?」陶氏二女听出是严晓星语声,不禁芳心大喜,相偕进入房内关上
房门。

  罗少英冷冷一笑道:「在下来此访友,不愿无事生非,奉劝尊驾稍自敛束,
莫夜郎自大目中无人。」

  严晓星鼻中冷哼一声,道:「阁下请睁开眼来说话,如有不忿,错开今晚不
说,我金刀四煞随时候教。」言毕昂首阔步迈出院外而去。

  罗少英怔了怔神,强自忍着一腔怒气,倏地一跃冲天而起,疾如飞鸟般翻院
越过两重屋脊,往一条狭窄的暗巷落下。暗巷中相继现出数条魅影,与罗少英相
商,只听罗少英道:「罗刹二女如此托大必胸有成竹,我等不可不防。」

  高雨辰道:「二女不让罗少侠进入房内,恐我等无法得逞。」

  只听陶胜三道:「老朽命五鬼弟兄强行破门而入,再老朽等人蒙面联臂合攻
二女,少侠趁机相助使二女分心,那时史老师暗中发出『冷焰迷阳针』将二女制
住。」

  罗少英道:「此计虽是万无一失,但恐半途横生枝节。」

  陶胜三道:「少侠心惧何人?」

  罗少英道:「那院中与罗刹二女比邻而居的有『金刀四煞』,诸位可曾闻听
过江湖中『金刀四煞』其人来历麽?」

  高雨辰冷笑道:「小弟只闻『崆峒七煞』之名,但是那些不自量力,意欲寻
事生非趁机扬名立万,史老师可先施展神针制住四人,免得碍事。」

  罗少英道:「好,就是如此办。」

  暗巷中忽冲起两条人影,捷逾飞鸟往正街上落下。街上寂寥无人,只有数盏
昏黄的油灯,似有若无,朦胧似雾,西风卷起阵阵落叶灰尘,更显得凄凉萧瑟。
两条身影甫一落地,迎面忽阻住一身背金刀黑影人,冷冷一笑道:「来的是史桂
老师麽?」那两条身形正是天浪星史桂与绿衣汉子两人。

  史桂见迎面现身的就是叫「金刀四煞」性情火爆的严晓星,不禁心神大骇,
冷冷一笑道:「尊驾可是还记住方才言语误会之怨。」

  严晓星道:「当然不是,在下四人金刀四煞之名不彰,欲在两位身上扬名立
万。」说著手出如风,虚空疾扬。绿衣汉子与史桂只觉得心头一麻,立时冷噤不
语。史桂面色惨变,这滋味分明是他那『冷焰迷阳针』,无疑迷阳针已失去,正
要开口之际,严晓星两臂疾伸,拾指如爪,抓起两人冲天而起,刺空疾杳。

  客栈内岑寂如水,秋风如吟,下弦月高悬苍穹,凄迷若雾。金刀四煞在院内
徘徊於繁菊织锦间,不时伸拳踢腿,似乎是酒後烦热,夜不成寐般在院内舒展身
心。蓦然,院墙之後冒起五条魅影,悄无声息飘下落地。只听孟逸雷阴恻恻冷笑
道:「五位来意不善,欲找我『金刀四财』麻烦麽?」

  来人系黑道中声名狼藉的滇西五鬼,桑氏昆仲,以龙虎豹彪熊排行,桑龙狞
笑道:「你我河水不犯井水,四位最好回房,免滋误会。」

  孟逸雷冷冷笑道:「既然互不相犯,速速退出院外,不然我金刀四煞刀下无
情。」滇西五鬼心中大急,暗忖怎麽史桂不依原定之计行事,致节外生枝,不禁
愣住。

  严晓星霍地金刀出鞘,一道金霞在月夜之下眩目生辉,铮铮震鸣不绝,冷喝
道:「在下数得三字,五位如不走时,莫怨在下金刀无情。」

  一言激起滇西五鬼怒火,桑彪大喝一声,右肩疾抡,芒牙槌逼起悸耳啸风,
泰山压顶向严晓星击下。严晓星轻笑一声,金霞疾闪,只听一声惨嗥,桑彪身形
震飞出丈外,两只断臂连同一柄芒牙槌飞起半空,洒下一片血雨。但见桑彪倒在
花丛间,两臂齐肘截除,血涌如注,面色惨厉。

  其馀四鬼见状惊怒交集,桑龙大喝道:「杀。」

  四鬼一涌而上,严晓星右腕疾振,金霞寒飚爆涌而出,带出嗤嗤剌耳锐啸。
只听闷哼声起,四鬼纷纷倒退,手中兵刃脱手落地,两臂软垂而下,面色惨白如
纸目露惊悸之色,额角豆大汗珠涔涔滴落。姜大年低声向严晓星道:「你将他们
怎麽了?」

  严晓星答道:「我只发除四鬼一身武功,此皆他们作恶多端之报,我等金刀
四煞只是黑道凶邪煞星,并非嗜杀好阗,行侠仗义,一样也可扬威大江南北。」

  忽闻一声冷笑道:「好狂妄的口气。」院墙外如风飘叶般疾落下七条身影,
均黑巾蒙面,同声桀桀狞笑,一霎那间院中平添了阴森气氛。

  严晓星认出为首黑衣老者系陶胜三,伪装不知,冷冷一笑道:「阁下等可是
为滇西五鬼复仇?」

  陶胜三手掌一摆,沉声道:「老朽与滇西五鬼并无渊源,路经偶过,闻听尊
驾大言炎炎,自命不凡,故此停身意欲向四位领教高明。」

  严晓星哈哈朗笑道:「我金刀四煞虽然初出江湖,挟技行侠,扬名立万,但
也要会一会武林高人,似阁下等藏首露尾,无名之辈,在下不屑印证。」

  陶胜三鼻中怒哼一声,双掌呼的一掌推出。严晓星一式「顺水推舟」硬接了
出去。「轰」的一声,陶胜三双肩撼摇,猛的翻身,大喝一声:「走。」一鹤冲
天拔起,随来蒙面人相继腾空,曳空电射,瞬眼无踪。他们来得快,去得也快,
虎头蛇尾,未免令人起疑。

  严晓星脑中灵机一动,忽忖:「不妙。」反身疾扑在罗刹二女门前,用掌力
震开木门,只见室空人杳,後窗洞开,不禁顿足道:「竟未料到中了此贼调虎离
山之计。」

  姜大年燃亮室中烛火,映得一室明亮如画,锐利目光四边瞥了瞥,摇首道:
「不可自乱误入歧途,室中景物不见一丝凌乱,被褥依然摺叠得齐整如新,显然
二女并未就寝,亦未有格闹模样,如非临时有事离去,就是她们不知我们真正身
分,目睹老弟施展旷绝武功伤了滇西五鬼,为此不欲处身危境,兴了迁地为良之
念,是以他们急急离去。」

  孟逸雷道:「真如你所说就好,万一不幸为老弟言中则如何?」

  吕鄯略一沉吟道:「说得极是,无疑是罗少英所为,欲知罗少英来历,一问
史桂就知,快走。」四人由後窗鱼贯穿出……

  距诸暨东约莫十里外,一座荒凉山谷乱冢林立,月色迷茫下鬼气森森,片片
黄叶随风不时传来一声狼嗥鸟啼,令人毛骨悚立。山凹间屹立著一幢无人小庙,
庙内忽飘出呻吟夹带有喘气频频之声,只见门内爬出两条身影,似下身僵硬法动
弹,仅以两臂之力极艰难地撑行爬走。

  忽间一声冷笑声道:「史桂,我忘了你尚身带解药,可解开你们『冷焰迷阳
针』毒性,但我点了你两人穴道,自腰以下瘫软无力,如无法解开我独门手法,
纵然插翅也难飞出。」

  史桂闻声魂飞魄散,抬目一瞧,金刀四煞已一列横阻眼前,不禁把心一横,
厉声道:「朋友,杀人不过头点地,我史桂与四位何怨何仇,请速言明,史等当
死而无怨。」

  只听严晓星冷笑道:「你以『冷焰迷阳针』为恶,理当一死,在下姑念上天
有好生之德,只要悔过向善,在下当留你们一条生路。」

  人之好生恶死,史桂与绿衣汉子闻言不禁泛起委屈求全之念,暗道:「留得
青山在,不怕无柴烧,只要不死,誓报此仇。」史桂嗫嚅道:「老朽知罪矣,倘
蒙苟全,定永绝江湖,一心向善以赎前怨。」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罗少英是何来历?两位与高雨辰陶胜三等人密谋不利
於罗刹二女,在下均已知情,望详实见告。」说著伸手解开两人穴道。

  史桂两人困难已极扶著墙壁颤巍巍地站了起来,闻得严晓星之言,不禁遍体
泛出奇寒,史桂答道:「罗少英系冷面秀士爱徒,老朽两人则受命於冷面秀士,
陶胜三高雨辰与敝上颇有渊源,此次南来志在取得骊龙谷藏珍,後事与愿违,武
林群雄纷纷散去,遂结伴赴杭,途中发现罗刹二女,罗少侠与高少庄主垂涎二女
美色,不料竟遇四位作梗,致功败垂成。」

  严晓星冷笑道:「如你等得手,是否将二女掳往碧云堡强迫成亲?」

  「不错。」史桂点头答道:「正如尊驾所料。」严晓星忽虚空出掌,数缕指
风封闭住史桂二人穴道,两人眼前一黑,又昏倒在地。

  吕鄯道:「我等还是未查明罗刹二女下落。」

  严晓星思索片刻道:「方才蒙面七人似未有罗少英在内,分明罗少英在二女
窗外危言耸听诱骗二女离去,二女武功高绝,力可自保,罗少英恐枉费心机。」

  忽见乱葬岗上现出一条黑影,迅如流星掠来,四人不禁一怔,及至临近,只
见是富春江水道龙头舵主向照阳。向照阳匆匆抱拳一拱道:「罗刹夫人座舟已至
江畔,小弟发现二女偕同冷面秀士及一少年,奔上舟中而去。」

  孟逸雷忙道:「速领我等前往。」向照阳应了一声,转身领著四人朝江边奔
去。江畔停泊著两艘巨舟,舟上灯光如画。严晓星略一沉忖,揭下面具,独自一
人扑向後面一舟,身如燕起,点上船舷。

  蓦听一声极轻微的娇喝道:「什麽人,是严公子麽?」

  「正是在下。」严晓星疾如闪电掠入舱内,只见三美貌少女立在舱内,分着
绿、黄、蓝三色罗衫,嫣然含笑凝注着自己,接道:「请问三位姐姐,陶姑娘姐
妹回船了麽?」

  内一绿衣少女笑靥如花,道:「回来了,严公子是不放心麽?」

  严晓星道:「姐姐休要取笑。」

  绿衣少女笑道:「你还不知道我们的名字呢,就姐姐姐姐的乱叫。姐姐名叫
李晓柔,这两位姐姐是刘翠盈和崔婉珍。」

  严晓星笑道:「好名配佳人,在下见过三位姐姐。」

  三女娇笑不已,黄衣少女刘翠盈道:「果然嘴甜,难怪珊姐姐她们……」说
完,吃吃娇笑不已。

  严晓星不由脸上一红,忽想起一事,脸色一整,低声说了几句。三女面色微
变,蓝衣少女崔婉珍忙道:「我去告知珊珊姐姐,公子是否在此守候?」

  严晓星摇首道:「在下去前舟窃听冷面秀士及罗少英如何说话,俾可查出诡
谋。」

  绿衣少女李晓柔盈盈一笑,道:「公子请随我来。」

  前舱罗刹夫人与冷面秀士相对而坐,面色冷肃。陶珊珊、陶小燕姐妹紧挨着
罗刹夫人身後站著,依然面笼黑纱,罗少英立在冷面秀士之後,目中两道冷电眼
神不时逼注在二女面上。只听冷面秀士道:「看来你我如不找得丰都双判及铁掌
追魂屠三山父子取得藏珍图,则无法觅获骊龙谷藏珍。」

  罗刹夫人道:「骊龙谷藏珍对庞老师有如此重要么?」

  冷面秀士微微一笑道:「在下不喜谎言,珍珠玛瑙均非所喜,唯有鲁阳戈,
雪莲实及武功秘笈三样在下必欲取得。」

  罗刹夫人诧道:「什度武功秘笈?」

  冷面秀士摇首道:「在下也知之不详,只知秘笈内载有一套上乘剑法,可驭
气催剑,收发由心。」说著略略一顿道:「目前你我只须寻得丰都双判及铁掌追
魂屠三山下落,才能剥丝抽茧。」

  罗刹夫人摇首道:「我无意於骊龙谷藏珍。」

  冷面秀士一笑道:「然则谷主此次出山目的为何?」

  罗刹夫人道:「我此次出山是为履行昔年许下友人会晤诺言,再则领一双爱
徒出道江湖,查觅仇踪。」

  冷面秀士面色一惊,道:「令徒大仇是谁?」

  罗刹夫人道:「此乃一段疑案,不便奉告。」

  冷面秀士长叹一声道:「看来,在下与谷主同行多日,既未能椎心置腹,在
下无颜再留,只有告辞了。」说著欠身立起。

  罗刹夫人冷笑道:「人道庞老师气量狭隘,看来传言一点不错,其实我也未
探得一丝端倪,如何可向庞老师道及。」

  冷面秀士面色一红,忽见一绿衣少女翩然闪入,向陶珊珊附耳密言。只见陶
珊珊莲足微跺道:「可惜。」随即与罗刹夫人附耳密语。

  罗刹夫人道:「真的麽?」

  陶珊珊颔首道:「怎敢欺骗师父?」

  罗刹夫人望了冷面秀士师徒一眼,道:「令高足义助拙徒幸免毒手,德重心
感,只可惜拙徒才探出一丝仇踪眉目,又告中断。」

  罗少英望了其师一眼,诧道:「可是那金刀四煞麽?」

  陶珊珊答道:「金刀四煞貌恶心善,并非是黑道凶邪,其师门与家师颇有渊
源,罗少侠怎可捕风捉影,胡乱猜测。」

  罗少英面色一红,赧然笑道:「幸亏在下忍让,於客栈中并未与金刚四煞为
仇。」

  冷面秀士忙道:「如今谷主心下如何?」

  罗刹夫人摇首道:「什么鲁阳戈、雪莲实,对我而言根本无动於衷,访友事
了立即转回谷中,拙徒两人应避免卷入这场是非漩涡,日後江湖道上还望令师徒
遇事照拂。」

  冷面秀士心情似觉舒爽不少,道:「这个当然是义不容辞。」说时抱拳一拱
道:「既然谷主无意於骊龙谷藏珍,在下师徒也不愿多事吵扰。」与罗少英双双
告辞。罗刹夫人送出舱外,目送冷面秀士师徒两人掠上江岸身影消失後才转回舱
内。

  只见严晓星与陶珊珊、陶小燕姐妹两人聚在一处低声说话,罗刹夫人不知怎
的与严晓星一见投缘,含笑点首道:「公子亦赶来了。」严晓星忙上前行礼。

  罗刹夫人笑道:「我不喜欢繁文褥礼,还是随便点好,公子是否探出一点眉
目?」

  严晓星道:「前辈是否指陶胜三而言,抑或晚辈大仇?」

  罗刹夫人道:「两者都有。」

  严晓星略一沉忖,道:「晚辈只觉迷魂谷主陶泰麟老英雄尚在人世,因为陶
胜三多年来亟於查明两位陶姐姐下落那显而易见,眼前就是他授意罗少英高雨辰
掳劫两位姐姐强迫成亲,目的亦在此。」

  罗刹夫人不禁面色一变,道:「此言可真?」严晓星便将窥听陶胜三凶谋叙
出。

  罗莉夫人冷笑道:「原来罗少英已知情势有变,转而引出珊珊和小燕故意讨
好,看来冷面秀士是与陶胜三沆瀣一气。」

  严晓星道:「他志在探明前辈的意向,再也受陶胜三之托探明二位陶姑根仇
冢是谁,前辈答话巧妙,使冷面秀士及陶胜三释了胸中之疑。」

  陶珊珊道:「公子话中涵意是指冷面秀士亦知家父下落?」

  严晓星道:「在下尚未能断言冷面秀士确知。」话音突顿,蓦闻遥处随风传
来一声清澈长啸,忙举掌一挥,满舱灯火全熄,道:「有人来了,前辈速放舟中
流。」身形一闪,掠出舱外而去。他沾足江岸边,将面具戴好,孟逸雷及偷天二
鼠一跃而至,并肩屹立在劲疾夜风中,袍袖瑟瑟飞舞,冷电眼神炯炯逼视啸声传
来方向。

  两艘巨舟迅疾荡开江岸,驶向中流,逐渐隐入黑暗沉沉中。远处如风闪电疾
掠而至三条黑影,目睹金刀四煞沉凝不动,不禁大感骇然。来人似乎年岁不轻,
颔下长须飘拂,只听中立老者发出沙沉语声道:「四位可是金刀四煞麽?」

  严晓星答道:「正是,朋友找我金刀四煞为何?」

  中立老者答道:「为了滇西五鬼,我等奉敝上之命敦请四位移驾一叙。」

  严晓星道:「贵上是谁?约晤地点还请一并见告。」

  老者冷冷一笑道:「最好四位随我等前往。」

  严晓星厉声道:「倘不应命如何?」

  老者答道:「违命者死。」

  夜空中金霞疾闪,只听那老者闷嗥出声,一条右臂离肩堕下,血涌如注。两
老者不由魂飞胆落,驾起断臂老者穿空而起,去势如电,转眼无踪。严晓星道:
「我等此刻起暂不能以金刀四煞的装束现身,使其自乱。」四人身形迅即远逝隐
去。

  朝阳正上,金黄色的光芒洒在街道上,有着温暖的感觉,严晓星俊逸潇酒的
身形竟出现诸暨大街上,负手慢步进入四海镖局分店对街大和茶楼临街一个座位
坐下。

  食客们均以昨晚金刀四煞痛惩滇西五鬼之事作为谈资,更有谓金刀四煞乃神
木尊老传人仆徒,神木令尊者传人既取得屠三山那幅藏珍图,更进而欲攫得丰都
双判手中持有之图才可从容到手骊龙谷藏珍。这自然传严晓星等人既定之策所散
播出风声,攻心为上,使凶邪畏首畏尾,自乱脚步。

  严晓星目光打量在座食客,欲发现有无罗少英在内,据丐帮高手蹑随随罗少
英之後,只见罗少英走入天和茶楼,无疑必在其内。店夥急急走来,哈腰笑道:
「客官要用些什么?」

  严晓星因楼下未发现罗少英在座,料定他必在楼上,趁机眉头微微一皱道:
「随便送上酒菜,价钱不拘,楼面上可有空座么?」他仍然戴了一副面具,气度
威武。

  店夥悚然答道:「有,有,小的领客官登楼。」偌大楼面已上了七成座,喧
笑如雷,严晓星一眼瞥见罗少英与三身看天青长衫中人共聚一席正低声谈论。严
晓星迳向罗少英邻席坐下,正好背对背而坐。

  只听一人低声道:「金刀四煞武功高绝,西门堂主严命务须搜觅查出金刀四
煞的下落,目前之策必须施展金线钓鳖之策。」

  罗少英道:「计将安出?」

  那人道:「四海镖局保了一份重镖,俱是珍异古玩,价值连城,传江都盐运
使送与粤督,今日未牌时分便可到得诸暨分店,镖车必在此打住一晚,我等动手
劫取,留言七月之内在何地赎镖,必引来金刀四煞。」

  罗少英道:「此乃令主授意麽?」

  那人点点头道:「唯有如此才可找出那幅失落的藏珍图。」他们均用蚁语传
声之法,但严晓星听得清晰无遗,并将三人形像熟记於胸。[/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04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05章 移花接木

  末牌时分,秋阳软无力地坠向西山,四海镖局分店两名店夥站在门首不时用
急躁地目光凝望街首。忽地街首传来一串奔马蹄声,只见现出一匹骏骑,骑上人
挥鞭急驰而来,到得四海镖局分店门首霍地跃下鞍来,那匹骏马猛然刹住,纹风
不动。骑上人是位年约三旬开外轻壮汉子,浓眉虎目,英气逼人,黑衣劲装,背
搭两柄虎牙钓。

  两镖夥立即弯腰躬身道:「郭镖头赶到了,总镖头咧?」

  郭姓镖师笑道:「总镖头押着镖车已进了城,也就该快到了,速去准备茶水
酒食,大夥儿休息之处。」

  一名镖夥笑道:「早准备好了,你老请进吧。」

  郭镖师摇首笑道:「郭某先行赶来就是为此?庄镖头咧?」

  只听一宏亮哈哈大笑道:「郭贤弟,你我长远不见,今晚好好聚上一聚。」
说着,店内飞步抢出一个花白短须,四方脸瞠五旬老者。

  郭镖师面现愉悦笑容道:「庄兄好。」

  正说之间,街首传来得得蹄声,只见五人五骑护著两辆镖车而来。为首一骑
乘坐一紫酱脸膛貌相威武长须老者,这人正是江都四海镖局的总镖头神剑韦护筱
云萍,身後四个镖头都是太阳穴高高隆起,目中精芒内蕴,一望而知均是内家高
手。

  筱云萍略一寒暄後,急命将镖车推入店内,关上门户,哈哈大笑道:「各位
辛苦了,料不到这趟镖竟然风平浪静,看来筱某有点杞人忧天了。」

  庄镖头道:「此乃总镖头洪福齐天,碰巧武林黑白两道均为骊龙谷藏珍所吸
引,如今又为铁掌追魂屠三山藏珍图被神木尊者传人得去,群雄纷纷追查此图下
落无暇顾及本局重镖,虽然垂涎也投鼠忌器。」筱云萍闻得神木尊者之名,眉头
微微一轩,欲言又止,挥手示意镖夥将红镖安置妥当。

  分店内已准备三桌丰盛酒筵,大夥儿兴高采烈,猜拳行枚,尽情饮酌。这一
吃喝,约莫耗去了两个时辰,虽不烂醉如泥,却也显得头重目眩,加上白天里鞍
马劳顿,一倒在床上均即呼呼睡去。一位镖师及两镖夥奉命看守红镖,他们三人
吃喝已饱,并且在一条长凳上聊天,渐渐感到眼皮沉重,不知不觉地也沉睡了过
去。蓦地,四海镖局分店如风闪电疾掠来十数条黑影,如入无人之境。

  只听一低沉语声道:「不准妄伤一人,只准搬运红镖,亦不可私吞一物,违
令者死。」

  十数条魅影疾掠入红镖藏处,各人取出一袋,迅快地尽取一空,从容离去。
他们翻出城外,突尾随一条人影,形迹飘拂,肉眼难辨,十数匪徒也不虞有人暗
暗缀著。天色蒙蒙发出曙光,尾随匪徒身後的那人正是严晓星,只见匪徒扑入一
座险峻山谷内,这片深山到处悬崖峭壁,榛林深莽,险峻异常,追踪至谷口外,
突闻一声宏亮笑声道:「都到手了麽?」

  但听回答道:「神不知鬼不觉均已偷到手中。」

  「好,咱们这神莽谷内已布下天罗地网,但等鱼儿上钩。」严晓星倏地收住
前行之势,隐在一株树上,凝目察看形势。

  良久,谷内突然窜出一身线织团花赭黄缎袍的老者,秃额庞眉,虎目炯炯生
威,腰间系着一根丝绦,就在严晓星存身巨树十数丈外停下,顾盼了一眼,朗声
道:「何贤弟。」

  林莽内翩若惊鸿般闪出一个玄衣劲装,背搭兵刃瘦小老者,抱拳笑道:「朱
兄,你适才返回又奉命外出麽?」

  秃额老者点点头道:「四海镖局虽遭了池鱼之灾,但我等志在金线钓鳌,诱
使金刀四煞落网,愚兄奉令布设疑局,使武林群雄自乱,却非三两日可了,寒舍
家小只有奉托何贤弟遇事照拂了。」

  瘦小黑衣老者含笑道:「朱兄放心,此乃小弟义不容辞之事,风闻四海镖局
所保的镖货是人间奇珍,究竟是什么希罕之物?」

  秃额老者嘿嘿乾笑了两声道:「贪黩之物俱是价值连城奇珍,蒙总护法赏赐
一珠。」老者从肋下囊中取出一颗宛如核桃大小的明珠,放出淡黄色光华。

  何姓老者道:「大则大尔,有何珍异。」

  秃额老者用目一瞪,道:「你别不长眼睛,此珠虽为猫眼,晚间可大放光明
烛照十丈方圆,但其珍之处却在蛇虫不侵,功可驱毒避邪。」

  忽闻一声银铃娇笑道:「有此等宝物麽,让我开开眼界。」

  谷中掠出一粉红罗衣俏丽少女,波光流转,笑靥如花,约莫二十一二年岁,
瞥见秃额老者手中猫眼,诧道:「哟,这是总护法赏给你朱老师的麽?」伸出纤
纤玉手,即待取来观赏。

  秃额老者迅快将珠放回囊中,呵呵笑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还是珍藏
的好,萧姑娘,你也奉令外出麽?」

  少女向秃额老者白了一眼道:「奉令与朱老师同路,但分头行事,你我快走
吧。」

  两人疾步如飞奔入诸暨城,大街上行人车马熙来攘往,阳光煦和,除了天空
不时飘落一片片的黄叶外,一切如恒。一老一女步入四海镖局分店斜对面江南春
酒楼。此刻四海镖局分店内正忙得如在热锅上蚂蚁般,查不出一丝端倪。

  总镖头神剑韦护筱云萍省悟出昨晚酒食中必有蹊跷,不然为何昏睡如死,只
急得在大厅上来回踱步,不停地长吁短叹,一直想不出那窃镖之人究是何来历。
突然门外起了一片重重敲门声,总镖头神剑韦护筱云萍一皱眉道:「快去,开门
问明是何许人物,不准泄露红镖被窃之事。」

  一个镖夥应了一声,抢身奔出,须臾迅快掠回厅内,禀道:「嵩山少林悔心
院长老静澄上人率领少林高手及昆仑掌门人沧海客等门下弟子求见,并言失镖之
事。」

  筱云萍闻言大愕,道:「他们是如何知情的?快说,我立即出迎。」老者长
叹了声,整装率众迈步外出。

  只见一白眉银须老僧及一羽衣星冠鹤发童颜道人并肩含笑,身後聚立著十数
僧道俗装束武林高手,忙抢步趋前,抱拳一揖道:「筱某何德何能,致惊动两位
大驾及诸位老师光临。」

  静澄上人道:「筱擅越,武林中人最讲究同气相求,昆仑掌门人後老衲惊闻
失镖,故而冒昧来此探问,老衲等只要力之所及,无不愿尽棉薄。」

  筱云萍面露感激之色,肃客入内,他乃豪爽好客之人,立命准备筵席,一扫
愁颜强振精神周旋於群雄之间,一一寒暄,不使宾客有冷落之感。沧海客席间问
起失镖经过,筱云萍答称事前并无丝毫迹象,事後亦无痕迹可寻,不知贼人是何
来历,并诧异群雄为何闻风如此之快。

  静澄上人诧道:「这风声怎么能如此快传播开来,此乃一不可能之谜。」

  蓦地,大厅上忽响起啪的一声,一只钢镖疾如奔电由厅外射入,钉实在正梁
上。群雄一惊,抬面望去,但见镖尾上悬着一封信柬。筱云萍一鹤冲天拔起,伸
手一攫,将钢镖拔在手中,身如落叶般悄无声息地落下,展阅书函,不禁面色一
变。

  静澄上人道:「是何人投柬?」

  筱云萍递与静澄上人,道:「禅师一瞧便知。」

  静澄上人接过,只见上书:「欲知红镖下落,速往江南春酒楼上便知。」群
雄一见,不禁一怔,将信将疑。

  沧海客道:「不论如何,我等须前往察视。」群雄立即起程往江南春酒楼走
去。

  秃额者与萧姓少女登上江南春酒楼,由店夥领着看座,俟坐定後,点了几味
时鲜与三斤酒,目光缓缓四巡。俏丽少女忽目中一亮,只见一玉树丰神俊美少年
飘然登楼,不禁一双妙目凝注着严晓星。

  秃额老者暗笑道:「原来你这小妮子春心已动了。」不过他暗赞严晓星的确
人品气质不凡,难怪这小妮子平日冷若冰霜也动了春心,但可惜严晓星是个手无
缚鸡之力文弱书生。

  正在此际,吕鄯在秃额老者身後擦过,无疑地那颗猫眼已不翼而飞落在吕鄯
手内。严晓星择座於秃额老者紧邻,恰好与萧姓少女面对面,他虽有所为设下此
计,却面上不禁火辣辣地。楼下店夥忽高声传呼道:「六位看座。」接着涌上六
面目森冷狞恶江湖人物,背搭兵刃,凶芒四射,楼面上酒保忙趋前领着看座。

  秃额老者忽低声道:「萧姑娘,你瞧这六人是何来历?」

  少女缓缓移注眼神,凝视片刻,轻摇螓首道:「不知。」

  突闻那六人中一个青面五旬馀老者冷笑道:「这真是邪门,居然有人在黑白
两道高手云集江南武林之际,胆敢动手窃取四海镖局的红镖,筱云萍老儿平日眼
高於顶,目空一切,竟遇上贼星上门,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红镖尽窃一空。」

  秃额老者望了少女一眼,低声道:「这风声大概是筱云萍自己放出去的,事
急难奈,丢脸也不顾了。」萧姓少女微微颔首,似赞同秃额老者之见。

  但闻另一人高声道:「风闻窃镖狂徒是距诸暨城北四十馀里外神蟒谷,此神
蟒谷之名甚是陌生,那些人物咱们何以杳若无闻?」

  正谈之际,四海镖局神剑韦护筱云萍及嵩山静澄上人昆仑掌门沧海客等人已
纷纷登楼入座,均凝耳倾听。酒楼上虽然声嚣如浪,但六面目狞恶江湖人物语音
却字劲力沉,不难分辨清晰入耳。秃额老者与萧姓少女暗暗心骇,显然这风声并
非四海镖局传出的,连神蟒谷名称穴位均打听得异常正确,如此一来,一切如意
算盘非大大打了个折扣,倘不改弦易辙,恐全功尽弃。

  那六人正谈得兴高采烈之际,突闻一蚁语传入耳道:「你等少得意忘形,须
知隔墙有耳,距你等座席不远秃额老者与明艳少女正是来自神蟒谷内,昨晚窃盗
红镖他们二人均参与其事,别言语之间触犯了他们,不然你等不死而伤,无法全
身而退。」

  六人不禁面色一变,十二道炯炯慑人眼神逼视在秃额老者、俏丽少女面上。
秃额老者俏丽少女只觉六人谈话戛然而止,情知有异,察觉森冷目光注视着自己
两人,顿感怒火如沸,正待发作之际,忽闻蚁语传声道:「两位知道他们六人是
谁,他们是百足天蜈皇甫炎门下六恶,厉肃命人施展小巧之技在你朱老师身上盗
取了一物,还留下一处记号。」

  秃额老者不禁面色大变,伸手在囊中一摸,果然那颗猫眼已不翼而飞。少女
目睹秃额老者神色道:「朱老师的猫眼真不见了。」

  秃额老者眼中泛出一抹杀机,点点头道:「不知是何人传声示警。」陡地察
觉神剑韦护筱云萍等也注视着自己两人,猛然警觉情势对自己两人大大不利,忙
低声道:「姑娘,我们快走,皇甫炎门下必然追踪你我,老朽与姑娘在僻静之处
将六恶一网打尽,可逼出他们如何知情的原委及猫眼下落。」两人霍地立起,迅
疾下楼。

  六恶不禁一怔,忽闻传声道:「还不快追。」那面筱云萍等人也闻听传声,
纷纷离座追出。

  秃额老者及萧姓少女奔入一片树林内,双双腾空拔上树顶藏入浓枝密叶中。
须臾,六恶疾远飘风般掠入林中,那面色靛青老者冷森森的眼神四外望了一瞥,
冷笑一声,右掌疾抬,呼的劈出一掌。劲风山涌,轰的一声,枝叶如雨般簌簌落
下,两条身影疾如鹰隼电泻落地。

  秃额老者阴恻恻冷笑道:「六位无事生非则甚?」

  青面老者狞笑道:「两位可是参与盗窃四海镖局红镖其事么?」

  俏丽少女格格娇笑道:「这干你何事?」纤纤玉手一招「拨云捉月」拂去,
疾如闪电抓向青面老者「曲池」穴。青面老者料不到此女出手竟如此快速,忙闪
身倒跃而出。他虽见机得快,但俏丽少女指风如割,竟划开袖管一条五寸口子,
不禁吓出一声冷汗。

  秃额老者抢前一步,冷笑道:「你们六人既盗老朽宝珠,更贪心不足追踪我
俩,哼,你等自寻死路。」侧向疾跃,右掌横推,势如奔雷叭的一声,击实在一
恶肋上。只听一声凄厉惨嗥,那人张口喷出一股殷红鲜血,仰身倒地。

  俏丽少女忽在肋旁拔出一支短剑,寒芒眩目,挥腕刺出一剑。一狰狞老者伸
双掌猛劈少女而来,只见剑芒一闪,寒气逼人,猛感是一柄切金断玉的宝剑,情
知不妙,不及撤身,只觉两腕一冷,双手齐腕坠地,血涌如注,一个身子撞向少
女。少女冷笑一声,身形疾闪,短剑一式「顺水推舟」,嚓的贯胸刺入,惨嗥甫
出半声横尸在地。一瞬眼间,六恶已死了两恶。

  秃额老者哈哈大笑道:「这是你等自取死路,怨不得老朽。」与少女剑掌猛
击。四恶惊怒交集,施展生平功力猛拚,并发出独门暗器。片刻时出四除去三,
仅馀一青面老者苦苦支撑。

  少女叱道:「还不束手就缚。」

  青面老者早萌逃念,只是苦於无法抽身,却又宁折不弯,狞笑道:「老夫与
两位何怨何仇,下手竟如此狠辣,老夫死不足惜,只怨为你神蟒谷带来一场血洗
浩劫。」

  秃顺老者冷笑道:「凭皇甫炎这点道行敢向虎口捋须,纳命来吧。」说著右
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抓向青面老者胸後。

  青面老者被少女迫得险象环生,虽觉秃额老者在胸後袭来却无法闪避,登时
被抓了个正著,五指扣在肩胛骨上,痛入骨髓,面上不禁冒出豆大汗珠。少女短
剑疾撤回鞘,望望青面老者一眼,道:「你是厉肃么?」秃额老者扣在青面老者
肩骨上的五指松了一松。

  青面老者不禁缓了一口气,目泛怨毒之色道:「老朽正是厉肃。」少女指出
如风,点了厉肃数处穴道。厉肃只觉体内真气立刻起了变化,不禁面色惨变。

  秃额老者松了右手,掠在厉肃面前,沉声道:「拿来。」

  厉肃道:「老朽只有命一条,任凭阁下取去,如再屈辱老朽,别怨老朽以污
言相骂。」

  少女面色一变,伸手叭的一声在厉肃面上打了一下重重的,叱道:「凭你也
敢。」

  蓦地,林中纷纷疾闪出十数条人影,现出四侮镖局总镖头神剑韦护筱云萍,
昆仑掌门沧海客,嵩山少林悔心院长老静澄上人等人。静澄上人唱出一声宏亮佛
号,双掌一揖道:「老衲少林静澄,二位可否指示一条明路?」人的名儿,树的
影儿,少林静澄上人在武林中列为顶尖高手之一。

  秃额老者面色微变,抱拳还礼道:「原来是静澄上人,老朽失敬,上人是否
要老朽放过厉肃?」

  静澄上人微笑道:「老衲与皇甫炎风马牛不相关,两位既然来自神蟒谷,四
海镖局失镖自然参与其事,贵上是何来历,谅昔年与四海镖局结有宿怨,不知可
否明告。」

  秃额老者心内暗惊,冷笑道:「老朽确是来自神蟒谷,但却与四海镖局失镖
毫无关系,上人不要中了他人借刀杀人,移祸江东之计。」

  静澄上人道:「阿弥陀怫,事非确证,老朽不能武断,但事出必有因,请将
贵上姓名赐告,并请两位带路求见贵上。」

  秃额老者哈哈大笑道:「歉难如命,我等奉命外出无法回谷,敝上姓名老朽
也丝毫无知。」

  筱云萍欺身掠前,道:「朋友,兄弟四海镖局筱云萍,若蒙赐告一条明路,
兄弟感激不浅。」

  秃额老者阴阴一笑道:「神蟒谷主人是否与贵局失镖有关,恕老朽不知,敝
上虽不在江湖中露面,却光明磊落,老朽心想三两日内必能水落石出。」

  忽闻一昆仑门下冷笑道:「筱老师,此人不见棺材不掉泪,与他枉费唇舌则
甚。」身形抢出,刀光电奔,一式「周处斩蛟」迎面劈去。

  秃额老者嘿嘿一笑,左手疾伸,玄诡无比扣向昆仑门下,右掌迅如电光石火
推出。「叭」的一声,打中那昆仑门下前胸,只听得嗥叫一声,身躯震飞出丈外
坠地,口吐鲜血昏死了过去。沧海客见状面色大变,怒道,「老朽岂能让鼠辈横
行。」说看一掌劈出。

  筱云萍忙道:「筱某意欲自行解决,让筱某不敌时再请掌门人出手相助。」

  长剑猛地出鞘,龙吟响处一朵碗大剑花袭向秃额老者胸後命门要穴。此乃筱
云萍独门剑学绝招「长鲸吸水」,剑未至罡风已自逼人。秃额老者悚然一怔,迅
疾侧身一闪,足踏九官步避过前後联袭。

  虽然如此,只听裂帛声响,背上为剑芒划开了一道尺许长口子,秃额老者怒
啸一声,双掌交错展开猛烈攻击,掌掌摧山裂石,罡风潮涌,卷起弥天尘沙。沧
海客与筱云萍两配合严谨,武功精奥,使秃额老者无法得逞。

  萧姓少女眼见秃额老者渐处於劣势,心中火急,倏地拔出寒芒犀利短剑。眩
目碧芒一闪,只听耳边响起一声佛号,只见四个少林僧人手挥禅杖向少女攻来。
少女鼻中轻哼一声,剑化「回风舞柳」,寒飚惊天,流芒电奔,只听一声闷嗥,
一个少林僧人身形暴跌了出去,左股割开了一道口子,鲜血如注。那少女短剑犀
利,招数辛辣,须臾,四伤其三,均是肩臂重伤,鲜血溅飞。

  少林静澄上人忽白眉一剔,目中射出两道慑人精芒,高声道:「我佛慈悲,
恕老衲要开杀戒了。」少女只感胸前一股罡风重如山岳压来,令人窒息,内腑一
股奇痛,心知不妙。忽地,那罡力加重,少女忽尖叫一声,身形震飞出去,她双
足落地,歪嘴吐出一口鲜血。她却临危不乱,双肩一振,一穿空又起。

  静澄上人喝道:「女施主请留步。」三个少林僧人立执杖扑去。

  少女逃势虽快,却步履踉跄,身形不稳。她窜出林中,逃出才里许,三僧身
法迅快如电,渐渐追及。一僧宏声大喝道:「女施主停从贫僧之言停身最佳,不
然杖下无法幸免。」

  萧姓少女却充耳不闻,三僧加快身法,手挥杖起,势若泰山压顶劈下,其中
一僧左掌运出十二成功力推了出去。蓦地,道旁突闪出一黑衣蒙面人。少女正为
虚空佛家降魔掌力击中后胸,哇的一声,身形冲出,喷出一口鲜血栽仆在地。

  那蒙面黑衣人身形电闪护在萧姓少女身前,扬手疾拂,道:「出家人哪有如
此狠毒。」三僧猛感身上一麻,立时泛开一片奇寒,手足颤抖,禅杖脱手堕地。
黑衣蒙面人急抓起少女望南如飞掠去,奔往一虞幽邃山谷内,投入石洞而去。这
洞穴竟宽敞异常,并有前人隐居时留存的炉灶下榻,乾洁爽朗。

  那蒙面黑衣人将少女放在榻上,嚓啦声响燃着了夜行火摺,在囊中取出一支
油烛点燃。只见他回顾一眼,在石灶上拿起一只瓷碗,迅疾掠出洞外奔向山涧,
将碗洗涤一净,舀了一碗清泉,重又回至洞内。

  烛光明亮,少女面色苍白如纸,紧闭双眸,嘴角仍溢著一丝殷红鲜血。黑衣
蒙面人微微叹息一声,拭乾了少女嘴角鲜血,取出两颗清香扑鼻的丹药,轻轻撬
开少女牙关,以清泉冲服丹药入喉,双手为少女推官过穴。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少女喉中发出轻微呻吟,慢慢睁开眼睑,只见一黑衣蒙
面人为自己推拿穴道,骇然变色,颤声道:「你……是……什么人?」

  黑衣蒙面人停住双手,道:「姑娘受伤沉重,内腑损糜,不可动弹,且静卧
些时候,药力行开,才可无虞。」语音生冷涩硬,言毕转身缓缓步出洞外而去。

  少女回想起受伤情景,但眼前黑衣蒙面人为她推宫过穴最是尴尬,不禁珠泪
夺眶而出。虽说武林中人不拘形迹,那年头仍然男女授受不亲,界限分明,尤其
身受救命之恩的是一陌生蒙住面目男子,更不知是爱是恨,是以少女只觉心绪如
麻,只恨方才为何不立即死去。她心中一急,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黑衣蒙面人正是严晓星,他只觉救治这少女,易於探出神蟒谷隐秘,事又由
他而起,若少女死在少林僧人掌下徒增心灵罪愆,何必死一无辜。严晓星心地一
片纯白,救人之举出自真挚,殊不知男女之间关系微妙,情势发展也不知本来所
料。

  他坐在山涧旁,流泉淙淙,清风吟谷,枫红如火夹杂在葱绿郁翠间,绚烂悦
目,但只觉心境不得宁静,前尘往事一一浮於眼前,不禁低声长吟道。

  欲借黄菊荐饮,

  望冀驿音信沉沉,

  住在柳洲东岸,

  彼此相思,

  梦去难寻。

  北雁来时秋期寝,

  寒月坠将晓还阴,

  争奈多情易感,

  音信无凭,

  如何消遣得初心。

  严晓星念旧寄情,大名府许飞琼的倩影时刻萦念脑中,吟罢不禁长叹一声。
在他身後不远处突隐现萧姓少女身影,重伤初愈,玉容惨淡,却依然俏丽,樱唇
轻咬,凝眸沉视严晓星後影良久,突有所悟,不禁绽开如花笑靥,暗道:「哼,
原来是你,语音佯装生冷涩硬,是防我识破你本来面目。」脑中灵机一闪,迅快
转身离去。

  严晓星在洞旁坐了半晌,心境转趋宁静,缓缓地走回洞内,只见少女面向壁
睡,不时发出梦呓般微弱的呻吟,遂转身问道:「姑娘感觉好些了么?」语音仍
是涩硬冰冷。

  那少女缓缓转过,道:「伤处痛楚难忍,似为少林僧人暗中点伤了穴道,可
否请阁下解开,贱妾永铭大恩。」

  严晓星闻言不禁一怔,道:「伤在何处?」

  少女靥上不禁泛出红霞,低声道:「伤在左乳。」说到最後,一字几微弱不
可闻。严晓星不禁大感为难,手足无措。

  萧姓少女道:「阁下难道不肯施救麽?」

  严晓星叹息了一声,缓缓伸手解开少女上衣。少女只觉得羞不可禁,紧闭星
眸,霞飞双靥,身躯不住颤抖。一片晶莹莹如玉酥胸空肤呈显在严晓星眼帘,严
晓星不禁心旌招摇,耳鸣心跳,血脉贲张,他强抑著心神,察见左乳之下果有一
点青紫淤伤。

  他未遑思及少林僧人虚空出指何以能伤在如此要穴,只暗惊倘非自己两颗丹
药,少女定然无救。此刻救人要紧,心内无丝毫杂念,遂闭上双目,掌凝纯阳真
气,缓缓紧抵在少女乳上。少女只觉一缕奇热循穴攻入,四肢百骸无不舒透,不
由嗯咛出声。

  红烛将罄,淤伤渐褪,严晓星长吁一声,睁开双眼,将少女胸衣掩好,道:
「姑娘血行无阻,谅已无碍,在下也要告辞了。」

  少女闻言一惊,眸中珠泪不由自主地涌出,如断线般顺颊淌下,凄然笑道:
「阁下真要走了麽?将何以处置贱妾。」

  严晓星要走是出於真心,他警惕不可为情丝绊羁,纵然与原定之计大相迳庭
也在所不惜,突闻此言,不由大感震愕,道:「在下路经偶过,不明此事究竟谁
是谁非,但不忍姑娘死於非命伸手相救,闻听少林僧人之言,姑娘来自神蟒谷,
在下之见,姑娘不如迳回神蟒谷。」

  少女幽怨地望了严晓星一眼,道:「阁下相救之德,贱妾除了以身相报外别
无他途,但贱妾蒲柳之姿自知无望,唯求阁下赐贱妾一死……」

  严晓星大惊道:「这怎可?」

  少女凄然答道:「贱妾活在世上又有何用?」

  严晓星呆得一呆,道:「在下家中已有妻室,不然以姑娘的才貌在下更有何
求,望姑娘三思而行,今日之事在下定然守密。」

  少女不答,缓缓坐起,突拔出腰部那只短剑欲自刎明志。严晓星不禁大惊,
出指一弹,一缕指风如箭射出。少女只觉腕脉一麻,短剑脱手落在石榻上,不由
失声痛哭,宛如巫峡猿啼,凄恻断肠。严晓星太息一声道:「若易身相处,姑娘
又将如何?」

  少女道:「为奴为婢,於愿已足,但阁下不能弃贱妾如遗。」话声一顿,又
道:「阁下不愿以真面目相示,分明厌恶贱妾出身不正。」

  严晓星道:「姑娘何出此言,在下讳秘面目实有难言之隐,倘或在下狞恶丑
陋,与神蟒谷站在敌对方位……」

  言尚未了,少女忙道:「少女从一而终,其他皆非所计,贱妾别无所长,却
有过目不忘之能,阁下似在江南春酒楼与贱妾相邻而坐。」

  严晓星诧道:「姑娘委实眼力锐利,然在下有种受愚感觉。」说著揭下蒙面
纱巾。

  少女立了起来,凄然一笑道:「贱妾方才才辨识公子,倘贱妾言之不差,则
贱妾也几乎受愚了。」

  严晓星不由哈哈朗笑道:「姑娘玉雪聪明,在下本有所为,但仗义伸手相救
姑娘又是另一回事,在下不愿挟恩索报,不然如何在下自始至终不追问姑娘姓名
来历。」

  少女道:「此身已属公子,公子不问,贱妾也要说明。」

  严晓星微微太息一声道:「姑娘何必作茧自缚。」少女面色一变,霍地伸手
拾攫地上短剑。严晓星身形疾滑,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将短剑攫在右手中。少女回
身拿剑,却扑夺一空,身形一个踉跄,栽扑在严晓星怀中,不由掩面嘤嘤啜泣。

  软玉温香抱满怀,严晓星不禁慌了手脚,道:「在下一时失言,姑娘何必认
真。」

  少女暗忖:「我索性赖在你怀中,没有承诺我绝不放手。」只是啜泣不答。

  严晓星无可奈何,皱眉道:「在下并非柳下惠,万一失礼姑娘……」

  少女道:「此身已属公子,其他皆非所计。」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在下已订有妻室,只恐屈辱了姑娘。」

  少女绽开一丝笑魇,道:「贱妾并非拈酸吃醋之辈,为妾为婢於愿足矣。」
严晓星此刻已坦然於怀,笑询少女来历。

  少女温婉答出她名叫萧文兰,双亲仍在,家住在西湖不远萧村,父兄农商为
业,家道殷实,因自幼喜爱习武,姑父金天杰为武林中人,年前其姑父投在神蟒
谷内遂将她引来,迄今为止尚不知首脑是谁,但神蟒谷中人甚少为恶江湖。

  严晓星道:「如此说来,神蟒谷并非真正总坛所在了?」

  萧文兰点了点头道:「不是,此次窃取四海镖局红镖,志在诱使金刀四煞现
身,因江湖传言铁掌追魂屠三山那幅藏珍图为神木尊者传人得去,金刀四煞却是
神木尊者当年得力手下。」说着忽抬面娇笑道:「贱妾疑心公子就是神木尊者传
人。」

  严晓星闻言心神暗暗一震,笑道:「在下如真是神木尊者传人,何必不用神
木令纠合天下武林,声讨不义,如此煞费周章则甚?」

  萧文兰银铃悦耳娇笑道:「既然公子不是神木尊者弟子,那定是神剑韦护筱
云萍同道,神蟒谷中大有能人,总护法西门玄的武功高不可测,公子必须谨慎从
事。」

  严晓星道:「姑娘可否相告神蟒谷内形势?」

  萧文兰道:「公子一定要去神蟒谷麽?」

  严晓星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欲将红镖神不知鬼不觉璧还四海镖局。」

  萧文兰沉思有顷,振身而起,牵著严晓星手道:「我们去诸暨城内再说。」
拉著严晓星掠出洞外,迅如流星奔电而去。

  严晓星和萧文兰两人找一僻静客栈,订下两间房间,用完餐后分别洗涑,严
晓星正准备就寝,萧文兰却来到他的房间,严晓星诧道:「文姐,有什么事?」

  萧文兰娇靥绯红,不发一语,却开始低头解衣,严晓星心头一震,已知萧文
兰的意思。片刻之后,一个晶莹如玉的娇躯就呈现在严晓星的面前,严晓星不禁
看呆了。萧文兰本是下定了献身的决心,但赤身裸呈在严晓星的面前,在他的灼
灼目光注视之下,大感吃不消。她只觉全身发软,娇慵地爬上床,娇羞地将一条
夹被盖的死死的。

  严晓星的原始冲动却被挑拨的不能不激发了,他一跃上去,呼吸浊重地拉开
了她的夹被,只见她畏缩着,像一头柔弱的小羊。薄暮的彩霞从窗口缝透入,映
照着萧文兰一身洁白细致的肌肤,最诱惑的还是那盛满的,圆形而富有弹性的臀
部……

  严晓星张开了他的双手,萧文兰闭着双眼迎接着。一对俊俏的、赤裸裸的男
女,终于紧紧的拥抱着。欲望如潮涨,一分一寸地升高。严晓星亲吻着萧文兰火
热的香唇,一根大宝贝已在她的大腿根部一挺一冲。萧文兰已沉醉如迷,在严晓
星的爱抚之下,她已春心汤样,淫水直流。

  肉体的纠缠、真情的交流。爱慕、怜惜,逐渐变成野性的冲动。严晓星缓缓
地分开了萧文兰修长的玉腿,宝贝已顶住阴户外缘,不停地叫阵喊战了……

  萧文兰全身酥软,心头似是小鹿顶撞,阴户中则像万蚁俊巡,奇痒无此,她
使力抱住了严晓星的颈项,喘气地诉说:「星弟……你的……真伟大……我……
我……很舒服……我……都给了你……我要……我要你的……进……呵……要进
去……我的……那里面……星弟……呵呵……」

  严晓星下肢一挺,「滋……」已将龟头先行塞入了那条成仙的途径。萧文兰
感觉到了下体的一阵压迫,心里明白,这是时候了。急忙咬紧牙跟,浑圆的屁股
配合著严晓星的进攻,轻轻地往上一提,缓缓地容纳了这一根宝贝。

  严晓星温柔地、细心地,不敢大意,进两分、退一分,徐徐有致地摸索着前
进。他知道,这是萧文兰的一段新的生命旅程。而萧文兰已然承受了破瓜之苦,
正遂渐进入迷离悦恍之境,口里不住地叫着:「哎……哎呀……星弟……我……
乐……死了……你的……你……那……那……那……在我里……面……哎呀……
哎……」

  严晓星挥军直进,终于将整根火红的宝贝进入了那狭窄的隧道中。龟头直抵
花心,萧文兰轻摆着腰枝,又叫了起来:「噢……好……好美喔……真……真的
有……有……这种美事……星弟……我……我……的里面……很……充实……我
美……美……美死了……轻……轻一点……哎呀……哎呀……」一阵又一阵的高
潮涌起。

  萧文兰暗用内功之力,加强阴道肌肉的收缩,严晓星的整根宝贝就像是被一
团会自动张缩的肉团控制着。严晓星一边疯狂地加紧抽送着,一边在萧文兰耳边
柔声道:「文兰姐姐,你实在太美、太好了。」

  「哼,我才不信你的话。」萧文兰撒娇着。

  严晓星双手爱抚着她坚挺的乳房,同时不忘记那根宝贝一抽一送着。严晓星
的龟头被套在子宫口不断地被吸吮着,传来一阵阵陶然快感,怜爱地说:「好姐
姐……我……我那个……被你下面的小嘴巴……吃的太舒服了……痛快吗……」

  萧文兰下体的淫水,和破瓜的血水混流着,她叫道:「唔……星弟……我不
知道……我忍不住了……忍不住了……我……我……我……美……美死了……可
怜……可怜我……哎呀……弟弟……你的……你……那个……又大……又热……
呵呵……我很……感激……的……那……要……来……来……呀……」萧文兰不
停地淫叫着,水也不住地流着,从屁股边缘一直流落在床单上。

  「文兰姐姐,我……我爱死你了。」

  「唔……星弟……我……我也是……今天……我……美……了……又……又
来……来……了……我……我死了……我甘愿……我爱……爱那个……真是……
好的……好东西……星弟……我受不……不……了……」

  「文兰姐,我也是……我要……」于是一翻一扰,一深一浅,两条肉虫直缠
得天昏地暗,严晓星感觉了一阵子的热血奔腾,加紧抽送……

  「噗……噗……噗……」就在严晓星射精的当儿,萧文兰屁股大力地向上一
挺,子宫内部激出一股回旋之气,将这些浓精悉数纳入。严晓星精水射出,萧文
兰也同时回报予一股暖暖的热流,滚热地包住了他整根宝贝。两人几乎是同时,
身子一阵阵颤抖,灵肉交流的最终目的达到了。

  「星弟……这辈子……姐姐都是你的了……」

  「姐姐……弟弟……爱你一辈子……」紧紧互拥着,细诉着。

  「星弟,今天要不是你,姐姐的命都没了。」萧文兰娇声道。

  严晓星笑着道:「姐姐的命不会没了,倒是小弟会被姐姐迷死。」

  「你呀,就会甜言蜜语哄女孩子,你跟姐姐说,已经有几个了?」萧文兰笑
着问道。

  严晓星自然也不会瞒她,一五一十地交代了,萧文兰娇笑道:「你放心,姐
姐也不是醋娘子,来吧,再好好爱姐姐一次。」

  「遵命,娘子。」严晓星俏皮地道。

  「你坏……啊……对……再快一点……哦……这下好深……嗯……嗯……」
醉人的呢喃声再次在客房中响起……

  翌日,午牌时分。武林群雄纷纷奔集神蟒谷外,密密麻麻,均是黑白两道高
手。只见神剑韦护筱云萍跨出两步,抱拳环揖了一圈,含笑道:「筱某无能失去
红镖,致惊动诸位,筱某不胜感激,但决不敢有劳诸位出手相助……」

  忽闻群雄中传出一声冷哼,一条身影疾闪而出,却是那百足天蜈皇甫炎,面
色一片冷肃,沉声道:「筱老师,咱们来到神蟒谷,既非相助於你,更非来瞧热
闹,而且欲与『金刀四煞』见面。」

  昆仑掌门沧海客冷笑道:「凭你也敢与金刀四煞见面,上次你不是见着神木
令,便魂不附体转身挟著尾巴逃之夭夭么?」

  皇甫炎见沧海客当场揭他疮疤,不由老睑铁青,厉喝一声道:「你是听谁说
的?」

  沧海客哈哈大笑道:「这还用问么?」

  皇甫炎怒道:「一派掌门出言应知分寸,我皇甫炎分明不在你眼中,今日趁
此一会倒要试试昆仑武学有何惊人之处。」说时,右掌呼的劈出。

  沧海客鼻中轻哼一声,迅疾攻出三招。霎那间,只见掌影漫空,劲风如山,
凌厉无匹,各以真实武功,硬打猛击。这一交手已过百招,还是未分胜负,皇甫
炎竟是越打越猛,真力充沛,招式越用越奇,错非沧海客乃一派宗师,早就落败
了。武林群雄多在剑林刀雨中厮混了半生,但几曾目睹如此以真实功力相拚的场
面,不禁瞧得心骇神摇。

  蓦地——

  神蟒谷内传出阴恻恻冷笑道:「住手。」

  沧海客与皇甫炎倏地分了开来,只见谷口内快步走出十数人,为首的一人身
长八尺,骨瘦如柴,双肩高耸,身着一袭朱红织金锦袍,一张瘦削马脸,鼻塌掀
唇,一双蛇目,白多黑少,阴森骇人,肩上斜搭着一支丧门剑,狞笑道:「兄弟
西门玄,诸位来我神蟒谷意欲何为?」

  筱云萍趋前抱拳道:「西门老师可就是神蟒谷主人么?」

  西门玄冷冰冰答道:「正是。」

  筱云萍说道:「筱某实想不出在何处与西门老师结有宿怨,为何窃去敝局红
镖。」

  西门玄嘴角一咧,皮笑肉不笑,双眼微瞪,冷笑道:「无他,这几年四海镖
局名声太大了,也着实为筱镖头赚了不少银子,俗言树大招风,名高必危,依兄
弟之劝,不如就此歇手,让绿林道上朋友可获温饱,倘筱镖头赐允,兄弟立即原
璧归赵。」

  武林中人宁折不弯,何况众目睽睽之下,筱云萍何能应允,不禁胸中怒火陡
涌,冷笑一声道:「西门老师,筱某既以保镖为业,对黑白两道朋友始终相敬,
丝毫未有失礼,西门老师既未受何人之托,心生劫镖,就该光明磊落当场拦镖,
为何效那鼠窃之行。」

  西门玄桀桀狞笑道:「那是兄弟不愿沾上血腥,既是如此,兄弟倒要瞧瞧筱
镖头有何能为索回红镖。」

  筱云萍立时神色一变,反腕拔剑出鞘,呛啷龙吟过处,一道寒光应腕而出,
振出三点金星带起一片剑啸。

  西门玄喝道:「且慢。」

  筱云萍道:「西门老师还有何话说?」

  西门玄眉宇突泛起一抹杀机,双目寒芒扫视了武林群雄一眼,道:「兄弟不
动手则已,一出手即立见血腥,诸位若存心瞧热闹,不如就此退出山外,否则兄
弟辣手无情。」

  皇甫炎不禁冷笑道:「好大的口气,可惜吓不退老夫。」

  西门玄望了皇甫炎一眼,阴阴笑道:「阁下想必就是北五省享有盛名的皇甫
炎了,皇甫老师不听兄弟之劝,兄弟也是没办法的事。」说着,目光转注在沧海
容静澄上人脸上,沉声道:「两位昨日无事生非,兄弟门下朱同、萧文兰一死一
伤,有道是血债血还,稍时自必清结,那萧文兰尸骨何在?」

  静澄上人冷笑道:「那萧文兰施展歹毒暗器伤我少林弟子多人逃逸无踪,朱
同亦逃去,怎么可以说是一死一伤。」

  西门玄面色一寒,缓缓抽出肩後长剑,剑泛蓝汪汪光华,分明是淬有剧毒,
厉声道:「此乃兄弟与四海镖局之事,奉劝各位速速退出是非之处,免受池鱼之
灾。」

  突然,窜出一个五旬开外的劲装老者,手持一柄外门兵刃五星轮,宏声大笑
道:「西门老师也太狂妄了,须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卢某要领教你西门老师
剑上绝艺。」

  武林群雄认出此人是河洛一怪金轮银梭卢海星,其武功兼具正邪之长,诡异
辣毒,多年末露面武林,今日又重现神蟒谷外,不禁暗暗骇异。

  西门玄身後突掠出一瘦小汉子道:「总护法,且先让属下会一会这位武林高
人。」

  一晃手中蛇头槊,攻出一招「拦江截斗」,奔雷掣电向卢海星袭去。卢海星
哈哈一笑,倏地腾空拔起,蓦地一沉,双足正点在蛇头槊上。瘦小汉孑猛感双肩
酥麻,虎口如裂,蛇头槊脱手堕地,不料卢海星五星轮夹看一片劲风砸下。只听
一声凄厉惨嗥腾起,瘦小汉干一颗头颅被砸得粉碎,浆血飞溅,惨不忍睹。

  卢海星一脸冷肃之色,道:「老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不死必伤,望西门老
师不要遣人送死。」

  西门玄嘿嘿一笑,长剑疾指,一式「三星追月」攻出,嗡的幻出三点蓝星指
向卢悔星胸腹三处重穴。卢海星不禁面色一变,五星轮索罗罗一式「开天辟地」
猛砸,一阵格郎郎金铁交鸣之声,激起火花眩目,两条人影迅疾地分了开来。

  西门玄桀桀怪笑一声道:「能接下兄弟一击,武功果然不同凡响,好!再接
兄弟一招。」说时,剑幻「孔雀开屏」,撒下一片剑网,寒飚漫空罩下。

  卢海星大喝道:「来得好。」五星轮一招「风云四起」,奋展十二成真力硬
封硬架。但闻西门玄喉中发出一声厉啸,接著一声闷哼,只见卢海星身形震开千
重剑网,激射而出翻落沉椿於地,左肩上被划开一道口子,鲜血迸溢而出。卢海
星目光怨毒,一脸激厉之色。

  西门玄阴恻恻笑道:「兄弟剑上淬有剧毒,见血必死,卢老师最多活不过两
个时辰。」

  忽闻一声森冷的笑声传来道:「这倒未必。」四条黑影疾如电泻落下,现出
四个丝织黑衫身披金刀,两目森冷的老者。

  武林群雄不禁同声惊呼道:「金刀四煞。」

  金刀四煞中一人快步地走在卢海星面前,取出一粒丹药,道:「尊驾速速服
下,可保无虞。」卢海星接过还未及言谢,那黑衣人已急闪离去,身法之快无与
伦比。

  西门玄不禁呆住,想不到金刀四煞居然敢现身神蟒谷外,不知是惊是喜。金
刀四煞自然有严晓星在内,此刻严晓星缓缓拔出金刀,冷笑道:「风闻尊驾盗窃
四海镖局红镖,是为了诱我金刀四煞现身,但我等与四海镖局风马牛毫不相关,
其故何在?」

  西门玄阴阴答道:「兄弟目的既达,阁下也无须询问其故了。」

  严晓星道:「那麽有何赐教?」

  西门玄道:「兄弟意欲以四海镖局红镖换取藏珍图。」

  「什么藏珍图?」

  「就是屠三山失去的那幅。」

  严晓星哈哈狂笑道:「西门老师错了,我等并未身怀藏珍图。」

  西门玄阴阴一笑道:「图在神木尊者传人手中。」

  严晓星面色一变道:「神木尊者传人与我等更扯不上什么关系。」

  蓦然谷内奔出黑衣大汉,朝西门玄躬身禀道:「红镖失窃,已不翼而飞。」

  这话无异如雷轰顶,西门玄面色大变。武林群雄哗然震惊,神剑韦护筱云萍
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似以横生枝节,心疑西门玄有意设此诡计,那有这麽巧
之事。

  群雄私议,与筱云萍心中感觉一般,分明西门玄自知他所惹下的祸太大了,
已闹成不可收拾,唯有如此才能远祸。

  此刻,四海镖局一名趟子手飞奔而至,向筱云萍禀道:「总镖头,所失红镖
为一不知人物起出交回分店,全部镖货仅失一颗猫眼珠。」筱云萍不禁大喜,立
示意镖局武师及少林昆仑高手赶回诸暨。

  西门玄大喝道:「且住。」

  严晓星冷笑道:「西门老师你也忒狂妄了,速返神蟒谷,不要自讨无趣。」
西门玄大怒,振腕一剑劈出,只见电蛇乱奔,蓝芒眩目,逼出一片刺耳啸风。

  严晓星喝道:「你自找死。」金刀划出一道金蛇。

  少林高僧净澄上人赞道:「好一招『指天划日』。」

  声犹末了,刀剑交击响声中,漫空蓝芒全敛,西门玄右臂上划破一道血口,
小指被削断一片,殷红血液如注涌出,西门玄面色惨厉,大喝道:「我西门玄与
你誓不两立。」

  严晓星哈哈大笑,一刀「雪花盖顶」挥出,出式之快,无与伦比。西门玄只
觉头顶一凉,满头黑发尽落,变成一颗光溜溜秃头。严晓星冷冷笑道:「割发寄
首,日後遇上莫怪在下心狠手辣。」

  西门玄已胆寒魂飞,哪敢答话,掉首率众遁去。金刀四煞身形猛地一鹤冲天
腾起,穿空如电,瞬即杳失无踪。武林群雄亦纷纷作鸟兽散去。筱云萍率众赶回
四海镖局分店,果然失去红镖除了猫眼珠外全数送回。沧海客诧道:「送回红镖
的是何人物?」

  留守分店的郭镖师答道:「那人黑衣蒙面,问他亦不答,立即转身离去。」
筱云萍等人不禁讶异。

  突见镖夥急奔入来,道:「金刀四煞请总镖头一人出见。」筱云萍等人闻言
不禁面色大变。

  镖夥见状忙道:「金刀四煞言道并无恶意,只是求总镖头一人出见,晤谈数
言。」

  筱云萍咳了一声,道:「筱某独自一人前往就是。」迈步出店而去,只见金
刀四煞已立在店内,四人面色一片冷肃,急趋了数步,抱拳长揖道:「不知四位
驾临,筱某未及出迎,望请见谅。」

  严晓星道:「筱老英雄不必多礼,我等四人冒昧晋见务须言明一事,红镖虽
被找回,但仍少一猫眼珠,现在在下身旁,唯须暂借一用,一俟用了立即璧还,
俾能全始全终,老英雄能向物主作一担待麽?」

  筱云萍大悟,这全部红镖寻回俱是金刀口煞之力,哈哈大笑道:「区区一珠
之微,筱某还能担当得起,四位可否留步片刻,筱某以水酒粗肴聊表谢忱。」

  严晓星道:「这倒不必了。」说著,抱了抱拳,转身离去。镖局群雄才知找
回镖货系由金刀四煞之助,均不胜感叹。

  暮秋初冬,千山落木,河北大名府景物有着萧然之感,伏建龙府外倚墙一株
巨柏依然挺立云霄,枝叶葱绿,两扇黑漆大门紧紧闭合著,门楣角上结著厚厚的
蛛网,似久未有人开启过。石板大街飘然走下一条俊逸潇酒的身影,停在伏建龙
府外目露惊愕之色。

  此人不言而知是严晓星,他虽知伏建龙定不在府中,却府内另有别人留置经
管产业,此刻看来似荒废已久。他飘然漫步走至屋後,翻墙而入,只觉得庭园依
旧,但阗无一人,心头油然泛起一种凄凉沧桑之感。

  严晓星走入昔年的居室,朝那小圆孔凝望,暗道:「不知那无名老人还仍在
麽?」轻轻唤了一声,却无回音,显然无名老人亦已离去,下意识地要去探望一
眼,身不由主地朝暗门秘径一闪而入疾杳。

  须臾,窗外忽传来一声惊噫道:「这小辈为何不见?」

  两条身影疾若惊鸿般掠入室中,现出一个矮子,一张猴脸,面黄微髭,双目
滚圆乱转,肩上飘搭一柄蜈蚣钩,不停地抓耳摸腮,神情十分焦急。另一人生就
一张猪肝睑,约莫四旬开外,面目阴森,提着一柄铁锤,嘴角阴阴带笑道:「他
不会飞上天去,以你我两人倘让他逃出手外,有何颜面回去,必在秘室中。」

  猴脸人道:「秘室何在?」目光忽一闪烁,一跃而起落在书架上,反掌五指
抓住一拉。

  书架霍地移了开来,但见一块墙壁,哪有什么暗门秘室,猴脸人不禁尴尬一
笑,道:「那小辈机灵透顶,莫非他已发觉我等在身後遥缀,存心诱我等来此施
展金蝉脱壳之计遁去。」

  面目冷阴汉子未及答言,只听窗外传来朗声道:「两位可是找寻在下麽?」
二人不禁心神猛骇,人影疾闪掠入,严晓星距两人之前丈外悄然落足。

  严晓星道:「两位奉何人之命来此相寻在下?但望见告。」

  猴脸人道:「尊驾是否姓严?」

  严晓星答道:「在下正是姓严?」

  严晓星摇首道:「在下是来访伏建龙,怎奈室空人去,伏建龙不知何往。」

  那面目森冷汉子忽一锤袭来,宛若泰山崩落,力逾万钧,带出一片急风,施
展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将严晓星一击毙命。严晓星身形一挪疾转,左手五指迅
如电光石火疾伸,一把扣在森冷汉干执锤右腕上。只听卡察一声,腕骨全断,血
涌如注,咚的声响,铁锤连同断腕坠地。

  森冷汉子只惨嗥得半声,严晓星一脚飞踢在气海穴上,眼耳口鼻鲜血齐涌,
仰尸在地。这不过是转瞬间事,猴面人心神猛凛,一见同伴惨毙,猛萌逃念,急
向室外掠去。

  他人才腾空,岂料迎面生出一道无形潜罡,只听严晓星冷笑道:「朋友要走
麽?未必能走得了。」猴面人不由倒撞而出,踉跄数步,才沉身稳住。只见眼前
人影一闪,严晓星身形甫落,腕脉要穴已为五只钢钩扣住,心神更是一震。

  严晓星道:「朋友,速实话实说奉何人遣派要置在下死命,不然可别怨在下
心辣手黑。」

  猴形人苦笑道:「兄弟是奉人所命,但不知其人是谁。」

  严晓星道:「朋友说此只能骗三岁玩童,岂能不知奉何人所遣。」

  猴面人道:「兄弟名唤何宗宪,死者名胡平,不敢自诩,在大江南北小有名
望,出身准阳派,准阳帮掌门人乃我俩师弟……」

  严晓星道:「如此说来,何老师系淮阳派指使?」

  何宗宪摇首苦笑道:「不是,兄弟与胡平两人因无法接掌掌门,心存怨望,
便与淮阳派分道扬镳,各行其是,三年前因缘际会为友人引荐投入无极帮。」

  严晓星神色一愕,道:「无极帮,那帮主是何许人物?」

  何宗宪道:「何某说出少挟也无法置信,入帮三年,非但不知总坛所在,而
且从未见过无极帮帮主,不论有事差遣与否,每月约定一处守候,该处必留有密
令,我等照令行事。」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那令谕尚有留存否?可否借与在下一阅。」

  何宗宪摇首道:「看过即用火烧毁。」

  严晓星略一思忖,左手迅疾如电在何宗宪身上点了三处穴道。何宗宪不禁面
色大变。严晓星在胡平身上酒少许黄色药未,胡平尸体迅即化为一滩清水。何宗
宪见严晓星毁尸灭迹,更心神猛凛。蝼蚁尚且惜命,何况是人,只见何宗宪额上
爆出黄豆般大汗珠,滚滚落下。严晓星挟著何宗宪掠出室外,穿越两重屋脊,投
入一间小楼内放下何宗宪。

  何宗宪面色惨白道:「少侠,何某已实话实说,并无半点虚假……」

  严晓星忙微笑道:「何老师无须害怕,在下并无相害之心,只恐贵会尚有人
随後跟踪,见何老师泄露贵帮隐秘,施展暗袭杀人灭口。」

  何宗宪闻言脊骨上不由升起一缕奇寒,强笑一声道:「何某所知不多,对无
极帮并无多大利害。」

  严晓星道:「岂不知鸟尽杯藏,免死狗烹之言。」何宗宪不禁嘿然无语。

  严晓星目注何宗宪一眼,略一沉忖道:「请问何老师,下月约定之处是在何
地?」

  何宗宪嗫嚅良久,才道:「燕京城内天后官,约定之期为十二月初八晨,密
谕放在神龛内金身背上。」说後不禁后悔万分。

  严晓星道:「何老师不必後悔失言,忠心无极帮无用,稍时自知。」说时只
听楼下起了一片沉重脚步之声。这小楼上床榻帐被桌椅齐全,严晓星忙将何宗宪
藏於帐内,登楼沉浊声响渐清晰传入,严晓星喝道:「甚么人?」

  但闻病金刚孟逸雷高声道:「严老弟,是我等擒了一名贼人。」

  须臾,只见孟逸雷与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押著一名发须蓬乱短装老者走入。
那老者电射的眼神向室内望了一瞥,不见何宗宪胡平二人,微微一愕,嘴角往下
咧了一咧,掩抑不住心头暗喜之意。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尊驾私自侵入内宅,
似来意不善,请问何故?」

  那老者阴阴一笑道:「老朽蒲安,来此造访宅主人伏建龙,阁下何谓来意不
善?」

  严晓星笑道:「伏建龙改名换姓,隐居大名,甚少人知,三年前离此他往,
至今未回,尊驾寻访伏建龙何因?」

  蒲安冷笑道:「阁下既非屋主,为何妄入人罪。」

  严晓星神情冷肃,道:「在下来此之前察觉一双可疑人物暗缀身後,为在下
引开,如今又是尊驾,岂能不谨慎。」

  蒲安心中一惊,神色不变道:「阁下因此疑心老朽是那一双可疑人物的同党
么?」

  「不错。」严晓星沉声道:「人无害虎心,但不可不防,在下疑尊驾奉命暗
随那两人之後,事若成则相偕覆命,事败恐二人被擒泄露隐秘,暗中猛施毒手杀
人灭口。」

  蒲安暗暗大惊,心说:「这小辈委实是料事如神。」眼珠微微一转,笑道:
「阁下错了,老朽与伏建龙相识多年,情若手足,一向独来独往,阁下谅系伏兄
通家世谊,寄居於此,不妨一询伏兄便知老朽言之是实。」

  严晓星略一沉吟,望了望孟逸雷一眼,微笑道:「请解开蒲老英雄穴道,恭
送出府,在下等因事赶办须离此他往,致难稍留老英雄,怒在下得罪了。」

  孟逸雷解开蒲安的穴道,蒲安抱拳略拱笑道:「不知者不罪,恕老朽先告辞
了。」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及病金刚孟逸雷相送蒲安下楼。

  蒲安几次张口欲言又止,走出门外一揖而别,疾行如风,转入暗巷跃上城墙
而去。吕鄯三人返回小楼之上,见得严晓星微微一笑,四人心意相通不言而知。
严晓星唤出何宗宪,道:「何老师识得蒲安此人麽?」

  何宗宪长叹一声道:「少侠委实才华无匹,料事如神,蒲安正是无极帮中外
坛副香主,分明暗随何某监视,不过何某纵被少侠释放,亦无法自圆其说。」

  孟逸雷道:「何老师尚不愿弃暗投明麽?」

  何宗宪苦笑一声道:「四位有所不知,何某并非不愿意弃邪归正,一入无极
帮,宛若毒蛆在骨,无法甩脱,任凭逃奔天涯海角,也能抓回,罹受酷刑,身受
之惨非可言宣,更无法谎言胡平生死未卜……」

  说著语声略略一顿,又道:「何某如不返回听命於无极帮,恐对四位大大不
利。」

  严晓星道:「这倒是实话,在下授何老师一计,可远祸避嫌。」说著附耳密
语一阵。

  何宗宪不禁面现喜容,抱拳谢道:「何某有生之年必当报德。」话音一落,
双肩微晃穿出窗外疾杳。

  吕鄯道:「老弟,谨防放虎归山,为害不浅。」

  严晓星朗笑道:「何宗宪不出十里外,必然察觉在下在他的身上封闭三处玄
穴,真气不能提聚甚久,否则发作时酸筋蚀骨之苦无法经受,再在下授意他返回
覆命,谎言途中遇上金刀四煞,胡平惨死,自己亦为天罡指力所伤,拚死才得逃
去,纵使他省悟我等就是金刀四煞,若宣泄出口,必死无疑。」

  吕鄯点点要头:「果然好计。」

  严晓星道:「何宗宪胡平二人目的志在戮杀在下,并非伏建龙,在下心疑何
胡二人为何知道此处,及为何确知在下必来,无疑是受一人指使。」

  姜大年诧道:「你是指伏建龙麽?」

  严晓星道:「正是。」

  姜大年道:「少侠此虑未尝没有道理,但少侠有一点眉目了麽?抑或依从老
偷儿两人所给名单索骥?」

  严晓星道:「在下已安排数着棋子,可立於不败之局,最重要棋子就是萧文
兰姑娘。」

  吕鄯诧道:「少侠疑心西门玄也是受命於伏建龙麽?」

  严晓星道:「不错。」

  吕鄯长叹一声道:「情势老朽只感愈来愈复杂了,倘无少侠绝世才华,必无
法幸免。」

  严晓星冷笑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在下始终不操之过切之故,就是为
了使主凶心急自露马脚。」说着,微微一笑,又道:「此宅乃凶险之地,我等速
离。」

  四人电射出宅,严晓星只身一人向许飞琼姑母处走去,跨入门中,只见一四
旬绿衣老妇蹲在木盆旁洗濯衣衫,天井旁稚童四五人在嬉戏喧闹。严晓星高声请
问许飞琼在否。那老妇立起摇首道:「她走了两年多,至今未回,公子尊姓,找
她则甚?」

  严晓星答道:「敝姓严,昔年在下与许姑娘共寄居在许南兴府中,您老人家
是许姑娘姑母么?」

  老妇面现笑容道:「原来是严公子,老身正是她姑母,琼儿临行之时曾交付
老身一个纸包,托付老身转交严公子,请随老身来。」

  严晓星随老妇走入房内,老妇在箱底取出了一棉纸包递与严晓星。他谢了一
声,疾掠而出,穿空腾起,如飞疾杳。老妇人不由一愕,顿了顿足,唤道:「严
公子慢走,老身还有话说。」但严晓星人已去远,不复可闻。

  老妇悔恨不已,厢房门突掠出一黑衣人。长衫人那人一脸剽悍之色,阴气逼
人,道:「他竟然走了么?」语气森冷如冰。

  老妇嗫嚅答道:「不知何故,他竟然突行离去,老身始不及料,莫非他察觉
有异麽?」

  那人冷笑道:「分明你暗中示警,不然他绝不会无故离去。」

  老妇悚然战栗,面无人色,苦笑道:「老身如暗中示警,纵斧钺加身,万死
不辞。」

  那人阴恻恻一笑,道:「董某怎会受你欺骗,恕董某得罪了。」五指缓缓伸
出,抓在肩骨上。老妇痛极尖叫,眼泪夺眶涌出。

  那面目剽悍汉子忽觉後胸命门穴上一麻,一缕奇寒攻入,迅疾弥漫开来,立
时四肢颤抖,真气冻凝。不禁面色惨变,扣在老妇肩头上的五指迅疾放了开来。
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冷笑道:「尊驾竟向一个不知武功的女流之辈施展毒手,心地
委实歹毒。」

  人影疾闪,身形一定,正是严晓星,面罩霜雾迅疾将那人挟在肋下,一鹤冲
天而起,掠上屋面向城外飞奔而去。荒郊寒风如割,枝叶凋飞,满目凄凉。严晓
星挟著那人到得一处僻静无人所在放下,施展独门手法错开那人的三处经络,喝
道:「速将你的来历姓名吐出。」

  那人涕泪横流,面容扭曲,目露惊悸,似经受不住加诸在身两般痛苦,颤声
道:「小人广寿,奉了罗秉浩之命。」

  严晓星猛忆起偷天二鼠交他名单上第一名就是罗秉浩,伏建龙名单上亦列有
其名,冷笑道:「罗秉浩为何知悉在下必去许飞琼姑母家中。」

  广寿颤声答道:「小人只奉命行事,其他概不知情,罗秉浩命小人嘱许飞琼
设筵款待,在酒中洒下散功缩筋药粉,待少侠药性发作时可手到成擒。」

  「怎奈天不从人愿。」严晓星冷笑道:「罗秉浩现潜藏何处?」说著伸手与
广寿错开经络复原。

  广寿痛苦顿时消失了大半,语云复朗答道:「现住沙河镇,少侠武功虽高,
但复仇却不易。」

  「为什么?」

  广寿道:「不瞒少侠,罗秉浩庄内养有数十条藏獒,一嗅得生人气息,立即
扑噬,此獒身大如牛,爪裂虎豹,目前更有丰都双判、骷髅人魔为助,少侠慎勿
自投罗网。」

  严晓星微笑了笑道:「尊驾是否可以把罗秉浩居处形势说得更详细一点。」
广寿见严晓星必欲一往,暗叹了声,不厌其详地道出。

  严晓星取出一锭黄金,道:「尊驾何不弃邪归正,小本营生自找安身立命之
处。」

  广寿面露愧疚之色,道:「少侠厚赐,万不敢当。」

  严晓星道:「人孰无过,有过必改,善莫大焉,区区一金,何足挂齿,尊驾
且在此养息两个时辰,必可复元。」说声珍重转身走去。

  走出半里许,一株参天古树上疾如鹰隼电泻落下孟逸雷吕鄯姜大年三人。吕
鄯道:「恭贺少侠已得罗秉浩仇踪,罗秉浩人称九首蛇,毒如蛇蝎,防不胜防,
你我必须隐秘本来面目。」

  严晓星道:「在下不如还易作赵春城较为妥善。」

  吕鄯略一沉吟,道:「好,准上隐侠祝秋帆与那臭化子孔槐也就赶到了,咱
们六人均更易本来面目,佯装途中相遇,并非同行,可减少九首蛇罗秉浩心中疑
虑。」

  严晓星大喜道:「两位老英雄也赶来了麽?」

  吕鄯道:「祝老儿当真是信人,三年期近即赶返淮上守候我俩老偷儿及严老
弟,这三年中跋涉万里,并曾查访当年令尊戮毙九指鬼王处及紫霞山庄,虽查出
一丝端倪,但只觉主凶有意故布疑阵,似是而非,将我等引入歧途。」

  严晓星眼中微红,道:「诸位老英雄如此德深义重,叫在下无法答报。」

  吕鄯呵呵大笑道:「老弟,别将感恩图报的话常挂齿颊,咱们这班老不死的
习性爱管闲事,你就拒绝咱们也管定了。」

  说着回顾了一瞥,又道:「姜老二,应用之物带来了麽?」

  姜大年道:「俱放在林中。」

  吕鄯道:「好,咱们就去。」四人投入林中而去。

  约莫半个时辰,严晓星独自一人掠出林外,疾如流星往大名府奔去。忽闻不
远处一声朗朗,笑道:「赵兄别来无恙。」

  严晓星侧向望去,只见高雨辰衣袂飘飘站在山丘上,满面含笑,不由朗声笑
道:「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想不到与高少堡主在此不期而遇。」

  高雨辰飘然漫步走下山丘,抱拳为礼道:「赵兄怎度来到大名?」

  严晓星道:「家师带师妹已回山,奉家师之命去京探望其堂叔,为此顺道一
访旧友,今晨才离聊城,欲过内邱入京。」

  高雨辰道:「如今江湖风波四起,群雄纷纷追寻藏珍图,难道令师真无动於
衷麽?」

  严晓星面色一肃,道:「家师习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近来更不愿卷入是
非漩涡中?」

  高雨辰道:「似令师如此明心见性之人委实难得,你我重逢倍感欣慰,容在
下作一小东道,择一酒楼小饮两盅如何?」严晓星慨然应允,两人联袂向大名府
奔去。

  大名府醉仙楼以烹制味腴著称,远近均知,可说是闻香下马,知味停车。高
雨辰领着严晓星登上醉仙楼,这醉仙楼涂金沐朱,堂皇华丽,虽是百年老屋,却
宏伟异常。楼面上已上了七成座,潮嚣震耳,高雨辰拣了一临窗座位坐下,唤过
酒保嘱咐送上应时酒菜。

  只听一声清朗笑声道:「高少堡主,你我一别经年时刻在念,不料此番又风
萍偶聚。」严晓星闻声注视,只见一青衫人,白净脸膛,秀眉星目,颔下蓄看三
绺短须,仪容儒雅,含笑慢慢走来,予人有种亲切之感。

  高雨辰匆忙立起,笑道:「石兄别来无恙,快请入席聚饮,容小弟为石兄引
见一位朋友。」

  随即为赵春城引见,接道:「这位是罗刹谷主得意高足赵春城老师,才华武
功小弟无法望其项背,石兄得要亲近亲近。」

  青衫人肃然相敬,抱拳道:「幸会,在下黄山石中泉。」严晓星立起寒暄了
几句。高雨辰立命添了一副杯筷,敬酒相敬两人。

  石中泉咳了一声道:「此次石某奉命是去清水村祭奠峨嵋名宿降魔八掌雷王
鸣……」

  高雨辰不禁失声惊道:「雷老前辈竟仙逝了麽?」

  石中泉黯然笑道:「家父与雷老前辈最称莫逆,三日前雷老前辈遽而仙逝,
家父不胜悲呛,只以病足不克前来,但雷老前辈身体健朗,却竟以死闻,其中不
无蹊跷。」

  高雨辰诧道:「有何蹊跷?」

  石中泉浅饮了一口酒後,道:「雷老前辈自二十年前封刀归隐後,就躬耕家
居,未再过问江湖是非,死前数天南天三魔弟子突求见投柬,三魔与雷老前辈清
偿昔年一段小过节,并有丰都双判助拳,雷老前辈慨然应允,但未到期前便撒手
尘寰,石某疑心雷老前辈身遭暗害。」

  高雨辰目露惊容道:「石兄为何有如此想法?」

  石中泉道:「石某风闻七魔疑心雷老前辈冒充神木尊者,因此更嫉恨交集,
是以不择手段施展暗算,三魔与丰都双判后在沙河镇上与清水镇地近密迩,除了
他们没有别人。」

  严晓星闻言心中一动,道:「请问石老师,雷老前辈望重四海,武学绝伦,
难道竟一无警觉麽?」

  石中泉颔首微笑道:「赵兄说得正是,清水村居民大半均是雷老前辈子侄之
辈,非但习有武功,而且其中不会无好手,等闲之辈岂敢轻捋虎须,石某敢断言
必是双判三魔下的毒手。」

  严晓星目光凝视了石中泉一眼,笑道:「恕赵某冒渎,石老师神情丝毫未有
忧戚之色,雷老前辈显然诈死。」

  石中泉大惊色变,一翘拇指,赞道:「赵兄实目光锐厉,料事如神,家父测
料雷老前辈亦必是诈死,不过非亲眼得见,无法令人相信,明日就是大殓之期,
三魔双判定然亲身前来祭奠,那时便知其中端倪。」

  高雨辰道:「小弟意欲偕同石兄前往吊祭,不知赵兄能同行么?」

  严晓星道:「赵某与雷老前辈并无渊源,再亦不愿涉身江湖是非中,还是不
去的好。」

  高雨辰道:「你我不闻不问,袖手旁观,见识见识又有何妨?」

  严晓星略一沉忖,叹息一声道:「如赵某料测不差,一场腥风血雨从此展开
不可收拾了。」

  高雨辰道:「江湖中事自有江湖人管,我等因噎废食未免不智。」严晓星显
然施展以退为进之策,无可奈何应允同行。石中泉精擅词汇,席间妙语涌泉,使
人如饮春风,三人酒醉饭饱後立即上路。[/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07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06章 老成凋谢

  朝阳道上,江面上泛起金鳞霞彩,映得凋林衰柳别有一番画境。岸旁摆著十
数艘三篷巨舟已有四五艘曳帆急驶向江心而去,登舟之人多半都是武林中人物装
束,石中泉严晓星三人疾奔而至。石中泉望了那些巨舟一眼,向一艘将要满载欲
行舟中走去。

  严晓星道:「这江岸停泊舟群均是往清水村去的麽?」

  石中泉答道:「正是。」

  严晓星随著石中泉高雨辰登舟入舱後,只见舱中已有十数人在,在他们三人
接著鱼贯五人入舱,瞧是那名偷天二鼠,病金刚孟逸雷,准上隐叟祝秋帆,老化
子孔槐易容改装,故作互不相识,正襟危坐舱板上,脸色肃森。只觉船身一阵晃
动,已悠悠离了江岸驶向江心。

  忽闻舱内发出一声森冷彻骨冷笑道:「石中泉,你还记得洒家麽?」

  石中泉循声望去,只见一头戴金箍,披发垂颈,一脸横肉灰衣短装头陀,不
由哈哈朗笑道:「你就骨化成灰,石某也认得出来,毒僧,令师火龙梭费光也来
了麽?」

  毒僧阴恻恻笑道:「石中泉,你这是明知故问。」

  石中泉报之以冷笑道:「毒僧,你呼唤石某是否想攀亲带故欲石某带入清水
村,依石某之见,你入得清水村最好乖乖的循规蹈矩,不要依仗一双毒掌,暗算
伤人。」

  毒僧陡地立起,目露凶光,抬著一双肉掌,噙著森森狞笑,往石中泉缓缓逼
来。舱中群雄面色大变,均捏著一把汗,为石中泉担忧。但见那毒掌掌心由红兰
青,由青变紫,分明已蓄满真力,欲击毙石中泉。

  石中泉面呈紧张之色,目光沉凝,双掌横胸待发。蓦地,一道寒光疾闪,只
听毒僧发出一声凄厉惨嗥,血光迸现,身形仰面就倒。舱板上多出一双血迹淋漓
断掌,鲜血红中泛紫。毒僧断腕中鲜血涌如注,双眼怒瞪,面色狰狞,身躯颤动
了几下气绝而死。舱中群雄见砍断毒僧双腕之人却是站在石中泉身旁的严晓星,
面露骇异之色。

  石中泉心中暗暗惊道:「罗刹门下怎么有如此高的武功。」却不得不肃容称
谢,言道:「石某不才,为赵兄带来一场隐忧,毒僧虽死,他身後却都是凶神恶
煞,石某实感歉疚。」

  严晓星道:「江湖凶险,身为武林中人怎怕得这么多。」说看走前将毒僧尸
体及断掌弃投江心并濯水冲洗血迹。

  群雄窃窃私议,只见严晓星坐在一角,面色冷肃,宛如老僧入定默默无语。
船仍在继续驶行著,寒风狂劲,船身不停地摇摆看,舱底水流潺潺。群雄似惮悚
无声,不时地偷觑严晓星神色。

  只见一发须斑白的老叟轻轻咳嗽一声,在身旁抽出一支湘妃竹烟管,就唇咬
住,从烟袋内撮出黑黄烟丝装上,火镰石敲燃纸媒,呼的猛吸。蓦地,老叟双目
怒瞪,闷哼出声,身形歪倒在舱壁上,手中烟管坠下,口内冒出浓烟。

  突见一身长魁梧的大汉霍地立起,目注严晓星冷笑道:「这就是兄台的不是
了。」

  严晓星冷冷一笑道:「事实未明白之前,尊驾别妄自出言斥责在下,如不见
信,哪位请吸一口烟试试。」

  那大汉闻言不禁一怔,目光向一白净脸膛中年文士望去,中年文士似不信其
事,取过烟斗就著纸媒重重吸了一口,突面色大变,天晕地转,轰咚倒下,口中
喷出白沫,面肤抽缩泛出痛苦不胜之色。舱内群雄大惊。大汉惭惶愧疚已燃,朝
严晓星深深一揖,道:「兄弟出言不慎,冒犯兄台,愿领重责。」

  严晓星哈哈朗笑道:「情急出手,事出无奈,休说尊驾,换在别人也一样要
责怪在下,此人虽志在在下,却心怀歹毒,诸位也一并计算在内。」

  石中泉道:「此人是谁,赵兄知道来历否?」

  严晓星摇首答道:「不言而知与毒僧是一丘之貉。」说著走向老叟之前,卸
开臂腿数处骨骼,解了穴道。老叟长长呻吟一声,睁开双眼,察觉四肢被卸,真
力消失,面色不由惨变。

  严晓星冷笑道:「阁下最好将来历姓名及前往清水村有何毒谋从实见告。」

  老叟狞笑了笑,道:「无可奉告。」

  严晓星微微的一笑,两指飞点在心腹中无名穴道之上。老叟只觉遍体似虫行
蚁走,酸筋蚀骨,不禁涕泪横流,双肩颤抖,口中呵呵哀呼。那滋味委实难受之
极,任是铁浇铜铸的汉子也无法挺熬,颤声道:「小……人……愿……说。」

  严晓星伸指解了老叟的穴道,冷笑道:「如有一言不实,定要使你受尽七日
阴火焚身之苦。」老叟痛定思痛,丝毫不敢隐瞒,说明奉了三魔双判之命,察视
雷玉鸣生死真假,施展绝毒烈火烧毁棺木,逼使雷玉鸣现身。

  严晓星道:「如此说来,三魔双判心疑雷老英雄诈死麽?」

  老叟道:「正是。」

  严晓星道:「这是何故?」

  老叟道:「今日系原定印证武功之期,雷玉鸣突然暴病死去,令人无法置信
啊。」

  严晓星道:「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生死二字岂能逆料,何况雷老
英雄与三魔双判并无不共戴天之仇,恐其中另有毒谋。」

  老叟苦笑道:「这就非小的所知了。」

  严晓星注视老叟一眼,道:「双判三魔遣来清水村的决非你们二位,必还有
其他人,速速说出。」

  老叟暗叹一声道:「共是十三人。」接着详细说出十三人名姓形像及任务,
舱中群雄不禁骇然色变。

  严晓星道:「这船内还有你的同党麽?」语音尚未完了,舱中立有三人面色
大变,身如箭射向舱外扑去。

  石中泉及高雨辰迅快出掌,虚空击去。三人尚未窜出舱外,如受千斤重击,
惨嗥出声叭哒坠在舱中,心脉震断气绝而死。严晓星道:「有劳石兄施展凌波渡
水轻功先行登岸,入村通知雷老英雄家人弟子准备防患。」石中泉应诺飞身出舱
而去。

  高雨辰暗道:「此人已不但武功臻化境,而且智慧才华无一不高,罗刹谷从
此崛起武林,不可轻视矣。」

  船行泊停岸旁,群雄鱼贯上岸,只见清水村外白幔白帐迤逦十余里,鼓乐喧
天,人群拥挤不堪,不见一点欢愉之色,似心头沉重之极,冷肃漠然。突见一玄
衣劲装汉子趋前,抱拳一拱道:「那位是赵春城大侠及高少堡主?」

  高雨辰道:「在下就是高雨辰,这位是赵老师。」

  劲装汉子抱拳道:「小的奉了少主人及小姐之命来此引接。」说著向同舟登
岸群雄笑道:「朝铺有白沙的小径走去,自有迎宾之人接待前往灵堂,恕小的失
礼了。」言毕略一沉忖,向严晓星高雨辰两人欠身道:「小的带路。」

  严高两人随著劲装汉子,快步转入一片阴暗林中。林内凋叶残枝满径,风动
狂啸,寒气刺骨,劲装汉子竟越走越快。劲装汉子似卖弄轻功,但察觉严高两人
始终随着身後两尺之处,如影随形,不即不离,不禁心中暗惊。

  林树外隐隐可见一片栉比连绵高墙大屋,一道黑漆小门外伫立着一人,正是
石中泉,目睹严高两人走来,急趋前数步迎着说道:「毒僧同党十一人俱在严密
监视之下,雷老前辈哲嗣雷俊峰及雷翠瑛事前已有万全的准备,他们现在灵堂不
能分身,托石某转致歉意。」

  严晓星道:「这不敢当,请石兄领路带往灵堂吊祭。」

  降魔八掌雷玉鸣的住屋异常宏伟,重门叠户,精舍楼阁,气派非凡。走近前
院,隐隐听得哀乐奏鸣之声。高雨辰道:「雷老前辈真的仙逝了麽?」

  石中泉面色庄肃,答道:「眼前仍是一不可能之谜,依石某猜测,恐雷俊峰
雷翠瑛均无法知情。」

  高雨辰诧道:「为什麽?」

  石中泉道:「哀痛悲苦,须出自内心真诚流露,丝毫作伪不得,若雷老前辈
诈死,他们兄妹神态之间便可察出真伪,来此吊祭的不乏目光锐厉,料事如神之
辈,恐难瞒得过去。」高雨辰不禁恍然大悟。严晓星行走之间,默不作声,似在
沉思。

  前院中搭盖成一座宽大天棚,素幔挽联林立,占地甚广,灵堂布置得极为堂
皇。严晓星三人吊祭,哀乐奏喧,拈香下拜,孝子伏地拜谢,严晓星偷觑棺木漆
黑乌亮,架著棺木的板凳四足下陷甚深,心中已瞧料了几分。吊祭已毕,三人却
不退出灵堂,趋在一旁与孝子雷氏兄妹寒暄。

  雷俊峰年岁约二十五六,玉面朱唇,英气逼人,太阳穴微微隆起,分明内家
功力练达不可想像之境。雷翠瑛玉貌花容,亭亭若仙,兄妹二人双目红肿,凄悲
不胜。灵堂内气氛悲怆,雷玉鸣子侄晚辈均为他戴孝,幛後啼哭啜泣之声不绝。

  严晓星等三人与雷氏兄妹略事寒暄数句,迅速退至壁隅,哀乐奏鸣又起,雷
氏兄妹双双跪伏在地,突进来两人,一个身高鸢瘦,目光闪烁,长发披垂,鹰鼻
薄唇,一望而知乃心机阴险之辈,另一人是五旬胖矮老者,满头花白短发,长得
似肉球一般,眼肿颊浮,双目开阖之间却精芒电射。

  这一瘦一胖并肩跪拜如仪,与孝子答礼之际,瘦胖二人突身形一侧,右掌疾
扬,两点红星疾如电奔射向棺木而去。

  雷翠瑛虽在跪伏答礼,却极留神这一双怪人,惊觉有异,身形猛地飞起,娇
叱一声,双掌疾推,一点红星暗器遇阻震回,击实在矮胖老者腹上。只见矮胖老
者发出一声惊呼,跌翻在地乱滚。另一颗红星叮的声响打在棺木上坠地,如击金
石,瘦长怪人憬悟出这具棺木系生铁所铸,又见同党情状,不由骇极猛凛,反身
图逃。

  雷俊峰疾闪落在瘦长怪人身前,怒喝道:「朋友你走不了。」旋臂出掌,施
展大手印法「横云屏峰」劈去,带出一股急风狂啸。瘦长怪人除了硬接外无法闪
避,右掌平胸拂出。

  两掌猛接,叭的一声,瘦长怪人面色惨变,右掌五指根根断折,血涌如注,
真气反逆,哇的张口喷出一股鲜血,身形踉跄倒退,仰身倒在棺木旁,正巧压在
自己发出的红星暗器上。但见一胖一瘦衣上冒出青烟,由淡转浓,轰的一声火焰
冒起,一双怪人身躯瞬眼均为一团烈火罩没,发出凄厉惨嗥,烧成焦炭。

  雷俊峰冷笑一声,双掌分击出一片无形罡气,将火焰压熄,命家丁迅速清理
尸体。兄妹二人似无事般依然跪在蒲团上,灵堂外群雄目睹不胜骇然心惊。

  严晓星暗自忖道:「雷氏兄妹身负绝学,遇事沉稳若定,不愧为武林名宿传
人。」

  蓦闻一声宏亮佛号,棚外走入一个身穿灰衣的僧人,年在五旬开外,粗眉大
眼,灰衣芒鞋,肩後搭著连鞘戒刀,合十顶礼膜拜於地。僧人双掌闭合之间,送
出一股无形阴劲,直推棺木而去。只觉一片潜罡由横向逼来,将自己无形阴劲卸
消於无形,不禁心神大骇,缓缓立起,目光注视在雷氏兄妹身上,冷冷一笑道:
「令尊雷老檀越罹受何疾西归的?贫僧一步之差,致贫僧心愿难偿。」

  壁隅突掠出石中泉,沉声道:「有道是人死不记仇,大师有何悲怨不如随之
泉下清偿。」

  僧人一瞪眼道:「这话是施主能说的麽?」

  石中泉冷笑道:「天下事自有天下人管,还有什麽不能说,大师如果不忿,
在下愿在棚外了却大师心愿。」灰衣僧人宏声大笑,笑声如雷,灵堂震摇不已。
雷俊峰雷翠瑛不禁勃然作色。

  石中泉大喝道:「大师,须知众怨难犯,不要自讨苦吃。」

  灰衣僧人面色一寒,道:「贫僧要血洗这清水村。」

  石中泉冷笑道:「你还不配。」

  灰衣僧人目中神光暴射如电,道:「施主谅是黄山赤松居士门下,你那老鬼
师父尚不敢向贫僧如此无礼……」说著突纵身一窜,落在一个身著素服,怀抱稚
龄幼童中年妇人之前,手出如风,将幼童抢去,身法逾电窜向棚外。幼童受惊哇
的一声大哭。

  石中泉大喝道:「秃驴,你走得了麽?」随着窜出。那抢去的幼童是雷玉鸣
最心爱的侄孙,中年妇人受惊竟昏厥过去。一霎那间,灵堂内纷纷大乱。雷俊峰
雷翠瑛身形倏地立起欲待掠出,突见面前人影一闪,严晓星横身拦住。

  严晓星微笑道:「秃贼必定逃不了,贤兄妹不可自乱了,那抢走的幼童是何
人?」

  雷俊峰已自石中泉口中得知严晓星智比诸葛,武功极高,当下答道:「那幼
童是在下堂兄之子,先父最所锺爱。」

  严晓星道:「贤兄妹如若追出,必中了贼秃调虎离山之计,若非另有强敌趁
虚潜入,就是志在逼使令尊现身,因三魔双判认令尊诈死。」

  雷俊峰不禁一怔,道:「但舍侄必然无幸。」

  严晓星摇首微笑道:「无妨,容赵某出外去瞧瞧。」他瞥见高雨辰已跃了出
去,话音未落,即身长电闪紧随而去。

  只见那灰衣僧人身形如飞,怀抱幼童已奔近江边,似遇拦阻倒飘回来丈外定
住,那石中泉率看多人追前将灰衣僧人围住。灰衣僧人目中怒光暴射,注视在一
黄须老者面上,手中幼童尚在声嘶力竭挣扎啼哭著。黄须老者沉声道:「贼秃,
将幼童放下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必定将你碎骨挫灰。」

  群雄认出黄须老者系东岳高手震天双钩庞琦,一身武学高不可测,均要瞧瞧
庞琦身手,聚精会神数十百道目光注视着对方动静。灰衣僧人怒道:「贫僧与庞
施主并无恩怨,请即闪开,否则别怨贫僧心辣手黑。」

  庞琦冷笑道:「铁沙和尚,你已是涸澈之鱼,速束手被擒,免自取祸殃。」
话音甫落,只见一条人影似电迅快无比,掠过铁沙和尚之後,不知用何手法将赋
秃手中幼童抢在手中。石中泉高雨辰定睛一瞧,察见那迅快人影正是严晓星,不
禁又惊又喜。铁沙和尚突感手臂一麻,幼童即被抢去,料不到清水村中有此等能
手,不禁心神猛骇。

  严晓星微笑道:「铁沙大师,请凭恃武功自作了断。」说着纵身一跃奔回灵
堂,瞥见雷氏兄妹已救醒那妇人,便将手中幼童送回妇人怀中。妇人见童失而复
得,喜极痛哭,严晓星连声劝慰将妇人送往帏後。

  雷俊峰道:「那贼秃现在如何?」

  严晓星答道:「已被困住,终必成擒,但双判三魔片刻却至,望贤兄妹留神
一二。」说罢即退至角隅坐下。

  雷翠瑛只觉严晓星举动神秘,令人莫测高深,不禁望了雷俊峰一眼。倏忽之
间,棚外疾逾鬼魅闪入五条身影,正是那丰都双判南天三魔。双判面目狰狞,目
光慑人心魄,向雷氏兄妹阴阴的一笑,道:「我等与令尊竟至缘悭一面,回首前
尘,不胜怅然,於今人天永隔,特来吊祭。」言毕五邪齐向灵位躬身长揖。

  蓦地,灵幛无风自扬,棺木倏地开启,飞出一白发如银老叟,双掌发出一蓬
佛门真罡,夹著芒雨般螺旋叶形暗器。雷氏兄妹疾飘开去。五邪猝不及料,如今
拂出一片无形暗劲,反身窜出,那叶形暗器为数甚多,五邪每人身上均着了两三
支,纷纷发出怒哼。严晓星倏的身形抢出向双判扑去。啪,啪,数声巨响,双判
与严晓星迅快收接了数招,只见严晓星震得踉跄倒退。

  五邪亦不恋战,如飞掠出灵堂外,但闻送来双判刺耳语声道:「雷玉鸣,我
等与你誓不两立。」馀音袅袅,人已远遁曳空而逝。

  降魔八掌雷玉鸣也不追赶,迅疾落在严晓星身前,道:「阁下伤势沉重麽?
双判功力极高,内家真气运用已臻神化,飞花摘叶均能致人死命,幸亏老朽发出
佛冢达魔掌力及燕尾追魂镖,五邪受伤沉重,不然阁下焉有命在。」

  雷翠瑛笑道:「爹,你哪知道这位赵侠士智谋出众,料事如神,洞察五邪阴
谋,如非是他,清水村俱遭祝融烈火焚毁。」

  严晓星笑道:「小姐谬奖,在下伤势并不沉重,调息片刻也就痊愈,可惜五
邪兔脱而去,後患无穷。」

  雷玉鸣似不胜惊骇,目注严晓星有顷,道:「阁下竟未受伤麽?」说著转面
向其子女问道:「这位赵侠士是何来历?」

  雷俊峰躬身答道:「赵侠士乃罗刹谷主得意高足。」

  雷玉鸣更为之一惊,急伸手抓住严晓星腕脉,只觉六脉平和,体内真气流注
有异,心神猛然一懔,急放五指,倒退了一步,道:「阁下真是罗刹传人麽?」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老前辈问此则甚?」

  雷玉鸣摇首目露惊异之色道:「阁下身蕴武学并不稍逊老朽,老朽不信阁下
真是罗刹传人。」

  严晓星道:「在下有难言之隐。」

  雷玉鸣点点头,忽黯然叹息道:「为了铲除五邪,诈死之计竟然惊动武林群
雄赶来执拂,虽用心至仁,却愧疚难安,怎奈为山九仞,功亏一篑,更令老朽惭
惶无地。」

  严晓星道:「老前辈用心艮苦,纵然将五邪一举歼除,江湖之内依然无法澄
平,五邪不过虎前之伥而已。」

  降魔八掌雷玉鸣闻言一怔,道:「赵老师是说五邪身後尚有驱使之人么?」

  严晓星道:「正是。」

  雷玉鸣呆得一呆道:「赵老师必知这魔头姓名来历?」

  严晓星摇首答道:「在下尚无法知悉。」说着石中泉高雨辰及武林群雄相继
纷纷掠入,目睹降魔八掌雷玉鸣尚活在人世,不禁大喜。

  东岳高手震天双钩庞琦怪叫道:「雷老儿,你害得我等好苦。」

  雷玉鸣呵呵笑道:「老朽如不诈死,无以骗过五邪,但究竟还是骗不过,一
番苦心俱付之流水矣。」说著连声致歉。

  石中泉向严晓星道:「那贼秃武功极高,石某与庞老英雄联臂合袭,施展全
力,才使贼秃就戮。」

  严晓星道:「石兄精华内蕴,武功已臻炉火纯青,小弟望尘莫及。」

  石中泉道:「赵兄,你我一见如故,如此谬奖使石某不胜汗颜,石某怎比得
赵兄万一。」

  严晓星正色道:「小弟之言出自真诚,并无丝毫虚伪,小弟只不过精擅小巧
点穴之术,若论真才实学则恐难入大雅之堂。」

  高雨辰大笑道:「两位虚怀若谷,互相推许,真所谓惺惺相惜,来,高某要
敬两位三大杯。」

  此刻,一场丧事立刻变作喜庆,清水村人手众多,片刻之间,灵台竟拆除无
遗,换摆了数十桌酒席,欢欣雷动。严晓星、石中泉、高雨辰自择一席而坐。雷
玉鸣延请严晓星共席,严晓星谦让坚辞不肯,推说不善酬酢,雷玉鸣只得作罢,
命雷俊峰、雷翠瑛兄妹二人相陪。席间雷王鸣无意得知丰都双判及南天三魔均投
身在无极帮下,无极帮主不知是何来历,不禁忧心仲仲。

  震天双钩庞琦道:「雷老儿,双判三魔错把你当作神木尊者传人,不妨将错
就错,予无极帮重惩。」

  雷玉鸣黯然一笑,叹息道:「老朽与神木尊者,不啻霄壤之别,怎可与之比
拟。」群雄在酒席之间彼此谈论目前武林情势及前因後果,商讨今後如何应付之
策。

  这一顿酒饭足足吃了两个时辰,告辞的纷纷赋归,留下的引往客室休息,清
水村聚族而居,不下千百户人烟,屋宇众多,不愁无法安置群雄。严晓星因双判
三魔遁走之际,偷天双鼠吕鄯姜大年,准上隐叟祝秋帆,老化子孔槐,病金刚孟
逸雷等人均布伏灵堂外追踪而去尚未返回,是以留了下来,被接待至一间清静书
房歇息。室内万荪插架,琳琅满目,严晓星抽出一册易经注释,就在案前阅读。

  时已夜深,屋外寒风狂劲,窗纸猎猎的作响,严晓星忽然目光一抬,低喝问
道:「什麽人?」

  蓦闻窗外传来降魔八掌雷玉鸣宏声大笑道:「赵老师耳力锐敏惊人,老朽不
胜钦佩。」

  严晓星倏地立起,道:「雷老前辈麽?」门外走入降魔八掌雷玉鸣,身後紧
随著雷俊峰、雷翠瑛。

  严晓星欠身施礼,含笑道:「老前辈及少侠小姐光临,不知有何指教?」

  雷玉鸣道:「老朽特来道谢赵老师解救清水村大难之恩,并欲请问赵老师真
正来历,老朽子女绝不吐露。」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同仇敌忾,何谢之有,至於在下真正来历,吐实反对
老前辈不利,不如就权将晚辈认作赵春城吧。」

  雷玉鸣呵呵大笑,道:「老朽绝非见危忘义之辈,也不惧任何风险……」

  忽目中神光注视在严晓星面上,太息道:「易容之妙,委实巧夺天工,如非
老朽细心察视,倒被阁下骗过了。」

  严晓星心中一惊,正欲答话,忽地右掌向窗纸一扬,只见窗外穿过窗纸射入
一蓬湛蓝色毒芒飞针。那蓬毒芒飞针如泥牛入海悉数收在严晓星掌心上。严晓星
一声大喝左掌碰的一声,震开木窗,身形如箭穿出。

  清冷月色映照下,只见一面目森冷白衣人屹立在一株巨干银杏下,阴恻恻笑
道:「雷老儿命不该绝,老夫向例一击不中,决不再击,老夫受丰都双判之托,
约请雷老儿腊月初八在燕山晤面。」此刻,降魔八掌雷玉鸣及雷俊峰、雷翠瑛已
疾转出室。

  雷玉鸣大喝道:「尊驾何人?」

  白衣人桀桀怪笑道:「到了燕山,自会知情,老夫现有要事,不耐烦与你们
纠缠。」

  严晓星冷笑道:「要走麽?没这般容易。」

  白衣人腾身奔空而起,严晓星比他更快,已一鹤冲天拔起五六寸高下,身化
神龙绕空,施展龙形十二爪法,拾指箕张,发出嘶嘶潜罡罩袭而下。白衣人起得
快落得也快,倏的沉身站地。雷俊峰兄妹二人,欺身如震,夹击白衣人,出剑奇
快凌厉,寒虹狂卷,带出悸耳啸风。

  严晓星飘落开去,注视双方拚博,只觉雷氏兄妹武功精奥,劲势宛如长江大
河般滔滔不绝,凌厉机奇。白衣人以手代剑,两臂抡转如风,出手攻向部位无不
出人意料之外,诡异博杂。

  降魔八掌雷玉鸣面色凝重,低声向严晓星道:「此人武功蹊径别走,另创一
格,无极帮网罗的均是武林怪杰巨臂,委实令人忧心如焚。」

  严晓星道:「此人之来志在在下,如不时除去,恐後患无穷。」

  雷玉鸣道:「老朽一双子女深得老朽真传,当不难擒住,若他们不敌,阁下
再出手不迟。」他认为其子女称严晓星武功绝未免言过其实,再好也不过与其子
伯仲之间,只当严晓星称能意欲出手,才委婉阻止。

  严晓星专心致志注视双方拚搏,未理会雷玉鸣言中语念,两道目光逼视在白
衣人身上。雷俊峰兄妹一直微占上风,双剑夭矫龙蛇,寒飚宛如怒潮猛涛,突感
一股腥风冲入鼻中,只觉头目一阵晕眩。双剑略略一缓之际,白衣人突哈哈一声
狂笑,双臂暴涨,将雷氏兄妹挟在胁下,冲空腾起。

  雷玉鸣大惊失色,严晓星大喝一声,如影随形穿空扑去。只听白衣人发出一
声冷哼,松臂将雷翠瑛堕下。严晓星一把接住,沉声落地。

  白衣人身形急坠,反倒电闪曳空掠去,带出狞笑道:「雷老儿,令郎权作人
质,咱们燕山再见。」馀音袅袅,人已远去无踪。这时,群雄已闻讯赶至。

  震天双钩庞琦道:「令郎必安然无恙,双判三魔断然不敢加害令郎,只是双
判恁地可恶,燕山之会庞某也要去。」

  墙外忽闯入一黑衣劲装中年人,目光炯炯,群雄只觉此人面目陌生,不禁一
怔。来人迳自找上严晓星窃窃私语,严晓星也低声说了几句,来人疾逾飘风翻出
宅外而杳。严晓星向雷玉鸣道:「老前辈请释忧心,晚辈友人已暗随在白衣人身
後,相机设法救出令郎,明晨在下立即赶去。」

  石中泉道:「为何不此刻动身赶往?」

  严晓星答道:「夜深晦暗,在下友人追踪而去,途中必留下暗记,我等此刻
就动身,甚难察出暗记藏处,欲速则不达,反为不美,再在下也不愿打草惊蛇,
凶邢手段辣毒,长线放远鸢,雷少侠性命亦可保全。」

  雷玉鸣连声称是,面上无丝毫忧容,劝说群雄回房安歇,群雄只得散去。雷
翠瑛身被严晓星救下後即不知何往,严晓星也自回房安寝。

  四更时分——

  严晓星房外掠来两条迅疾人影,正是雷玉鸣父女,他们两人只觉严晓星来历
似谜,是以满腹疑云前来觎探。雷翠瑛两指蘸湿,轻轻点破窗纸,凝视室内。只
见案头红烛罄,摇红曳闪,床上严晓星拥被曲肱侧卧,鼻息徐徐,迅忙回面拉走
其父,轻声道:「他安睡甚详,看来并无可疑。」

  雷玉鸣长叹一声道:「但愿如此则好,万一此人是双判三魔的党羽,故展诡
计,一捉一放,诱为父堕入术中,以你兄长为饵,逼为父归顺无极帮怎好?」

  雷翠瑛道:「若果为爹所料,爹将如何应付?」

  降魔八掌雷玉鸣长叹一声道:「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天色发出蒙蒙曙光,霜白成银。严晓星悄悄进入雷宅,与雷玉鸣告辞,道:
「在下只身追踪,避免凶邪注意,老前辈随後上路,途中自有人与老前辈联络,
依在下之见,老前辈不妨也是只身赶来,一则可免令郎有性命之忧,再则亦免遂
凶邪之诡计。」

  雷玉鸣点点头,但目露诧容道:「阁下谓凶邪诡计是指何意?」

  严晓星略一沉吟,答道:「白衣人抢走令郎,目的虽是逼使老前辈不得不应
约前往燕山,但此举亦是激起武林群雄同仇敌忾之心,纷纷赶去,如此一来可收
一网打尽之效。」

  雷玉鸣不禁大悟,暗赞严晓星心机慎密,颔首笑道:「那麽阁下先行,老朽
随後就到。」

  严晓星抱拳一揖道:「在下此去百里之内皆是官道,唯望白衣凶邪未赶至燕
山之前将令郎救出。」言毕,双肩微振,穿空斜飞而起,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厢房内雷翠瑛翩若惊鸿般疾闪而去,剪水双眸中满含幽怨之色,道:「爹,
您瞧他说话可靠吗?」

  雷玉鸣抬起右掌抚摸雷翠瑛满头秀发,叹息一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
其无,为父一生诚信待人,此人虽隐秘本来面目,但不似狡诈之徒。」

  雷翠瑛眼中微潮,欲言又止。雷玉鸣已知其女心意,那年头黄花闺女被陌生
男子抱住,虽属从权,却亦白璧有玷。雷玉鸣无言安慰,只暗暗叹息,遂伏案急
书一函,令家人持与群雄,与其女略略收拾後登骑驰出清水村而去。

  朔风怒吼,官道上黄尘漫空,夹看片片飞舞凋叶,景物萧瑟凄凉。雷玉鸣父
女策骑如飞打从弯道上转骑,突见路旁一株亭亭如华盖巨杪树干被刮去了一块树
皮,雪白如新,上有四个大字,「驻马观望。」两人勒马停住,不禁惊疑不解。

  蓦地,树上疾如鹰隼泻落一条黑影,只见一黑衣中年汉子低声道:「雷老前
辈麽?在下奉赵老师之命转话,此去不远便是明月店,白衣凶邪挟持令郎投住明
月店乐鸿杰家中,乐鸿杰在武林中无藉藉名,其府中必是无极帮秘密分舵,老前
辈务不可形迹败露躁进。」言毕,一闪疾掠入路旁而去。

  雷玉鸣忙道:「尊驾暂请留步。」那人充耳不闻去势迅快如风,转瞬杳失形
踪。

  雷翠瑛在囊中取出两块黑巾,道:「蒙住面目赶往明月店,哥哥下落已得,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雷玉鸣望了其女一眼,眉宇间含有重忧,接过黑巾扎好蒙住面目,道:「瑛
儿,我们走吧?」

  「明月店」为去京必经之处,地接要冲,不下二千馀户人烟,东西两条大街
商尘甚盛。雷玉鸣父女两人两骑进镇口,到得一家饭庄的门前下马,揭下蒙面黑
巾。店夥疾迎而出,延入内面。雷玉鸣道:「老朽须清静,可有杂室麽?」

  店夥计忙哈腰笑道:「有,有,独院内有隔间宽敞清净,老爷子及姑娘您请
吧。」雷翠瑛忽闻不远处传来一极轻微阴恻恻冷笑,不禁心神一震。

  雷玉鸣忙低声道:「我等形迹已败露,不可露出惊慌神态。」他们两人却如
同无闻,雷翠瑛反绽出如花微笑,走向里间静室内,吩咐酒保送上酒食,酒保躬
身退出。

  这静室丝毫无耗喧闹声,四壁糊得雪白,室外有一行半人高石砌栏杆,上有
几盆腊梅,绽蕊初放,散发着淡淡幽香。降魔八掌雷玉鸣面对室外而坐,蓄势运
臂,料定凶邪党羽必找上门来。过了半晌,未见动静,脚步声中,只见酒保含笑
送上酒食。雷翠瑛待酒保退出後,拔下银簪试酒菜有无下毒,察出并无毒性,才
放心饮用。两人满腹心事,不发一言,默默进食。

  蓦地——

  忽闻一声闷嗥,接著一声冷笑传来道:「好一个免崽子,胆敢生心暗害老夫
好友。」

  雷玉鸣只觉语音甚熟,但见一个身着蓝布大褂花白须发老者提着一人走入,
认出是自己的好友,名震燕云混元爪侯迪,忙立起言道:「侯贤弟,你是如何来
的?」

  混元爪侯迪长著葫芦形长脸,一双凤眼配着大麻子,透出古怪笑容,闻言眼
皮微掀,道:「你还说咧,小弟闻得你病死噩讯,兼程赶往清水村,尚未抵达便
闻知你诈死驱退双判三魔,匆匆赶抵尊府,又闻令郎被白衣凶邪劫走,片刻之前
你与令媛悄然离开清水村,所以小弟抄捷径先你们来到明月店。」

  雷玉鸣望了雷翠瑛一眼,道:「速拜见你侯叔父。」

  雷翠瑛裣衽一福,柔声道:「拜见侯叔父。」

  侯迪呵呵一笑,只见雷翠瑛清丽绝俗,似一朵出谷幽兰,忙道:「少礼,少
礼,好孩子,多年不见,竟出落得水葱般逗人喜爱,雷兄,我这瑛侄女不知许配
了人冢没有?」雷翠瑛闻言颊泛红霞,娇羞不胜。

  雷玉鸣忧愁的脸上不禁现出了一丝笑容道:「这孩子眼高於顶,东不成西不
就,愚兄也拿她没法子。」

  雷翠瑛娇嗔道:「爹,放着正事不谈,尽提这些则甚。」

  降魔八掌雷玉鸣面色一正,道:「侯贤弟,你怎知愚兄来到明月店?」

  侯迪道:「小弟比雷兄早两个时辰来到,在镇口外发现数个形迹可疑人物,
故暗蹑其後窥听得雷兄已赶来,赋徒系双判手下,奉命打算将雷兄父女擒送往燕
山。」

  雷玉鸣已知就里,望了侯迪手中所提贼徒一眼,道:「将他放下,待愚兄问
出小儿下落。」

  侯迪嘻嘻一笑道:「别忙,小弟尚未饮用酒食,待用饱後再问不迟。」说著
从怀中取出一副杯筷,放下贼人,自顾坐下痛饮大嚼。

  雷翠瑛道:「真是急惊风遇上慢郎中。」走前踢了凶徒一脚,贼人丝毫未曾
动弹。

  侯迪笑道:「贤侄女,这贼人被我独门手法点住穴道,你那哥哥包在我身上
救出就是。」说著,抓起一块鸡腿大嚼。雷玉鸣皱了皱眉头微笑不语,父女两人
互望一语默默进食。

  好不容易侯迪摸着肚子立起,道:「吃饱肚子好做事。」倏地转身解开贼徒
穴道。贼徒极艰难地站了起来,发觉自己功力已废,浑身虫行蚁走,不禁面色惨
变。

  侯迪笑笑道:「我老人冢向来心狠手辣,似猫戏耗子非捉弄个够的,不死不
休,趁早讲实话?那白衣鼠辈擒住雷少侠是带往乐鸿杰家中麽?」

  那匪人似经受不住侯迪阴毒手法,苦笑道:「雷少侠囚在距乐鸿杰府外两里
馀一荒僻小村内,明日便要送往燕山。」

  侯迪道:「你说的是真话麽?那白衣匪徒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匪人答道:「无极帮组织严密,网罗甚众,恕在下不知,明日押送雷少侠恐
不是此人,雷少侠亦要易容改换装束,如此才容易混淆眼目。」

  雷玉鸣不禁面色一变,道,「何以要待到明日?」

  匪徒答道:「雷老英雄也是武林名宿,怎未料到乐鸿杰是个机诈如狐人物,
他本意欲将雷老英雄父女一网成擒,眼前他尚未知情在下等全功尽弃,否则他已
将雷少侠送走,再他将雷少侠行程延捱一日,目的在使诸位莫知虚实。」

  侯迪深觉其言有理,忙道:「那么你速领我等前往去救雷少侠。」

  匪徒苦笑了一笑道:「在下举步维艰,焉能带诸位前去。」

  侯迪嘿嘿一笑,伸指如电点了匪徒三处穴道,道:「现在你可行动自如,不
过武功仍暂时消失,非两日後无法复原。」

  匪徒只觉苦楚消失,眼珠微转,道:「三位请随在下由店後走出,须老英雄
扶在下一把带出墙外,防敝帮眼目发现行踪。」雷玉鸣从怀中取出一锭白银放在
桌上,四人鱼贯走出屋外院中。

  侯迪疾伸出右臂,托在匪徒胁下,低喝道:「起。」身形冲霄奔空落在屋面
下,反腕将匪徒拉住,雷氏父女接踵而起,随著侯迪闪电流星般掠出镇口郊外。

  侯迪放下匪徒,道:「尊驾可以指明方向带我等前往。」

  匪徒四外打量了一眼,道:「诸位尽量掩蔽身形,随在下前往。」说着迳往
南向麦田旁黄萎长草中走去。

  郊外麦田已收割,景物难得一见青翠,朔风狂劲,摇撼着凋秃的树木,黄叶
飘飞,不胜凄凉。四人鹳行鹭伏,约莫走出五六里外,隐隐只见林木中稀稀落落
现出数幢竹篱茅舍。但这数幢竹篱茅舍中竟有一座砖造的屋宇,黑黝黝地阴森恐
怖。

  那匪徒突然定住,低声道:「雷少侠就囚在砖屋内,若三位相信在下,容在
下引开布伏暗桩,三位潜入救出雷少侠。」混元爪侯迪眼皮微翻,精芒逼射。匪
徒不禁机伶伶打一寒颤,毛骨悚立。

  只听侯迪冷冷一笑道:「我老人家从来就不相信窑子里会出好货,也罢,姑
且相信你这一次,惟须先点了你的九阴穴脉。」说着出指如飞落在了贼人数处重
穴。

  匪徒先是大喜过望,继闻最後一句,不禁心神大骇,面色惨变,暗暗怨毒已
极,咒道:「老贼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只听混元爪侯迪道:「尊驾快去吧,若尊驾暗藏心机,吐言不实,我老人家
必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

  匪徒尽管心怀怨毒,却不敢形於颜色,唯唯喏喏答道:「小人不敢。」接著
向竹篱茅舍走去,走近村旁,击掌六响,清脆的掌声随风飘落。

  突闻一声大喝道:「什么人?」

  一幢茅舍内疾闪出来一个铁塔似的彪形大汉,身著黑绒镶蓝的劲装,浓眉大
眼,一派灰油油的脸膛,怀抱著一根三棱铁锏,挺立著寒风中,神威奕奕,道:
「原来曾吉峰老弟,来此何事?」

  曾吉峰忙道:「区兄,庄上已岌岌可危,雷玉鸣老贼率同武林高人攻入,目
前正在一场混战,本帮弟兄伤亡不少。」

  彪形大汉神色一愕,道:「庄内布伏严密,机关极为厉害,怎能由雷玉鸣长
驱直入?」

  曾吉峰道:「日前并非争辩的时机,雷玉鸣同行之武林高手其中不乏才华极
高之人,我等应赶返相救才是。」说著向彪形大汉示一眼色,大汉立即会意。

  两人声浪高宏,雷玉鸣父女及混元爪侯迪三人身形已蹑近,只见彪形大汉高
声呼唤同党,又道:「那屋内囚着的雷俊峰应如何处置?」

  曾吉峰道:「雷玉鸣老贼率众犯庄,却志在救出其子,雷俊峰被点住穴道,
无法行动,又无人知此处,不妨将他留置在此。」

  那彪形大汉略一沉吟,点点头道:「也好。」

  两人正言之际,茅舍砖屋内人影纷纷疾掠奔来,与彪形大汉及曾吉峰聚在一
处,交谈了数句,即望乐鸿杰庄上奔去,一霎那间便自无影无踪。混元爪侯迪偕
同降魔八掌雷玉鸣、雷翠瑛父女疾望那幢砖造大屋扑去。三人落在门前巡视了一
眼,只见壁墙长满绿苔,门前积尘满寸,两扇木门上黑漆蚀剥殆尽,想是久已无
人居住,地上黄叶飘飞旋舞。

  侯迪冷冷一笑,伸掌一推木门,两扇木门本虚掩着,呀地幽幽开启。进门就
是天井,天井内放著一只养鱼大水缸,积水过半,浮萍碧绿,门窗多半残破颓败
脱落,阴气逼人。侯迪道:「不知令郎囚在何处,方才忘怀了问那曾吉峰。」

  雷玉鸣皱眉答道:「如曾吉峰言之是实,谅不难找到小儿。」

  这幢砖造大屋五进庭院,当年宏伟豪华不难想像堂上一呼,庭下百喏气象,
如今凄凉无人,令人不胜沧海桑田之惑。找遍了五进厅屋,却不见雷俊峰影院,
三人心头不禁油然的泛起一种受愚之感,混元爪侯迪脸色凝肃发青,胸中怒火如
潮。雷翠瑛拉开一扇小门,轻声道:「爹,哥哥谅囚在那阁楼上。」

  降魔八掌雷玉鸣与混元爪侯迪由门内张望外去,只见是一片偌大广坪,长广
几达百寸,乱草侵膝,坪中心矗立着一座阁楼。三人认准雷俊峰被囚在阁楼内,
快步如风奔去。身入阁楼上,竟阗无一人,不禁面色大变。

  蓦地,忽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可惜三位省悟得太迟了,敝帮帮主爱才若
渴,倘俯首归顺,敝帮当以高位相授,不然出得阁楼十步必遭横死。」

  雷玉鸣不禁大怒,循声扬掌劈去。叭的一声巨响,掌力雄浑,击裂一方木掌
震得往楼外头去。只听得一串刺耳长笑随风远扬。雷玉鸣正待追出,为侯迪一把
抱住,道:「小弟心想贼徒并非危言恫叮,显然蓄意将我等诱此楼内,那楼外必
有极厉害的埋伏。」说毕右掌横胸,走在楼栏旁,纵目一巡,只见风翻乱草,竟
是安详异常。雷翠瑛霍地长剑出鞘,闪出一抹眩目寒芒。

  雷玉鸣怒道:「侯贤弟,你我岂是畏首畏尾之徒,与其坐而待毙,不如冲出
宅外,愚兄虽久不开杀戒,此时也说不得了。」

  侯迪望了雷玉鸣一眼,哈哈笑道:「好,咱们冲。」

  雷玉鸣向雷翠瑛道:「孩子,你要小心了。」

  雷翠瑛道:「女儿知道。」三人身形一提,如飞鸟般落地,一沾即出。

  突闻一声刺耳的冷笑道:「回去。」

  乱草中射出一片蝗弩,闪带出如雨般碧绿光芒弹珠。侯迪雷玉鸣四掌同推,
发出排空如潮暗劲将箭珠震得飞了回去。雷翠瑛卷起一团狂飓,寒芒电闪,砍落
碧绿弹珠,那珠波被碎破后升起一蓬黄烟,腥臭刺鼻。侯迪警觉有异,大喝道:
「速退。」

  雷翠瑛嗅入少许,猛觉得头晕眼花,胸膈发恶,那密如飞蝗般弩珠仍如潮自
乱草中射出,宛若波浪叠涌。降魔八掌雷玉鸣看出爱女不妙,奋出双掌,呼啸雷
奔,猿臂疾转挟着其女,大喝道:「贤弟我们退。」说时与侯迪双双一鹤冲天拔
起,投入阁楼内。他们这一退,蝗弩立时中止,弥漫黄烟随风消散,化作片片丝
丝无影无踪。

  忽听草丛中阴恻恻传出冷笑道:「两位不如束手归顺,何必作困兽之斗,敝
帮决礼待二位。」

  侯迪冷笑道:「你别做梦,速传话命你等帮主亲自前来叙话。」

  草丛中扬起森冷笑声道:「两位这是不见棺材不流泪,我等倘用火玟,两位
立时尸骨无存矣。」

  侯迪趁著那隐在草中贼人说话时,突疾如鹰隼扑下楼去,怏如奔矢,双手拾
指箕张,扑向草中。蓦见草丛中窜起了数条黑影,分向掠离,该当一个匪徒霉运
当头,被侯迪混元爪力抓实肩骨。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贼徒肩骨抓裂,十指戮入
内腑,口中鲜血喷溅如雨。四面乱草丛中蝗弩又如雨射出。

  雷玉鸣大喝道:「侯贤弟速回。」

  混元爪侯迪亦知无法冲出重围弃雷玉鸣父女而不顾,爪裂一匪徒后立时冲天
飞起,凌空一个翻身泻落在阁楼之内,道:「令媛受毒很深麽?」

  只见雷翠瑛面色苍白,已经昏迷不醒,心中大感焦急,不禁忧形於色,连忙
道:「雷兄身旁带有解毒灵丹麽?」

  雷玉鸣摇首浮起一丝苦笑道:「不知是何等奇毒,愚兄已喂服了一粒,但无
法解此毒。」

  忽闻天际遥处随风飘来一声清澈长啸,声播云空,只觉宅外郊野中现出一豆
大黑影,来势绝快,身如电闪越过墙头落在草中,现出一长身蓝杉中年人,吊客
眉,棱眼小鼻,颧骨外凸,面色惨白,狼牙掀唇,双目开阖精芒慑人,肩带一柄
长剑,四外缓缓巡视了一眼,阴阴一笑慢步向阁楼走去。

  「站住。」草丛中发出一声大喝。

  来人充耳不闻,森狞笑容愈深,令人不寒而栗。草中突如雨射出蝗弩毒弹,
四面密集涌袭来人。那长身中年蓝杉人安详举步,视若无睹,蝗弩如射金铁根根
坠地,毒弹爆烈散出郁勃刺鼻黄烟,却发生不了作用。

  只见那长身蓝衫怪人忽撤出肩头长剑,寒光疾闪,身形旋转虚空划了一道圆
弧突地破空生出裂帛刺耳锐啸。乱草为剑芒削断,蓬风四散,腾起数声惊心动魄
惨嗥,鲜血喷飞,数条断躯冒起後复又落下。

  突闻一声厉喝道:「尊驾何人,如此心狠手辣。」

  长身怪人冷笑道:「是你等自取其死,焉能怪我出手辣狠。」语音冷涩如冰
一般。

  侯迪向雷玉鸣道:「此人非友非敌,剑法奇诡,雷兄可识得此人来历麽?」

  雷玉鸣两道目光凝视在来人身上,摇首答道:「愚兄不识此人。」

  侯迪道:「委来此人意在救你我出困。」

  雷玉鸣淡淡一笑道:「信如贤弟所言,此人非友非敌,来意不明,千万不可
掉以轻心大意。」那长身怪人答话後就定住不前,冷森森如电目光逼视在阁楼上
雷侯两人。

  乱草丛中爆出厉喝道:「尊骂请偿还这笔血债。」

  长身怪人桀桀怪笑道:「不怕死的就请现身。」

  草中突冒起十数面目森冷灰衣人,手中执著明晃晃的兵刃,其中一花白长须
老者狞笑道:「有道是血债血还,尊驾请纳命来吧。」右腕一振,钢刀震出三点
寒星,袭向长身怪人三处要害。长身怪人冷冷一笑,剑芒电奔。老者闷哼一声,
飘身疾退,左肩上被划开一道血口,殷红鲜血涌出。

  长身怪人厉声道:「我要砍断你的右臂。」剑身斜引,寒虹疾闪。只见老者
右臂离肩断落,血涌如注。群匪不禁大骇,闷声暴喝,抢身抡刃扑攻。

  长身怪人冷笑道:「找死。」翻身飞动,破空狂啸,幻出一片剑影。只听惨
嗥腾起,匪徒倒下了五六人,断肢折腿,鲜血飞溅。群匪不禁慑住倒退出丈外,
却又不遁去,目中露出惊悸愤怒之色。

  长身怪人桀桀笑道:「还有不怕死的尽管伸手索还血债。」

  那花白长须老者断去一臂,已纵出圈外,面如金纸,将断臂创口敷药止住流
血,满怀怨毒,右臂取出一物一掷地反激起一道旗花,距地十馀丈爆发出五色烟
彩,眩目绚烂。阁楼外四面草中数十条身形齐齐冒出,缓缓的向长身怪人身前围
拢。

  混元爪侯迪道:「此人剑招委实毒辣,小弟瞧了甚久,竟无法察出此人武功
来历。」

  雷玉鸣道:「愚兄只觉他剑招中邪气甚重,诡奇奥幻,功力甚深。」

  突闻那长身怪人蚁音传声道:「在下来此相救两位,但非无因而来。」

  侯迪亦蚁语传声答道:「我等与阁下素昧平生,老朽亦决不受人之恩,阁下
请回吧,我等在此平安无事,阁下身陷危境,赶紧逃生去吧。」

  长身怪人道:「乌合之众,岂堪一击,他们如不妄动还好,否则俱成剑底游
魂。」

  雷玉鸣暗道:「好大的口气。」他心忧爱女情势可虞,低头察视了雷翠瑛一
眼,只见其女紧闭双眸,面色苍白,呼吸急促,不禁暗叹了一口气。

  但闻长身怪人传声道:「在下向不伸手招惹是非,但伸手必有因而发,风闻
雷老师取得神木令,又窃取铁掌追魂屠三山骊龙谷藏图,在下意欲救出两位换取
神木令藏珍图。」

  侯迪道:「眼见犹恐有假,耳闻岂可当真。」

  长身怪人道:「只要二位应属,在下当保得二位丝毫无损。」

  雷玉鸣道:「老朽如有神木令,阁下亦要遵从。」

  长身怪人道:「神木令只能约束七大门派,草莽之人并不受它约束。」

  侯迪冷笑道:「那么阁下要神木令何用?」

  长身怪人道:「在下自有用处,令媛已被奇毒所伤,可用神木令滚遍周身穴
道,定可复原。」

  雷玉鸣不禁一怔道:「神木令竟有此妙用?」

  长身怪人道:「正是。」

  雷玉鸣道:「可惜老朽身旁并无神木令藏珍图。」

  长身怪人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雷老师将神木令藏珍图匿在秘处,何
不告知在下,在下取得後必有以相报。」

  雷玉鸣侯迪互望了一眼,知不可理喻,默然不答。无极帮群匪渐渐逼近,长
身怪人屹立在寒风中,蓝衫飘飘,视若无睹。墙外忽电疾风飘门入七条身影,为
首二人面目狞恶,穿着杏黄连白斜条长衫,异常惹目。雷玉鸣道:「丰都双判已
至,那长身怪人必然命危。」

  侯迪淡淡一笑道:「雷兄居然为他担忧。」弦外之音责雷玉鸣自顾不暇,何
能顾及他人。

  雷玉鸣那有不解之理,道:「不论此人是正是邪,对我等并无恶意。」

  只见长身怪人森冷面色渐转严肃,长剑斜指,颤出一抹飞星。丰都双判田敦
明田敦义距长身怪人十丈开外猛然定住,察觉部下多人伤亡,不禁面上同泛布一
重杀气,目中逼射慑人寒芒。双判身後紧随著白衣老者,神态冷肃,令人心头生
出寒意。

  田敦明阴恻恻笑道:「还不与我拿下。」匪徒闻命纷纷扑上,并发出如雨暗
器。

  双判身後忽闪出一双白衣老者,其中一人道:「雷玉鸣老贼藏在阁楼上,容
属下两人将其擒来。」

  田敦义道:「雷玉鸣侯迪并非易与之辈,你们要多小心。」

  两白衣老者身形跃起,施展燕子三抄水轻功,身法迅快如电,几个起落,便
到了楼底下,背一振,潜龙升天拔起,翻身穿入阁内。他们两人一前一後落实在
楼面上。後面一老者突暗运左掌,疾逾电光石火般接在身前白衣老者後心命门穴
上。

  那白衣老者面色惨变,只吐出一声:「你……」便自横尸在地。

  雷王鸣侯迪见两白衣人掠入楼来,知难免凶博,见状不禁大感意外。这老者
忙道:「雷老英雄,在下乃赵春城。」手递三颗黄色丹药,道:「速与令媛服下
可解奇毒,侯老英雄出掌与赵某为敌。」

  雷玉鸣不禁大喜过望,接住丹药后,跃落在雷翠瑛身旁后喂服而下。侯迪一
掌「白猿探窠」疾如电奔向赵春城抓去,存心领较赵春城的武功。赵春城身法诡
奥,足踏七星迷踪步法幻影虚飘疾闪在侯迪身後,冷笑道:「老贼心狠手辣焉能
饶你。」双掌捕风捉影向侯迪接去。

  侯迪心中一惊道:「好快的身法。」展开独步,武林的奇学混元爪法,抓、
切、攫、拿、攻向部位,都是意想不到之处。赵春城掌影飘飘,攻守自如,打得
难分难解。那楼下长身蓝衫怪人剑招辣毒,芒雨电奔,剑出之处无不带伤而退。

  田敦明厉喝道:「住手。」群匪闻命疾飘开去。长身怪人只觉眼前一花,田
敦明已落在身前。

  田敦明阴恻恻一笑道:「尊驾是何来历,无故伤我属下意欲何为?」

  长身蓝衫怪人双目一瞪道:「你是田敦明么?」

  田敦明脸寒如水道:「既知我名,还不束手待擒。」

  长身怪人道:「狂言无益,赢得在下手中长剑再说不迟。」

  田敦明冷冷一笑道:「那麽尊驾出剑吧,田某向不先行出手,出手必死。」[/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08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07章 飘逸少年

  长剑怪人突然喉中发出一声悸人长啸,剑化「九天雷霆」,青虹贯刺田敦明
心坎死穴而去。剑未至,寒气已自逼人。长身蓝衫怪人一剑「九天雷霆」向田敦
明剌去,这一招惊涛骇浪,石破天惊,剑带厉啸,迅如雷奔。

  田敦明不料此人剑势如此奇诡迅快,身形闪得缓了一缓,一绺长发被剑芒削
落,不禁大怒,撤出成名兵刃夺魂笔,欺身快攻,只见漫空笔影,寒飚飘飞,压
封蓝衫怪人凌厉的剑势。

  不到片刻,田敦明的笔势将长身蓝衫怪人凌厉玄诡的剑招压制住,却仍占不
到半点优势,显然两人功力悉敌,并无轩轾。田敦义圆睁着怪眼,一瞬不瞬逼视
在蓝衫人脸上心中震骇异常,委实猜不出武林中还有此人武功可与他们丰都双判
并相抗衡。

  忽地,一匪徒诧道:「怎的仅他一人与雷老贼侯老贼对敌,以一敌二,稳落
败著……」

  另一匪徒忙道:「不好,其馀三人均惨遭两老贼毒手了,咱们上。」

  田敦义闻言也察觉阁楼上情势不利於他们,挥手示意徒众赶援阁楼而去,自
己抖腕振出独门兵刃夺魂幡,抢步袭向蓝衫人後胸。蓝衫人振吭发出一声刺耳厉
啸,剑势突变,寒芒电奔攻向丰都双判,只见三重光影中挟着三条人影,腾挪如
飞,舍死亡拚……

  阁楼上严晓星与混元爪侯迪佯装拚博,雷翠瑛此刻已苏醒过来,只是气力未
复,浑身怠软。雷玉鸣欣喜不已道:「瑛儿,你感觉如何?」

  话声甫落,只听严晓星道:「老英雄速拒来敌,雷姑娘快调息行功,气运周
天当可无恙。」

  一双匪徒正扑入阁楼,雷玉鸣大喝道:「鼠辈欺人太甚,莫怨老夫出手辣毒
无情了。」右掌平椎而出。只听一名匪徒张嘴惨嗥一声,喷出一口鲜血,心脉已
震断,仰面横尸到地。

  另一匪徒不由呆得一呆,接著又是一双匪人掠入阁楼上,厉喝道:「暗青子
喂他。」

  三手齐扬,十数点暗器如飞打出,堪近雷玉鸣身前,十数点暗器相撞,爆散
出淡蓝色毒烟。降魔八掌雷玉鸣因其爱女前车之鉴,已闭住呼吸,挥掌劈出潮涌
罡风,将暗器毒湮震散。三匪虽然乃无极帮中武功佼佼不群之辈,展开独门武学
与雷玉鸣缠斗在一处。

  严晓星一面挥掌拒攻,一面暗中传声侯迪道:「侯老英雄速出掌攻向在下後
胸,在下佯装重伤以便取信双判,如此老英雄可助雷老英雄一臂之力,亦可戒备
尚有匪人攻上。」说着故意微露破绽。

  侯迪暗道:「此人真个机智无匹。」身形疾挪,右掌疾如电光石火打向严晓
星後胸。

  严晓星鼻中发出一声闷嗥,身形震飞了出去,跌在雷翠瑛身前不远处,嘴角
尚溢出丝丝殷红鲜血,做作得极像。

  雷翠瑛听得轰然大响,星眸微启,但见严晓星晕死在身前不远,她从其父口
中得知此人实系赵春城乔装无极帮匪赶来,阁楼相救於自己,芳心大感忧念,突
听严晓星蚁语传声道:「在下无恙,倘非如此无法释双判胸中之疑,姑娘请专心
调息恢复功力。」雷翠瑛姑娘闻言芳心大慰,遂紧闭双眸气运周天。

  严晓星睁开一线眼帘,但见侯迪右手五指疾伸如电,指爪如的根根抓入一匪
胸脯,喀嚓声响,胸骨尽裂,发出凄疠惨嗥,鲜血泉涌从口中喷出,横死非命。
雷玉鸣亦一掌将另一匪徒震跌出去,无巧不巧摔至在严晓星一处,严晓星忙低声
道:「快装死。」那匪徒闻言心神一凛,立即忍住伤痛一动不动。

  这时蓝衫怪人似敌不住丰都双判凌厉攻势,发出一声刺耳锐啸,身形穿空腾
起,去势迅疾如电,眨眼无踪。丰都双判也不追赶,转身向阁楼上扑去。雷翠瑛
毒伤全愈,气力已复,跃身立起。混元爪侯迪忙道:「快走。」雷翠瑛不忍弃严
晓星而去,面现迟疑之色。降魔八掌雷玉鸣伸手一把扣住了雷翠瑛腕脉穴道,身
形一提,带着穿出窗外,侯迪鱼贯随出。

  双判接踪落在楼内,四道森冷的眼神巡视了阁楼一瞥,目睹属下死亡狼藉,
狞笑了两声,田敦明冷笑道:「决追。」

  田敦义道:「反正其子仍在你我手中,还怕他不自投罗网。」

  田敦明道:「夜长梦多,不可任他们逃出手外,走。」双判追出楼外。

  那楼上重伤的匪徒竟然被严晓星暗中点了睡穴,见双判已去,便暗暗为他们
解了穴道。躺在严晓星身旁匪徒如在梦中,睁目醒来,向严晓星问道:「雷老贼
咧?」

  严晓星沙哑出声道:「走啦。」

  「二位香主咧?」

  「追踪而去。」

  「你伤势如何?」

  严晓星答道:「伤在内腑,三两日内恐无法行动自如,你先走吧。」

  匪徒见严晓星吐音微弱沙哑,信以为真,苦笑一声道:「在下亦伤得不轻,
怎能弃你而去。」

  严晓星摇首黯然一笑道:「我尽可自保,在附近择一隐秘之处养伤,你快走
吧。」匪徒迟疑了一下,挣扎立起,道声珍重蹒跚离去。

  严晓星待那匪徒走出宅外後,迅快恢复了赵春城形像,正待离去,忽见一条
人影疾若闪电掠入楼内。来人正是那长身蓝衫怪人去而复转,两道森冷的眼神逼
视了严晓星一眼,阴恻恻笑道:「雷玉鸣何在?」

  严晓星道:「尊驾问得太没来由,雷玉鸣於在下何干?」

  怪人闻言眉目之间顿时泛起一抹森厉杀机,沉声道:「那以你为何来此。」

  严晓星面色一寒,冷笑道:「尊驾又为何来此?」怪人顿时为之气结,面色
发青,大喝道:「你在找死。」呼的一掌直推而去。

  严晓星鼻中冷哼出声,右掌一弧,一式「横云闭月」迎出,便接怪人一掌。
啪的一声巨响,双掌接实,两人沉桩不动,却上身撼动不止,震得梁木飞落尘灰
如雨。怪人用骇异的目光望了严晓星一眼,冷笑道:「难怪你如此卖狂,居然能
接下我一掌。」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在下与尊驾无怨无仇,徒然结怨则甚,骊龙谷藏珍图
一份由丰都双判收藏,尚有一份尚不明由何人窃去,草率恃强於事无补。」

  怪人目光闪烁诧道:「另一份不是为雷玉鸣老儿得手麽?」

  严晓星道:「尊驾还是耳闻抑或亲眼目睹?」

  怪人迟疑了一下道:「如此说来,雷玉鸣真的为流言中伤了。」

  严晓星点点头道:「正是,尊驾必欲取得那藏珍图,势必经历了甚多周折不
可,依在下之见,不如长线放远鸢,容丰都双判寻得的真正得主才下手不迟。」

  蓝衫怪人望了严晓星一眼,道:「我原也打了这主意,不过有一点疑虑,须
知夜长梦多,打铁趁热,倘让丰都双判觅获那幅藏珍图,再来夺取反成众矢之的
了。」

  严晓星冷冷一笑说道:「目前尊驾有此把握迫使丰都双判就范面献出藏珍图
麽?」蓝衫怪人似有自信,瞅了严晓星一眼道:「阁下如不从中作梗,谅不难取
得。」严晓星不禁放声大笑道:「尊驾太抬举在下了,武林中高出在下能为者不
胜枚举,在下无意於藏珍图,但目前尊驾无法迫使丰都双判就范。」

  蓝衫怪人冷笑道:「阅下太看重丰都双判了。」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尊驾有所不知,丰都双判身後尚另有主者,尊驾武功
虽高,犹难胜过丰都双判,何况那不知名头武功旷绝的凶邪巨擘。」

  「甚么。」蓝衫怪人不禁一怔,道:「双判身後还有主者,阁下必有耳闻,
可否见告。」语气异常温和,他与严晓星对手一击後,已起了惺惺相惜之念,竟
不计较严晓星讥刺之言。

  严晓星答道:「在下尚难确知其人是谁,此人所笼络门下者均是身手甚高,
极一时之选之武林高手,自称无极帮主,总坛所在仍是一个谜。」

  蓝衫怪人闻言微笑道:「我名廖独,阁下面目与我虽一样可憎,但阁下言语
神态却有一种罕有的亲切吸引之感,此乃我平生未曾有之感觉,你我竟是一见投
缘,不论阁下言语真假,倒是一个可交的朋友,不知是否可以攀交?」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尊驾不要後悔就是。」

  廖独道:「区区言出,如此绝不後悔。」

  严晓星略一沉吟,微笑道:「既然不後悔,那麽你我一同赶往相救雷少侠雷
俊峰。」正说之间,楼外疾如飞鸟般掠入两条身影,来人正是偷天二鼠吕鄯姜大
年。

  吕鄯道:「老弟,丰都双判的残馀党徒将雷俊峰挟持逃往沙河九首蛇罗秉浩
处,我等投鼠忌器,祝老儿他们已尾蹑追踪而去。」说时目光打量了廖独两眼。

  廖独道:「两位谅是偷天二鼠。」

  吕鄯道:「不错,如吕某记忆不错,尊驾定是当年以神鹰七式驰名辽西廖独
兄台麽?」

  廖独抱拳拱了一拱道:「不敢,廖某与这位一见投缘,料不到与两位亦是好
朋友。」

  吕鄯哈哈大笑道:「我等亦是如此,这位老弟暂名赵春城,廖兄不妨叫他赵
老弟就是。」

  廖独闻言不禁一怔,旋即恍然悟出其中必有难言隐衷,遂即笑笑道:「我交
的是这位朋友,不管他姓什么都是一样。」

  严晓星闻言心中大为感动,暗道:「草莽中自有至性之人。」

  姜大年道:「雷老儿何在?」

  严晓星道:「在下前途已命人暗中拦住雷老英雄不可恃强行事,暂时隐秘本
来面目,此刻雷老英雄父女与侯迪必在另处守候讯息。」

  姜大年言道:「好,我等速赶往沙河救出雷俊峰。」取出面具,二鼠分别戴
上。

  严晓星率先掠出了身楼,偷天二鼠与廖独鱼贯随出,疾逾流星般向沙河镇而
去。偷天二鼠走南闯北,敢说识途老马,吕鄯加紧身法,超越严晓星往一处僻径
择行,投向一片林中。寒风狂劲,彤云密布,廖独皱眉望了苍穹一眼,似自言自
语道:「该降雪啦。」

  奔行才仅半里,果然天空飘落鹅毛般雪片,宛如银龙飞舞,绕过一道山嘴,
前途隐隐可见一重朱红飞檐。姜大年道:「前面是齐天庙,居高临下,九首蛇罗
秉浩所居堡寨可一览无遗。」

  齐天庙外松柏苍翠,红墙绿瓦,庙貌瑰丽,建造在一座高崖上,崖左下瞰,
只见屋宇栉比鳞次,街巷井然有序,人行如蚁。严晓星道:「此庙扼守要道,可
说是罗秉浩堡寨咽喉。」

  廖独诧道:「此处无人守护,罗老贼委实粗心大意。」

  吕鄯笑道:「谁说无人守护,廖兄请瞧。」用手一指。

  廖独顺著吕鄯手指望去,只见庙墙一角放攫出一株奇形怪松,铁皮苍鳞,纠
柯结枝,龙耄凤舞,一双神骏白鹰屹立在松枝中一瞬不瞬望着来人。显然那是两
只珍禽,毛片雪白,无一根杂毛,铁喙钢爪,目中闪闪发光,廖独不禁出声而赞
道:「这一对神鹰,廖某生平罕睹,豢养的必不是泛常之奇人异士。」

  突闻庙内传出一声阴冷的笑声道:「尊驾眼力不错,两头神鹰乃天竺异种珍
禽,千百年难遇之物,如非老朽力主慎重早毙在一双神鹰利爪之下。」说时庙门
内面走出一个白发银须,面如重枣,葛袍紫绦老者,霜眉根根如猬,双目开阖之
间精芒电射,手持一根非铁非木摩莎成黄褐色怀杖,一脸傲慢之色。

  严晓星低声冷笑道:「未必见得,大不了还是两只畜生。」老者闻言霜眉一
剔,目泛杀机。两头白鹰似通人语,怪鸣了一声,双翅猛张作势欲待下扑。

  突闻庙内一声娇叱道:「休得妄动。」

  庙内人影纷纷,闪出五人,其中一人是一明艳少女,发扎紫绢,身着碎花袄
裤,严晓星差点叫出声来。那少女正是许飞琼,三年不见,更出落得明眸皓卤,
俏丽如仙。另四人均是四旬以上年岁,太阳穴高高隆起,英悍鸷猛,一望而知均
是身负内家绝学之豪雄。

  老者冷笑道:「老朽如非闻知你等非丰都双判党羽,早在鹰爪下丧生,并非
老朽小看你等,武林中能与这两只神鹰抗衡的难有几人。」

  姜大年道:「阁下能否见来历相告。」

  老者冷冷答道:「老朽姓名不说也罢,谅你等也只是为了酆都双判藏图而来
吧?」

  廖独冷笑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等视藏图如粪土,但我等来意不妨
明言相告,实为了相救降魔八掌雷玉鸣爱子雷俊峰才赶来此处。」

  立在许飞琼身旁一个黑衣瘦长汉子突跨出一步,阴森森冷笑,目注廖独大喝
道:「尊驾骂谁小人?」老者面色铁沉,目泛森厉杀机。

  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天色灰暗,大雪纷飞,寒风砭骨,更加重了阴沉的气
氛,令人心头如压一块大石,直喘不过气来似地。偷天二鼠暗暗责骂廖独狂傲自
负,成事不足,败事有馀。严晓星忖道:「这些人均非善类,琼姐妹为何与他们
在一起。」

  廖独冷笑道:「就骂你也未尝不可。」

  瘦长汉子大怒,右掌平胸呼的推出,力沉积猛,疾如闪电。廖独身子一侧,
让开来掌,右臂虚弯,五指迅如奔电向瘦长汉子肋间抓去。吕鄯暗向严晓星低笑
道:「廖独施展出了压箱底独门武功神鹰七式中『鹰爪追魂』。」

  瘦长汉子神色一凛,挫身横挪,双掌翻天臂向廖独前胸。廖独狂笑一声道:
「好俊的武功,难怪这么狠。」神鹰七式滔滔不绝展了开来,只见漫空掌影,势
如雷奔闪电,罡风狂溢。瘦长汉子知遇上棘手强敌,丝毫不敢疏忽,狂傲之气立
软,先守不攻,出招沉稳狠辣,一有破绽,立即趁虚而入。

  严晓星暗中皱了皱眉头,施展师门心法传声说道:「琼姐,你是否还记得小
弟麽?」

  许飞琼正在聚精会神的观战,忽听严晓星语声如蚁传来,先是一呆,猛然省
悟,笑靥微绽,一双剪水双眸不禁巡视四外,欲找出严晓星藏身之处。突闻严晓
星又传声道:「琼姐且慢找我,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对方俱是我忘年之交,望速
劝阻,以免横生枝节。」

  许飞琼忙一跃落在老者身侧,附耳低声道:「恩师,对方与我等无怨无仇,
何必横生枝节,取得藏珍图要紧。」

  老者点了点头,正欲喝阻瘦长汉子撤招,廖独已五爪如电已攫向瘦长汉子左
肩。只听裂帛声响,瘦长汉子左肩撕裂一条尺许口子,皮破肉绽,鲜血外溢。老
者霜眉一剔,右掌虚拂,一股罡风向廖独撞去。严晓星双掌疾翻迎去,只听轰的
一声,潜罡猛接,两人身形均撼摇不止。

  严晓星道:「阁下定要无故结怨不可?」

  老者目注了严晓星一眼,道:「尊驾能接下老朽一掌,足见功力非常,这点
过节暂且批过,你我双方同去庙内一叙如何?」

  廖独见老者自下台阶,不禁微微一怔,随即出声道:「好。」目光望了偷天
二鼠及严晓星一眼,率先跨步进入庙内。

  那老者竟谦让为礼,将手一引,向严晓星偷天二鼠道:「请。」

  严晓星及偷天二鼠颔首微笑,昂首随着廖独迈入,只见大殿前广坪上三株虬
柯奇松下,摆着一块低矮的石桌,谅系作为游客歇息时奕棋饮菜用,四条石凳围
列,石桌上已放置有五盅烘烘酒菜,尚有一小童在旁生着一堆熊熊烈火,以木作
架交叉其上,悬着一只铜壶,酒正沸腾,热香四溢。严晓星暗道:「武林中人多
有怪癖,竟然在此冰天雪地,寒风四涌下饮酒,真是怪事。」

  老者哈哈一笑道:「诸位请坐小饮一盅如何。」

  廖独四人也不谦让,各自就座。小童取下架上酒壶,在每人酒碗中满满斟了
一碗酒。许飞琼一人不参与饮酒,独自立在不远处,晶澈眼神不时巡向四外,欲
找出严晓星潜身之处,眉梢眼角隐隐可察见一丝忧虑之色。老者目光望了许飞琼
一眼,道:「琼儿,你也过来坐下饮两盅热酒吃点东西,崖上崖下均埋有伏桩,
匪徒一举一动无所遁形,你忧急什麽?」

  许飞琼盈盈一笑道:「徒儿不饿。」

  严晓星知许飞琼心意,忙用传声道:「琼姑娘最好暂不用寻找在下,免启令
师疑窦,在下乃易容换装,与廖独坐在一处权作令师座上客。」许飞琼闻言不禁
一呆,目光望去,只见与廖独坐在一凳的是一年逾三旬开外英悍的汉子,如非严
晓星说破,极难找出一丝破绽。经一话说破,许飞琼多年埋藏在心底的忧郁心情
至此稍释。

  只见那老者敬饮了一杯酒後,道:「老朽极少在江湖中露面,但诸位久在武
林,或有耳闻葛天君其人。」

  姜大年不禁失声惊道:「原来是中条葛天君,在下失敬,倘在下记忆不错,
天君是否名讳元良?」

  「不错。」老者点点头道:「老朽名唤元良,诸位请勿心疑老朽觊觎骊龙谷
藏珍,而是受知友之托重出江湖查明一宗疑案。」

  廖独道:「什麽疑案可否见告?」

  葛天君摇首答道:「现暂难见告,但老朽必须先查明骊龙谷藏珍系由何人埋
藏,此人因何埋藏在骊龙谷,以後再抽丝剥茧,不难水落石出。」说着话声略略
一顿,微笑道:「九首蛇罗秉浩居处无疑是双判所设主要分坛,布伏严密,不啻
天罗地网,机关消息极其厉害外,尚豢养着数十只藏獒,獒系异种,体形瘦长如
狮,力能爪装虎豹,潜入偷袭恐不能全身而退,只有明闯一策可行。」

  廖独淡淡一笑道:「倘或罗秉浩坚壁为垒,紧守不出,我岂能奈何他。」

  葛天君冷笑道:「罗秉浩稍时必派人前来邀老朽等进入他的堡寨。」

  严晓星道:「何以确知罗秉浩必派人前来?」

  葛元良道:「尊驾何妨进入大殿瞧瞧。」严晓星暗暗纳闷不知葛元良何指,
鼻中微哼一声,腾身如燕,去如闪电,落在大殿门首。葛元良不禁暗中一凛,赞
道:「好俊的轻功。」

  严晓星倏地旋面,身如脱弦之弩般返回座上,道:「殿中积尸十数具是何来
历?」

  葛天君冷冷答道:「丰都双判门下高手,乃守护齐天庙伏桩,非是老朽心辣
手黑,而是他们均非善类,是以先下手为强,须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偷天二鼠早久闻葛天君面冷手辣,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则斩尽杀绝,不留馀
地。当下吕鄯道:「如此双判岂肯干休?」

  葛天君道:「老朽就是要双判不肯干休,此处伏桩每隔一个时辰必传讯至堡
寨,双判及罗秉浩见久久不得讯息,必知有异,定遣人前来索偿这笔血债,那时
老朽以言语相潋……」说此忽把话顿住。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是以天君须借重我等,以索取雷少侠为因进入罗秉浩
堡寨,不然天君将贻口实。」

  葛元良面色微变,炯炯的目光朝严晓星望了一眼,道:「尊驾料事如神,老
朽也不瞒你,合则两利,但分则俱败,不过你我双方进入罗贼所居之後应各行其
是。」

  严晓星道,「这是天君条件麽?」

  葛元良道:「此无损於尊驾等,有何不可。」

  吕鄯道:「我等并非受人利用之辈。」

  葛元良勃然作色,怒道:「诸位如不应允,恐无法救出雷玉鸣之子。」

  严晓星笑道:「天君既出此大言,我等无可忧矣,在下斗胆作主应允天君条
件,但天君须救出雷少侠。」葛元良不料被严晓星把话扣住,不禁目瞪口呆,一
时之间竟答不上话来。

  蓦地,庙外随风传来两声枭鸣。葛元良目光一抬,朗声道:「是那位好朋友
驾临,请来饮一杯热酒何妨。」

  只听一声阴恻恻冷笑未绝,庙外已经迈入一个浓眉虎目,神态狂傲的黑袍中
年人,疾行如风,抱拳后冷冷一笑道:「在下漆威,奉敝上罗秉浩之命,前来察
视……」

  葛元良用手一摆道:「老朽知道齐天庙是贵上的基业,因此庙地势险要,扼
堡寨咽喉,防范甚严,派遣在此的人手都是武功甚高,每隔一个时辰必有传讯堡
寨,今日竟觉得有异麽?」

  漆威面色微变,道:「尊驾如此清楚,敝堡弟兄定为尊驾制住。」

  葛元良沉声道:「不错,贵堡弟子均在殿内,不妨入内瞧瞧。」

  漆威施展燕子三抄水的身法,几个起落掠至大殿内,抬目望去,只见满殿积
尸,断壁裂胸,血污满殿,死状厥惨,不禁脊骨上冒出一缕奇寒,面色大变,疾
掠回转,冷笑一声道:「敝堡与尊驾等何怨何仇,下手如此狠毒。」

  葛元良冷冷答道:「老朽为了相救雷俊峰而来,只要放出雷俊峰,老朽绝不
为仇。」

  漆威不禁一怔道:「敝寨并无雷俊峰其人。」

  只听庙外传来一声闷嗥,接看响起一声阴寒澈骨笑声道:「我道是谁,原来
是你这老怪物,明人不说假话,你哪里是为了相救雷俊峰而来,分明觊觎那幅藏
珍图,也好,明日午刻请诸位一同驾临城堡。」

  葛元良身形霍地立起,大喝道:「是田老二麽?何不现身出见?」

  田敦义阴阴答道:「我田老二不与你班荆道故,何必叙话家常,你等已成笼
中之鸟,插翅难飞,明日再见,请多加珍重。」

  葛元良须发怒张,厉声道:「谁敢拦阻老朽,别怨老朽心辣手黑。」只听田
敦义发出一声桀桀刺耳长笑,随风远曳渐杳。漆威忽一鹤冲天拔起,足尖一沾树
枝,穿空斜飞如电落在庙外。

  葛元良大喝道:「你走得了麽?」一掌虚空劈出。哗啦啦一声大响,如潮掌
力震塌庙墙一角,只见漆威身形疾闪而逝。

  严晓星道:「天君且请息怒,贵属手下必为双判所伤,如在下所料不差,还
有掳去之人。」

  许飞琼立道:「容徒儿查明。」身形疾若惊鸿般掠出庙外,须臾急急掠回,
道:「丰都双判手辣心黑,用内家掌法震毙五人心脉,掳走二人,其馀均被点住
昏穴。」葛元良面色铁青,满口钢牙咬得格格作响,内心激动如滚汤沸水,目中
射出两道火炽怒光。

  廖独道:「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何必争在片刻,你杀他手下,丰都双判岂能
忍让,天君若穷追不舍,正好堕他诱敌之计。」

  严晓星接道:「须知会无好会,宴无好宴,若不思万全之策,恐明日进入贼
巢後脱身无望,丰都双判并非首脑。」

  「还有谁?」葛元良道:「此话老朽不信。」

  忽听一声哈哈大笑道:「一点不假,丰都双判身後还有其他人。」

  只见庙外疾如飞鸟掠来十数条人影,见为首来人,却是冷面秀士。严晓星忽
觉吕鄯暗暗一撞他的身躯,但见紧随冷面秀士之後正是百足天蜈皇甫炎,其馀均
不相识,但一望而知身负绝学武林高手。葛元良道:「原来是庞老师,丰都双判
身後还有谁?」

  冷面秀士微笑道:「说来话长啊,与会之期尚在明日午刻,你我可作竟夜之
谈,在下先为天君引见江湖道上朋友。」接著一一为葛元良引见。

  随行冷面秀士之人除了百足天蜈皇甫炎外,系关中剧盗飞天虎尤盛,追风拐
姚东昌,子母神镖程道平,均是冷面秀士门下。葛元良道:「庞老师怎知明日之
会?」

  冷面秀士答道:「在下来时曾遇上丰都双判,肋下各挟看一人,不待在下出
言,田老大竟自冷笑道:『庞老师莫非也为了藏珍图而来?』。」

  在下答道:「与其说是藏珍图,毋宁说是为了鲁阳戈。」

  田老大阴阴一笑道:「好,明日午牌时分,请驾临劣徒罗秉浩宅内,必让阁
下亲眼目睹那幅藏珍图。」

  在下道:「现在不行麽?」

  田老大哈哈大笑道:「此事已经震惊武林,黑白两道闻风纷纷赶来,粥少僧
多,未必能尽如人意,田老大已经把风声传开,意欲将图明日在劣徒宅中当众展
阅,谁能参悟图中奥秘,就将图赠与其人。」

  在下亦大笑道:「图有两幅,必须双图叠合,在烛光下映照,不然无法参透
奥秘,明日之会必然有诈。」

  田老大道:「武林群雄都能像庞老师如此明礼之人能有几个,但群雄中也不
会先将此图攫有,再设法追踪另图下落。」说看抱拳微笑道:「田老大尚有事待
办,恕不奉陪。」说着手一指肋下所擒之人,接道:「此乃葛元良老儿门下,葛
老儿现在山上齐天庙内,山下田老大已布了恶毒奇门阵式,不到明日午时,请别
妄动。」言毕双双如飞奔去。

  冷面秀士话了目注石桌上酒肴,微微一笑道:「天寒地冻,怎么在空旷处饮
酒谈心,何不移至殿内也好畅叙。」

  葛元良道:「殿内积尸多具,血腥刺鼻,在内饮酒未免大煞风景。」

  冷面秀士一愕,摇首微叹道:「你葛老儿未免出手太辣毒一点了,明日午刻
进了他的堡寨,恐不易善了。」

  葛元良双目一翻,冷笑道:「你我若易身而处,出手更比老朽辣毒。」

  冷面秀士笑笑道:「事过境迁,不要谈了。」说着望了严晓星等人一眼,只
见均非武林知名人物,不禁面泛不屑之色,向葛元良道:「请借过一步叙话。」

  严晓星鼻中微哼一声,起身离座,飘然走开,向着许飞琼身旁走了过去,说
道:「姑娘,请领在下察视被制姑娘同门,延捱过久,双判手法异常辣毒,恐血
行阻滞,日後将落得个残废。」

  许飞琼面色肃然,微含螓首道:「阁下请随我来。」一前一後,飘然向庙外
走去。

  大雪纷飞,寒风怒吼,景物一片萧瑟迷离。两人默不作声,将被制诸人一一
拍开穴道嘱他们调息行功,以免血行阻滞。严晓星独自一人立在悬崖之上,目凝
远处连绵屋宇,只觉心中怅触无名,前尘往事不禁纷至杳来。耳旁忽响起许飞琼
娇脆语声道:「是严公子麽,为何避我如遗?」

  严晓星旋面望去,只见许飞琼笑靥如花,晶澈明亮双眸凝注着自己,不禁微
微一震,答道:「三年来小弟无时不刻都在想念琼姐,艺成後曾去大名琼姐姑母
家,不知琼姐何往,心内怏怏如失久之。」

  许飞琼闻听严晓星之言,心中一甜,靥泛红霞答道:「愚姐承无名老前辈引
荐,投住家师处,家师虽然刚愎自负,嫉恶如仇,但人极方正,恐风声走漏,故
连姑母均不为她知。」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原来如此。」遂低声叙谈别後经过。

  许飞琼闻知严晓星在她姑母家中险遭不测,不禁失声的惊道:「此乃何人所
为,有谁知你必来愚姐姑母家中。」

  严晓星道:「琼姐想想看,有谁知道?」

  许飞琼略一沉吟道:「除了伏建龙别无人意图害你。」

  严晓星诧道:「琼姐为何断言是伏老爷子?」

  许飞琼娇羞的叹道:「愚姐与你情如姐弟,除了无名老前辈及我爷爷姑母之
外,仅伏老爷子知情。」严晓星皱眉沉吟不语,他知兹事体大,稍一错失即谬之
千里。

  忽听一声阴恻恻冷笑道:「琼师妹,你与此人是否是故旧?」严晓星转面望
去,只见面目森冷青袍少年,年约廿五六,肩披长剑,五官虽然均匀,却英悍逼
人。

  许飞琼面色一沉,如罩严霜,怒道:「小妹与他说话,与丘师兄何干,你少
在小妹面前惹厌。」

  青袍少年见许飞琼动怒,竟堆上一脸笑容,道:「江湖险诈,愚兄是关心师
妹。」

  许飞琼淡淡一笑道:「盛情心感,这位赵老师并非歹人,师兄请回吧。」

  青袍少年望了严晓星一眼,道:「如此愚兄放心了。」说着转身飘然走去,
他那目光中蕴含无比的怨毒。

  许飞琼凝视了严晓星一眼,道:「公子出道来後,便到处留情,日後何以处
之。」语声中微含幽怨。

  严晓星凝视远处雪飞苍茫,轻叹一声道:「琼姐大可放心,不论如何,我总
不负琼姐就是。」

  许飞琼闻言芳心大慰,嗔道:「回去吧,逗留过久,恐蜚短流长。」

  严晓星跨入齐天庙,只见偷天二鼠与廖独立在殿外的廊下,廖独面现不豫之
色,忙一提真气,疾如飞鸟射落在殿廊上。吕鄯附着严晓星的耳旁低声道:「老
弟,旧情复炽,难舍难分……」

  严晓星怒道:「别胡说。」

  只听廖独冷笑道:「庞雨生又非三头六臂,万人景仰的武林名宿,葛老儿真
有目如盲。」

  殿内响起冷面秀士庞雨生冷笑声,数条身影纷飞射出落定,冷面秀士向廖独
厉声问道:「你在骂谁?」

  廖独双目一瞪,沉声道:「就骂你庞雨生又待如何?」

  冷面秀士杀机猛泛,忽又微微一笑道:「过了明日后,庞某倘不将你碎骨扬
灰,誓不为人。」

  廖独冷笑道:「廖某断你活不过明日。」

  冷面秀士冷冷一笑道:「庞某说话算话,且过了明日再说。」

  随即冷峻目光一移,沉注在严晓星脸上,道:「令师何在?」

  严晓星道:「家师不是与阁下同往龙游麽,怎么反来问赵某。」

  冷面秀士闻言胸中怒火如沸,喝道:「晚生後辈,怎敢目无尊长?」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家师并未嘱咐在下将你冷面秀士当做师门尊长。」

  冷面秀士一再遭受奚落后忍无可忍,右掌缓缓提起,蓄运真力,意待一击将
严晓星毙命掌下。偷天二鼠不禁暗暗大惊,为严晓星捏著一把汗。严晓星面色平
静,右掌护胸,五指虚抱,淡淡一笑道:「庞老师那几手武功却吓不倒我罗刹门
下。」

  冷面秀士心内一震,暗道:「莫非这几年来罗刹谷主参悟绝学,武功精进,
不然他门下怎敢如此狂傲。」一念至此,不禁首鼠两端,迟疑踌躇不敢出手。

  这时,葛元良已从许飞琼口中得知严晓星救治了他门下多人,他最锺爱许飞
琼,不由对严晓星心存好感,伸手一拦道:「庞老师,大敌当前自相火拚,胜之
不武,不胜为笑。」

  话到中途,冷面秀士已自一掌「天风狂涛」推向严晓星而去,暗动潮涌,不
带半点风声。严晓星比他还怏,身形疾转如风,右掌「金剪斩梅」,迅如电光石
火切向冷面秀土腕脉诸穴。冷面秀士大感震凛,右掌飞撤。

  严晓星鼻中冷哼一声,掌化「顺水推舟」切向冷面秀士左肋,变式奇快,掌
飞玄奥异常。冷面秀士料不到对方如此棘手,急切间竟然无法拆解,除了硬接硬
封外,并无他途,大喝一声,右掌疾伸迎向来掌而去。双掌交击两人各自跃了开
去。

  葛元良呵呵大笑,拉著冷面秀士走向殿内道:「今晚双判必不让我等安睡,
留着点精神应付晚上强敌来袭吧。」

  廖独一跃上前,道:「老弟你受伤了麽?」

  严晓星摇首道:「他还伤不了在下。」说时发现许飞琼眼内满含焦急之色,
不禁微微的一笑,两臂微振,潜龙升天拔起,道:「在下探望贼人动静,去去就
来。」语音未落,人已穿空飞出庙墙外疾杳。

  许飞琼亦腾身而起,迅如流星电奔进去。

  严晓星落在崖沿,目光凝视着崖下罗秉浩堡寨,眼帘中幻出一片紫霞山庄情
景,满怀悲怆,不禁泛出身如断梗飘萍之感,热满盈眶,喃喃自语道:「此仇不
报,何为人子。」他心中升起一股猛烈怒火,意欲闯入堡寨,手刃双判,方消心
头之恨。

  但丰都双判是主凶麽,如不是主凶,反予真正凶手警惕,眺望堡寨的刁斗森
严,恐不易得手,心头怒火渐渐冷了下来,微微叹息一声,眼前又浮出许飞琼倩
影,回忆在大名数月,日夕与许飞琼亲近,几近两小黑猜,不禁低吟道:「来时
霞邑衣香润,彩线垂鬓。卷帘还喜月相亲,把酒与花相返。西去阳关休问,未歌
先恨。玉峰山下水长流,流水尽情无尽。」

  忽闻耳旁软语轻声道:「星弟,你恨什麽?」

  严晓星鼻中嗅得一丝兰麝幽香袭鼻,知许飞琼暗暗随来,旋面笑道:「琼姐
轻功精湛,小弟丝毫无觉,令人钦佩。」

  许飞琼嗔道:「你心有旁鹜,自然未曾察觉,你还未答愚姐之言。」

  严晓星道:「小弟是在想念琼姐。」

  许飞琼靥泛红霞,娇羞道:「你在胡说什么?」

  严晓星道:「小弟是说实话,满怀的厌根,恨无端在大名分手,又恨身在江
湖,不由自己。」

  许飞琼道:「你我相逢难道不欢喜麽?」

  严晓星望了许飞琼一眼,叹息一声道:「咫尺天涯何喜之有?」

  许飞琼道:「是否欲愚姐朝夕与共?」

  忽听随来一声轻微冷笑道:「好不要脸。」

  严晓星面色一变,虚空扬掌疾拍而去,身如闪电射出。一方山石啪的一声齐
中分裂,一条身影冒起,哪知严晓星电射而至,右掌已按向肩头,只听闷嗥的一
声,那人坠地毙命。许飞琼亦如身随形而至,阻拦不及,口中喊了一声道:「不
好。」定睛望去,只见死者正是许飞琼同门师兄面目森冷青袍少年。

  微风飒然,一条庞大如鸟的身影堕地,却是葛元良,望了死者一眼,怒道:
「琼儿,你师兄因何而死?」

  严晓星正欲挺身自承,许飞琼道:「遭了匪徒阴毒手法,徒儿与这位赵老师
救援不及,被匪徒遁往崖下逃去,恩师你瞧师兄的伤痕就知。」

  葛元良凝视死者肩头,但见一块掌大焦痕,撕破肩衣,皮肉焦黄糜陷,不禁
皱眉道:「这是什么恶毒武功?」

  许飞琼道:「风闻有一风火头陀,武功更甚於丰都双判,恐师兄死於他恶毒
火器。」

  葛元良怒形於色,颔首说道:「琼儿说得不错,明日为师定要会会这风火头
陀。」说著冷沉目光望了严晓星一眼,道:「琼儿,为师要问你一句话。」说时
身形已自飘了开去,许飞琼疾随跃去。

  严晓星暗赞许飞琼慧心灵思,否则自己不知如何解开这场纷怨,只见许飞琼
与葛元良立在远处似在争论甚麽,须臾葛天君忽一鹤冲天飞起,穿空斜飞落入庙
内,许飞琼盈盈含笑走回,道:「恩师说姐姐平日里冷若冰霜,为何对你独加青
睐,心疑不解。」

  严晓星吃了一惊道:「琼姐向令师说明了小弟真正来历麽?」

  许飞琼摇首娇笑道:「姐姐哪有如此愚蠢,幸亏恩师平日对姐姐喜爱听信,
说你是个诚厚君子,人不可貌相,日後即知。」

  严晓星道:「琼姐谬奖,小弟怎敢当诚厚二字。」

  许飞琼嗔道:「你还有心情说笑,恩师说晚来双判匪徒必大举进袭,姐姐忧
心如焚……」

  天色渐渐晦暗,严晓星忽察觉崖下远处堡寨中人影纷纷掠出,忙道:「令师
所料不错,匪徒果有来此偷袭之意,你我速回禀知令师戒备。」

  天黑如墨,大雪飞涌,扑面寒风如割,齐天庙一片沉寂,三条身影疾如鬼魅
掠入山门内顿住。只听一个阴冷刺耳语声道:「怎么丝毫无动静,俺就不信他们
能插翅飞去。」

  忽闻冷哼一声接道:「你道他们均是泛常之辈,尤其是东斗天君葛元良、冷
面秀士庞雨生一身武功高绝,不在两位田香主之下,咱们就照罗护法行事吧。」

  「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此庙占地甚广,殿宇房舍甚多,拿不准他们藏身所在
如何行事?」

  「他们在大殿内栖身。」一人手指大殿,只见落地雕花长门糊纸内映一丝淡
淡灯火。

  那人接道:「明日午刻之约使他们相信不疑今晚我等会施展暗算,快去。」
去字出口,一条身影疾如脱弦之弩般掠在殿廊上,悄无声息挨近,一人以手指蘸
湿点破窗纸,凝视内面动静。只见殿角燃着一截残烛,欲熄未熄,昏黄烛光下映
着四周,数人侧身而睡,鼻息咻咻,葛元良、庞雨生双双面对盘膝静坐,已然入
睡。

  那匪徒心喜欲狂,见他们毫无戒备,认事成易如反掌,探手一摸囊内,不禁
目呆口张,只觉囊内空无一物,低呼道:「糟了。」

  另两匪见状情知有异,不约而同探手入囊。两匪发觉身旁已无革囊,不禁寒
意顿冒,机伶伶连打寒颤,面色大变,三条身影如飞倒飘开去,落在旷地上。三
人均是江湖巨盗,武功甚高,却身旁革囊被人盗去毫无察觉,不言可知,对方若
置他死命,更是不费吹灰之力。

  但问题是在革囊系从何处被盗,明明均携有五鼓断魂香收藏囊内,临来之时
扎束在身,怎么此刻不见?几道目光互望了一眼,断定出堡门就被盗去,倘或此
刻被盗,为何一无动静?然而三匪并无胆量破门而入,回去如何覆命,不由面面
相觑。

  只听一匪长叹一声道:「回去吧,我们认栽了就是。」三匪胆战心寒,扑往
庙外而去。

  一叫庙门,即见面前黑影疾门,三条身形横身阻住,只见丰都双判田敦明田
敦义及一尖额鼠腮,蓄著两撇山羊胡须五旬老者,三匪不禁面色如土,抱拳施礼
道:「参见两位田香主罗护法。」

  尖额鼠腮老者正是九首蛇罗秉浩,沉声道:「事情办成了没有?」

  「回罗护法,事情出了舛错。」丰都双判及罗秉浩闻言不禁一怔。

  罗秉浩打量三匪上下,见并无打斗的模样,诧道:「莫非正点子都已逃走了
么?」

  一匪躬身答道:「葛元良老贼等均在大殿内栖身熟睡,一个未少。」

  罗秉浩道:「那么有何差错?」

  「回罗护法,小的身旁五鼓断魂香及一袋暗器均不翼而飞。」

  丰都双判闻言大吃一惊,道:「有此等事,在何处被盗你们知道么?」

  「禀香主,小的茫然不知,谅一出堡门即被盗去。」

  田敦明面色一变道:「不好,具有如此身手除了偷天二鼠外并无第三人,莫
非偷天二鼠亦要淌此浑水麽?哼,田老大定要叫你们葬身无地。」

  罗秉浩道:「两位香主,现在应如何处理?」

  田敦义道:「依你之见咧?」

  罗秉浩道:「属下之见,索兴一不做二不休,属下尚有两管五鼓断魂香,再
放出三十只毒獒,葛老贼庞穷酸纵武功盖世,也难逃毒手。」

  田敦明略一沉吟道:「也好。」

  九首蛇罗秉浩见双判同意,纵身一跃,投往了松林中,须臾领着纷纷人影奔
来。每人手中牵著一只毒獒,只只形如小豹,却戴有护嘴皮套套住使它们无法出
声。匪徒们小心翼翼悄然蹑入庙内,九首蛇罗秉浩手转一筒五鼓断魂香,轻轻吹
入破孔内。

  那知强中还有强中手,偷天二鼠已在门内,就在破孔下熟点两支线香,袅袅
升起淡淡幽芳,恰是克制五鼓断魂香的解药。罗秉浩朦若无觉,俟两筒五鼓断魂
香吹完,凝听有顷,见无动静,徐徐撬开殿门,用手一抬。匪徒们倏地解下毒獒
束嘴皮套,一条毒獒疾如电闪扑向殿内而去。

  一獒当前,群獒在後,择人而噬。只见六獒纵身跃起,张牙舞爪,往葛元良
庞雨生两人仆下,尚距三尺远近处,忽地惨嗥出声,蓬蓬堕地滚了几滚,毙命不
起。葛天君及冷面秀士同声哈哈大笑,长身冒起。其馀假睡躺在地上的群豪亦均
张身立起,出刃刀光如电向扑来群獒劈去。

  廖独举起右掌向扑来一獒打去,大喝一声道:「孽畜找死。」,「叭!」的
一声,那毒獒震飞出丈外,体裂血髓迸飞四溅,坠地嗷嗷两声毙命。严晓星许飞
琼双剑电飚流奔,一连劈了七八只毒獒,拦腰斩成两截,血涌肠流,惨不忍睹。
一霎那间,三十只毒獒悉数就戮。

  冷面秀士庞雨生的门下两人被藏獒毒爪抓伤,紫肿坟起,灼热如焚,奇痛难
禁,额门上冒出豆大汗珠。葛元良皱眉道,「好恶毒的獒犬,看来毒性已侵入全
身经络,纵有灵丹妙药,也无法解救。」

  严晓星许飞琼双双由殿外掠入,许飞琼道:「双判与九首蛇谅已遁回堡寨,
一个匪徒未见。」

  廖独道:「老弟,你能解开犬毒麽?」严晓星晃开火褶子,熊熊火光亮起,
点着了一根牛油巨烛,凝眼注视在冷面秀士门下两人面上。

  冷面秀士忖道:「罗刹门下有此能为麽?」面现疑惑之色。他的心情异常矛
盾,一面自然愿自己门下得治,但又恐脸上失去光采。

  只见严晓星望了偷天二鼠一眼,道:「有劳二位将毒獒脚爪砍下,用一鼎镬
以水煎汁。」偷天二鼠应了一声,抽出兵刃一一砍下獒爪,在偏房内取来一锅,
架石为灶,生火以雪水煎沸獒爪。严晓星指法如风,点了两人十数处穴道,手法
奇奥。

  冷面秀士大觉惊骇,点穴之道,最是难精,他本会家名手,然严晓星手法,
却违经离谱,正反兼用,令他茫然摸不出头绪,不禁望了葛元良一眼。葛元良也
瞧得直皱眉头,摸不出严晓星武功来历,暗暗忖道:「毒性已侵入经络心脉,乃
不治之疾,强为之治,此人恐贻笑。」

  严晓星从怀中缓缓取出一只铜盒揭开,捏起十数根长短不一的金针,在伤者
两人胸背臂腿等处剌下,淡淡一笑道:「两位虽然得治,但武功须失去大半,七
日之内更忌妄运真力。」言毕向灶前走去,取出两颗药丸抛入镬中,把火加旺。

  偷天二鼠已取来甚多树枝,火烧得很旺,一殿坐着,暖和融融。约莫一顿饭
光景过去,镬底水汁蜜稠将乾,迅快将炉火抽去,倾置碗中,恰好满满的两大海
碗,待药汁稍减热度可以入口後,严晓星笑道:「两位可以服下了。」

  二人将药汁慢慢饮了下去,只觉涩苦难以下咽,但为了救命要紧,只得强行
饮下。严晓星在两人身上拔出金针,命他们伏在地上。殿内群雄目光凝注,屏息
凝神,仔细瞧严晓星如何救治两人。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有屈两位了。」左右两掌分按在伤者命门穴上,徐徐
运功行气透穴而入。伤者只觉热不可耐,不禁呻吟出声,身躯挣扎不宁满头淌出
豆大汗珠。及至後来,不仅呻吟出声,直如猪羊死前哀鸣。

  冷面秀士庞雨生意有不忍,几次欲言又止,葛天君低声道:「必须命你门下
忍耐,不可使他分心,俾免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严晓星收掌立起,道:「两位如要呕吐大解,请速去庙
外用士掩埋,毒稍感染人畜,为害不浅。」

  两位颤巍巍立起,如患重病方愈,双腿软乏无力,脸色苍白,目露感激之色
望了严晓星一眼,低应了一声是,蹒跚走出殿门。冷面秀士庞雨生防两徒暂丧失
武功,若出庙外,恐又遭匪徒偷袭,免生意外计,抢身掠出随去。

  两人一跨出山门外,只觉腹痛如绞,胸口翻腾欲呕,忙择一墙角大吐大泻。
吐泻的尽是乌黑奇奥秽液,中人难禁,迅以土掩埋。两人立起,只觉全身如释重
负,但疲软乏力异常,风吹欲倒,两人联臂互搀看走回庙内。

  冷面秀士问道:「感觉好点了麽?」

  一人凄然一笑道:「体内未觉有异,神清气爽,已然全愈,只是武功已失,
恐暂时无法随从恩师效力。」

  冷面秀士淡淡一笑道:「你等无须难受,不死便属万幸,来日方长,俟後再
设法恢复武功就是。」身形飘然迈入山门,忖道:「果然,罗刹门下非可等闲轻
视,怪道她门下女弟子个个心高气傲。」心内异常难受。目前,他知道在武功上
与罗刹夫人一比,尚有一段很大的距离,更坚定了他获得藏珍图之之志。回至大
殿,向严晓星深深致谢。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些许微劳,何足挂齿。」继而目光巡视了满殿狼藉獒
尸一眼後,喟然长叹一声道:「犬犹人也,这些獒尸相烦以火焚化,趁此漫漫长
夜,在下为它们诵咒超脱。」

  偷天二鼠会意,迅疾将犬尸悉数抛置殿外,堆好,生火焚尸,吕鄯低声道:
「老弟此举内中有意么?」

  严晓星点点头道:「庞雨生与葛元良均是武林巨擘,桀傲不驯,漫漫长夜难
以入睡,言谈又格格不入,何妨由在下诵咒冲淡气氛,以待破晓。」

  姜大年道:「这是老弟真心么?」随即摇首笑道:「老弟无非转移视听,免
葛元良庞雨生察破老朽两人真正行藏。」严晓星微笑了语,待犬尸焚化後,走入
殿内焚香书咒,以火焚後,便跪至蒲团上,垂首喃喃有词。

  许飞琼不禁暗笑,忖道:「星弟真是会做作。」偷天二鼠与廖独三人坐在殿
角,瞑目似睡未睡模样,不则一声。

  葛元良、庞雨生四道目光凝视在严晓星身上,只听严晓星朗声诵道:「南无
萨怛他,苏伽多耶,阿罗诃帝,三藐三菩陀写,南无萨婆,勃陀勃地,南无萨多
南,三藐三菩陀……」

  疾徐有力,铿锵悦耳。

  冷面秀士诧道:「此人诵念的系楞严咒,功能度六道众生,罗刹门下怎会精
擅禅门心法。」心中暗暗纳闷。

  禅门法咒,可使凡虑尽涤,心境宁静,化戾气为祥和,满殿沉寂如水,唯闻
严晓星朗朗诵咒声。楞严法咒一遍又一遍,忽地严晓星倏地一掌望外虚空拍去。
只听一声闷哼,接著重物堕地声,忽腾起一声凄厉不忍卒闻的惨嗥。殿外忽随风
传来一声刺耳冷笑道:「好孽畜。」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群雄大感凛震。

  东斗天君葛元良听出那凄厉惨嗥声,先为严晓星无形潜罡所伤,再为自己所
豢神鹰啄瞎眼睛,深恐来人伤他神鹰,疾如闪电扑出殿外大喝道:「休损伤我鹰
儿。」

  殿内灯火通明与殿外积雪反映下可见一身紫红袈裟,浓眉凹鼻的番僧,咧着
一张血盆大嘴,嘻嘻阴笑。番僧身後紧随看三个面目冰冷黑衫的中年汉子,丈外
倒在雪地上是一黑衫人,双目已被啄瞎,血涌如注,双手护脸,痛得全身战颤。
葛元良一眼发现一只白鹰倒在雪地中,双翅无力展扑著,不禁大怒厉声道:「秃
驴,为何伤老夫的神鹰?」

  番僧阴恻恻一笑道:「一只扁毛畜生也敢伤人,贫僧略施惩戒有何不可?」

  葛元良哈哈大笑道:「如不将老夫神鹰治愈,别想生离此地。」

  番僧目中凶光一闪,冷笑道:「贪僧奉命到来办的是正事,先公後私,把话
说明後,你我再放手一拚,胜者为高。」

  葛元良沉声道:「你奉何人所命?」

  「奉师兄风火头陀之命。」

  「来此何为?」

  番僧答道:「贫僧奉命带来了请帖,明日午刻务望准时应约。」说著袖中一
扬,飞出一柬泥金朱红请柬。

  葛元良虚空扬掌,一把接住,莫了一算,道:「怎么少了两份。」

  番僧冷笑道:「死者也要请么?」

  冷面秀士大喝道:「暗算偷袭,纵獒伤人,威名远震的丰都双判今宵鬼城之
行恐贻笑武林。」

  番僧冷冷答道:「贫僧又非丰都双判,明午何不与双判当面清偿理论。」话
声略略一顿,又道:「贫僧请柬已送到要告辞了。」

  「慢着。」葛元良大喝如雷道:「老夫神鹰如何?」

  番僧手指着瞎眼黑衣人,道:「请还他双目。」葛元良不禁语塞。

  番僧冷冷接道:「葛老师如敢阻拦贫僧离去,今晚必身遭非命。」

  葛元良怒道:「未必见得。」说着一掌呼地推出。

  番僧大袖疾扬迎去,轰的一声,劲力猛接,卷起一片漫空雪尘冰屑,两人身
形撼摇了一下,葛元良厉声喝道:「好,再接老夫一掌。」「力劈华山」一招击
去,双方猛接猛打,掌掌如利斧砍山,袍袖飞扬,凌厉雷奔。

  冷面秀士一撩长髡身形掠出,翻腕飞出一柄铁扇,一招「流云出谷」点出。
番僧身後三黑衣汉子抢身飞出,长剑出鞘,幻出万点寒豆,挟著一片锐利破风锐
啸,夹袭冷面秀士。

  偷天二鼠暗向严晓星道:「这番僧乃风火头陀师弟,囊内鼓突,必藏有甚多
歹毒暗器,如让他趁虚施展,我等防不胜防,容老偷儿两人参与合袭,趁间摘去
革囊,由老弟出手除去如何?」严晓星颔首应允。

  偷天二鼠抢身而出,一左一右,合袭番僧。番僧武勇绝伦,力敌三人无惧。
冷面秀士摺扇幻出一片扇影,玄奥绝伦,所攻之处俱是致命要害。突然,冷面秀
士冷笑一声,左手迅如电光石火伸出,一把扣住了黑衣汉子,牵身疾旋,封住另
两黑衣汉子抢攻。

  两黑衣汉子不禁一怔,岂料冷面秀士铁扇由那被制的黑衣人肋下吐出。摺扇
纯系精钢所铸,犀利如剑,点实在一黑衣人的胸口上,刺穿横膈。黑衣人狂嗥一
声,一道血箭在铁扇抽出後喷了出来,仰面倒地。

  冷面秀士不愧武林怪杰,一招得手後,左腕疾拧,喀嚓声响,那黑衣汉子腕
骨折断,右腿立即飞踢出去。黑衣汉子发出一声惨嗥,气海穴如受千斤重击,耳
眼口鼻内鲜血齐涌。余下一黑衣汉子不禁胆寒足软,只见冷面秀士喉中发出一声
轻啸,身形虚扬拔起,倒扑而下,铁扇霍地展开,寒光轮转压下。黑衣人惨嗥得
半声,立时仆倒於地,面目模糊,血污一片倒地。

  冷面秀士意在报复二徒毒伤之仇,并存心显耀武功,击毙三人後,飘身落在
两丈开外,目注葛元良与偷天二鼠合袭番僧。番僧发觉三黑衣人死在冷面秀士扇
下,不禁猛萌杀机,迅即无伦左掌摸向肋间,不禁面色大变。严晓星立在圈外,
趁着番僧缓得一缓之间,长剑竟脱手掷出。寒光电奔,风雷怒啸,叭的一声,插
入番僧心口。

  番僧狂叫一声,身形倒出数步,面色狰狞恐怖,厉声嘶叫道:「贫僧死不足
惜,只怕你等死无葬身之地。」语毕,奋力将剑拔出来抛在雪地上,泉涌鲜血喷
出,口中发出桀桀刺耳怪笑,笔直倒地不起。葛元良庞雨生不惊异番僧之死,却
对严晓星驭剑手法大感震凛。

  冷面秀土道:「尊驾真是罗刹门下麽?」

  严晓星慢慢走向番僧尸体之前,拾起长剑,拭去剑上血迹,还剑归鞘,回望
了冷面秀士一眼,答道:「阁下不信罗刹门下武功是麽?」

  冷面秀土面色铁青,冷笑道:「庞某如不念在尊驾救治劣徒之德,令晚定要
教训你,免得你眼高於顶,目中无人。」

  严晓星怒道:「凭你也配,不错,你冷面秀士在武林中是威播四方,锋芒逼
露,但罗刹门下却不把尊驾放在眼内,若然不信,只管放手施焉,在下如不在十
招之内将阁下铁扇夺出手外,我罗刹门中从此绝意江湖,不参与武林是非。」此
言一出,非但葛元良大感震惊,就是偷天二鼠也不禁为之倒吸了一口冷气。

  廖独暗道:「瞧你冷面秀士如何应付。」

  许飞琼芳心大感焦急,忖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此地星弟怎能节外生
枝。」

  群雄认定冷面秀士忍不下这一口恶气,必然动手无疑,岂料冷面秀士淡淡一
笑道:「庞某恐贻武林的笑柄,令师又是庞某同道至友,无论如何也不能妄动无
名。」言毕纵身一跃,穿向庙外,身形没入沉沉夜空中,群雄大感意外。

  严晓星道:「他去了老远,终将返回。」

  葛元良道:「何以见得?」

  严晓星道:「双判久久不见番僧覆命,他情知有异,不待天明,此处必有一
场恶战,冷面秀士必匆匆赶返。」

  葛元良微微叹息道:「尊驾料事如神,老朽不胜钦佩,但老朽不解冷面秀士
居然能忍受如此折辱。」[/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08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08章 神木再出

  神居七式廖独与严晓星结成相识,虽为最晓星气质所吸引,但仍崖岸自高,
如今却由衷的钦佩,不禁油然泛起一种自愧不如之感觉。东斗天君目光灼灼地注
视了严晓星两眼,轻轻拉著了许飞琼走在一旁,低声问道:「琼儿,为师神目加
电,已瞧出内中蹊跷,你无须向为师蒙骗。」

  许飞琼不禁芳心一震,靥泛红霞,佯嗔道:「恩师这话问得甚是离奇,琼儿
从来实话实说,用不着瞒骗恩师。」

  葛元良微微一笑道:「琼儿不必恐慌,为师并无丝毫责怪你之意,你习艺三
年,言笑不苟,更不向男子轻示颜色,冷若冰霜,但今宵竟大大不同……」

  许飞琼道:「什麽不同?」

  葛元良道:「欢愉之色现於言表,如为师所料不错,那赵春城不但非罗刹谷
主门下,而且恐是你青梅竹马儿时旧友。」

  许飞琼闻言心神猛凛,面色微变道:「恩师说得不错,他不是罗刹门下,并
非徒儿隐瞒恩师,而是他有难言之隐。」

  葛元良呆得一呆,长叹一声道:「为师平生刚愎自负,轻不推许人,除了两
位畏友外,此人才智武功均卓绝无伦,令人佩服。」

  许飞琼摇首道:「他比恩师刚愎自负尤有过之,有什麽可令人推许?锋芒太
露,过刚易折。」

  葛元良鼻中轻哼一声道:「你知道什麽?他存心折辱冷面秀士实含有深意在
内,冷面秀士虽躁妄暴戾,但却有一点好处,知恩必报,一诺千金,强敌在前,
不容任性,须知害群之马,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是以他只好采折辱之策,换了
他外即是为师,冷面秀土亦无法容忍。」

  许飞琼道:「冷面秀士报答了恩情後恐立即索偿折辱前怨。」

  葛天君摇首笑道:「这倒未必,冷面秀士尚有一点过人之处,绝不临危置我
等於不顾。」

  蓦地,齐天庙门外人影一开,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飘然而入。许飞琼暗道:
「恩师果然料事如神。」

  葛元良迎著冷面秀士走去,察觉冷面秀士面色凝肃,诧道:「庞老师定有何
事见告?」

  冷面秀土冷冷一笑道:「丰都双判并非虚言,在此山下已布下奇门伏桩,其
中大有能人,武功不在你我之下……」

  葛元良道:「这个老朽知道,庞老师胸罗奇学,博闻强识,双判布下奇门遁
甲谅难不住庞老师。」

  冷面秀士冰冷的面上不禁泛出一丝笑容,道:「雕虫小技岂能难得住在下,
但在下却听出双判一丝隐秘,双判似畏怯神木尊者传人。」正说之间,群雄已纷
纷走来聚在一处。百足天蜈皇甫炎耳闻神木尊者传人之名,不禁面色徽变。

  葛元良望了皇甫炎一眼,道:「老朽不信有神木尊者传人此一传说,但皇甫
当家曾在云龙山下亲眼得见,不妨姑且听信。」

  皇甫炎怒道:「葛老师是否心疑兄弟危言耸听,存心掀起一场武林是非。」

  葛元良摇首答道:「皇甫当家请勿误会老朽话中涵意,为何数年来一直未听
得神木尊者传人再露面江湖。」

  冷面秀士右掌一摆,道:「各位听得金刀四煞之名麽?」

  近来金刀四煞之名已不胫而走,群雄那有不耳闻之理,葛元良领首道:「金
刀四煞近来已名震大江南北,似确知金刀四煞是否神木尊者传人仆徒。」

  冷面秀士道:「不论是否,风闻近数日深夜金刀四煞在罗秉浩居处外频频现
踪,形迹飘忽如电,是以双判异常畏惮,明午我等前往应约,恐异常棘手。」

  皇甫炎诧道:「为什麽?」

  冷面秀士答道:「相传屠三山那幅藏珍图已为神木尊者传人得去,无疑神木
尊者传人必须取得另一幅藏珍图,才可寻得龙谷藏珍。」

  皇甫炎道:「如此我等正好坐山观虎斗。」

  庞雨生冷笑道:「恐那时身不由主,遂其借刀杀人之计。」

  「什麽。」皇甫炎诧道:「这是何故?」

  庞雨生道:「风火头陀乃魔道高手,精擅迷魂大法,定力不足的武林高手难
免为其所乘,不知不觉地受其利用。」

  葛元良略一沉吟说道:「庞老师必有所闻,似知风火头陀如何施展迷魂大法
了?」

  庞雨生皱眉答道:「在下就是未能探悉风火头陀如何施展迷魂大法而引以为
憾,是以转返相告。」

  只见严晓星与偷天二鼠廖独三人聚在不远处低声商谈,似对自己之言不以为
意,心内极为懊丧。葛元良微微一笑,目露感激之色道:「盛情心感,庞老师何
必深滋误会负气而去,须知我辈武林人物,均具有傲气僻性,倘相持不下,难免
弄成僵局。」

  庞雨生不禁朗笑道:「大丈夫恩怨分明,怎会负气而去,葛老师你太小看在
下了。」

  葛元良道:「夜深风寒,我等何不入内共商对策。」群雄鱼贯入殿而去。

  严晓星忽道:「寒夜漫漫,又无法入寐,在下前往附近村镇觅取酒食,供诸
位祛寒充饥。」

  廖独道:「老弟不能独自一人犯险,廖某同你前去。」

  严晓星道:「好。」双双一跃,穿空拔起,杳失在茫茫雪夜中。

  许飞琼竚立在殿廊,拦住了偷天二鼠,颦眉问道:「他真的是去觅取酒食了
麽?」

  姜大年望了吕鄯一眼,笑道:「这年头可真没得说了,两口子还没成亲,就
如此难分难舍……」

  许飞琼不由飞红两颊,嗔道:「你……你胡说什麽?」纤手一扬,就作势欲
打。

  姜大年忙闪身开去,打拱作揖,陪笑道:「姑奶奶别打,有话好说,他真的
前去寻觅酒食,片刻自会回还。」

  许飞琼鼻中冷哼一声道:「两位休要骗我,他岂是贪馋之辈,他是潜入九首
蛇堡寨探听雷玉鸣之子生死下落去了。」

  吕鄯摇首一笑,语言压低道:「姑娘,我这位严老弟行事虽高深莫测,但极
为谨慎,你我不必为他烦心,稍时必回,如姑娘不放心,我俩赶去就是。」

  许飞琼道:「我亦欲同往。」

  吕鄯面色一变,道:「这如何使得啊,万一有甚失闪,令师葛老儿岂是好惹
的?」

  许飞琼知偷天二鼠之言是实,螓首微颔道:「那麽两位速去速回,最好与他
一起赶返。」翩然一闪,掠入大殿内。

  吕鄯向姜大年低声道:「这丫头很难对付,严老弟将身怀神木令及巧扮金刀
四煞外瞒住了她。」

  姜大年道:「兹事重大,如何能轻予吐露,看来无名老人将神木令之事守口
如瓶,秘不为许姑娘知,何况严老弟,咱们走吧。」两人疾如闪电掠去。

  严晓星与廖独双双飞掠至山下,夜色如墨,风云吼涌,非但无法察觉匪徒奇
门布设情景,而且亦难分解出景物人影。廖独盲目跟随著严晓星奔往山下,低声
道:「老弟,你我不要误闯入奇门,自投罗网。」

  严晓星答道:「无妨,白天在下曾观察贼人奇门布设方位,此处正好是一隙
缺,廖大侠请紧随在下。」语言甫落,忽感身後有异,别面四望,隐隐可见有数
条黑影划空疾闪而来。严晓星手出如风,拉著廖独疾如流星掠去。

  廖独道:「是贼人发觉我等在後迫际麽?」

  严晓星道:「并非贼人。」

  严晓星道:「无疑是在下那两位忘年拜兄,其余之人恐系许姑娘及其恩师葛
元良冷面秀士等。」

  果然为他料中,许飞琼进入殿内后,葛元良见严晓星廖独等人未入殿来不禁
动问,许飞琼答称赵春城与廖独去往附近村镇觅取酒食,他拜兄两人不放心赵廖
犯险,亦随後赶去。葛元良大惊道:「他们走了麽?怎可以身涉险。」

  冷面秀士忙道:「我等最好赶去。」

  葛元良、冷面秀士、皇甫炎、许飞琼身如脱弦之弩掠出殿外,一出山门,只
见偷天二鼠并肩立在下山石阶前,目光凝向山下。葛元良飞身掠至,问道:「他
们两位何在?」

  吕鄯低声道:「已经进入奇门了,我等防人数甚众恐形迹为凶邪发现,是以
踌躇不前。」

  冷面秀士轻笑一声,道:「双判布设的奇门似未参悟生克玄奥,无法严密完
整,尚有一条道路,诸位请随在下来吧。」纵身一跃,宛如飞鸟掠向山下茫茫风
雪中。

  葛元良等人紧随著冷面秀士之後,果然一路无阻,鹤行鹭伏,出得奇门阵图
外。他们均是身负内家上乘武功,目力异於常人,十数丈外已隐隐,看得见严晓
星廖独二人矫捷的身影,忙提聚一口真气,身法加速赶上。严晓星廖独的莫奔出
七八里外,前途已是一片栉比连绵村舍,隐约已可见到有一两点灯火。

  突然严晓星拉住廖独道:「且慢,那村庄外已有双判党羽布下伏桩,人数似
不少,谅发现村舍中藏有什麽可疑人物意在截击围捕,我等最好分散开来,隐在
暗处,瞧瞧是何厉害棘手人物。」这时许飞琼等人及偷天二鼠已赶至。

  廖独不信严晓星在此大风雪深夜里眼力竟然有如此锐利,不禁惊诧道:「老
弟瞧得真切麽?」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如何不真,贼徒人数甚象,屏神蓄势如临大敌,是以
在下断言村庄中必隐藏极为棘手的强敌。」说时手掌一挥,接道:「诸位请速分
开择一隐秘之处隐藏,以免形迹败露,此处稍时必展开一场激烈搏斗,我等何妨
作壁上观。」说著身形猛地腾起,宛如飞鸟般落向七八丈外草丛中。群雄互望了
一眼,宁可信其有,四散开来择处隐蔽。

  须臾,只见三条黑影飞身掠至,六道宛如冰霜冷电眼神四巡了一瞥,但闻森
冷语声道:「稍时金刀四煞一出庄外,就在此处拦截,令主严谕不容一人漏网,
违令者死。」

  只听一个阴恻恻冷笑道:「就凭我等也拦得住名震大江南北的金刀四煞麽?
何况他们身後还有主者,此无异螳臂挡车,送死无疑。」

  森冷语声又起:「黎兄,怎未听明白小弟话中涵意,出手与金刀四煞搏击者
并非我等,令主严谕一候金刀四煞负伤败退後,立即展开拦截。」

  「原来如此,方才能说得清楚一些,黎某如何有此一问,但为何不施展迷魂
大法?」

  那森冷语声答道:「我也有此疑,但片刻之前方始明白,那金刀四煞生具异
禀,独不畏迷魂大法,前次在浙西本帮高手施展迷魂大法竟遭惨败,前车之鉴不
远,如何能重蹈覆辙。」

  三条黑影疾闪,倏闪便自隐入了沉沉夜色中,方才三邪语声随著寒风播散开
去,群雄听得清晰无遗,不禁暗暗心惊,证实了严晓星之言无讹,屏息凝神,静
观即将展开一场激烈搏斗。

  约莫半顿饭光景过去,远处忽传来数声闷哼惨呼,只见庄舍暗中冒起四条黑
影,身法迅捷如电,犹若展翅大鹏,疾落在严晓星等人方才存身坡岗上,目光炯
炯慑人,只听一沉劲有力川音道:「朋友,好灵的耳目,居然侦知我金刀四煞潜
隐之处,但休要妄念可拦截我金刀四煞,速速回转堡中,我等不出手则已,一出
手必死无疑,寄语贵上,明日午时我金刀四煞准时光临,索取那幅藏珍图。」

  忽随风传来森冷苍老语声道:「金刀四煞,你等已陷天罗地网,尚敢大言不
惭,须知血债血还,依老夫之劝,不如束手就擒,还可饶恕一死。」

  金刀四煞中突响起震天狂笑,声震夜空,令人战栗,只见四煞八手齐扬,似
掌中抛出一物,落向远处雪地上。倏地雪地中忽冒起一道火焰笔直似柱升起三尺
余高,能熊火光,数十丈方圆内照耀如昼。

  金刀四煞均是一身黑衣头面为玄巾罩住,只露出两只锐利眼孔,肩披连鞘金
刀,光华眩目,四煞分东西南北屹立如山在寒风中,袍袖飞飞凛凛如天神。村舍
那方忽如风闪电掠来十数无极帮高手,一身白衣,围在火圈外,均手持一只三寸
圆径铁筒,筒端显露蜂巢般密孔。

  一个白衣老者冷笑道:「老朽向四位说明,我等手持之物名唤子午断魂弩,
弩为寒铁真精所铸,无坚不摧,四位徒有内家罡气护体,也是无用,中者必死无
疑,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站在玄武方位黑衣人沉声道:「你在找死。」

  声出人出,声未落,人已落在白衣者者之前,眩目金霞疾闪,只听一声凄厉
惨嗥腾起,白衣老者已自尸分两截,鲜血飞溅。黑衣人身手逾电,在死者劈成两
截之前,那管子午断魂弩已夺在左手,暗簧掀开,弩始飞簧射出。

  这不过转瞬间事,白衣凶邪震惊於黑袍人手法辣毒凶残,更措手不及,身罹
毒弩,惨嗥连声纷纷倒下一片。其余之黑袍人身形突离地飞起,身在半空,袍袖
卷出一道劲力将四外火柱击熄。

  就在此一明一暗之际,嗥声更凄厉哀恻,显然金刀四煞联臂出手歼戮凶邪。
倏地嗥声寂减,只闻寒风吼涌,喧嚣盈耳。片刻,冷面秀士飞身掠出,朗声道:
「他们已走,诸位也可现身了。」说着,打开夜行火摺一道熊熊火光升了起来。
群雄纷纷在隐秘处窜出聚在一处。

  皇甫炎面色微变道:「金刀四煞功力高不可测,弹指之间,即将无极帮高手
悉数戮毙。」

  冷面秀土插首道:「四煞功力之高,在下绝不否认,但悉数戮毙则未必,皇
甫当家何妨你细瞧瞧。」说著迈步如飞行去。

  只见雪地中倒毙九具白衣凶邪尸体,个个均尸分两截,血流成渠,染污了洁
白银雪,死者目瞪口张,似惊悸已极。葛元良长叹一声道:「身法之快,出手之
辣,老朽毕生罕睹,难怪金刀四煞之名震动大江南北武林,并非悻致。」

  冷面秀士答道:「在下并非钦佩四煞的武功,而是震惊四煞心智之高,今晚
拦截围捕四煞的无极帮高手谅不下百数十人,无论四煞武功如何高绝,恐不能全
身而退,但四煞竟在四外发出黄磷烈火弹,面外背立,极似欲展开一场生死狂拚
般,无极帮高手亦错认四煞已身陷危境欲背水一战,殊不知金刀四煞才智高绝,
目的就是要无极帮高手有此错觉,不防四煞有逃出重围之意……」

  说著微喟一声道:「四煞竟趁著火炬一明一暗之际,穿空遁出重围,无极帮
高手居然不及措手。」群旌闻言方知金刀四煞发出黄磷烈火弹用意,不禁赞叹出
声。

  忽间许飞琼惊诧道:「赵老师他们三人咧?」

  群雄闻言才察觉严晓星及偷天二鼠不在,突闻严晓星朗笑声传来,只见村舍
远处飞掠出三条人影,他们三人分捉著酒壶及腊味熏鸡,满脸笑容。许飞琼道:
「三位错过了一场好戏。」

  严晓星道:「金刀四煞尚未现身之际,在下三人便潜入村舍内购买活食,所
以方才情景已瞧得一清二楚,此刻九首蛇罗秉浩堡寨内谅已似热锅上的蚂蚁团团
乱转,明午之会看来甚为凶险。」

  冷面秀土道:「那麽赵老师对金刀四煞才智武功如何详论?」

  严晓星道:「在下萤末之技,怎敢比中天皓月。」随即一笑道:「咱们回齐
天庙再作商议如何?」群维迅疾转身向齐天庙掠去,均未心疑金刀四煞就是严晓
星等人化身。

  大殿内生起一堆旺火,群雄就在火旁坐下,大碗饮酒,大块吃肉,互相谈论
方才金刀四煞之事,忽闻殿起一声响亮的佛号道:「诸位施主,可容贫僧这不速
之客麽?」

  严晓星闻声而起,道:「少林高僧静澄上人驾到。」群雄闻声纷纷起迎,只
见殿外走入少林海心院长老静澄上人,身後随著昆仑掌门沧海客等一群武林卓著
盛名人物,相与一一寒暄。

  冷面秀士道:「上人因何知道在下等至此齐天庙内?」

  静澄上人答道:「贫僧等均住在沙河镇上客栈内,准备赴明午双判之约,那
知店外起了一阵急剧敲门声,开门启视,只见一年过龙锺的老者,说是奉了雷玉
鸣施主之命,需面见贫僧。」

  话声微微一顿,望了葛元良一眼,接道:「那老者身无半点武功,言片刻之
前雷老施主探知双判手下惨遭金刀四煞屠戮,为此双判大起恐慌,明午之会恐已
改弦易辙,并持一密缄,请贫僧赶来齐天庙将密缄面交与葛施主,一切详情尽封
缄内。」说时由僧袍内取出一封密缄递与葛元良。

  严晓星闻言大感惊诧,忙道:「且慢。」

  葛元良正待接过密缄,闻声飞撤右臂,目露疑容道:「赵老师喝阻何故?」

  严随星道:「葛老前辈与雷老英雄昔年曾是旧友麽?」

  葛元良间言怔得一怔,道:「老朽与雷老英雄多年前有过数面之缘,并非莫
逆之交,访问问此何故?」

  严晓星道:「既非至交,为何单单指明面须交葛老前辈,恐其中有诈。」

  静澄上人面色微变道:「施主莫非心疑贫僧所言不实麽?」

  严晓星道:「少林名宿,黑白两道无不翕然尊仰,在下怎敢腹诽上人,如在
下所料不外,上人乃一时不慎受双判之愚。」群雄闻言面色大变。

  静澄上人道:「何以见得?」

  严晓星道:「密缄内如不是藏有奇毒,便是双判已逃之夭夭。」上前接过密
缄,小心翼翼在烈火上拆开封缄,上下倒置,抖震片刻,才取出信笺,鼻中嗅得
一丝被火焚毁的腥臭气味。群雄鼻中亦感有异,方知严晓星并非故作危言。

  笺上只寥寥书写两行字迹,下款为酆都双判姓名,笺内所云金刀四煞作梗,
明午之的暂行取消并启堡寨,一俟另幅藏珍图觅获,再敬发武林帖另订时地召聚
英雄大会。静澄上人不禁黯然一笑道:「贫僧实愚不可及也。」

  严晓星道:「上人不必难受,在下等亦受愚而不曾察觉,方才在下等转返齐
天庙之际,在下似觉奇门已撤,因天黑如墨,致大意疏忽……」现时面色渐趋严
奇,接道:「事不宜迟,诸位倘不愿失去双判线索,速向燕京追踪,燕山附近不
难找出双判党羽巢穴。」

  冷面秀士只觉严晓星未有同行之意,诧道:「赵老师意欲何往?」

  严晓星微笑道:「在下早就表明心意,并未把藏珍图放在心上,在下臆料双
判此去为避形迹败露,不敢将雷少侠挟之同遁,必尚留在罗秉浩堡寨内,故在下
意欲前往罗秉浩堡寨中索放雷少侠。」

  皇甫炎道:「双判虽不敢将雷少侠挟之离去,但他们心性残毒,必将雷俊峰
杀却,只恐赵老师自投罗网。」

  严晓星不禁朗笑道:「双判纵然凶残,未必敢犯武林大忌,雷俊峰生死本无
关重要,但将引起武林公愤,招来无穷後患,双判虽愚亦不及此。」群雄只觉严
晓星之言深中肯綮,与严晓星等四人作别离去。

  许飞琼暗向其师葛元良言说意欲留下与严晓星同行。葛元良拉著严晓星走往
一旁,低声道:「老弟,老朽与你虽是短暂之聚,未见老弟本来面目为憾,但老
朽认定你乃少年英侠,琼儿对老弟感情笃厚,意欲将琼儿托付与你不知可否?」

  严晓星道:「与琼姐同行诸多不便,但腊月初八前晚辈必赶至燕京与老前辈
会面,请老前辈转告琼姐,琼姐必谅解晚辈不得已苦衷。」言落人起,与偷天二
鼠及廖独穿空杳入夜色沉沉中……

  天色已是放曙甚久,但阴暗如晦,苍穹彤云密布,鹅毛般大雪仍是无休无歇
地漫空飞舞,寒风刺骨,山川,树木,屋宇,俱是一片银白遮覆。九首蛇罗秉浩
堡寨外大道上忽响起一片奔马蹄磬,鸾铃急振,只见四人四骑往堡门飞奔而来骑
上四人一身黑衣,肩带兵刃,乍睹之下,神似金刀四煞,堡门外雁翅般分列著八
个提刀劲装高手,见得四峦远远驰来不由心神猛凛,骇然色变。

  及至临近,才瞧出骑上人并非金刀四煞,不由心上一块大石方始落下,一个
面如锅底的汉子纵身跃出丈外,拦住道上,钢刀挥出一片刀花,喝道:「来人止
步。」四人四骑紧勒缰绳,啊唷一声,马匹霍然停住,纹风不动。

  匪徒高声道:「今午之会敝堡已取消,四位朋友想是来得匆忙,并无耳闻,
四位朋友驾临,恕敝堡不能接待,因敞上已离堡外出。」

  为首骑上人哈哈大笑道:「我等已有耳闻,但我等也奉了敝上之命起来,身
不由主,忽不得已。」

  匪徒面色微变,道:「贵上上下称呼可否见告,知为了何事?」

  那骑上黑衫人一跃落鞍,目中精芒电射,沉声道:「敝上金刀四煞。」

  金刀四煞之名入得匪徒耳中,无异晴天霹震,面色大变,嗫嚅指:「不知四
位为了何事?」

  黑衫人阴阴一笑道:「敝上已察知酆都双判风火头陀骷髅、人魔於今晨离开
此处遁往燕山而去,现敝上已追踪其後,侦知雷俊峰尚留在此,是以奉命赶来索
放。」

  那匪徒抱拳嘿嘿假笑两声道:「回尊驾的话,敝堡并无雷俊峰其人。」

  黑衫人忽手出如风,五指疾如闪电扣在匪徒曲地穴上,冷笑道:「这话是你
能担待的麽?速命罗秉浩出见,雷俊峰如有损伤半根毫发,莫怨我等心狠手辣,
血洗你们全堡。」

  匪徒被扣住穴道,直痛得全身颉抖,额角冒出豆大汗珠,但仍自经受不出声
呼痛,狞笑道:「兄弟所说都是实话,四位谅难血洗敝堡,倘不见信,不妨闯入
一试。」

  其余七匪徒早在黑衫人出手制住同伴後疾掠入堡而去,堡中传出一片震耳鸣
锯声。黑衫人冷笑一声,出指如风点在灵台穴上,匪徒应指倒地。那黑衫人正是
严晓星,不言而知其余三人就是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及廖独。严晓星四面望了三
人一眼,低声道:「堡门大开,显然是有意诱敌,方才得讯雷老英雄父女及侯大
侠已潜入堡内,恐他们必难全身而退。」

  廖独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严晓星一跃上骑,四骑并列缓缓驰向堡门而去。马蹄踏著积雪,沙沙作响,
这响声震人心弦,气氛肃森。四骑慢慢入得堡门,严晓星四人巍然如山端坐在鞍
上,宛如天神般,令人望而生畏。入得堡去,竟一无阻拦,似一座空堡般,一条
宽可五六丈青石板铺置的大街,笔直伸长的莫两里许通往内堡,两旁店肆紧闭。

  严晓星一马领先,迳往内堡驰去。内堡门仍然是敞开著,一眼望去,只见一
片银白厚雪广坪上中筑著一座草亭。

  廖独不禁噫了一声,道:「草亭设有一桌酒筵,似接待我等,老弟,俗话宴
无好宴,你我应如何应付?」

  忽间一个阴冷笑声道:「金刀四煞门下谅亦是英雄人物,怎麽恁地没胆子,
酒菜中均无毒,尽可放心饮用,敝堡主立即出见,何妨入席。」

  严晓星距草亭五丈远近,离鞍落骑,冷冷笑道:「贵堡弟兄方才不是言说贵
堡主已离堡他去了麽?」

  「是的,但敝堡主正是方才返堡的。」

  廖独大喝道:「那很好,命罗秉浩速速出见。」气蓄丹田,右掌突向草亭劈
去。劲风山涌,轰的一声,草亭连根飞起,震出四五丈开外,碗盘菜肴溅落雪地
埋没。亭基倏的下陷沉落,露出一凹黑深坑。

  只听一声阴侧侧冷笑道:「名师门下自有高徒,果然不虚,朋友好眼力,罗
某委实钦佩,只可惜救不了四位活命。」

  廖独冷笑道:「这倒未必。」

  严晓星倾听语言传来方向,默察此人藏身所在,面色冷寒如冰。忽地雪地四
周涌出数十条藏獒,只只宛如巨豹,浑身毛皮褐黄发亮,利爪牙尖,狰狞张口欲
噬。此刻除了严晓星一人似若无睹般,偷天二鼠及廖独均拔出了兵刃,左掌虚扬
著蓄势相待。一只毒獒首先发难,纵身一跃便向廖独扑去,随後五獒续向四人扑
至。

  廖独一个闪身,厉声叱喝,刀光电奔劈下,为首那只毒獒势太急不及闪避,
嗥声甫出口际,半个头颅被削落地,鲜血飞溅。另一只毒獒扑势如风,两只利爪
只差半寸便将抓中廖独肩头,那知廖独左手玄诡绝伦地穿飞而出,五指抓住了獒
腿,大喝一声,旋风扫落叶般甩了出去。一声掺嗥,那毒獒摔在七丈开外,鲜血
在口耳间涌出,挣扎了两下,毙命在雪地中。

  那边偷天二鼠亦已生劈了两只毒獒,一只毒獒扑向严晓星,突闻严晓星哈哈
一声朗笑,身子疾转,不知用何手段将毒獒挟在胁下,猛一使劲,只听毒整发出
一声尖锐惨嗥,口中鲜血暴喷。嗥声凄厉刺耳,声澈云空,令人毛骨悚立。如此
一来,群獒顿时慑住不前,喉间嗤嗤出声,目中怒焰如火。

  严晓星倏地将毒獒尸奋力抛出,身形随之腾起,如附身之影般,疾如脱弦之
弩般,在四只毒獒头顶飞掠而过,直扑向墙边一株巨干槐树而去。

  但闻一声惊呼,树後忽闪出一獐头鼠目老者,欲往侧向遁走,岂料严晓星身
法比他更快,右手两指弹出一缕劲风,大喝道:「罗秉浩还不躺下。」

  九首蛇罗秉浩发出一声闷吭,身形仆倒。严晓星手法迅疾无伦,夹颈一把抓
起九首蛇罗秉浩举起虚晃。群獒目光锐利,瞥见严晓星制住其主人,顿时慑住偃
伏。九首蛇罗秉浩虽被制住,却灵智清醒,知落在人手,不由胆寒魂飞。

  蝼蚁尚且惜命,罗秉浩何独不然,本来快刀一手,一了百了,但罗秉浩深知
金刀四煞辣狠凶残,其门下恐犹有过之,面色惨变,冷汗如雨,颤声道:「尊驾
请速踢老朽一死。」

  严晓星冷笑道:「要死没如此容易,速放出雷俊峰便可饶你不死。」

  罗秉洽暗叹了一声,道:「雷俊峰实未囚在敝庄中,但老朽可指点四位确切
之处。」

  严晓星冷笑造:「罗庄主,你是否听过『玄阴搜魂』手法麽?」

  罗秉浩一闻此言,不禁机伶伶连打寒颤,苦笑道:「雷俊峰囚在距敝庄十数
里外一所大宅中。」

  严晓星沉声道:「还有雷老英雄父女及侯老英雄现在何处?」

  罗秉浩道:「他们身中暗算,一并囚往该处,由敝帮香主西门玄看管。」

  严晓星闻言暗暗心喜,不料神蟒谷西门主竟选往另处,无疑萧文兰亦在,沉
声道:「罗庄主速领我等前往,但不准通风报信,否则你罗庄主将罹临『玄阴搜
魂』之苦。」

  九首蛇罗秉浩道:「那是当然,老朽说话算话。」

  严晓星出指如风,点了罗秉浩的胸腹多处要害穴道,淡淡一笑道:「那麽请
庄主领路吧。」

  罗秉浩苦笑了一声,右掌一挥,屋角突然飞掠出两黑衣彪形大汉,目露惶恐
之色,抱拳躬身道:「庄主有何吩咐?」

  只见罗秉浩骇然一笑道:「你等紧守庄门,不准对任何人吐露,亦不得通风
被西门香主知道。」

  严晓星道:「西门玄在神蟒谷时称为总护法,怎麽又称香主?」

  罗秉浩面上泛出一丝苦笑道:「神蟒谷之败,西门玄被降为香主。」

  严晓星哦了一理,暗道:「原来如此。」

  两黑衣彪影大汉正待离去,吕鄯突跨出一步,和颜微笑道:「两位姓名可否
见告?」

  对待敌人如此温和,甚是罕见,两彪形大汉不禁呆得一呆,抱拳躬身说道:
「兄弟陈焕王少平,不知有何见教?」

  吕鄯笑笑道:「没甚麽,两位请便,罗庄主就访带路吧。」

  罗秉浩只觉生平未受过如此屈辱,但此刻生死均不由主,无可奈何领著四人
由堡後走出庄外雪花漫天飞舞,宛如银龙狂闻。山野自得晶莹眩目,万径人踪俱
灭,五人翻山越岭,约莫半个时辰後,罗秉浩忽停在山岗上,手指崖下一处孤另
另的大屋,道:「雷玉鸣的于女以及侯迪俱囚在此宅,罗某同行反为不便。」

  吕邓道:「那屋外有无伏桩?」

  罗秉洽道:「西门玄共有三十名弟兄,谅不是四位敌手。」

  吕鄯等冷笑道:「罗庄主,不要妄费心机,你那『玄阴搜魂』之苦在两个时
辰後必然发作,还有你庄主妻儿老幼作为人质,我等如有失闪,庄主能忍令妻儿
老幼俱罹惨死麽?」

  九首蛇罗秉洽料不到偷天二鼠手段竟比自己还要残毒,不禁面色掺变,凄然
一笑道:「罗某胆大包天也不敢对四位使诈。」

  吕鄯冷冷一笑道:「如此就好,那么就请罗庄主领我等安然进入,倘在两个
时辰内无法讨出雷玉鸣老英雄等人,庄主家小性命难保。」

  恶人更有恶人磨,罗秉浩此刻已计穷力拙,黯然苦笑了笑道:「罗某敢不竭
尽心力。」说著身形缓绥走出。

  严晓星等四人随後走下崖去,身入雪压?林中忽听一声断喝道:「站住,五
位是何来历?」

  罗秉浩咳了一声道:「烦劳通禀西门香主,就说罗秉洽求见。」

  树林内一条黑影疾闪而出,只见一身形高大,貌像威猛,须发若猬的黑衣老
者,抱拳笑道:「原来是罗庄主。」慑人目光望望吕鄯等四人一眼,又道:「这
四人是否罗庄主属下麽?为何不是本门装束?」

  九首蛇罗秉治心中暗暗一惊,道:「并非罗某属下,而是总坛遣来的急使,
为避免形迹败露,故不用本门装束。」

  黑衣老者道:「小的斗胆相求这四位请出示总坛信符。」

  罗秉浩料不到此人有此一求,不禁呆得一呆。严晓星指步闪出,手掌一晃,
扬出一面白色小旗,旗上熔有黑底无极图形。黑衣老者见旗,立即欠身施礼,面
色肃色,道:「小的不知,多有得罪,容小的通禀西门香主,请五位稍等。」迅
疾转身奔入大宅内而去。

  九首跎罗秉浩不禁心神猛凛,暗遁:「金刀四煞果然有通天之能,不知在何
处得来本门总坛信符交与其门下,显然成竹在胸,胜算在握,罗某若施展诡计,
恐落得个惨死无葬身之处。」

  须臾,只见黑衣老者领著西门玄一群约莫七人快步走出宅门而来。严随星目
光锐厉,瞧出紧随西门玄後正是萧文兰,清丽如昔,却似消瘦了些许,俟西门玄
近前,将小旗一挥,况磬道:「西门香主,在下奉令主之谕,解送雷玉鸣等人前
往总坛。」

  西门玄目露疑惑光芒,道:「两位田堂主方离去不久,临行之时严嘱雷玉鸣
等人暂囚禁在此,不可走漏风声,更傅讯总坛……」

  严晓星不待西门玄说完,立即面色一寒,冷笑道:「令主为免重蹈神蟒谷覆
辙,故有此谕,迩来频道变故,若非本门隐藏内奸,焉有此逆,令主料测西门香
主门下必藏有敌方卧底奸细。」

  西门玄不禁面色一变,道:「倘非兄台言说,在下尚蒙在谷内,兄台既奉令
主所命,定有命指。」

  严晓星冷冷一笑道:「此地并非讲话之处,去至内面再说吧。」忽地,罗秉
浩鼻中发出一声闷哼,栽仆在地。

  吕鄯道:「罗堡主遭金刀四煞围袭,身罹重伤,险遭不测,幸遇我等赶到相
救逃出堡门,此刻伤势发作,必须灵丹救治。」

  西门玄面色大变,道:「金刀四煞有无追踪而来?」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四煞被我等声东击西之策诱开。」神态严肃,不怒而
威。西门玄神色一凛,欠身肃容延入宅内。

  萧文兰芳心忐忑不宁,只道她与严晓星衷里呼应之策已为总坛侦知,焦急不
已,忽闻一丝蚁语传声道:「兰姐不必害怕,来人乃小弟等乔装来此相救雷玉鸣
等人。」不禁精神一振。

  大厅内晦暗阴森,朔风从天井接上阵阵涌入来,夹著鹅毛片般雪花,砭骨奇
寒。严晓星昂然踞坐上位,沉声道:「将雷玉呜等四人赐以解药释出。」西门玄
示意黑衣老者,黑衣老者快步走出厅外。

  吕鄯一跃而出,道:「老朽随你同往。」

  严晓星立即接道:「萧姑娘,你将西门香主属下海展名册交我一阅。」

  萧文兰间言呆得一呆,迅即恍然梧出此人乃严晓星乔装,应了一声,连步如
飞开入左侧厢房配合严谨,声势慑人,西门玄等匪徒暗暗心惊,岌岌可危。严晓
星森寒著脸,一语不发,大厅中气氛肃穆无比。

  须臾,吕鄯黑衣老者偕同雷玉鸣及其子女与侯迪走入,只见雷玉鸣等人神色
萎靡,目露怒光,一脸不屈之色。严晓星目光望了吕鄯一眼,吕鄯微微一颌首,
严晓星已知雷玉鸣从吕鄯口中得知他们四人来历。

  当下严晓星道:「兵贵神速,迟则变生,有劳三位先护送雷王鸣等人上路,
兄弟留此办理未了之事。」

  偷天二鼠及神龙七式廖独押著雷玉鸣等四人走出往外而去,只留下严晓星一
人,面色如罩一重阴霾,更平添了几分阴森,令人不寒而傈。须臾,萧文兰捧著
一叠厚厚海展名册走出屋外,通与严晓星,柔声道:「此乃本舵弟兄名册,烦请
一阅。」

  严晓星咳了一声,双手接过,缓缓立起,将名册平放在八仙大桌上一页一页
地展闻。西门玄随著严晓星咳声,不禁心神一凛,又不敢走近严晓星身旁,暗暗
焦急。

  蓦地!一彪形黑衣汉子如风掠入大厅,向西门玄躬身施礼,禀道:「冷面秀
士庞雨生等人要面晤香主。」

  西门玄神色一变道:「他是如何知道此处的?」

  黑衣汉子道:「属下不知,冷面秀士神色不善,已伤了本坛弟兄数人,出手
狠辣无比。」

  西门玄眼中泛出一抹杀机,沉声道:「老朽去会他。」向严晓星双拳一抱,
接道:「失陪。」在霎那间,大厅中尽走一空,仅余下严晓星萧文兰两入。

  萧文兰四巡了一眼,低声道:「真是你麽?」严晓星微微颔首。

  萧文兰泛出一抹笑容,倏即收敛,目露忧容道:「此计只能瞒过一时,酆都
双判虽然离去,今晚必去而复返,再说我也不愿久居匪穴,依我之见,不如利用
冷面秀士庞雨生来袭,趁机将西门玄等人万除。」

  严跷星略一沉吟,道:「也好,但兰姐此时脱离无极帮似非所宜……」

  萧文兰神色异常愤激,怒道:「什麽?要我留下……」

  严晓星手掌一摆,道:「兰姐不可动恕,咱们稍待再说。」用手一拉,双双
疾如闪电掠出厅。

  屋外双方正搏杀甚烈,雪地中倒著尸体数具,伤血鲜红触目,震人心弦。场
中有几对武林人物拚搏,西门玄与泠面秀土双剑纵横如电,划空锐啸宛如裂帛。
冷面秀士右手挥剑,每施展一式均使出劲厚的内力,目光炯炯如电,左手一把铁
扇护住前胸,看来他视西门玄为生平劲敌,丝毫不敢大意。除了场中几对拚博人
物外,双方尚有甚多高手在旁观战,显然冷面秀士同来的武林人物著实不少。

  只听冷面秀士冷笑一声,横跨半步,震腕三式「连珠飞月」,剑风飘飞中幻
出十数点寒星,分袭西门玄的要害重穴。西门玄不禁的倒吸了一口冷气,暗道:
「人言冷面秀士武学绝伦,果然不虚。」忖念之间,人已坍身滑步,一式「孔雀
开屏」,剑化一国金霞,隐去身形。

  冷面秀士泠冷一笑,剑招突变「后羿射日」,一剑直刺过去。但闻一串金铁
猛击之声,火花迸冒,冷面秀士一剑运出十二成真力、把西门玄护身金霞剑势震
了开来。冷面秀士大喝一声,左手铁扇「推波助澜」斜挥击出,扇页哗啦疾展,
射出一蓬寒星。西门玄被冷面秀士一种神力,震得气血狂逆,眼冒金星,欲闪无
力,只觉胸前发麻,闷嚎出声,人已往後倒下,匪徒等人见状纷纷大惊。

  忽闻一声阴侧侧冷笑道:「庞雨生,你也太心黑手辣了。」声虽不大,却刺
人耳鼓。

  林木之後忽疾闪出数人,为首是一布衣道人,面长白皙如玉,三缕墨黑长须
垂飘胸前,目晨点漆。不怒而威,肩带一柄斑斓苍古长剑,身後随著酆都双判及
一面色掺白的短装僧人,匪徒不禁精神一振。酆都双判疾如闪电掠在了西门玄身
前,把西门玄扶了起来,喂服一颗灵丹。

  冷面秀士冷笑道:「在下扇发『燕尾断魂针』中人必死,虽九转仙丹亦无用
了。」西门玄张目惨笑了一声,口中忽冒出一股鲜血,又倒地毙命。

  那老道怒道:「庞雨生,血债血还,恕贫道要开杀戒了。」

  冷面秀土轻蔑一笑道:「凭你也配。」手中剑一式「投鞭断流」击出。直劈
老道前胸,寒虹雷奔,剑沉力猛,划出一片悸耳啸风。

  老道面色一寒,身躯疾转如风,右掌奇幻无比飞出,五指如电笃的一声已将
冷面秀士手中长剑扣住。酆都双判忽口中发出一声厉啸,身形冲霄腾起,向一班
武林高手扑下,双掌逼出一股重如万钧的劲风,势如泰山压顶。双判武功虽然极
高,但对方两人亦非泛泛之辈,心神一惊,猛地仰身贴地倒窜而出,掠入武林群
雄之中。

  武林群豪萌出同仇敌忾之心,纷纷亮出兵刃,蓄势待发。双判一式击空,却
震起积雪,溅飞如雨,扬飞半空,威势骇人。武林群豪均知酆都双判出手狠辣迅
快,不待双判变式出手,同地扬刃电奔出手攻向双判而去。双判狞笑一声,独门
兵刃星射电飞迫攻而去。

  且说那布衣老道扣住冷面秀士庞雨生手中长剑,五指之力逾千斤,震得泠面
秀士右臂发麻,虎口欲裂,几乎将剑脱手。这一脱手非同小可,冷面秀士一世英
名将付之流水,猛地提聚一口丹田真气,真气循剑贯轮与布衣老道抗衡,左手铁
扇虚扬待发,目中神光凝注在布衣老道面上,一瞬不瞬。

  布衣老道深知冷面秀士庞雨生并非泛常人物,对那面铁扇更有顾忌,心内丝
毫不敢大意,冷笑道:「庞雨生!你武功盛名果非幸致,但与贫道对敌,无异以
卵敌石,听贫道相劝,不如归顺敝帮,安享令名。」

  冷面秀土闻得布衣老道之言,道:「阁下就是无极帮主麽?」

  布衣老道微微一突道:「贫道若是帮主,似施主这般心狠手辣,早废了一身
武功。」

  冷面秀士道:「未必见得。」忽闻数声凄厉惨嗥腾起,武林高手四人同丧命
在酆都双判辣毒兵刃之下。

  冷面秀士庞雨生不禁心神一凛,时道:「看来今日凶多吉少。」又不便独自
抽身遁去,恐贻武林笑柄,心下煞费踌躇,进退维谷。

  蓦地!只见那面色惨白短装僧人疾跃落在冷面秀士身侧丈外之处,道:「庞
雨生认得贫僧麽?」语音森冷彻骨,令人毛骨悚然。

  冷面秀士不觉别面望去,猛感那僧人目中神光有异,心中一顿,情知不妙,
大喝一声道:「鬼域暗算,有失武林英雄行径。」左手铁扇霍地向布衣老道挥了
出去,一片雪尾牛毛芒雨袭向布衣老道而去。

  布衣老道不防冷面秀士有此著,疾地飘开三丈,右手松了扣住的长剑。冷面
秀士趁机一招「长虹吸水」劈向面目惨白森冷的短装僧人。只闻僧人哈哈一声怪
笑,人如鬼魅晃了开来。冷面秀士猛感一阵头晕,突闻随风传来一个轻微语声,
道:「庞老师速率领群雄向东遁往一幢茅屋中,可保安全。」

  庞雨生收剑疾跃开去,招呼武林群雄道:「我等快走。」武林群雄在酆都双
判手下死了几人,心怀畏惧,闻言急随庞雨生向东逃去。

  布衣老道大笑道:「庞施主未必逃得了。」率众如风赶去。

  冷面秀士率著武林群雄身法迅快,未及二里,果见一幢茅屋孤另另建在山坡
下,银白雪野中这茅屋异常惹目,单雄鱼贯穿入茅屋中。白马山冲天槌林复道:
「庞老师,此屋未必安全。」

  冷面秀士道:「各位速扣暗器在掌内,慎防匪徒侵入茅屋内,在下确知此屋
安全异常。」群雄闻言将信将疑,由窗内外望,只见布衣背剑老道酆都双判率众
向茅屋飞掠而来,不由紧张万分。

  布衣老道距茅屋十余丈外,右臂一横,示意众人停住,低声道:「这座茅屋
孤另另建在此处,一无屏阻,再无险恃。庞雨生率领群帷竟然遁入此屋,其中必
有蹊铙,我等不可不防。」

  面目惨白的僧人阴恻恻冷笑道:「不论有无险诈,放他一把火烧做个尸骨无
存。」

  布衣老道望了僧人一眼,含笑道:「如此就有劳大师了。」

  面目惨白僧人阴阴一笑,右手一撩襟底。

  忽闻一声断喝道:「且慢。」只见雪野坡下涌上十数人,为首的是一身形雄
伟,庞眉虎目的老者,远远望去宛如一截铁塔般。

  大判田敦明一见此人,不由眉头一皱,低声道:「北岳名宿虬龙神鞭苍恒毅
也参与这趟浑水,不料事情愈来愈棘手了。」

  苍恒毅迈步如飞而来,抱拳向双判一拱,含笑道:「贤昆仲久违了。」

  田敦明欠身还礼,道:「苍老师久隐北岳,绝意武林,怎麽以退隐之身再出
江湖?」

  苍桓毅挽著一支软鞭,首尾长达丈二,梢柄两端为他巨灵神掌捏住,鞭身挽
成杵形,闻言哈哈大笑道:「苍某静极思动,风闻攘龙谷藏珍中有一册绝学武功
秘笈,是以再出江湖。」

  田敦明哦了一声道:「原来是这档事把苍老师引出,你我可否另订时日,田
老大必向苍老师说明其中原委,今日似又不便。」

  苍桓毅望了茅屋一眼,道:「茅屋中被困之人是何来历?」

  田敦明道:「以冷面秀士庞雨生为首,不下十数位。」

  苍恒毅目露诧容道:「庞老师竟与肾昆仲结下不解之仇?」

  布衣老道沉声道:「此与苍老师风马牛无干,何必打破沙锅问到底?」

  苍恒毅冷冷一笑说道:「依苍某看来,你我无事生非,自顾不暇,又横生枝
节,只怕你等书虎不成反类其犬。」

  布衣老道诧道:「此话何解?」

  苍恒毅道:「田老师昆仲已成众矢之的,此刻为了骊龙谷藏珍,更引来神木
尊者传人暗暗随在身後,如影随形,倘换在苍某,设法遁身犹恐来不及还有什麽
心情寻仇找事。」

  田敦明听到神木尊者四字入耳,不禁毛骨耸立,面色一变道:「你由何可知
神木尊者传人暗随我弟兄身後?」

  苍恒毅微微一笑道:「苍某并非危言恫吓,贤昆仲却是当局者迷,试问冷面
秀士逃入这座茅屋中若无所恃,岂能如此自损英名龟缩不出?」一言提醒了梦中
人,酆都双判不由自主地骇然色变,暗觉苍恒毅之言极为有理。

  布衣老道忽哈哈大笑造:「贫道瞧你等均为这莫须有之名吓破了胆子,世上
就无神木尊者传人,皆为你等杯弓蛇影的心理作祟,否则,贫道倒真想要见识见
识。」

  苍桓毅冷笑道:「好大的口气,道长是何来历可否见告?」

  布衣老道道:「山野之人,有何名姓,但苍施主在贫道眼中仍徒有虚名,并
无真才实学之辈,焉能对贫道轻视。」语气不善,眼中泛出一抹森厉杀机,说著
一边青芒脱手飞出,疾如奔雷。

  在场尽是武林高手,但均未瞧见老道是如何出剑,不禁心神猛凛。苍恒毅急
身形穿空际起,身後随立一人却遭池鱼之殃,为那道青芒穿胸而过,嗥声未出,
已自倒卧在血泊中。青芒闪得一闪,便自回鞘,布衣老道浑如无事人般,神色安
详目注苍恒毅亲身落地。苍恒毅姜老辣狠,双足一沾地,刷的一声虬龙神鞭长蛇
般划空裂帛点向布衣老道前胸。

  布衣老道暗暗心惊道:「好快的鞭法,果然名不虚传。」移形换位,迅疾如
风地掠了开去。不料鞭势凌厉,猛卷挥空,势如万钧,啊哟惨嗥连声,三个匪徒
为长鞭卷起半空,断线之鸢般摔在空地上,三匪脸上均为鞭梢划开一条血槽,皮
破肉绽,鲜血涌流满面,显得狰狞恐怖。

  丰都双判大喝道:「苍老师真欲与我无极门中为敌麽?」

  虬龙神鞭苍桓毅霍地撤鞭跃了开去,望了双判一眼,冷冷答道:「有道是忠
言逆耳,良药苦口,苍某好言相劝,倒换来一场是非,请问贤昆仲,是何方先恃
强出手的?」

  布衣老道厉声喝道:「谁叫苍施主从中作梗。」

  苍恒毅目中精芒逼射,略一颔首,冷笑道:「好,老朽不愿担当无事生非,
从中作梗恶名,且退身十丈,且瞧道长等如何才能进入茅屋。」说著转身一挥左
掌,率领群雄奔出十丈开外转面立著,目光冷雷般凝视在布衣老道酆都双判等人
面上。

  此刻,气氛似冻凝住一般,布衣老道愕然望了酆都双判一眼。布衣老道目光
炯炯逼射,注射了茅屋一眼,重重咳了一声道:「庞施主,最好现身出见,贫道
应允绝不杀害你等。」

  茅屋内忽传出冷面秀士语声道:「在下等暂借茅屋栖身,只因昼夜劳累,略
作歇息片刻,藉可恢复体力,但决非恐惧道长等人武功,道长若有兴,尽可放胆
入来。」

  布衣老道不禁脸色微变,厉声道:「庞施主你这是不见棺材不流泪,贫道不
伸手已,一伸手则剑下难逃活命。」

  冷面秀士冷笑道:「大言无益,这茅屋并无凭藉,道长为何明小如鼠。」

  那面目惨白短装价人突桀桀怪笑一理,筋出一只火珠,只见火球带出一道烈
焰,疾逐飞星般落在茅屋顶上。「啪」的一声大响,落在屋顶的积雪中,非但不
见熄灭,反倒火上加油船蠹轰蔓延开来,一霎那间,整座茅屋俱罩在烈焰火海之
下。苍恒毅等武林群雄不禁面色大变,思忖不出如何施救之策,眼看冷面秀土等
人俱都要葬身火海之下。布衣老道和酆都双判诸邪嘴角隐泛得意说笑。

  蓦地,烈火无故突然熄灭,茅屋显露焦黑之色,仍薰烟袅袅弥漫,这突如其
来的变化,令布衣老道酆都双判群雄不禁心神猛凛,面面相觑。田敦明忽失声惊
道:「雪雷大师人到何处去了。」

  武林量雄及群邪均为烈火所吸引,未曾察觉那面目森冷惨白短装的僧人无故
失踪,同感骇然惊诧。群雄中忽然传出一声惊呼道:「诸位瞧茅屋外雪地上是什
麽?」

  银白雪地上放著一颗人头,不就是那面目森冷惨白僧人是谁?点血俱无,栩
栩如生。在那首级之旁一尺远近,放著一颗木球,云光映射下放出异彩,球上草
木鸟兽花纹清晰异常。苍恒毅不禁失声惊呼道:「神木令。」

  不料这震骇武林人心之神木令却在此时此地出现,布衣老道面色宛如败灰,
两道森厉目光注视在神木令良久,突放声大笑。笑声宏烈,声震雪野。酆都双判
面色却更变得寒凝冷肃,生似大祸临头感觉。布衣老道笑声一定,面色立肃,高
声道:「贫这有幸得见震慑武林之神木令,但可容贫道拜见神木令主人麽?」

  只闻风送入耳一清朗语声道:「你要见我则甚,岂不闻神木令主人无异阎王
帖子,见者必死无疑。」语声虽不大,却字字沉如金石震撼人心。

  布衣老道沉声道:「贫道身为武林中人,岂能怕死,阁下能否取贫道之命尚
在未知之天。」

  但闻传来一声冷笑道:「你说我不能取你性命麽,哼,无奈我自戒,罪非重
大恶极,不能妄杀无辜,但你罪证一落我手,自有取你性命之时。」

  在他们答话之际,酆都双判忽心生奇想,忖道:「震慑武林的端在那颗神木
令上,若神木令为我等取得,此人无可凭藉,他纵然武功盖世,我等联臂合击虽
未必获胜亦未必落败。」

  田敦明暗中示意身旁一名同党用迅疾手法攫来神木令,那匪徒略一颌首,身
躯疾塌,宛如离弦之弩般射出,右臂伸出,五指舒张攫向神木令而去。五指堪触
及神木令,突喉中发出一声惨嗥,叭达跌仆在地,已然气绝毙命。接著冷笑声传
来道:「酆都双判,你们好大胆子,竟敢觊觎神木令,殊不知我来此处正是要见
见你们酆都双判。」

  大判田敦明硬著头皮高声道:「阁下不知有何见教,还请赐告。」

  「那鳄龙谷藏珍图可在你等手中麽?」

  田敦明心中震惧非常,却佯装神色自若道:「阁下武功绝伦,何须那鳄龙谷
藏珍图?」

  「武功一道,精深渊博,浩瀚若海,我不敢自满,但骊龙谷所藏绝学绝不能
落在你等武林凶邪手中,否则,将如虎添翼,似洪水泛滥,一发不可收拾矣。」
语声寒冷如冰,令人战栗。

  那布衣老道不禁扬声接道:「然则阁下似畏惧藏在骊龙谷中那本绝学了?」

  「这倒未必,道长倘妄图希冀,将遭不测之祸。」

  布衣老道冷笑道:「阁下如欲取贫道性命,贫道人已在此,须知当断不断,
反受其乱,若养虎成患,恐噬脐莫及。」

  此言一出,不但武林群雄均感惊诧,连酆都双判等群邪亦大感震骇,暗道:
「他莫非疯了麽?这神木令主人岂能轻易招惹的麽?」却相继恍然大悟,道人此
举系志在激使神木令传人现身出见,让黑白两道高手瞧清震慑武林的神木令主人
真正本来面目。

  突然随风传来长声清朗大笑道:「阴灵观主,你这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应知
神木令一出,凡是恶人,俱在诛戮之列,今天在场武林朋友,十有其六的犯有罪
行……」

  布衣老道暗暗心惊,忖道:「此人如何能知贫道来历?」不由猛生寒意,却
冷然一笑接道:「不言而知,此刻要死的并不仅贫道一人了。」

  神木令传人道:「你错了,我今日来此并非惩治恶徒,而是志在酆都双判,
阴灵道长想死,我岂可有违道长心意,不过用不著本人亲自出手。」话声甫落,
雪野远处忽疾逾飘风挟来四条黑影,划空曳电,瞬眼即至,四个背著金刀面目冰
冷的黑衣人,一列横身立在阴灵道长丈外处停住。

  苍恒毅失声惊道:「金刀四煞。」

  四煞中一黑衫人突跨出一步,沉声道:「不错,我等乃金刀四煞,奉命现身
诛戮阴灵道长,依我等相劝,道长不如自绝亦可落得一个全尸。」

  阴灵观主仰首狂笑道:「贵上亦太小瞧了贫道了,贫道岂是自甘引颈就戮之
人。」

  黑衫人沉声道:「道长自问比他如何?」说著用手指向那颗栩栩加生僧人首
级。

  阴灵观主闻言心生寒意,不禁面色一变,道:「鬼暗算,防不胜防,这位大
师不幸失神大意,致罹丧身之祸,若凭真实武功尚不知鹿死谁手。」

  黑衫人冷冷一笑道:「道长之意不言而知,今日可是有意相试神木令究竟能
否震慑武林否,闲话少说,道长请出剑吧。」

  阴灵观主身形一矮,臂上长剑应手而出,只见一道惊天长虹,带出一片风雷
啸声袭向黑衫人而去。哈哈大笑声起金刀四煞同时出手,只见四道金虹纵横如电
迎向阴灵观主惊天剑势。只听铮铮铮金铁交击,阴灵观主与金刀四煞陡地飘身开
支。金刀四煞屹立在寒风中,衣袂飞舞,宛加四具天神,神成凛凛。阴灵观主面
色凝重,风卷布袍,胸腹等处出现出数条裂口,割裂处忽溢出鲜红血液。

  苍恒毅低声向群推道:「虽只仅仅一招,却含蕴著无数神奇变化,双方均受
了极重的内伤,谁也无法再施全力拚搏第二招。」

  武林群帷闻言将信将疑,阴灵观主与金刀四煞均未有重伤模样。场中双方都
默不则声,仅目光炯炯逼视对方。大判田敦明突纵身一跃,落在阴灵观主身侧,
低声道:「观主你是如何了?」他察出内中似乎不妙。

  只听黑衫人沉声造:「道长,你可以死得瞑目了。」

  只见阴灵观主面色渐变惨白加纸,目中神光顿时黯然无彩,陡然张口涌出一
股如泉般紫黑血液,仰面笔直轰然倒地。金刀四煞冷冷望了尸体一眼,绶缓转身
走去。武林群雄见状均张目结舌,似震骇已极。酆都双判面色大变,双肩疾振,
一鹤冲天拔起。

  忽闻一声大喝道:「下来。」

  酆都双判这回听话得紧,身才拔起一丈左右,悠地沉身落下,田敦明说道:
「阁下明知骊龙谷藏珍固不在愚兄弟身旁,何必强人所难,况且得手愚兄弟这幅
图亦无用。」

  只听神木令主人朗声说道:「我知道须两图叠合使用,才可以找出骊龙谷藏
珍,另一幅图迟早会侦知落在何人手内,这无须令昆仲忧心。」语登一顿,又言
道:「限期三月,令昆仲将图放在芦沟桥旁河神祠内,我自会去取。」

  田敦明面有难色道:「此图既在本帮帮主手中,在下难以索取。」

  神木令主人大喝道:「限期三月,不得有误,届时违命,我自会取汝等两人
性命,你们走吧。」

  双判面如死灰,目露怨毒之色,转身率众疾步如飞离去。武林群雄希冀神木
令主人现身,但久久不见动静,心知神木令主人已然离去,只见茅屋中鱼贯走出
冷面秀士庞雨生等人。庞雨生等面色冷漠加冰,似未曾瞧见武林群雄模样,步法
加快,渐渐身形如豆,消失在雪野远处。

  苍恒毅诧道:「庞雨生等雉饱受虚惊,却未损及毫发,他与老朽交情并非泛
泛,为何这等模样,内中定有蹊跷,我等不如追上去问个清楚明白。」说著偕同
群雄急奔而去。

  须臾,茅屋之後疾若惊鸣般闪出严晓星萧文兰两人。萧文兰笑靥如花,星眸
露出关切真挚之色,柔声道:「你伤势无恙麽?」

  严晓星叹息一声道:「小弟愧为神木令得主,武功有逊昔日的神木令主人多
矣,合四人之力,虽将阴灵观主歼戮,但无极帮中阴灵观主似算不得绝高之列,
前途维艰,能不令小弟忧心如焚。」

  萧文兰知严晓星所言是真,星眸一转,道:「合搏阴灵观主时,公子似未竟
全力,岂不知有志者事竟成,你我现在何去何从?」

  严晓星道:「小弟已相烦诸位同道暗蹑群邪之後,侦知群邪举动再定对策,
你我先去与雷玉鸣等人相见吧。」[/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09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09章 死马权作活马医

  风雪载途,寒风砭骨,落木萧萧,大地一片银白。严晓星萧文兰比肩同行,
寒冷砭骨,但萧文兰却感觉无比的温暖。亭午时分,两人走入官道旁的一家小酒
肆,揭开厚重的门帘,一股热气扑面袭来,严晓星禁不住低语道:「好暖和。」

  店堂内黑压压的一片,已上了七成座,当中烧了一炕炉火,烧得又旺又红。
酒保急趋了过来,领著两人入了座。严晓星道:「三斤烧刀子,有什麽下酒的好
菜,拣几样送上就是。」

  俟酒保退下後,萧文兰皱了皱秀眉,低声说道:「怎麽此酒肆中均是武林人
物?」严晓星也感觉气氛有异,无人高声说话,只窃窃私语,低首喝著闷酒,心
内暗暗纳罕。他们两人已变易形貌,不虞有人辨识,仅严晓星右胸襟扣上挂著一
对极为别致的银葫芦。

  片刻,酒菜已送了上来,严晓星忽闻一缕语声送入耳中道:「可容我入席共
饮麽?」

  语声柔脆,严晓星闻听得正是许飞琼语音,顿时一怔,抬首望去,只见一蒙
面黑衣少女正欠身落座。萧文兰微微一愕。严晓星示意不要发问,与这黑衣蒙面
少女似故友重逢,忙命酒保加添了一副杯筷,亲自执壶满满为黑衣蒙面少女斟了
一杯酒。

  萧文兰满含疑惑凝眸注视著那黑衣蒙面少女面上,虽被玄纱覆蔽,却仿佛甚
美,暗道:「星弟气质引人,难怪少女倾心。」

  只听那黑衣少女柔声道:「星弟来时,可否瞧出什么不对麽?」

  严晓星闻言不禁一怔,道:「没有啊。」

  黑衣蒙面少女微微一笑道:「星弟再想想看。」

  严晓星究竟是聪明颖悟之人,略一沉吟,道:「是否店外无一匹乘骑?」

  蒙面少女微颔螓首,道:「不错,这店内的武林人物,均是应约来此聚会之
人,并非同一来路,但此次聚会首领无疑是无极帮高手……」语音略顿,又道:
「咱们来此,他们疑心亦为应约来此,故不便询问我等真正来历,但稍时必有人
来盘问,我等该如何应付?」

  萧文兰道:「我等误打误撞来此,为今之计不如离去。」说时神态之间流露
忧急之色,好不容易才脱离匪窟,现在又何必重投虎口。

  黑衣蒙面少女摇首道:「趁机离去并非明智之举,他们聚会必有所为,我等
应探出匪徒隐秘诡谋才是。」萧文兰心内虽委实不赞同,但无法宣诸口外,两道
眼神瞧在严晓星面上,瞧严晓星如何说法。

  严晓星微笑了笑道:「见机行事,坐而观变。」寥寥八字说完了,即不再言
语,擎杯举向二女,示意进食。

  约莫半个时辰後,忽见一黑衣老者缓缓起来,重重的咳了一声,立时四座肃
然,鸦雀无声。黑衣老者辣黄长脸,疏须鹰鼻,目光炯炯有神,道:「诸位想必
食用已饱,请从后门鱼贯而出,检示信牌,指明去处。」在座的江湖人物纷纷起
立,挨次向店後走去。

  黑衣蒙面少女低呼道:「糟了,星弟,我等无有信牌,如何随去?」

  严晓星笑道:「无妨,二位姐姐请稍坐,小弟须臾就来。」霍地起立,闪入
等候顺序而出店後的江湖豪雄间。

  只见严晓星忽自言自语道:「在下尚有半壶酒尚未饮尽,与其等候,不可尽
兴。」说著又穿了出去,回身入座,向萧文兰低语了数句。萧文兰点了点头,面
呈笑意。

  片刻之间,江湖群雄已远去大半,只见那发言的黑衣老者倏忽如风落在严晓
星座前,沉声道:「三位亦是与会来的麽?」

  严晓星摇首道:「不是。」黑衣老者闻言神色突变,冷笑出声。

  严晓星忙道:「各有差遣,任务在身,因适逢其会,尊驾似不必节外生枝,
自取罪戾。」

  黑衣老者不禁一呆,道:「三位是本门中人?」

  萧文兰在身旁取出一面玉符,递与老者,道:「尊驾不妨检视真假。」

  黑衣老者接过,略一端详,神色肃然道:「这怎会有假,不过风闻西门香主
之遭……」

  严晓星叹息一声道:「西门香主已遭惨死,在下三人幸免逃脱,但奉命探听
金刀四煞去迹。」

  黑衣老者交还萧文兰玉符,向严晓星诧道:「因何探明金刀四煞去迹,四煞
不是神木尊者传人麽?他们无疑随行离去?」弦外之言,似责严晓星之言不尽不
实。

  严晓星微笑道:「尊驾有所不知,在下数人藏於积尸中幸免一死,神木令传
人先行离开,临行之际,吩咐金刀四煞清除积尸,并另有所命,在下三人趁机逃
出积尸之外,藏身密林中。」

  黑衣老者叹息一声说道:「此乃本帮前所未有之败,兄弟徐海,职司巡坛使
者,三位可否赐告神木令传人详情麽?」严晓星点点头,叙说当时经过。

  蓦闻店後门外响起争吵声。黑衣老者面色一变,霍地立起,道:「兄弟去去
就来。」迅疾离座而去。严晓星微微一笑。

  黑衣蒙面少女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萧文兰笑道:「星弟盗了三面信牌,被窃之人此刻才发觉,但无极帮非显露
信牌不允与会,所以发生争吵。」

  黑衣蒙面少女道:「只恐我等仍难脱除盗窃之嫌。」

  突见五个身穿兵衫目面阴鸷的黑衫人快步走在座前,一个猬须的大汉,两目
一瞪,凶光逼射,冷笑道:「朋友,在下等身怀信牌可是朋友取去的么?」严晓
星寒著一张脸不答。两女亦面挟浓霜,默不作声。

  徐海已自返回,忙道:「郝老大错了,这三位均是本帮弟子。」

  那满面猬须大汉闻言不禁一愕,道:「这就奇怪了,兄弟入座饮酒时,信牌
仍在,如何不翼而飞?」

  严晓星冷然一笑,道:「店内离去之人甚众,你怎知不是其中之人所为?」

  大汉道:「他们都身怀有信牌,要我等之物何用?」

  严晓星沉声道:「你再想想看信牌有何用处?」大汉不禁瞠目结舌,显然盗
去信牌欲混入与会,这无疑是敌对人物所为,一时之间,僵在那里做声不得。

  忽闻,阴恻恻冷笑传来道:「阴山五恶自不长眼睛,盗牌之人,已然首先离
去。」只见一条人影急如奔电掠入店内,身影一定,现出一银发苍苍的白衣短装
赤足老者。白衣老人少说也有七旬上下年岁,瘦骨嶙峋,一双黛黑枯瘦的手掌,
蓄著锐利长爪。

  严晓星抬目望去,暗道:「这白衣老人是何来历?」喝问徐海。

  徐海亦摇首不知来历,低声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似此节外生枝,我
等恐难全身而退。」

  严晓星道:「此人似与本帮聚会有关,但不知本帮此次……」

  徐海立时接道:「丝毫无关……」

  严晓星道:「何以断言无关?」

  突闻白衣老人怪笑道:「阴山五恶,你是否还记得去岁重九深夜所犯的罪行
麽?」

  满面猬须大汉闻言面色一变,狞笑道:「这怪于天标老儿逼人大甚,我阴山
大寨被他放火一烧,荡然无存,丧身火窟的多达五十七人,有道是血债血还,我
郝人龙此举并无任何不当。」

  白衣老者忽放声大笑道:「事出必有因,何不说于天标为何放火烧你阴山匪
巢之故为何?」

  郝人龙厉声说道:「多言无益,你我双方为何不就在店外放手一拚,胜者为
高。」

  白衣老老者高声长笑道:「老夫正要如此。」双肩疾振,迅疾如风掠向店外
而去。阴山五恶互望了一眼,面色凝肃,快步走出店外。

  萧文兰忽然说道:「我想起来啦,此人似外间盛传息隐甚久的白衣银神龙翱
翔。」

  徐海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惊道:「龙翱翔,竟是他麽?此人武功极高,癖
性怪异独来独往,手辣黑心,黑白两道均罕有知交,阴山五恶恐性命难保。」

  严晓星道:「咱们出外瞧瞧?」话出人出。

  徐海急窜前一步,一把拉住严晓星道:「你我似不必淌这浑水。」

  严晓星冷冷望了徐海一眼道:「徐兄相信龙翱翔是一人前来麽?哼,这座酒
店早在严密监视中,除了摒臂放手一拼,别无他策可安然离去。」说著甩开徐海
手臂,昂然迈步走出店外。

  二女亦随之而出,徐海定了定神,硬著头皮随去。狂风四起,雪地无垠。只
见白衣龙翱翔屹立在一株巨木之前,后随一双面目逼肖年少男女。阴山五恶距龙
翱翔三丈外一列横身沉桩两立,郝人龙面目冷森,目光注视在那一对年少男女面
上,脸色一变,低声诧道:「看来那天晚上我等尚留了活口,一双男女无疑是于
天标孽种。」

  龙翱翔内功精湛,听得极为清晰,大笑道:「一点不错,被你郝老大给猜著
了,你还有何话说?」

  郝人龙狞声怪笑道:「俗谚人在江湖,生死概不由主,今天不是你死,就是
我活,阁下何妨道出名姓。」

  龙翱翔冷笑道:「老夫龙翱翔。」

  阴山五恶宛如巨雷轰耳,而如死灰,忽地十手齐扬,罡风怒涌如山中挟著一
片蓝色芒朝龙翱翔袭去。白衣银神龙翱翔哈哈大笑,身如飞鸟,疾逾流星,带出
凌厉罡风扑向阴山五恶。那片蓝雨似遇强阻,悉数坠在雪地中。

  洁白如银的空地,立时冒出蓝色腥臭毒烟,喳喳作响,消融了一大片。龙翱
翔身形迅快,右臂疾扬,阴山五恶纷纷的发出闷哼,疾飘开去,身形踉跄跌出数
步。

  只见白衣银神龙翱翔沉身沾地,目中威芒四射,厉声狂笑道:「凭你们这几
块废块,就是杀了你们也污了老夫手掌,血债血还,不如让老夫一双爱徒清结恩
怨。」一双少年男女霍地拔剑出鞘,两道青虹逼射,眩人眼目,一望而知是两柄
好剑。

  阴山五恶必知今日凶多吉少,郝人龙狞笑一声,壮着胆高声道:「我等自知
罪大恶极,准备一死了结恩怨,倘我等胜了令徒则如何?」

  龙翱翔两目一瞪,怒道:「你五恶别用话扣住了老夫,老夫一双爱徒已得真
传,你们能留得活命算是命大,老夫绝不插手就是。」

  郝人龙听得此言,心中放宽不少,喝道:「凭我等五人联手合攻,死里逃生
总不会不济。」一念至此,胆子立壮,以目示意四人联手快攻。

  岂料一双少年男女比他们更快,双剑合璧,流芒电发,宛如撒下一蓬星雨。
只听得惨呼连声,三恶倒卧在血泊中,六条手臂齐肘切下,首级滚出丈外,殷红
鲜血泉涌冒出,怵目惊心。郝人龙与另一恶为剑锋在黑衫上划裂一道长长口子,
不禁胆寒魂落。

  少女厉叱道:「恶贼纳命来吧。」青虹狂卷,一恶未及惨嗥出声,顶上人头
飞落,鲜血喷起老高。

  于姓少年向郝人龙冷笑道:「少爷要你慢慢死去。」长剑一振,寒星飞涌。

  郝人龙只觉剑势诡奥,无法闪避,胸膜等处一冷,七处重穴被点破,真力疾
散,立时四肢僵硬。于姓少年一脸的杀气,用剑尖剜割郝人龙体上等处,鲜肉片
片,血涌泄污遍体。郝人龙面色惨厉,嗥叫刺耳,浑身颤抖不止。

  萧文兰与黑衣蒙面少女几曾见过如此惨酷的手法,不忍卒睹,禁不住把面别
了开去。严晓星漠然凝视白衣银神龙翱翔。徐海股懔战兢,一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油然泛布全身,心中暗责严晓星三人身临险境,既不及早抽身,又袖手旁观,不
知是何心意。

  只听龙翱翔哈哈大笑道:「虎儿,好了,大仇已得报,将他们首级割下好祭
奠令尊令堂在天之灵吧。」于姓少年挥剑疾鞘,寒光一闪,郝人龙的首级应剑落
下,徐徐收剑还鞘,将阴山五恶首级以发打结提在手中。

  少女目光望了严晓星四人一眼,道:「恩师,徒儿只觉阴山五恶并非元凶,
他们仅受命行事,故血海大仇尚未了结。」

  龙翱翔闻言目中寒光暴射,哈哈大笑,笑声高震云霄,宛如震雷,数十丈内
枝头积雪震得簌簌落下。良久笑定,朗声道:「究竟凤儿料事明晓,凤儿知否谁
是元凶?」

  少女略一沉吟,答道:「无极帮主。」

  龙翱翔点点头道:「不错,目前你们应如何着手?」

  少女纤指一指严晓星四人,道:「他们四人与阴山五恶是一丘之貉,在他们
身上应该可以找出无极帮总坛所在。」徐海闻言魂飞胆寒,转身双臂一振,穿空
斜飞拔起。

  只听于姓少年大喝道:「你走不了。」

  徐海身在悬空,只觉得后颈皮上一紧,命门穴上疾麻,叭哒一声抖落在雪地
上,无法动弹,昏死过去。严晓星三人仍屹立在寒风中不动,竟视若无睹,面色
漠然如冰,衣袂瑟瑟飞舞,宛如三具天神,令人望而生畏。龙翱翔一皱眉头,暗
道:「怪事,他们三人怎不心愕。」禁不住出一步,沉声道:「你们三人有何话
说?」

  严晓星冷冷答道:「在下无话可说。」

  龙翱翔诧道:「为什么?」

  严晓星道:「不为什麽,令徒为父母清偿血海大仇,虽孝行可嘉,但你我双
方毫无渊源,互不相识,故无话可说。」

  龙翱翔冷笑道:「好一张利口,此刻你就舌灿莲花,也无法令老夫相信你等
不是无极匪徒。」

  严晓星冷冷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龙翱翔目中泛出一抹杀机,道:「老夫绝不妄杀无辜,你等在店中与徐海说
话俱被老夫闻悉,尚有显露无极门中信牌,就此二点,足以证实你等是无极帮中
匪徒,狡辩无益,只要实话实说,老夫绝不杀你。」二女心中顿感焦急,此刻纵
有黄河水也洗涤不清,不禁同望著严晓星,瞧瞧他有何话回答。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请问龙老英雄,天下南七北六十三省,到达燕京途径
只有一条麽?」

  龙翱翔闻言不禁一怔,诧道:「此话何解?」

  严晓星道:「在下与令徒一般,也是身负血海大仇,费尽心血混入了无极帮
中,欲在徐海阴山五恶身上找出无极帮总坛,不料竟遇上此事,为山九仞,功亏
一篑,在下心中亦是满腔愤怨,无奈令徒欲偿血债,故在下未便从中作梗。」

  于姓少年冷笑道:「尊驾说了半天,于某一句均未听入耳中。」

  严晓星道:「在下句句实话,但自知也无法使贤兄妹见信,不过令兄妹如此
盲目寻仇生事,前路险危可想而知。」

  于姓少年嘿嘿的冷笑两声,霍地拔剑出鞘,道:「尊驾速说出无极帮总坛所
在,于某可以饶你不死。」

  严晓星冷然答道:「奉劝阁下,留著有用之身以报却父母大仇,亦可行侠仗
义,为武林种德,须知刀枪无眼,动手不死必伤……」声犹未了,于姓少年已自
一剑「激蜂点蕊」攻出,幻出十数点寒星袭向严晓星胸腹重穴。

  严晓星身形奇快横的滑出两尺,右掌挥出一股无形罡气,将于姓少年剑势逼
开,左手两指疾戳向于姓少年右腕,大喝一声:「丢剑。」

  他出一招两式,看似平淡无奇,其实神奥已极,此为严晓星首次施展师门邬
先生绝学。于姓少年只听喝声入耳,严晓星两指已奔雷击电般戳实在腕脉上,一
柄青钢剑後脱手飞坠在数尺外雪地上。

  那少女惊呼出声:「哥哥。」严晓星迅疾飘身而退。于姓少年惊悸未定,面
色惨白,额角冷汗如雨淌下。

  少女一跃落在其兄面前,道:「哥哥受伤了麽?」手足情深,关怀备至。

  于姓少年摇首道:「未有。」

  白衣银神龙翱翔双目炯炯,惊骇不胜,道:「阁下用的什麽武功击落拙徒长
剑,这手法老夫似曾见过,阁下是否赐告师承来历?」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师门久隐世外,未便实告。」

  龙翱翔双目一瞪,冷笑一声道:「阁下委实狂妄得很,老夫恐误伤了老友门
下,故而忍让,不然老夫一伸手,阁下不死必伤。」

  严晓星心中一动,但紧忆师言慎勿泄露师承来历,恐招来甚是无谓烦恼,抬
目望了龙翱翔一眼,冷然答道:「未必见得啊,不过双方无怨无仇,何必妄动无
名,方才在下点到而止即是此故,老英雄如能见让,在下三人就此别过。」

  龙翱翔大喝道:「站住。」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老英雄还有何见教?」

  龙翱翔沉声道:「老夫未能证实阁下三人不是无极帮匪徒,岂可如此轻易一
走了之。」

  严晓星知不动手是不行的了,面色一寒,道:「老英雄坚要动手,那也是没
有办法的事。」

  龙翱翔存心欲认出严晓星的师承来历,一声「好」字出口,右掌疾弧,一式
「流星赶月」疾如雷奔劈了出去。

  忽闻一声朗朗大喝道:「且慢。」

  远处雪丘之後突冒出四条迅快如飞的人影,只见雷玉鸣率同子女雷俊峰、雷
翠瑛及混元爪侯迪四人。龙翱翔攻势凌厉,如同满弦奔发,只有身形腾起,半空
中一倒翻,将剑势硬生生地收了回去,定睛认明来人,不禁满怀欣悦,哈哈大笑
道:「雷兄竟脱险了麽?」

  雷玉鸣道:「不瞒龙兄,小弟就是承蒙这位的暗中相助,才能安然的逃出匪
窟。」望著用手一指严晓星。

  龙翱翔不由愕然,面露歉疚神色道:「真的麽?」

  雷玉鸣面色凝肃然道:「小弟何曾骗过龙兄。」

  龙翱翔长叹了一声,抱拳向严晓星施礼,道:「老朽小不忍则乱大谋,致令
阁下功亏一篑。」

  严晓星欠身还礼道:「不敢,亡羊补牢,犹未为晚,但良机已失,恐需耗费
甚多时日。」

  雷玉鸣诧异道:「这是何故?」

  龙翱翔长叹一声,道出原委,原来于天标在关外开设镇北镖局,凭著于天标
一口金刀,铁腕神弓武功甚高,局中镖师亦是武林好手,多年来可以说得一帆风
顺,并未出岔,所以镇北镖局在关外威名远播,也着实为他挣了不少银子。

  俗谓树大招风,名高则危,关外绿林无不对于天标怨恨入骨,无如于天标交
游极广眼线子宽,牵一发动全身惹他不起,但覆亡之祸已种下根苗,五年前盛夏
镇北镖局接下了一趟重镖护送前往兰州。于天标派出六名得力镖师护送,半途竟
遇上岔子,人镖俱失,不知何往,亦未留下一点蛛丝马迹,侦骑四出,探不出半
点信息。

  半月後,于天标忽得到一通书信,书信中谓于天标如归顺于他,则可人镖俱
回,非但可保全令誉,镇北镖局仍然让他开设,倘若应允,三日内在局外旗杆上
另悬一面小红旗,但不得离开镖局走漏半点风声,下款绘一无极图形。

  雷玉鸣禁不住问道:「于天标应允了么?」

  龙翱翔黯然一笑道:「于天标老辣机智,怎会应允,但也吃了老辣机智的大
亏,当时于天标即将书信毁去,严令局中大小人等一律不许外出,暗中则命一名
足智多谋的好手,乔装卖菜老翁,由地底暗道潜出局外,恳邀数位知友在局外侦
查贼人来踪去迹。」

  侯迪不禁朗声道:「果然是好办法,按兵不动,令贼人虚实莫测。」

  龙翱翔道:「就在第二天深夜,于天标数位好友果然发现一双黑衣匪徒潜藏
在镇北镖局对街一座空楼上饮酒谈天,无意中漏出人赃俱在阴山大寨内,立时通
知于天标潜出局外,偕同飞奔阴山大寨放火焚烧,在匪徒慌乱中起出人镖……」

  雷玉鸣道:「阴山五恶不在麽?」

  龙翱翔道:「不在。」说著目眶一红,接道:「于天标就此种下丧身之祸,
所幸三月前他那一双子女已拜在老朽名下,逃出了杀身大难。」说著命一双爱徒
拜见雷玉鸣等人。

  雷玉鸣感慨不胜,长叹一声道:「想不到于总镖头横遭此逆,虽然阴山五恶
授首,却误了大事。」

  龙翱翔说进:「这是何故?」

  雷玉鸣道:「贼党聚会必有重大的事故,这位老弟……」伸手一指严晓星,
道:「费尽心机,乔装无极帮的弟兄,盗来腰牌信符,不料竟付之流水,前功尽
弃。」

  龙翱翔面有愧色,赧然笑道:「此乃小弟心急出错,但有徐海活口,不难逼
出口供。」

  严晓星道,「无极帮帮主宁死也不会泄露隐秘。」

  龙翱翔略一沉吟,道:「老朽还有一计,阁下救醒徐海,亲说他性命为你等
三人所救,徐海必然领阁下三人赶往聚会之处。」

  严晓星摇首道:「徐海亦是黑道高手,老练稳健,决难相信在下等人能胜得
了龙老英雄师徒三人,恐弄巧成拙,但不妨姑且一试,不过在下另有要事无法前
往。」

  雷玉鸣道:「老弟是否须赶往燕京?」

  严晓星点点头:「在下不能两头落空,此刻无极帮定知阴山五恶失去信牌,
聚会之处必然更改,徐海也未必能知道。」

  龙翱翔赧然一笑道:「死马权作活马医,阁下何妨一试?」严晓星点点头。

  龙翱翔一挥手率著两徒及雷玉鸣等人隐去。严晓星示意两女亦隐藏近侧,伸
手解开徐海穴道。徐海睁眼醒来,恍若在梦中相见,定了定神爬了起来,说道:
「龙老贼何在?」

  严晓星淡淡答道:「他跑掉了。」

  徐海心中大感困惑,四顾一无人影,雪地上仍弃留阴山五恶血污狼藉,狰狞
恐怖的尸体,狂风怒吼,大雪纷飞,银白的雪片一分一地增厚,遮盖那丑恶的尸
体及埋了血迹。他不禁讶异茫然诧道:「龙翱翔老贼竟是兄台赶跑的了?」

  严晓星不禁泛出一丝尴尬的苦笑:「徐兄太看重在下了,以徐兄卓绝武功,
尚无能耐敌得过龙老贼,在下有何能为驱退他们?不过事有蹊跷,在徐兄受制之
际,我等转身拔腿就跑,龙老贼徒从三人穷追不舍,远处忽出现四骑快马,在下
耳闻龙老贼惊呼道:『金刀四煞!』。」

  徐海惊道:「怎么!金刀四煞也来了么?」

  严晓星点点头道:「在下慌不迭地施展八步赶蟾轻功从侧向窜逃远处隐身,
穷极目力凝视远处,却一无人影。」

  徐海道:「兄台竟未瞧明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严晓星面色一冷,道:「当时逃命要紧,没有心情留意这些,换在徐兄应如
何处置?」

  徐海听出严晓星语气不善,自知失言,不由面色一红,强笑说道:「徐某失
言,兄台万请海涵,我等返回覆命之际无法自圆其说,为此不胜忧虑。」严晓星
目中突逼射冷电般光芒,凝注在徐海面上一瞬不瞬。

  徐海不禁胆怯,道:「兄台为何如此望着徐某?」

  严晓星忽长叹一声道:「徐兄还想回去麽?」

  徐海闻言不禁一呆,瞪著双目道:「此话何解?」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徐兄真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试问阴山五恶为何失
去信牌?此事并非无端,定是为对头人物侦知,是以盗去信牌,混入其中,此为
其一。再从龙老贼及金刀四煞在此现迹,如在下臆测不差,本帮一举一动,均难
逃对头人物耳目之下。」

  徐海不禁的脸色大变,说道:「兄台说的委实不错,你我速速的赶往聚会之
处……」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画蛇添足,这大可不必了。」

  徐海闻言后再度呆住,张口结舌,忖道:「此人锋芒逼露,机警料事无不过
人,但猜不出此人究竟存何用心。」半晌,徐海才嗫嚅问道:「徐某之意你我急
赶去才是必要,兄台为何责备徐某画蛇添足。」

  严晓星冷笑道:「徐兄是否是主其事之人?」

  徐海答道:「主其事者为本帮内堂李成藩香主。」

  严晓星沉吟道:「李香主才具徐兄自比如何?」

  徐海笑道:「李成藩香主武功才华无一不高,徐某萤火之光,怎敢比拟李香
主。」

  严晓星望望徐海一眼,道:「李香主此刻尚不知阴山五恶失去信牌及徐兄无
故失踪事么?」

  徐海赧然答道:「看来李香主已知。」

  「这就是了。」严晓星道:「李香主机警过人,必改弦易辙,将聚会处移往
他处,否则,此刻必是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无一幸免。」随之微微的一笑道:
「徐兄认为在下言过其实,你我何妨赶往。」

  徐海闻言沉思有顷,徐徐叹息一声道:「兄台之言甚实,徐某怎敢腹诽,但
我等除了返回总坛外,别无他途。」

  严晓星冷笑道:「四海之大,何处不可容身。」徐海面色大变。

  严晓星忙道:「徐兄是指身罹禁制,无法甩脱,否则就恐遭惨死了?这倒无
虞,在下身旁藏有解药。」说著取出四颗黑色药丸,递与徐海,接道:「此药可
保一年不发,在一年期中谅可求得解除禁制之策。」

  徐海接过不胜惊讶,说道:「兄台如何身怀解药,徐某从此不回总坛,本帮
高手必天涯追踪,仍然难躲惨死之祸。」

  严晓星道:「徐兄不妨虚与委蛇,保全性命要紧,须知神木令传人立意与本
帮为敌,本帮瓦解之期不远,何况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徐海面色一变道:「兄台要叛帮麽?」

  严晓星正色道:「三日来在下已是惊弓之鸟,是以在下虑之再三,只觉人生
百年,不过电光石火转瞬间事,我等处世立身,不可不慎。」

  徐海不由面红耳赤,半晌做声不得。

  龙翱翔雷玉鸣等人藏身虽远达十数丈外,双方对答之言却清晰入耳。雷玉鸣
不禁感喟叹息道:「这位老弟才智委实卓绝,看来攻心之计已收效。」

  龙翱翔道:「这位老弟是何来历?」

  雷玉鸣答道:「小弟只知他师长是一世外高人,其他一概皆属茫然。」龙翱
翔将信将疑的点点头,默然不语,继续凝目倾听严晓星与徐海对答之言。

  只见徐海咳了一声道:「目前你我应如何行事?」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在下虽决意离开无极帮,从此隐姓埋名,退出江湖,
更不愿与无极帮为敌,至於徐兄在下决不勉强,徐兄是否需赶往聚会之处,在下
护送至地头後即须告别。」

  徐海目露感激之色,道:「兄台相救之情,永铭五衷,日後若有差遣,赴汤
蹈火在所不辞。」随即黯然一笑,接道:「兄台立意离开无极帮,徐某也不便问
兄台尊姓大名,兄台两位同伴咧?」

  严晓星道:「逃离分散,不知现在何处。」

  徐海道:「那么你我走吧。」

  两人相偕而行,快步如飞而去。雷玉鸣等人远远遥蹑两人之後,龙翱翔忽见
道旁惊鸿疾闪般掠出两条人影,正是萧文兰与黑衣蒙面少女。两女疾掠在雷翠瑛
身侧,娓娓低语。雷翠瑛巧笑嫣然,如遇故旧。

  徐海所择之径,均是偏僻崎岖小路,愈行愈险,沿途只见悬崖百丈,峭壁千
仞,天风狂劲,人行其间,摇摇欲坠。徐海忽身形停在一处悬崖之上,面现诧色
道:「兄台料得果然不错,由此崖下得绝壁,谷内隐藏著一所寺院,乃今日聚会
之处,但崖上埋有伏椿,怎麽一无动静,显然李成藩香主已改弦易辙。」

  严晓星道:「不论如何,你我应下去瞧瞧。」徐海应了一声好,两臂一张,
跃身落上一座崖嘴,紧握著一株山藤,脚尖板在崖壁上滑下谷去。严晓星如法泡
制,瞬息间落实谷底。

  谷中多生长常青乔木,耸干插云,枝叶浓翳遮空蔽日,阴森森地令人寒僳恐
怖。严晓星目力绝佳,林木远处隐隐现出一角庙墙,及至临近,只见这寺院已荒
凉残败,久无人居住,积雪掩盖下愈显得清冷凄凉。严晓星低声向徐海嘱咐道:
「徐兄不可多说话,李香主虽已离去,必留下伏椿暗中监视,若不慎失言,恐罹
丧生之祸。」

  徐海闻言,心神猛剔,不由自主的泛上一股奇寒。两人并肩步入大殿,不由
面色大变。原来昏暗大殿内,燃著一只巨烛,红光摇曳下,可见殿中放著七个蒲
团,其上端坐奢两僧、一道、二尼、二俗,低肩弯眉,宛如入定静坐行功模样。

  严晓星咳了一声道:「徐兄,李香主业已离去,你我何去何从?」

  徐海似听而无闻,两道神光凝视在七具坐像上,久久才出声道:「这七人都
死去了麽?」

  严晓星颔首答道:「徐兄目光锐厉,他们均死去不久,此非善地,你我速离
寻觅李香主行踪,免得金刀四煞跟踪而至。」

  突闻一声阴森刺耳语音传来道:「徐海,你是说金刀四煞跟踪而来麽?」一
条黑影由殿角宛如鬼魅凌风疾掠而出,瘦长面庞,鹰鼻獠牙,秃眉豆眼,目中逼
射两道慑人蓝芒。

  徐海一见此人,不禁吓得魂不附体,躬身施礼,颤声道:「荆香主,你老人
家还留在此处麽?」

  那黑衫人阴阴的一笑道:「金刀四煞为何知道此处,分明是你不慎,败露行
踪,引他们来此。」

  徐海面色大变,道:「荆香主明鉴,属下怎会引他们来此?」

  严晓星朗声道:「是非尚未辨明,荆香主不可妄自断言。」

  黑衫人大喝道:「你是何来历,竟敢出言犯上?」

  严晓星道:「属下乃西门玄香主宇字段主,这话并无犯上之意,香主何能用
莫须有之罪加之。」

  黑衫人不禁气得为之语结,目光炯炯露杀机,冷笑一声道:「好,你只能说
出理由,本香主可饶你不死。」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身在江湖,本就不畏死,属下投效本帮后,忠诚不
二,香主以生死二字胁迫,令人齿冷。」

  黑衫人大喝道:「你真不怕死麽?」徐海心中大恐,深知这黑衫人乃无极帮
中武功高绝,最心狠手辣,人称毒手阎罗荆广,暗责严晓星为何触怒这魔头,不
禁心急如焚。

  严晓星冷笑道:「属下两人性命本属微贱,不足挂齿,但香主的性命亦恐难
保,金刀四煞一至,这座大殿立时横尸三具,血溅七尺。」

  荆广面色一变,狰笑道:「金刀四煞又非三头六臂,岂奈我何,你们依然免
不了一死。」

  严晓星朗笑一声道:「就请香主赐属下一死。」荆广闻言一呆,不知从何处
泛上一股寒意,胆怯不敢出手。

  徐海忙道:「香主明鉴,蹊跷出在阴山五恶身上,五恶血洗关外镇北镖局于
天标满门,却不料于天标的一双子女于中龙于中凤在事前投在白衣银神龙翱翔门
下,闻得噩耗,天涯追踪阴山五恶……」他滔滔不绝将详情叙说了一遍。

  荆广面色略霁,目光注在严晓星面上道:「如此说来,龙翱翔似非金刀四煞
同路?」

  严晓星道:「属下那时逃命要紧,无暇顾及他们双方是否同路。」

  荆广冷笑道:「你方才不是说过不怕死?」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死有重於泰山轻於鸿毛之别,岂可一概而论。」一阵
寒风涌入,随风传来一声清澈长啸。严晓星不禁面色微变道:「金刀四煞。」

  荆广道:「你等速择处隐藏,让本座对付金刀四煞。」徐海严晓星两人身形
一跃,杳入殿後沉沉阴暗中。

  荆广突转身掠入破败神龛中。殿内沉寂似水,阴森恐怖。约莫一盏茶时分过
去,殿外电疾风飘闪入,四条黑影,落在七座人身座像前,现出面目森冷的金刀
四煞。四煞肩後四柄金刀,泛出闪闪寒光,生似欲夺鞘飞出,只见四煞相顾了一
眼,其中一人冷冷出声道:「这七人分明是武林知名人物,不久前遭无极帮匪徒
毒手,惜我等兄弟在此之前从未行走江湖,未知这七人是何来历。」

  另一人冷笑道:「不料无极帮倒行逆施,屠戮无辜,竟不知敛迹,速禀白主
人,及早歼除无极帮主,须知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好,我弟兄四人暂将七具尸体掩埋好再行离去。」金刀四煞正欲搬动七具
坐尸。

  忽闻不远处传来毒手阎罗荆广阴恻恻冷笑道:「不要妄动,这七位均是活生
生的人,若以掩埋,岂非永无生还之望。」

  「尊驾是谁?」一人目中神光凝注在神龛内,右掌徐徐抬起。

  荆广冷冷答道:「阁下别问兄弟是谁,兄弟可以把这七位来历给四位说明,
左首第一位银须清矍老僧乃五台明月禅师,第二位乃少林蒲田下院七云上人,第
三位乃崂山上清宫普法天尊,那面目逼肖的一双中年尼姑,就是滇中圆海青螺屿
无相庵双剑追魂慑魄贼尼,两位俗装老者,一是青城绵掌吕子元,一是崆峒三绝
手边烈。」

  金刀四煞闻言骇然猛变,这七人都是卓著盛名,誉满四海的武林名宿,不料
竟被无极帮主暗算。四煞中一人大喝道:「他们七人遭何人暗箅?」

  荆广阴恻恻一笑,答道:「七人系罹受无极帮亡之极奥奇的手法制住,不明
解救之法,最好不耍妄自出手解救,否则心脉立断而亡,爱之反而害之。」

  四煞暗暗心惊:「尊驾向我等四位说明七人来历何故?」

  「无它,借四位之口,传扬江湖,七人同门至友定闻讯赶来救治,无极帮主
言说只要有人能解得他这奇特手法,立时退隐江湖,永不再出。」

  「这语是无极帮主亲口说的麽?尊驾空言无凭,我等无可采信。」

  荆广冷冷答道:「相信与否,端在四位,兄弟无法勉强,可惜无极帮主片刻
之前离开此处,四位他日若有缘必然晤面,那时问他也不迟。」

  「不论尊驾之言是否真实,那无极帮主暗算明月禅师等七人必非无因。」

  「不错。」荆广答道:「凡事必有因,明月禅师等七人自负望重,非但不允
与无极帮主结盟为友,而且出言侮辱,故无极帮主无可容忍,施展奇奥手法,以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七人制住。」话声略略一顿,又道:「也藉此发警告神木
令主人,别妄念与无极帮为敌夺取骊龙谷藏珍,非是无极帮主惧怕神木令主人,
而是敬重神木令,若执意为敌,祸恐延及。」

  金刀四煞中一人,立时扬声大笑道:「我等主人未必惧怕无极帮主,危言恫
吓无用,尊驾是否也是无极帮中人。」说时右臂行功,突然一翻,欲朝神翕中劈
去。

  荆广大喝道:「住手,你不要这七人活命了麽?兄弟一抬手之间,这七位武
林名宿便从此永绝人寰了。」

  「这与我何干?」

  荆广冷冷一笑道:「岂不知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四位将何以为
武林交待?」言毕语声戛然,微微可闻,一阵衣袂带风之声。

  金刀四煞情知荆广已离去,相视了一眼,其中一人向明月禅师腕脉探去……

  荆广迅疾无伦掠离神翕,闪出寺外,只觉心神犹悸,而对金刀四煞禁不住泛
起一股无名寒意,他决定回转总坛覆命,也顾不得再问徐海、严晓星的生死了。
他猛感颈後一阵的噬痛,不禁面色大变,旋身四顾,不见一人影踪,颈後噬痛仍
然,伸手一摸,触指有物,五指迅即捏住拿下,只见一只白色大如古钱般蜘蛛,
鼻中冷哼一声,用脚踩死,一臂一振,疾步如飞,瞬即杳失在白雪茫茫远处。

  寺外树後人影疾闪,陆续现出冷面秀士庞雨生,百足天蜈皇甫炎等黑道知名
豪雄十数人。百足天蜈皇甫炎至今身分未明,他自称宁为鸡首,毋为牛後,何能
为无极帮主为虎作伥,虽然如此辩解,但黑道人物本利害相关,互为利用,那还
有什么道义存在。

  冷面秀士庞雨生目光凝望毒手阎罗荆广远去消失的人影,缓缓转面冷冷一笑
道:「我等且去寺内瞧明有何蹊跷。」

  黑道豪雄随著冷面秀士鱼贯入寺,只见金刀四煞面对著五台明月禅师七具坐
身漠然不动。殿角散立著雷玉鸣及子女雷俊峰、雷翠瑛混元爪侯迪,尚有白衣银
神龙翱翔及两徒于中龙、于中凤。

  还有多人散聚在殿内,其中冷面秀士仅相识东斗天君葛元良,神鹰七式廖独
外,馀外严晓星、徐海、许飞琼、萧文兰、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塞上隐叟祝秋
帆、病金刚孟逸雷、云中怪乞孔槐均易容改装以掩来历。

  冷面秀士一眼瞧出那七具坐身是何人,不禁面色大变,向葛元良望了一眼!
诧道:「此处发生了什么变故?」

  葛元良冷冷地答道:「庞老师明知故问,葛某也不知明月禅师等人为何这般
模样。」

  冷面秀士低声道:「金刀四煞为何在此?」葛元良摇摇头默然无语。冷面秀
士只觉气氛变得异常神秘恐怖,令人喘不过气来。

  突闻金刀四煞中一人轻喟一声道:「不知无极帮主用的什么手法,制住了七
人,体内真气相互逆冲,若妄行解穴,心脉立断,口喷鲜血而亡,各位中不管武
功卓绝,才华极高之士,也许可以解开这七位武林名宿,恐气血久滞,落得一个
终身残废。」

  冷面秀士走了过去,伸手细察七人脉象,心震惧异常,暗道:「这是什麽武
功?」他本才华极高之武林奇才,一身所学正邪博杂,聪颖异常,无论什么奇奥
武功,大部触类旁通,而且还有过目不忘之能,但此次却难倒了他,从明月禅师
等人体内真气运行情形,竟无法察出以鉴端倪。

  严晓星一直目光凝视殿外不声不语,跌入一片沉思中。许飞琼忽向严晓星低
声道:「星弟,你在想什麽?」

  严晓星哦了一声道:「小弟在想应如何解救这七位武林名宿,免引起一场武
林血洗浩劫,当然解铃还是系铃人,但无极帮主绝不可能出尔反尔,不过凡事总
有一个解决之策,小弟不信除了无极帮主之外就无他人可以解救。」

  许飞琼突用蚁语传声道:「星弟是神太令传人,你那两位恩师一身所学均旷
绝盖世,难道你竟束手无策麽?」

  严晓星摇首赧然笑道:「虽然得天独厚,但武学一道,浩瀚若海,穷毕生之
力所得者不过十一,更非一蹴即成。」说此,但闻金刀四煞中一人道:「庞老师
有无解救之法?」

  冷面秀士答道:「信如阁下所言,七位武林名宿体内真气逆冲,妄行解穴,
必心脉立断,口喷鲜血而亡。」话声略略一顿,又道:「四位主人何在,他必有
解救之法。」

  「敝上方才离此,他有解救之法,何能袖手不答。」

  冷面秀士长叹一声道:「如此说来,无极帮主无人可制的了?」

  「这倒未必。」廖独不禁冷笑道:「无极帮主必有所惧,天下之大,奇人辈
出,他此举实含有深意。」

  冷面秀士微露惊容道:「莫非无极帮主施展的金钩钓饵之策。」

  廖独点头道:「不错,正是此意。」

  冷面秀士略一沉吟道:「在下有一点不明,明月禅师等均是当代武林名宿,
功力已臻化境,凭他们七人之力联臂合攻无极帮主,虽未必胜也不致落败,何能
七人同时被制,请问四位可曾察出端倪麽?」

  严晓星突咳了一声道:「此点不难臆测……」

  冷面秀士冷笑道:「你是何来历,谁人与你问话。」

  混元爪侯迪大笑道:「庞雨生,你不要狗眼看人低,就凭你这点微末技艺,
他还不将你瞧在眼内。」冷面秀士不禁满面通红,眼中逼闪怒芒。

  只见严晓星手掌一摆,道:「倘在下猜测的不错,明月禅师七人至今仍在梦
中,除了七人外,尚有一位与他们相交莫逆,用传柬邀约他们来此聚会……」

  冷面秀士沉声道:「阁下从何断言尚有一人?」

  严晓星微微一笑,手指地面说道:「明月禅师坐处的左侧,尚遗有一蒲团痕
迹,虽经撤除,匆促拂拭,仍依然隐约可辨,殿内光线幽暗,烛火摇闪,不穷极
目力,无法察见。」群雄闻言,凝注明月禅师坐处左侧,果有一圈蒲团微痕,不
禁暗暗钦佩严晓星心细如发,目光锐厉。

  雷玉鸣道:「正如阁下所言,然此人必为无极帮主收买。」

  严晓星道:「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无极帮主就是此人,这两者均是猜测之
言,不难水落石出,真象大明,在下料测明月禅师等人正在坐息行功时,为迷魂
魔法所乘,一时之间,神智为控,失去了抗拒之力,使无极帮主从容施展辣毒手
法制住七人。」冷面秀士内心极为赞许严晓星剖理入微,无词可容。

  只见严晓星大息一声道:「无极帮主手段委实辣毒无比,非但使我等无法妄
行伸手解救,而且不能搬移明月禅师等七人离此寺外。」

  雷玉鸣大声道:「这为什么?」

  严晓星道:「一经搬动,心脉立断。」群雄闻言不禁大惊失色。

  冷面秀士忽然想起一事,道:「就在庞某来此之前,发现一人在寺内窜出,
诸位并无察觉麽?」

  金刀四煞中一人道:「此人乃是无极帮中高手毒手阎罗荆广。」

  冷面秀士诧道:「四位为何轻易让他逃离?」

  雷玉鸣接道:「荆广以七人性命作胁,为保全七位武林名宿活命,才让他安
然离去,他不过是未徒之辈,杀死他也未必有多大益处。」

  冷面秀士颔首微笑道:「英雄所见略同,庞某在他身上已做了手脚,可逼使
荆广自动找上庞某。」

  百足天蜈皇甫炎不禁失声惊道:「可是那只毒蛛么?」

  冷面秀士点点头道:「正是,只有庞某独制解药可治。」

  金刀四煞忽转面目注了冷面秀士一眼,道:「我等必须赶上去与主人会面,
望诸位同心戮力,辈歼此獠,不然武林之中将永无安宁之日了。」说罢快步如风
走出殿外而去。

  冷面秀士目光望著殿外,冷冷一笑道:「金刀四煞虽非常人,但似嫌倨傲,
竟然我等之中无一可使他信赖之人。」

  廖独冷冷笑道:「当年神木令主者独来独往宛如天际神龙,难见首尾,俗谚
青出於蓝,他纵然信赖,也未必轮到你姓庞的头上。」

  冷面秀士面色一寒,大喝道:「廖老师处处言语相逼,存心为何?」右掌忽
起如电光石火击向廖独天灵盖,掌沉力猛,他已动杀机,欲一击将廖独毙命。

  只见一条人影飞快疾掠而至,五指奇巧无比扣向冷面秀士腕脉穴,冷笑道:
「此处怎是你逞凶的地方?」

  指风如割,冷面秀士心神一凛,赶紧的撤掌倒跃开去,定睛一瞧,只见是严
晓星。严晓星道,「难怪廖老师出言讥讽,似你这等出手阴毒,委实令人齿冷,
江湖中传说冷面秀士只知利害,擅用心机,不能与人向舟共济,器量狭隘无法共
事,今日一见,果然不错。」

  冷面秀士朗笑道:「燕雀岂知鸿鹄之志?庞某虽然偏激刚愎,手底从未妄杀
无辜。」

  严晓星道:「廖老师与你并无不解之仇,如非在下及时抢救,岂不是作你掌
下冤魂。」

  寥独大笑道:「兄台太小觑廖某了,就凭他也取得了廖某的性命?」双掌一
分,接道:「倘不见信,就在此处拚个高下如何?」

  冷面秀士的心机卓绝,察觉群雄对自己有不满之意,纵然分出高下,也难善
了,眼珠微微一转,道:「庞某此刻想明白了,鹤蚌相争,渔翁得利,恕庞某不
奉陪了。」转身飕地掠出殿外。皇甫炎等人亦相继快步离去。

  严晓星道:「无极帮主此著辣手高明之极,使人棘手难措,有劳诸位搜觅殿
内外有无贼徒凶邪潜隐,再行商量大计。」

  群雄应声纷纷走出,仅馀下严晓星、许飞琼、萧文兰、雷翠瑛四人。严晓星
在殿内来回踱步,脑海波涛起伏,这是一极辣手难题,应如何釜底抽薪解开此一
死结。三女聚在一处也不打扰严晓星,窃窃私语。约莫半顿饭光景过去,群雄纷
纷走回大殿。

  云中怪乞孔槐道:「寺外五里方圆之内,均无人潜迹,老朽己布下伏椿,如
有人侵入,立来传讯报知。」

  严晓星道:「无极帮主此举无非欲借我等之口传播开去,引来武林黑白两道
高手再一网打尽,所以在下料测三日後,无极帮主必遣人前来布伏,这三日期中
他须遍布耳目,侦视武林中一举一动……」话声略略一顿,又道:「故我等在此
三日期中必须将这七位武林名宿移去,另换七具假身。」

  吕鄯诧道:「老弟不是说过不能移动麽?」

  严晓星道:「在下片刻之前已忖出暂行解救之策。」武林群雄闻言不禁面泛
喜容。

  严晓星道:「这消息万不能传扬开去,即是明月禅师等同门亦不能预闻。」

  姜大年说道:「这为什么?」

  严晓星道:「在下相信江湖各门派中均有无极帮党羽卧底,人心难测,我等
不可不慎重行事。」武林群雄点点头。

  在两日内,群雄分头行事,寻来七个必死的死囚,以易容之术作为替身,迅
疾离去赶往燕京。

  第三日。

  寺外银雕玉琢,寒梅吐蕊,散出淡淡的清香。大殿内七具坐身肃坐,阗无人
声。墙外一株斜伸枝柯奇松後突然闪出面目奇丑,狰狞恐怖的双判穿著一身宽大
白色长衫,迎著狂风瑟瑟飘舞,令人不寒而栗。大判田敦明忽双掌交击,拍拍拍
三声,清脆远播,墙内迅疾冒出三条人影,悄然落地。

  其中一面色瘦削的汉子躬身禀道:「两位香主,寺内外遍无人迹,看来武林
群雄均已离去了。」

  田敦义双眉一皱,道:「他们无法解开明月贼秃等七人穴道,知难而退,但
武林群雄为何逗留寺内三日,其中必有蹊跷。」

  大判冷笑道:「你也太多疑了,武林群雄不能见死不救,是以留此欲设法施
治,但帮主武功如何奇奥,不敢妄自伸手,一如帮主所料,你我速依计行事,静
待武林人物入伏。」双判飕地飘身而起,翻越寺墙,进入大殿,只见七具坐身宛
如木雕泥塑般,竟无法察觉其伪。

  田敦义忽面色一变,道:「老大,你瞧那里上是什麽?」大判仰首一望,只
见梁上钉著一只人手,并一方白纸,双肩微振,倏地腾身拔起,五指揭下那张白
纸。

  纸上留有字迹:「敬告汝主,勿倒行逆施,速解开明月禅师等七人穴道,如
有损伤毫发,无极帮定遭血洗。」下款绘有一只神木令及四把金刀。

  丰都双判双肩猛剔,目中逼射慑人凶芒,桀桀怪笑。田敦明道:「老二,神
木令传人无法救治明月贼秃七人,尚敢危言恫吓,那只人手是何人的?」

  田敦义摇首道:「这就不知了,情势发展至此,帮主说此乃一圄智之局,不
可力取,帮主侦知对方十二月初,欲去天后官查探本帮隐秘。」

  田敦明大惊道:「对方是如何侦知的,必是本帮有人泄漏机密。」

  田敦义冷笑道:「帮主佯装蒙若无知,在天后宫内设下陷阱,若然来人是神
木令主者,必可生擒活捉,永除後患。」

  殿梁上一条黑影疾如狸猫般一闪而出,身法奇快,迅即无踪……

  十二月初八,当地俗称腊八日,京中大家小户均充满着过年气氛,但大雪纷
飞,寒风如割,街巷中依然行人熙来攘往,满街叫卖声,随风飘扬。大街尽头胡
同内忽转出一辆马车,车把式戴著一件厚厚的披风,羊皮袄裤,约莫三十上下年
岁,浓眉大眼,黄净脸膛,透出英悍神态,挺捧着长长马鞭,不时拍地抽动,高
踞在车辕上,吆喝出声。

  马车华丽异常,一望而知系富绅富豪家御,两匹关外乌云踏雪良驹,驰骋如
风。车後随行奔驰著四骑,骑上人一色仆随模样,锦衣鲜明,神态倨傲。马蹄得
得,车行辎辘,片刻间已穿行了五条巷街。忽闻车内传出娇滴莺声道:「李二,
天后官快到了吗?」

  车把式高声道:「小姐,别急,这就到了。」

  须臾,车把式呵唷一声,马车停住,已在一座金碧辉煌庙宇前停下。车後同
骑霍地跃了下来,先行入庙。李二缓缓下得车辕,揭开缝帘,高声道:「少爷,
小姐,天后官到了,请下车吧。」

  车中首先走下一个俊美如玉少年,头戴毡帽,星目胆鼻,唇红齿白,身著一
袭天青团花皮袄,霜白色毛裘隐现袖角襟底,口角含笑,愈显得俊俏迷人。接著
两个老妈子携著一身紫缎袄裤明艳照人少女,嫣然娇笑道:「弟弟,这就是天后
官麽?」

  那少年点点头道:「不错,这麽寒冷的天,娘怎麽想起叫咱们姐弟来敬香的
呢。」

  少女嗤的一笑道:「如不是娘发怒,你还赖著不来,这是娘的心愿,你我不
顺著点,爹回来有你罪受的啦。」

  少年双肩微微一皱,仰首一望,只见门楣上紧立著一块「天后宫」金匾。门
侧分书一联:「皇恩浩荡常流海,自神禹後一人善德在水。后德巍峨独配天,由
大宋来千古宗祀配天。」字体刚毅雄浑,笔力千钧。

  四个仆随领著庙祝走出,道:「小姐,少爷,可以进香了。」

  少年道:「老太太严命不可草率的进香,致亵渎神祗。」取出一锭白银,接
道:「呀咐庙祝,准备一席斋银香供,我等在静室中敬息。」庙祝接过银两,连
声称是,眉目间现出重忧。

  那少年负手走入,一双仆妇搀著少女莲步姗姗後随著,穿过侧院,走入一间
静室中。这间静室倒也窗明几净,案头热著一炉檀香,弥漫着沁人肺腑的清香。
天色慢慢的暗了下来。庙祝入房点著了一盏油灯,张罗茶水素食点心,眉目间忧
虑之色仍未消除。

  少女忽向庙祝嫣然一笑道:「你老人家似有什么心事般,可否说出,咱们多
少可出点主意。」

  庙祝年岁约莫六十开外,背部微驼,显然老迈龙钟,闻言摇首苦笑道:「小
姐少爷不要多问,不要为了小的招来一步危难。」

  俊美少年剑眉一剔,道:「这是什么话,你有什么危难赶紧说出。」

  庙祝颤巍巍嗫嚅道:「今晚有江湖凶邪在此天后官内聚会,只求小姐少爷尽
快的回府,小的就感激不尽。」

  少年冷笑道:「京城内哪容得什麽江湖盗匪图谋不轧,李二,速将老爷的名
片拜帖请徐海总捕头。」

  庙祝神色大变道:「梅少爷最好听小的之言,否则祸将莫测。」

  少女秀眉一皱,低声道:「弟弟,最好别生是非。」

  俊美少年鼻中轻哼一声,右掌一挥,道:「你走吧!咱们与他们河水不犯井
水,你去通知他们另择时地。」庙祝喏喏连声退了出去。

  须臾——

  案头灯火一暗,室内忽多出一黑衣老者,面目森冷如冰,慑人凶芒注视著貌
美少女,嘴角忽咧著一丝拧笑道:「想不到兵部右侍郎有这麽一个美貌的女儿,
可惜老夫生平不喜美色。」

  少年大喝道:「你是何人,怎敢闯入我等静室。」

  老者冷冷一笑道:「别说这小小的天后官,就是紫禁大内老夫亦如入无人之
境。」少年右腕一抬,迅如雷光石火般抓出。

  老者面色一变,道:「想不到你也是会……」右掌平封抓去。

  言尚未了,少年手法迅快奇奥,五指一把扣住了老者腕脉要穴。少女发出银
铃般娇笑,纤手微扬,数线银芒电闪射了出去。老者只觉胸腹间数处要穴一麻,
不禁面色大变。少年冷冷的一笑道:「燕京城乃藏龙卧虎之处,凭你这点微末技
艺,也敢横行无忌,你是何来历,速速据实道出。」

  老者只觉体内如虫行蚁走,真气逆窜,便知必无幸理了,但又不敢倔强,说
道:「老朽是无极帮中人。」

  少年诧道:「无极帮!少爷从未听说过江湖中有无极帮之名。今晚聚会尚有
多少人?」

  老老答道:「尚有十七人。」

  少年道:「他们都来了麽?」

  老者道:「五鼓时分俱至,此刻仅老朽一人。」

  少年微微一笑道:「无极帮在此聚会何故?」老者默然不答。少年的五指一
紧,只见老者额角冒出豆大汗珠,顺颊淌下来,面色惨白如纸,目露悸容。少女
忽纤手再度一扬,数缕银芒穿窗射出。只听窗外传来一声闷哼,轰然倒地。窗外
重物堕地声响,惊动了站在廊下四个长随,纷纷扑前将贼人反绑推入室内。[font=宋体][/font][/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10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10章 草木皆衰

  梅公子冷笑道:「你等江湖盗匪只道官绅子弟孱弱好欺,须知京畿重地,实
藏龙卧虎之处,哪容你等横行无忌,速实话实说,免送交九城兵马司衙门兴动大
狱。」二贼面色大变,瑟缩难言,似有顾忌。

  梅公子冷笑一声,两指虚空疾点。一缕指风点实在那反绑匪徒胸坎要穴,闷
哼一声,心脉立断,耳眼口鼻内鲜血齐涌,头一歪气绝毙命。老者本痛苦难禁,
冷汗沁冒如黄豆般大滚滚淌下,目睹同党身死,面色惨变如同败灰,目露惊悸神
光。

  少女柳眉微微一皱,嗔道:「弟弟,此处岂是杀生害命的地方,娘知道了恐
遭责斥,不如放了他吧,命他传讯同道不准再入京城就是。」

  梅姓俊美少年略一沉吟,颔首道:「姑念初犯,且饶了这一遭。」伸手解了
老者穴道,取出一包伤药递与老者,接道:「你走吧。」

  老者谢了一声,蹒跚的走出室外。他举步维艰,无法快步而行,尤其耳鸣嗡
嗡,身後暗蹑著数条淡烟般人影浑如无觉。暗巷内阗无人迹,天寒地冻,狂风怒
吼著,雪花似鹅毛片般悄无声息落了下来,老者禁不住连打哆嗦。好不容易到得
大杂院门前,忽由门内闪出一猴儿脸老者,目睹同党狼狈情状,惊道:「胡兄,
你这是怎麽的。」那老者叹息一声道出经过详情。

  猴儿脸老者面色大变,道:「本帮连日饱经挫折,帮主大怒,立誓报复,不
惜与武林各门派结怨,武林名宿明月贼秃等七人以奇奥手法制住,用以孤立神木
令尊者传人,帮主又探出金刀四煞今晚必来天后官,更怎容横遭阻逆……」

  胡姓老者道:「江湖人物怎可与官斗,兴起大狱,恐本帮自趋四面楚歌穷途
末路。」

  猴儿脸老者略一沉吟,道:「胡兄说得也是,咱们江湖中人与官府相国大可
不必,但那有这麽巧法,梅侍郎子女竟在今晚奉命上香,而且其子女更有一身高
深莫测武功,倘官某猜测不错,这一双少年男女必是冲着本帮而来。」

  胡姓老者道:「若真如官兄所料,为何又饶了小弟性命野归?」

  猴儿脸老者冷笑道:「那是欲擒故纵之计吧,官某料定一双小狗必定暗随而
来……」忽然面色大变,目瞪口张不语。

  胡兄老者见状心神一凛,忽感胸前一冷,心脉立断而死,两具尸体仍屹立寒
风中,一动不动。暗巷中翩若惊鸿般的飞掠而至三四条黑影,只闻吕鄯话声道:
「可惜,咱们来迟了一步。」

  姜大年道:「必是无极帮主已知阴谋无法得逞了,不惜灭口,对一双门下点
毙,此刻必是人去室空,我等徒劳跋涉一场。」暗中忽闪出一条人影,带出一声
阴恻恻冷笑,手出如风,点向姜大年死穴。

  姜大年心中大骇,只觉来人身法非但迅快如电,而且指风奇奥绝伦,无法闪
避开去,暗道:「我命休矣。」哪知来人出手迅快,撤招更快,宛如察觉有异,
鼻中冷哼一声,潜龙升天冲霄腾起,刺入夜空中,疾如流星划空而杳。

  吕鄯怔了怔神,问道:「老二,伤了没有?」

  姜大年苦笑一声道:「未曾好,他来得怏,去得也快,不知为何此人手下留
情。」

  吕鄯冷哼一声道:「他未必会手下留情,而是为了保全自己性命。」突然压
低语声道:「此刻严老弟必隐在近侧。」

  姜大年心中暗暗一惊,道:「那么此人必是无极帮主无疑。」

  吕鄯道:「真象未水落石出之前,不可胡乱猜疑,我等前途维艰,必须慎重
才是。」

  同行两人已早自扑入宅内,片刻疾掠而出,道:「此屋已是空宅,咱们快走
吧。」四条人影一闪顿杳。

  北京城南厢,一条冷落僻静的短巷内,可见一幢古老大屋,四进厅堂,幽暗
闲静,窗户均为棉纸裱糊,布设陈旧朴实无华,一条身影疾掠入厅,现出云中怪
乞孔槐,两道锐厉眼神四巡了一眼,嘴角微现笑容,双掌交击了数下。只见十数
条身影鱼贯由天井上掠落。

  淮上隐叟祝秋帆笑道:「老化子何从觅得这幢空宅?」

  孔槐双眼一瞪,道:「是老要饭的花了近二百两银子买下,你别不长眼。」

  祝秋帆道:「好,祝某只道你身无长物,至死两手空空,看来你还是个有心
人,广置产业欲面团团作富家翁了。」

  孔槐也不理祝秋帆,望了萧文兰诸女一眼,笑道:「左厢房内陈设颇佳,姑
娘等且入内歇息,少侠片刻即至。」

  萧文兰嫣然一笑道:「晚辈等暂不奉陪了。」同诸女进入左厢房内。

  室中菱镜妆台犹新,共有两榻,流苏罗帐,褥被鲜丽,案头陈设古玩,无一
不是价值连城之物,许飞琼取起一只玉马,洁白晶莹纹理细密,栩栩如生,摩挲
把玩,爱不释手。萧文兰见许飞琼仍是黑衣蒙面,笑道:「姐姐现在可恢复本来
面目了。」

  许飞琼微微一笑,揭下蒙面乌巾,现出明眸皓齿,俏丽无俦面庞。萧文兰不
禁一呆,笑道:「难怪星弟心有所属,梦魂萦牵,委实我见犹怜哩。」

  许飞琼顿时玉靥飞霞,嗔道:「兰妹妹,你是怎么啦,你自己与星弟有肌肤
之亲,非他莫属……」话尚未了,萧文兰已羞不可遏,莲足猛跺,扑入许飞琼怀
中不依。

  雷翠瑛站在一旁,嫣然含笑不动。三女数日来相聚至亲如姐妹,无话不说,
心目中仅有严晓星一人。半晌,许飞琼娇喘笑道:「好啦,万一有人撞了进来成
何体统,星弟何时才能返回?」

  萧文兰纤手一掠微乱的云鬓,叹息一声道:「惟有星弟恒心毅力,才能如此
沉稳若定,身负血海大仇,丝亳不乱,抽丝剥茧,绝不妄杀一人,天后官线索已
断,须从头作起,对头人又是诡诈歹毒江湖巨擘,稍一不慎,恐堕泥淖深渊中无
可自拔,是以星弟常说不可因一已之仇置整个武林入万劫不复之地,此乃斗智之
局,棋差一著,满盘皆输,故星弟筹思如何逼无极帮主走投无路,自堕罗网。」

  许飞琼嫣然一笑,道:「这个我已尽知,此刻无极帮已经如箭在弦,不能不
发,在武林中必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而我等应以不变而应万变,蛰伏以坐待良
机……」

  忽闻门外传来一清朗大笑道:「琼姐说得极是,我等何不趁此良机优游一些
时光,围炉夜话,安享纳福。」

  许飞琼盈盈立起,含笑道:「话说得虽好,未必是你由衷而发。」门帘扬处
严晓星已闪身而入。

  雷翠瑛星眸凝注着严晓星,见他仍是赵春城模样,不禁大感失望,眸中隐泛
幽怨之色。严晓星望了三女一眼,欠身坐下,道:「琼姐,你知在那所大屋外杀
人灭口的无极帮高手是谁麽?」

  许飞琼似感一怔,诧道:「你如何知道的?」心中似知严晓星必然知道此人
来历,不由自主地走近严晓星身侧。

  严晓星立起附耳密语道:「无名恩师。」

  许飞琼花容失色惊道:「竟是他麽?」

  严晓星点点头道:「他老人家袭击姜老英雄之时,出手看似辣毒无比,其实
却预留分寸,小弟暗中情急施展师门掌法,他老人家从掌力中猜出小弟来历,故
不接而退。」

  许飞琼微颔螓首道:「如此说来确是他老人家了。」萧文兰雷翠瑛二女只觉
丈二金刚浑然摸不著头脑,目露茫然之色。

  严晓星见状笑道:「二位姐姐日后自会明白。」

  萧文兰笑道:「星弟,你怎么还不恢复本来面目?」

  严晓星闻言道:「兰姐姐不提醒,我还真忘了。」说着就动手,恢复了本来
的面目,三女看着严晓星的俊面,心头泛起了涟漪无数。严晓星怎会不知三女之
情,见状心头暗叹一声,知道已是无可避免的事情。

  许飞琼转首一瞥,瞧见雷翠瑛眼中的一丝幽怨,心头一动,笑对严晓星道:
「星弟,我问你一件事。」

  严晓星笑道:「琼姐姐,有什么事尽管开口。」

  许飞琼瞧了一眼雷翠瑛,笑道:「我和兰妹妹都不必说了,你对瑛姐姐到底
是什么态度嘛,我不相信你会感觉不到瑛姐姐对你的情意。」如此一说,雷翠瑛
羞得头都抬不起来,心头却是紧张无比,不知道严晓星会如何回答。

  严晓星从三女脸上一一瞧过去,停留在雷翠瑛的脸上,道:「瑛姐姐,你真
的愿意嫁给我么?」

  雷翠瑛不料严晓星这么开门见山,心一下子跳到了嗓子眼,突如其来的幸福
让她的意识一片空白,半晌才娇羞地抬起头,望着严晓星道:「星弟,你可知道
姐姐等这一句话等了很久,你知道姐姐的答案。」

  严晓星将三女全部搂入怀中,感叹一声道:「不知哪一天我们才能远离武林
中的是非,隐居世外,傲笑河山?」

  许飞琼安慰道:「星弟,愁能伤身,你别太伤感了,我相信只要我们大家一
起努力,这一天不会太久的。」

  萧文兰笑道:「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应该开心一点啊。」说着,神秘的一
笑道:「星弟,今晚就让琼姐姐陪你吧。」

  严晓星望着许飞琼微微一笑,许飞琼满脸飞红,却道:「不,我们三人一起
陪星弟,像今天这种机会不知道哪一天才会再有,我们都是武林儿女,何必拘泥
于世俗之礼。瑛姐姐,你说呢?」

  雷翠瑛也是满脸飞红,但却勇敢地道:「姐姐此身已非星弟莫属,琼妹妹,
你真是一个奇女子,换作我的话,我真怀疑自己能否有你这么大方?」

  许飞琼笑道:「瑛姐姐,你也会的,因为我们爱上的人儿并不是普通的人,
哪个女孩子都不敢独占星弟的,兰妹妹,你说是不是?」

  萧文兰笑道:「琼姐姐说的不错,那必定会遭天谴的。」

  严晓星也是俊面通红:「好了,好了,我哪有你们说得那样的好,你们这样
说,真让我惭愧。」

  萧文兰笑道:「星弟,你就别惭愧了,还是准备做新郎吧。」

  许飞琼偎入严晓星的怀中,苗条的身子不由一阵紧张。严晓星凝视怀中的娇
娃,只见柳眉星眸,瑶鼻樱口,并有一阵如兰似麝的少女体香入鼻,不由心中一
荡。手掌抚摸许飞琼的下巴,感觉肤如凝脂,同时吻向红唇,只觉嘴唇触及之处
温软香滑,说不出的受用。

  严晓星左手已隔衣抚上了双峰,由於练武的缘故,许飞琼的双峰是格外的挺
拔,触手之处弹性十足,严晓星急急解开许飞琼的胸前绳结,只见淡蓝色肚兜下
双峰微颤,等不及的左手已由肚兜下探入,握住许飞琼的右乳,掌中有如棉团,
又如一只成熟的水蜜桃。

  严晓星只觉下体热气下窜,那话儿已然直立,恨不得一插为快。但他明白,
必须挑起许飞琼的性欲才有趣。用嘴轻轻将肚兜扯下,傲人的双峰顿挺立在空气
中,雪白的酥胸美丽而骄傲,乳峰顶一颗红樱桃诱人之极。

  严晓星舌尖轻舔,许飞琼只觉一阵电流从乳尖窜向下体又窜向四肢,幸福的
眼泪悄悄流出那美的令人心颤的双眸。随着严晓星双手不停的爱抚,还有那灵活
的舌尖的攻击,一丝快感由心底涌出,乳尖渐渐发硬,由此带来的是更加敏感。
青春活力在体内已经蓄积了太久,只要一个开关打开,就会尽情奔涌。

  许飞琼已经被挑动情欲,娇慵无力的藕臂圈住严晓星的脖颈,严晓星只觉两
团绵软的东西顶在自己胸前,不由得吻上许飞琼的双唇。刹那间温暖如春的感觉
涌上两人的心头,严晓星吸吮着许飞琼的娇羞的香舌,觉得许飞琼的舌尖分泌出
阵阵津液,电流由两人的双唇射向全身。

  严晓星有力的双手用力搓揉着许飞琼的圣洁的处女双峰,许飞琼只觉双峰膨
胀,尤其是乳尖,雪白的乳房首次经历爱的洗礼,充满了快乐,不停的弹跳,梨
形的乳房顶部是鄢红的乳晕,鲜红的乳头挺立着。严晓星吸吮着这人间极品,心
中快乐无法形容,许飞琼那成熟的身体散发着无穷的魅力,让他喜不自禁。

  许飞琼感觉得到,严晓星向下滑动的手正在逐渐攻破自己苦心经营的防线,
雪白的小腹有如冲浪板般的光滑,严晓星的手抚摸过平原,正在解自己的腰带。
哇!终於解开了,严晓星手向下探索,触手之处是一片细草地,尽管裤子还没脱
下,但严晓星的手还是义无反顾的向下摸去。

  严晓星摸到一条细细的裂缝,有些潮湿,手指再向下,就触到两片柔软的贝
肉。严晓星再也忍不住了,粗暴地将许飞琼的丝绸长裤扯下,一条薄绫的淡粉色
亵裤展现在眼前,上面绣了一只娇小的凤凰。严晓星不再迟疑,一伸手将许飞琼
的亵裤扯下,许飞琼成熟、健美、贞洁雪白的肉体完全裸露出来,许飞琼羞怯得
闭上双眸,不安的情绪让她感到浑身颤栗。

  严晓星加紧攻击,只见许飞琼性感的躯体充满活力,充满质感,真正的羞花
闭月,维那斯女神来了恐怕也会动心,严晓星用他灵活的舌头梳遍许飞琼的雪白
的肉体。许飞琼突然感到浑身一阵燥热,下体一阵热流涌出。

  严晓星也感觉到了许飞琼身体的变化,俯身观看,只见芳草地涌现出一串晶
莹的露珠,分开饱满的大阴唇,两片赤贝肉紧夹着一个让人疯狂的小仙女,轻轻
一触,就会引起许飞琼的颤栗,两片小阴唇紧守着少女最後一道防线。

  严晓星也脱去衣物,露出自己的宝贝,近一尺长,粗如儿臂,让许飞琼芳心
怕怕。严晓星用宝贝拨开许飞琼的大小阴唇,抵在小仙女上,用小仙女的爱液不
断润滑,使宝贝摩擦着阴蒂。许飞琼只觉一阵阵冲动由小仙女传遍全身,有如潮
水,一浪又一浪,全身有如被电击似的,禁不住想从喉咙中发出呻吟。

  严晓星的宝贝慢慢的挺进,已冲开小阴唇的防守,进入了许飞琼的蜜洞,可
是有一层薄膜顽强的在做最後的抵抗,严晓星明白那是处女的特徵,这一层防线
是那麽脆弱,但多少英雄豪杰为了它头破血流。许飞琼觉得严晓星的宝贝压迫着
自己的处女膜,一阵痛楚袭来,撕裂样的疼痛由下体传遍了全身,不由得夹紧双
腿:「痛,痛……星弟……」疼痛使得许飞琼抽泣样的吸气。

  严晓星感到宝贝渐渐突破许飞琼宝贵的防线时好像有什麽东西在拦着,就是
这一道防线顶住了自己的进攻,但它再也顶不住自己的宝贝了,一种占有的胜利
感涌上心头。好像捅破窗户纸一样,宝贝渐渐没入许飞琼的阴道,但许飞琼的呼
痛阻止了他一插为快的想法,严晓星爱抚着许飞琼高耸的双峰,亲吻着鲜红的双
唇,心中的快乐无法言表。

  慢慢地,许飞琼痛处渐渐减轻,代之而来的是酸麻、酥痒,许飞琼娇喘细细
的附在严晓星的耳边说:「星弟,你可以动了。」

  严晓星明白了,猛地将宝贝尽根没入,这一下又满、又狠,许飞琼虽有思想
准备,还是被插得大叫,由於直捣花心,许飞琼只觉电流直入脑海,刹时间脑海
中一片空白,时间彷佛静止了。良久,才长出一口气:「你插死姐姐了……」严
晓星受到鼓舞,一阵猛烈的抽插。

  「啊……啊……被你干死了……啊……姐姐喜欢……啊……不要停……干我
的小穴吧……」

  彷佛置身於暖洋洋的山谷看红日升起,又像被涨潮的海水推着,一波又一波
的随波逐流,不管飘向何方。这就是做女人的快乐,做女人真好。许飞琼快活得
无法形容,只好用不连贯的词语表达:「真好……来吧……星弟……使劲的插我
吧……喔喔……受不了了,不要了……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好弟弟……插死我吧……」

  这时候的许飞琼全是淫声浪语,哪有什麽侠女风度,原来的文静、异重、贞
洁、高雅的许飞琼完全不见了,只见乳波臀浪,淫语连连。严晓星也快乐的不得
了,宝贝不停的做活塞运动,龟头刮着小穴的嫩肉,甜美酣畅的感觉充满着整个
宝贝,继而传遍全身。在超大号宝贝的抽插下,许飞琼渐渐达到高潮,宝贝在花
心的摩擦使她花蕊不停收缩,一股股阴精奔涌而出。

  「啊……啊……啊……星弟弟……姐姐……呜呜……不……行……了哦……
啊……啊……啊……啊……啊……啊……」许飞琼进入最快乐的小死状态,全身
绷直,继而瘫软如泥。

  在许飞琼的大叫声中,严晓星感到许飞琼的小穴肉壁不停的收紧,夹得宝贝
舒适极了,一波一波的快感进入脑海。最後猛烈而快速的又抽插了十馀下,腰脊
一麻,阳精猛烈地射入许飞琼娇小的秘穴里。大量的精液射入使花蕊受到更强烈
得法刺激,二人同时达到人生的顶峰。

  严晓星转移阵地到雷翠瑛,手臂已经将她搂在胸前,猛然间进入一个强有力
的怀抱,雷翠瑛嗅着严晓星的男人汗味,头脑一阵眩晕,既幸福又紧张,睁开那
如两潭秋水般的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年轻面庞,一阵娇羞无限。

  严晓星不禁有些呆了,只觉胸前拥着一个柔嫩温软的身子,而且有两个小馒
头顶在胸前,是那麽有弹性。同时雷翠瑛也觉得自己的淑乳正在和陌生的胸膛亲
近,涨涨的、麻麻的,一阵阵电流从乳尖扩散开来,不由得使自己的两个小樱桃
骄傲的挺立起来,这样一来,就更加敏感了,她只觉得自己浑身的力气正在一点
点地消失。

  严晓星也感觉到了两个小樱桃的变化,仔细看臂弯中的少女,雷翠瑛就像一
朵含着露水的花苞,就等着阳光下的绽放了。看着雷翠瑛的柳叶娥眉和那长长的
睫毛,以及瑶鼻樱口,吐气如兰,姣慵无力的样子,严晓星的心里猛然烧起了一
阵青春的火焰,把自己脸庞烧得火热,同样火热的是那膨胀的宝贝。

  雷翠瑛感受到的是耳边的火热气息,全身一阵紧缩,又一阵放松,心头像有
毛毛虫在爬一样,感觉私处渐渐有潺潺流水,心中大羞。

  严晓星又突然进攻,厚厚的嘴唇封上了少女湿润、柔软的双唇,吸吮间一股
津液由雷翠瑛舌下涌出,两人都有触电的感觉,彷佛等待了很久似的,亲吻的感
觉如此美好,雷翠瑛霎时间感觉到百花齐放,自己就像一只快乐的花蝴蝶一样,
在花丛中自由飞翔,轻盈无限,两人舌尖缠绵,互相吸吮着,再也不?意分开。

  雷翠瑛陶醉在美好的感觉中,觉得背後一双大手顺肩胛到腰际不断抚摸,被
抚摸过的地方热乎乎的感觉久久不去,偶尔调皮的抚上丰满的双臀,那可是少女
从未被人碰过的双丘啊!那双魔手肆意的抓捏着,爱不释手。

  「嗯……不要嘛……」雷翠瑛口是心非的说。可是雷翠瑛发现,那双魔手的
目的不限於此,有时竟偷偷的越界想从腋下迂回到胸前,忙伸手搂紧严晓星,使
两人上身不留空隙,没想到这样的後果是虽然严晓星的双手暂时不能进入,但胸
前的淑乳却更加受到刺激,不由得全身微颤。

  严晓星并不着慌,右手顺着白皙秀丽的耳廓摸到耳垂,再顺颈部而下,沿着
第一个纽袢的开口向下推进。这时雷翠瑛感觉不光上面有入侵者,在小腹处也好
像有一个硬硬的东西顶着,不时弹跳两下,自己的桃花源地不时被碰到,更加湿
了,小溪顺着大腿流。浑身的力气不知跑到哪去了,自己就像抽取了骨头一样,
支撑不住了,只好用双臂挂在严晓星的脖子上。

  严晓星的右手趁机突袭,猛地冲进了肚兜,一把捏住了少女胸前保留了多年
的果实,盈盈一握、绵软喷香,让人爱不释手。猝然遭到如此攻击,雷翠瑛的处
女乳房,倍受细心呵护的雪白贞节胸乳,第一次被一只不属於自己的手摸到,是
那麽肆无忌惮,有是那麽快活,真有一种利刃穿心的感觉。

  严晓星摸到一只受惊的白兔一样,感到手中的圣女峰的惊慌失措,胜利者的
感觉油然而生,真好啊!与周冰莹的大号趐胸相比,另有一番滋味。雷翠瑛的淑
乳犹如天鹅绒般的光滑柔嫩,略有微颤,当手握紧时,又那麽弹性十足,虽不巨
大,但随着自己的蹂躏,已经越来越大,在手中不停的变化着形状。

  防线既然已经被攻破,雷翠瑛也就不再坚守,任由一双魔手将自己的纽结一
个一个的解开。「滋」的一声轻响,雷翠瑛胸前一凉,胸衣被扯开,连粉红色的
肚兜亦扯离了一半,小蘑菇似的右乳已经暴露在秋日的空气中了。

  乍一接触空气,漂亮的少女乳房不仅生出了一片小颗粒,继而扩展到全身,
少女雪白的胸乳在魔手的蹂躏下不断变换着形状,红红的蓓蕾骄傲的挺立起来。
严晓星受此刺激,加快动作,几下就让雷翠瑛上身变成不设防的城市。

  严晓星用灼热的嘴唇猛攻雷翠瑛的圣女峰,用牙轻摇小巧的乳头,麻酥酥的
感觉由乳头一直传向四肢和桃花源。严晓星拉开腰结,葱绿长裤垂落脚下,只身
一条薄绫内裤保护着处女最珍贵的的方。

  严晓星只觉热血上涌,因为爱液已将内裤浸湿,私人花园凸现在半透明的内
裤下,疏疏细草,伏贴的贴在桃园圣地。严晓星手掌顺着白滑的小腹而下,轻轻
的将内裤脱下,哇!眼前一亮,真让人不得不沸腾,美丽的少女裸体完全展现出
来,空气中飘着如兰似麝的少女体香。

  严晓星拦腰抱起少女娇躯,两人同时倒在床上,严晓星看到少女微微坟起的
阴阜,阴毛虽细,但宝蛤却漂亮极了。有经验的严晓星看到从浅沟中渗出的一滴
滴爱露,知道雷翠瑛动情了,忙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分开大阴唇,浅沟中溢满了
爱液,尖端一颗相思豆挺立,红红的,娇嫩无比。

  雷翠瑛雪白粉嫩曲线玲珑的胴体令人产生强烈的欲望,大腿紧夹小腿乱伸,
严晓星的宝贝高翘,硬挺挺地「摇头晃脑」开了。雷翠瑛大羞,心想,就是那个
可恶的家伙要闯进自己苦守了十八年的禁区吗?心中不舍告别无忧的少女时光,
但更强的是渴望成人,要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献给心上人是最幸福不过的了,她
心头鹿撞,小猫咪开始流口水了。

  严晓星双手揉捏双乳,舌尖舔动,雷翠瑛只觉的浑身火热趐软,没有一丝力
气。严晓星看到雷翠瑛樱口微张,口鼻中发出细细的呻吟,当严晓星舌尖舔到小
仙女时,雷翠瑛一阵阵的浑身颤抖,快乐的浪花一个接着一个的冲击着少女的心
房。

  雷翠瑛腰身不断上挺、绷紧、僵持不动,突然:「啊……」的一声,竟然攀
上了高峰,达到人生的第一次高潮。严晓星不再犹豫,将火热硬涨的宝贝交到雷
翠瑛的手中,雷翠瑛捏弄着这麽一个庞然大物,快乐的潮水未退,又迎来了它,
心中突突直跳。只见它青筋暴露,红热无比,尤其是充血的龟头,微微的冒着热
气。

  「这是爱人的宝贝,好厉害哦,我的小洞洞能盛得下它吗?」

  雷翠瑛在严晓星的指挥下,握着宝贝与自己的小仙女亲热,轻触着自己的宝
蛤,一触之下,立刻有另一种刺激使小仙女颤抖起来,一波以波的快感填满了雷
翠瑛的身体。雷翠瑛感到自己的身子不由自主的抖动,那是一种抑制不住的快意
的抖动。

  大龟头分开小阴唇时,蜜洞只留一条细缝,那是由於未被开垦的缘故,成熟
女性的那儿是微微张开的。随着龟头的前进,两片赤贝肉渐渐被分开了,雷翠瑛
心中一万个愿意,但口中却说:「别……别进去好吗?」

  严晓星已经涨得受不了了,但不忍欺负雷翠瑛,只好在外围游击。雷翠瑛看
到爱人满脸通红,知道他在强忍,终於抛开少女的矜持,主动将严晓星的宝贝引
向蜜洞:「好弟弟,珍惜我吧,占有我吧,来吧……」

  严晓星终於等到了这句话,腰部前进,犹如一把利剑刺向两扇快乐的闸门,
硕大的龟头将处女阴道肉壁的嫩肉迫开,层层推进,又一次抵住了处女膜,处女
膜顽强的支撑着,努力维护着主人的最後一道防线。

  但是,终於,在宝贝强大的压力下,被突破了,雷翠瑛在这最後一刻,在处
女膜发出惹人怜惜的呻吟的最後一刻,只觉得天地间万物都停止了运动,自己彷
佛缩成了一棵小草,又紧接着爆炸充满了整个宇宙,雪白苗条的身子挺立不动,
阵阵痛楚夹杂着快乐在心田间涌动,一朵守护了十八年的花苞从此绽放洁白无暇
的身体从此属於严晓星,少女变成了女人。

  「啊……痛……啊……」一缕鲜血随着宝贝的活动流出阴道,那是处子宝贵
贞节的见证啊。随着严晓星宝贝的一次次狂风暴雨般的插入、插入、再插入……
每次都深达子宫,雷翠瑛的花心一次次的遭到强力撞击。

  「啊……啊……嗯……不要了……不行了……喔……要呢……喔……喔……
啊……啊……好弟弟……再来……啊……」雷翠瑛开始浪语不断了,平日端异素
雅的名门闺秀已不见了。

  那一阵阵快乐的呻吟,想憋都憋不住:「哎……呦……好弟弟……碰到花心
了……啊……啊……啊……好舒服……冤家……」

  严晓星在淫语的催动下,男人的本性流露,胯下的女人是自己占有的,要让
她永远都记住这次快乐时光,更加努力的钻探着油田,征服者的快感充满胸膛,
「喔……喔……」自己也忍不住叫了起来。

  雷翠瑛粉腿乱蹬,香汗淋漓,紧紧抱着严晓星:「你要插死我了……喔……
人家真的受不了了……要丢了……喔……喔……」

  严晓星也已经被一浪又一浪的快感冲击得快守不住了,宝贝被紧窄的处女阴
道夹得爽极了,大龟头进入了阴道深处,被花蕊颤抖中喷涌而出的爱液烫得爽歪
了,加上阴道肉壁嫩肉的挤压,严晓星感到自己快要爆发了,说:「瑛姐姐……
我要射进去了……」雷翠瑛忙强打起精神,拼命上抬臀部,使劲研磨。

  「啊……啊……啊……啊……啊……啊……」花蕊传来的快感无以伦比,倒
抽着吸气,终於「啊」的进入昏死状态,一股阴精冲向宝贝。严晓星也控制不住
了,腰部一麻,猛然开始发射了,癫狂的快感随着一喷一喷的精液发射着,毫无
保留的射入雷翠瑛的处女阴道,两人同时达到人生的顶点。两人同时泄身,都泄
得浑身无力,飘飘欲仙。

  严晓星和萧文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两人急切地拥吻着,严晓星的双手在她
曲线优美的背臀上热烈地爱抚着,薄薄的衣物让严晓星真切地感受到那美丽的肉
体,严晓星长时间地流连两瓣丰隆的臀肉上,使得萧文兰的身体不住地扭动着。

  当严晓星掀起她的裙摆,隔着内裤搓揉她的花蕊时,她的身体更是扭动得厉
害,而且全身发软,以至于不能站立,需要严晓星使劲搂住她,让她紧紧地靠在
严晓星的胸前。布片慢慢变得湿润起来,严晓星的手指灵活地拨开布片,进入到
湿热的肉缝间。

  萧文兰猛烈地跳动了一下,俏脸昂起,闭上眼睛,微微地呻吟。严晓星温柔
地探索着那道神秘的峡谷,更多的汁液顺着严晓星的手流出来。萧文兰羞涩地看
了严晓星一眼,送上香唇,把舌尖伸进严晓星的口中,纠缠着严晓星的。臀部则
随着严晓星的动作,诱人地摆动。

  他们拥抱着倒在地毯上,萧文兰伏在严晓星身上,严晓星的眼睛清楚地看到
掀开的裙子下白嫩圆润的美臀,和正在臀缝间肆虐的手。欲火不可遏制地高涨起
来,明明白白地显示在胯下,硬硬地顶着萧文兰的身体。萧文兰自然感觉到了严
晓星的兴奋,娇羞地横了严晓星一眼,伏身在严晓星耳边轻声道:「星弟弟,你
很坏呢。」

  严晓星的手指坚决地进入她的肉洞,被柔软与湿热包围,快速抽插几下,含
笑看着她:「难道弟弟不是正在给予姐姐快乐吗?」

  萧文兰娇柔地低呼:「啊……是的……星弟……姐姐很快乐……」

  严晓星把手移开,拍拍她的屁股:「那么,把它解放出来吧。」

  萧文兰毫不犹豫地移动到严晓星的胯间,握住坚硬的宝贝,上下套动着,并
在龟头和棒身上「啧啧」有声地亲吻,然后张口将宝贝深深地吞进嘴里,只是用
舌头围绕着龟头灵活地运动。严晓星闭上眼睛,全心全意地感受如潮水般涌动的
快感。萧文兰象一个温柔的少女,只是想尽力让她心爱的男子获得满足与快乐。

  严晓星把萧文兰的臀部上移到严晓星的脸上,分开嫩红的肉片,把嘴巴紧紧
地贴上去,全力回报着她。萧文兰的淫液汹涌地喷发出来,沾满严晓星的嘴唇和
下巴。严晓星快速地舔着肉缝顶上的小红豆,把舌头卷成一条,插进肉洞里。

  相互爱抚了许久,终于到了这个时刻。萧文兰跨坐在严晓星的腿上,抬起屁
股,握住宝贝,顶在入口处,慢慢坐下来。当宝贝完全进入她的体内时,热泪从
她的眼中夺眶而出,是的,她等待这个时刻已经很久了。

  严晓星抱住她,充满歉意地吻着她,她也全力拥抱着严晓星,热烈地回应。
臀部激烈地动作,在肉体接触的地方传来清脆地拍击声。严晓星分开她的衣襟,
让她的乳房展现在眼前,坚挺而充满弹性,严晓星的手刚好掌握住它们。严晓星
向着峰顶嫣红的乳头吻下去,吮吸着。严晓星翻身将萧文兰压在身下,疯狂地进
攻着,萧文兰迎合着严晓星的攻击。两人沉浸在滔天的爱火中。

  「星弟……好弟弟……」萧文兰低回地呼唤着严晓星的名字,用力紧搂住严
晓星,香吻雨点般落在严晓星的脸上和肩头。严晓星一边动作着,一边将阻隔在
他们身体间残存的衣物粗暴地撕扯开,让火热温软的肉体完全的拥抱在怀内。

  严晓星把萧文兰的双腿向上推起,让她的阴户更加凸现,低头注视着严晓星
的宝贝在两片紧夹的阴唇间飞快出入的模样。大量的淫液随着严晓星的出入被挤
压出来,在灯火下展露出五彩的美景。萧文兰「啊」地大叫一声,两手紧捂住通
红的脸庞,似乎对最隐秘的地方在被插入时被看到感到非常羞耻,这却更加激发
严晓星的欲火,让严晓星更猛烈地进攻。

  在长时间的战斗后,严晓星让萧文兰得到了人生中最大的乐趣。她的肉壁快
速痉挛、抽搐着,象一道道海潮般包围着严晓星的宝贝,从深处传来强大的吸引
力,让严晓星忍不住将精液喷洒在她的身体里面。严晓星慢慢地从萧文兰身上滑
落,她依偎到严晓星的怀中,严晓星温柔地环抱着她。

  「快乐吗?」严晓星撩开几缕披撒在俏面上的秀发,轻轻地问道。萧文兰将
脸埋进严晓星肩窝,微微地点点头。

  严晓星缓慢地抚摩着香汗淋漓的娇躯,一种满足感悄然浮上心头,这种感觉
从来没有在任何时候感受过,让严晓星更加紧密地将萧文兰抱住,似乎想把她糅
合进严晓星的身体中。萧文兰低微地哼了一下,让严晓星醒觉到自己的力气用得
过份了,连忙放松开。萧文兰用纤长的手指拨弄着刚才在她体内肆虐,现在却变
得垂头丧气的宝贝,面上满是幸福的光辉,让她看来格外美丽。

  「还要吗?」严晓星轻吻她,问道。

  她抬头看着严晓星,回吻一下,手握住湿淋淋的宝贝,上下套动,用她的行
动回答严晓星的问题。软垂的宝贝在她的爱抚下重新振奋起来,好像有生命般在
萧文兰的掌握中跳动。萧文兰侧身将一条腿搭到严晓星的胯上,引导着宝贝再次
进入她。这次他们都轻缓地动着,长时间地亲吻,表达着暴风雨后的爱意,细细
体会着对方给予的快感。

  突然,萧文兰用力抱住严晓星:「啊……星弟弟……用力爱姐姐吧……」严
晓星低下头去,找到萧文兰灼热的嘴唇,灼热的粉颈,郁积的热情似火山溶岩般
爆发开来,和萧文兰一齐攀上灵欲的极峰……

  次日,四人醒来,许飞琼笑道:「兰妹妹你真厉害,我和瑛姐姐真是自愧不
如。」雷翠瑛闻言羞笑不已。

  萧文兰满脸通红,向严晓星求援道:「星弟弟,你看啊,琼姐姐又笑话人家
了。」

  严晓星笑着问许飞琼和雷翠瑛二女道:「还很痛么?」

  二女羞笑着道:「一点点。」

  严晓星笑道:「你们初次能有昨夜的表现,已经很不错了,只怕第二次的时
候,比兰姐姐更强。」

  萧文兰闻言哈哈大笑,许飞琼和雷翠瑛娇啐道:「星弟,你偏心。」扑了过
来,四人闹在一处。严晓星左拥右抱,好不容易才平息了这场「内讧」。

  下午,严晓星正与诸女闲聊,忽闻门外传来雷玉鸣惊呼道:「庞兄,你这是
怎麽了?」

  严晓星心中一惊,迅如电射掠出门外,只见降魔八掌雷玉鸣扶住东岳名宿震
天双钩庞琦,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神鹰七式廖独,混元爪侯迪均面露惊容凝视
著震天双钩庞琦。庞琦双目圆瞪,神光滞呆,面如金纸,神情迥异。

  严晓星道:「庞老英雄从何而来?」

  吕鄯道:「为孟老师所救背负带来。」

  严晓星道:「孟老师何在?」

  病金刚孟逸雷匆匆走入,道:「庞老英雄在天桥三义茶园不慎罹受暗算,孟
某察觉有异,所以背负奔来此处求治。」

  严晓星太息一声道:「匪徒知庞老英雄与雷老前辈相交莫逆,是以设下了此
计,欲从庞老英雄找出我等藏处,孟老师此举大为失策矣。」

  孟逸雷道:「此点孟某也曾虑及,蒙住本来面目带著庞老英雄三易其处,由
丐帮门下以轿抬至。」

  严晓星道:「百密恐有一疏,惟望能甩脱匪徒追踪,不然今晚恐有巨变。」

  姜大年道:「老弟不能责怪孟老师,他怎能见危不救,此宅孔老化子已有万
全准备,贼党如胆敢进袭,必全军覆没。」事已至此,埋怨无用,严晓星不再言
语。

  雷玉鸣忽啧啧称奇道:「庞兄六脉平和,体内并无异征,恕老朽愚昧无法判
明。」

  吕鄯诧道:「莫非中了迷魂邪法?」

  廖独摇首说道:「廖某童年久居苗疆,瞧庞老师神情似为金莲蛊毒所算。」

  四女已紧随严晓星出室,许飞琼诧道:「金莲蛊之名恕未耳闻,廖老英雄可
否见告?」

  廖独哈哈一笑道:「不独许姑娘未有耳闻,即是久走江湖武林名宿亦属茫然
啊,苗疆土著知金莲蛊之人恐亦屈指可数,老朽数十年前偶获机缘随先师游脚至
滇南万山丛中金莲谷……」说着右臂疾伸,迅如电光石火在庞琦肩背腰腿等处点
下。

  姜大年喝道:「你这是何故?」

  廖独微微一笑,先不置答,在几上端起一盛浓茶,咕噜噜一饮而尽,接道:
「金莲谷外形势天险,蛮瘴染血,榛林深莽,蟒豸虫兽出没无常,亘古未辟,商
旅裹足,尤其谷周峭壁天堑,危崖千仞,雾瘴翳蔽终年难得一见天日。」

  「独金莲谷十亩阳光灿烂,四季如春,奇花异卉,宛若缀绵,清潭一泓,晶
澈见底,鱼虾历历如绘。潭中独座九株异种绛荷,粳粗如儿臂,叶大如盆,金莲
四时不谢,日落始没入水面,花瓣金黄,娇艳可爱,香味浓郁醉人,却有奇毒,
服下莲实能使忘却本来。谷内隐居一苗疆怪人独臂七指行者,以采食金莲花蕊鹞
蜂用来施蛊……」

  话声至此,姜大年道:「廖老师亲眼目睹过七指行者施蛊麽?」

  廖独点点头道:「正是亲眼目睹过七指行者施展金莲蛊,罹受蛊毒者正与庞
老师一模一样,倘廖某所料不错,稍时必有箫声传来,驱使庞老师与我等为敌,
故廖某点了他的穴道使之无法得逞。」

  严晓星道:「金莲蛊有物解救否?」

  「有。」廖独道:「金莲藕乃解救蛊毒灵药。」

  户外忽随风送来一缕如怨如诉箫声,回肠九折,令人落泪心酸。群雄闻声惊
疑不止,只见震天双钩庞琦目中神光暴炽,面如喷血,骨骼卜卜作响,惜穴道被
制,无法动弹。箫声不绝如缕,庞琦面肤扭曲,神态狰狞,生似经受不住箫声驱
逼,眼角迸发沁出丝丝鲜血。严晓星大喝一声,两指飞点在庞琦脑後玉枕穴上。
庞琦闷哼一声,仰面倒地昏死过去。

  严晓星道:「匪徒并未侦知庞老英雄真正下落,只知大略方位,故以箫声催
引,在下欲探明匪徒踪迹,去去就来。」身形一动,穿上屋檐。偷天二鼠及许飞
琼恐严晓星涉险,纷纷追出。

  翻出城厢原是一片菜畦泥洼,脏乱秽臭,此刻却被银白厚雪遮盖著,天色已
近傍晚,霾云四布,寒冻砭骨,阗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凄凉。那缕箫声似由一
幢矮屋後吹送出来,忽闻一声阴恻恻的冷笑道:「这鬼天气还有什么心情在此吹
箫,速滚了开去,免惹少爷生厌,断去你两条臂筋。」

  说时一条灰影疾闪而出,现出一身著灰色布衫少年,面如满月,浓眉虎眼,
古铜肤色,神态倨傲,嘴角噙著一丝耐人寻味的冷笑,两道冷电般眼神凝视在一
座断墙上。

  断墙後突捷逾飞鸟般冒出两条黑影,并肩落在那灰衣少年之前,一双面目狞
恶逼肖孪生兄弟同声狂笑道:「尊驾是在找死。」

  灰衣少年阴阴一笑道:「在下骂的是那吹萧人,两位为何恃强出头,难道那
吹箫人是令尊?」左方那黑衣汉子闻言大怒,呼的一掌劈出。

  那知一掌击空,只见人影一闪,便杳无了人踪,只闻身後响起灰衣少年冷笑
道:「两位倘真要动手,不妨报出姓名来历。」

  二人霍地旋身转面,大喝道:「尊驾知道太行双鬼么?」

  灰衫少年闻言呆得一呆,道:「原来是鼎鼎大名『恶鬼』王柳、『毒鬼』王
杨两位,但想不到太行双鬼竟也投在无极帮门下效力。」

  太行双鬼暗暗凛骇灰衣少年身法奇快,心知遇上了棘手强敌,王柳狞笑道:
「我兄弟与无极帮主交倩莫逆,为朋友助拳有何不可嘛,尊驾是何来历,但请见
告。」

  灰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在下独来独往,向不示人姓名。」

  此刻,严晓星等人已隐往暗处,但见太行双鬼面色一变,四手齐扬,发出蓝
色光点流星般暗器,为数甚多,急如芒雨般袭向了灰衣少年。灰衣少年竟不闪不
避,暗器中身如击败革,纷纷堕地,冒出一缕缕腥臭蓝烟毒雾。太行双鬼目露惊
愕之色,不禁呆得一呆。

  灰衣少年陡地哈哈一声长笑,身法奇快无比,右手倏的斩向王柳肩头。以太
行双鬼的武功名头竟无法闪避灰衣少年迅厉掌法,克察一声,王柳一只右臂顿被
生生斩断,断处不见一丝血液流出。王柳奇痛彻骨,张嘴发出一声凄厉惨嗥,晕
倒在地。王杨几曾见过如此恶毒的掌法,不由骇得目张口呆。

  灰衣少年冷笑道:「你也免不了断臂之祸。」右臂作刃,疾如闪电的斩向王
杨肩头。克察声响,王杨一条右臂被生生斩断。

  王杨真也挺受得住,痛得心神皆颤,身形晃摇了数下,面色惨白如纸,狞笑
道:「尊驾是否神木尊者传人?」

  灰衣少年面色陡地森寒如冰,冷冷一笑道:「虽不中亦不远矣。」断墙之後
飕飕冒出四条黑影,疾如离弦之弩般掠落出王杨,现出三个面目狞恶黑衣老叟及
一黑衣僧人。

  那僧人骨瘦如柴,凹眼小鼻,两道眼神似慑人心悸,身形一落实後,阴恻恻
笑道:「施主语含玄机,令人费解,施主似非神木令传人。」

  灰衣少年冷笑道:「看来你亲眼目睹过那位神木令尊者传人了?」

  黑袍僧人道:「贫僧见过三次,均是黑衣蒙面,两次显示过震惊武林的神木
令,并有金刀四煞听命於他。」

  灰衣少年道:「不错,在下就是要找他们五人踪迹,贵帮吹箫引敌,布下天
罗地网,似与神木令传人有关。」

  黑袍僧人阴恻恻一笑道:「如此说来,施主亦是神木尊者传人同道了,难怪
与我等为敌。」

  灰衣少年面色一变,大喝道:「住嘴!若在下真是贵帮所说的神木尊者传人
同道,太行双鬼怎还留得命在。」忽察觉那黑袍僧人眼神有异,眼角眉梢猛泛出
森厉杀机,沉声道:「你那迷神魔法用得在下身上无用,若再妄费心机,太行双
鬼就是你前车之鉴。」

  黑袍僧人神色一变,道:「施主大小觑了贫僧,有道是血债血还,无极帮岂
能容忍施主狂傲欺人麽?」右掌一撩袍底,索罗罗一串响声中,撤出一条闪闪发
光的软金铁链,链端系著棱牙活齿飞轮。

  灰衣少年哈哈一声朗笑,右腕疾翻,五指倏地抓出一柄青芒吞吐短剑,面色
立寒,冷笑道:「大师自问胜得了在下就请出手。」

  黑袍僧人大喝道:「着。」

  出手迅快如电,软索钢轮如飞蛇般点向灰衣少年咽喉要穴,带出一片啸风。
灰衣少年斜身疾闪,见青芒暴射,手中短剑斩向黑袍僧人臂肘。虽仅仅一式,却
雷厉万钧,威势骇人之极。黑袍僧人出手快,变式更快,右腕一撩,震起满天轮
影霞光,啸风如雷,宛如飞瀑怒潮,将灰衣少年罩在轮击之下。灰衣少年短剑亦
震起万道青芒,招式精奥奇诡。

  隐在暗处的严晓星及淮上隐叟祝秋帆等人只瞧得惊心骇目,祝秋帆低声叹息
道:「对方均是武功卓绝不在我等之下,尤其那灰衣少年剑招奇奥无比,老朽竟
瞧不出此人来历。」

  吕鄯道:「吕某平生相人多矣,只觉此人定非好相识,不过此人在此突然现
身,与无极帮无故为敌必有所为,我等只宜坐山观虎斗,静待情势发展。」

  蓦地——只闻一声惨嗥腾起,漫空轮影霞光尽敛,青芒疾闪过处索地中堕下
一只黑袍僧人血淋淋的手臂。

  那黑袍僧人身形踉跄倒退出数步,断处血涌如注,面色惨厉,狞笑道:「贫
僧敬谢施主一剑之赐,但愿青山不改,後会有期。」

  灰衣少年大喝道:「站住。」

  黑袍僧人道:「杀人不过头点地,施主倘真欲杀死贫僧,贫僧决不皱眉,请
出剑就是。」与黑袍僧人同来的三黑衣老者均为灰衣少年剑势慑住,不敢动手为
敌,目露惊悸之容,身形缓缓退了开去。

  只贝灰衣少年冷冷一笑道:「在下绝不杀你,何不唤那吹箫人现身。」

  黑袍僧人道:「吹箫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村汉山民,施主竟然放不过他则
甚。」

  灰衣少年微微一笑道:「在下不杀你,怎会向吹箫人施毒手,只须问他几句
话便放他离去。」

  黑袍僧人四面高声道:「梁三,出来见见这位施主。」接著一面运行止住伤
血,一面取出金创药敷断处。

  断墙之後颤巍巍走出一个五旬老汉,吓得面无人色,步履维艰走前,右手握
著一只湘妃竹上品短萧。灰衣少年目光锐厉,看出吹箫人身无武功,面色渐渐放
霁,微微一笑道:「你在此吹箫必有用意,请道其详。」

  老汉嗫嚅答道:「小的只奉命行事,委实不知事实内情。」

  灰衣少年冷笑道:「你真的不知麽?」声寒如冰,令人战栗。

  老汉面无人色,答道:「小的天大胆子,亦不敢隐瞒。」

  灰衣少年略一沉吟,目光转注黑袍断臂僧人道:「大师必知晓内情,可否见
告?」

  黑袍僧人眼珠微微一转,暗暗叹息一声道:「本帮与那神木尊者传人及金刀
四煞乃不共戴天之仇,故敝帮主梦寐难安,非欲将此五人擒住,砾骨扬灰难消此
恨,经多日来的侦察,江湖人物有不少的知名人士与金刀四煞沆瀣一气,暗通消
息……」

  灰衣少年道:「这与吹箫有何关连?」

  黑袍僧人道:「树从根脚起,水从源起流,施主若不厌烦琐,容贫僧和盘托
出。」

  灰衣少年目光四巡了一眼,道:「在下不喜唠叨,大师最好扼要叙明,长话
短说。」

  黑袍僧人强忍著一腔怒气,叹了一声道:「本帮为欲生擒他们,侦明降龙八
掌雷玉鸣,东斗天君葛元良,震天双钩庞琦等人与金刀四煞不时相聚,所以施展
妙计擒住庞琦,在庞琦身上下了极奥妙的禁制故纵使离,暗蹑其身後,不料在途
中遇其同道瞧出破绽,将其点倒,挟在肋下奔来城厢内一幢古老大宅,贫僧料定
金刀四煞必藏身宅内……」

  灰衣少年似听得极不耐烦,眉梢泛出一抹煞气,冷冷笑道:「此与吹箫有何
关连?」

  黑衣僧人道:「箫声可激发庞琦禁制,丧失神智无异疯虎搏人而噬,逼使金
刀四煞无法藏身宅内。」

  灰衣少年哈哈朗笑道:「居然有此奇事,在下不信箫声可奏效,大师请带信
与贵帮主,三月内在下必踵门求见,索取那份藏珍图。」黑衣僧人如闻大赦,也
不答话,与三黑衣老者挟起太行双鬼,急急如丧家之犬遁去。

  灰衣少年目送黑衣僧人等身影消失远处後,嘴角念著一丝耐味的冷笑,目光
忽落在那吹箫老汉上,不禁脸色大变,如罩下一重严霜,大喝道:「在下为解救
诸位一场危难於无形,似此过桥抽板之辈,委实令在下心寒意冷。」原来那老汉
已僵硬挺立在寒风中,气息俱无。

  只听一声朗笑起处,一条飞鸟般身形如风沾落花般,悄无声息飘实在灰衣少
年身前一丈开外,现出一面目如冰的青衣背剑少年,道:「朋友错了,这吹箫老
汉乃方才黑袍僧人示意同党用阴毒手法将其点毙。」

  灰衣少年不禁一怔,摇首冷笑道:「在下不信。」

  青衫少年道:「兄弟已把话说明,信与不信端凭阁下。」

  灰衣少年用冷峻的目光望了青衫少年一眼,心中略一沉吟,道:「听朋友语
气异常坚定,定然非假,不过方才此间动手拚搏情景朋友必瞧得一清二楚。」

  青衫少年道:「不错,兄弟钦佩阁下一身武学已臻化境,旷绝奇奥。」

  灰袍少年冷漠面上不禁一丝得意微笑道:「过承谬奖,在下意欲向朋友相求
一事,不知可否见告?」

  青衫少年道:「倘力有所及,无不从命,不知阁下所请何事?」

  灰袍少年道:「相烦朋友引见金刀四煞。」

  青衫少年冷冷一笑道:「阁下你又错了,兄弟与金刀四煞并不相识,何从引
见?」

  灰袍少年面色一变,五指疾伸,迅如电光石火一式「捕风捉影」擒拿青衫少
年右臂曲池重穴。五指堪堪抓实,忽眼前一花,青衫少年移形换位已飘了开去,
冷笑道:「阁下休认武功过人,便可目空一切,你我无怨无仇,妄施鬼蜮令人齿
冷。」

  灰袍少年暗暗惊异对方能避开自己奇奥一击,不禁生出警惕之念,道:「朋
友自欺欺人,如何能谓不识金刀四煞。」

  青衫少年道:「阁下何从断言兄弟与金刀四煞相识?」

  灰衣少年不禁语寒,须臾强笑一声道:「无极帮僧人决不致信口开河。」

  青衫少年冷笑道:「那贼秃是否指明兄弟与金刀四煞相识?」

  灰衣少年突放声朗笑道:「朋友词锋委实犀利,但无法瞒骗在下,因为在此
四外尚隐伏著甚多武林朋友,无一不是无极帮强敌,他们意欲以朋友的犀利词锋
骗过在下,免横生枝节。」

  青衫少年正是严晓星,暗赞这灰衣少年心细如发,不禁微笑萍:「阁下究竟
为了何事定欲求见金刀四煞,实不相瞒,兄弟并不相识,但武林间事息息相关,
说不定能找出一丝端倪。」

  灰衣少年忽长叹一声道:「大丈夫无不可告人之事,诸位武林朋友请速现身
出见,容在下把话说明。」暗处忽纷纷疾现武林群雄快步走来。

  灰衣少年面色严肃,双拳一抱道:「神木尊者乃在下师祖。」一言方出,武
林群雄均为之骇然色变。

  灰衣少年仰面黯然一笑,眉宇间泛出一片凄怨之色,叹息一声道:「先师祖
自归隐山林,绝意江湖,便将毕生武功授之先师,不幸先师习艺未竟,误犯一椿
不可谅恕的过失,致先师祖大怒,非但追回先师一身所学,而且罚令面壁十年忏
悔已过,在先师面壁期间,在下乃一孤儿,蒙先师祖带上山去,但并未授艺。」

  「数年後先师祖证果西归,在下与先师相依如命,情逾父子,先师严遵面壁
之戒,不敢稍离,在下由先师口授武功心法自己研悟。十年面壁期满之前一月,
先师突染重疾,自知不起,临终前遗言谓师祖自先师误犯过失,已心灰意冷,将
神木令托一至友收藏,武功秘笈则埋藏在东南名山中……」

  严晓星突接道:「兄弟明白了,阁下奉了令师遗命寻回神木令及武功秘笈,
重振师门令誉,欲向金刀四煞询明神木令主人得自何处是麽?」

  灰衣少年道:「正是。」

  严晓星道:「姑不论阁下方才之言是否真实,但阁下何能证实确保神木尊者
第三代传人。」

  灰衣少年下禁呆住,黯然答道:「诸位若真心相助,岂不难查明,因神木令
得主定知其得自何人,此人必是先师祖托其保管武林前辈,这位武林前辈当知在
下之言非假。」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阁下所言恕我等碍难相助,我等武林人物讲究认物不
认人,何况阁下目前无法确认自己系神木尊者第三代嫡传传人,我等不能因此盲
目掀起一场血腥浩劫。」

  吕鄯暗暗眉头一皱,忖道:「这位严晓星早日说话机警委婉,为何眼前如此
拒人千里之外。」

  只见灰衣少年呆得一呆道:「在下自知无法取信诸位,但朋友方才应允可为
在下指点一条明路。」

  严晓星忽然长叹一声道:「阁下倘不以兄弟之言为忤,兄弟便可斗胆放言无
忌,此次阁下实出非其时……」

  灰衣少年道:「此乃何故?」

  严晓星道:「正予无极帮可乘其机,阁下这一自承来历,无极帮主必礼邀阁
下相助,如此一来,无极帮主则可冠冕堂皇大行其事。」

  灰衣少年朗笑道:「不错,诸位若不助在下相寻金刀四煞,在下自会找上无
极帮主。」

  严晓星亦放声大笑道:「阁下倘须自投虎口,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阁下请
自便吧。」

  灰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在下必令诸位後悔莫及。」说著缓缓转过身去。

  突闻廖独大喝一声道:「且慢。」

  灰衣少年目中神光暴炽,森厉慑人,沉声道:「尊驾等拒人千里之外,还有
何话说。」

  廖独冷笑道:「难怪神木尊者心灰意懒,似你如此的丧脸寡耻,全无骨气之
人,如何可授以衣钵,光大师门?老朽今日便代神木尊者教训教训你。」

  灰衣少年狂笑道:「凭你也配。」右臂一抬,立掌如刃,呼的一声,劈向廖
独肩头。出掌奇快无比,以廖独成名武林名宿,竟然无法闪避开去,忙中横里一
挪,硬生生地闪开五丈,只听裂帛声响,廖独右肩袖管被迅厉的掌锋削裂一尺。

  廖独暗暗震凛道:「好快的掌法。」灰衣少年哈哈一声长笑,右掌又起砍向
廖独後脚,掌式宛如天怒雷霆,带起了一片刺耳啸声。廖独只觉无法闪避了,暗
道:「我命休矣。」严晓星忽腾身穿出,凌空一个倒翻,身化怒龙入海,两指疾
点向灰衣少年胸後命门要穴……

  灰衣少年眼见廖独就要丧命在他的掌下,忽感一缕寒风点向胸後要穴,心中
一凛,掌式疾变,扭身掌化周处斩蛟,劈向严晓星。旋而转身出掌,几乎是同一
时间完成,神奥绝伦,武林群雄为之骇目惊心。

  萧文兰惊得几乎惊叫出声,只见严晓星身在半空,以指化掌,硬封接下。叭
的一声,两掌硬接,严晓星身如飞燕飘了开去。灰衣少年身形晃摇,拿桩不住,
踉跄倒出四五步,胸口气血微微发荡。

  严晓星飘身落地,冷冷一笑道:「阁下武功也不过尔尔,神木尊者哪有如此
不成材的第三代弟子,我等几乎为谎言哄骗相信是实。」

  灰衣少年大怒,揉身抢步,双掌交错展开一套奇奥掌法,震起漫天掌影袭向
严晓星。严晓星喉中突放出一声长啸,身法奇诡穿错如飞,施展擒拿手法,截,
拿,点,斩,向灰衣少年攻去。两人都是身法奇快,渐渐只见一团缭乱的人影,
竟分不出彼此。

  萧文兰低声诧道:「双方武功悬殊,星弟怎不施展独门掌法取胜,为何有心
退让。」

  雷翠瑛道:「小妹也是如此想法,少侠定胸有成竹。」

  忽闻严晓星一声朗喝,人影倏定,只见严晓星五指已扣住灰衣少年右手腕脉
上,微微一笑道:「阁下并非神木尊者第三代的传人,妄欲冒名徒然自取杀身之
祸,更无法取信於无极帮主。」说著五指缓缓放了开来。

  灰衣少年一面羞愧之色,目中含蕴怒光,须臾面色倏转铁青,冷笑道:「在
下拜领朋友今日之赐,後会有期。」

  严晓星忙道:「无论阁下如何想法,兄弟本出诸善意,他日若有缘遇上金刀
四煞或神木尊者传人,兄弟一定把话传到,阁下可否赐告尊姓大名?」

  灰衣少年怒声答道:「在下『钱百涵』。」语毕迈步如飞离去。

  严晓星目送钱百涵身影消失後,只见四外飞掠而至了八个锦衣汉子,躬身禀
道:「环周百丈以内并无匪徒潜迹。」

  严晓星道:「有劳了,我等立即回转大宅。」

  武林群雄返转宅内后,云中怪乞孔槐忙著张罗酒食,设席摆宴。降笼八掌雷
玉鸣望了严晓星一眼,含笑道:「钱百涵真是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麽?」

  严晓星道:「晚辈相信他是实言,但碍难相助,又不便据实相告,只有让他
知难而退。」

  雷玉鸣摇首叹息道:「钱百涵绝不会知难而退,反激使他投归无极帮主,利
用无极帮之力觅得武功秘笈,夺回神木令。」

  东斗天君葛元良道:「正是英雄所见略同,老朽也是此意。」

  吕鄯嘴泛笑意道:「无极帮主乃枭雄巨擘,机智卓绝,如何能听信钱百涵片
面之言确信他乃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

  雷玉鸣瞧出吕鄯笑容实含有深意,道:「吕兄说得不错,但雷某认为钱百涵
定有神木尊者遗物,可使无极帮主深信不疑。」

  吕鄯道:「除了神木令外尚有何物可以凭信?」

  雷玉鸣不禁一怔,叹道:「此话果有道理。」略一沉吟答道:「钱百涵必另
有师门遗物,不然他有何恃,他亦不是不知徒记空言决难成事。」

  吕鄯拊掌大笑道:「雷兄请猜钱百涵有何物可恃?」雷玉鸣闻言不禁陷入沉
思中。

  群雄见降龙八掌雷玉鸣面色凝肃,深知吕鄯决非戏言,实有所指,不由自主
地思索吕鄯之言,大厅中倏地鸦雀无声,静如止水。忽雷翠瑛响起一串银铃悦耳
地娇笑道:「爹,女儿猜著啦。」

  雷玉鸣捋须含笑道:「瑛儿你说说看。」

  雷翠瑛靥绽如花笑容,柔声道:「钱百涵刚才不是说过其师抑郁而终,遗言
神木尊者将神木令另托至友代为收存,武功秘笈亦埋藏在东南名山中,女儿坚信
神木尊者必定留下遗嘱,书明神木令托由谁人代为保存,秘笈亦隐约指明埋藏何
处,此遗嘱现在钱百涵怀中。」

  吕鄯哈哈大笑道:「雷贤侄女委实灵心慧思,料事如神,不过此一遗嘱现为
严少侠取得。」严晓星微微一笑,在怀中取出一张摺叠好的羊皮粗纸,及三枚长
约两寸,六棱凹锐寒钢长钉。

  东斗天君葛元良不禁失声惊道:「神木尊者未成名前,以三支六棱乾坤雷火
钉震慑武林,此钉无坚不摧,暗器手法更是奇诡绝伦,对方无法幸免,看来钱百
涵确是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在座武林群雄泰斗均是成名名宿,老於江湖,俱
却耳闻六棱乾坤追魂钉情事,不禁骇然。

  吕鄯道:「钱百涵途中必然发觉两物失窃,恐返回追寻。」

  严晓星道:「我等均非本来面目,钱百涵不易追寻。」

  雷玉鸣道:「恐偷天二鼠难脱干系。」

  孟通雷哈哈大笑道:「要是严老弟不施展空空妙手偷取钱百涵怀中之物,难
道偷天二鼠又脱得掉干系麽?」

  真是难脱干系,威震三湘铁掌追魂屠三山那幅藏图失踪,武林中人多认为系
偷天二鼠所为,偷天二鼠至今有口难辩。偷天二鼠不禁哈哈纵声大笑。这时严晓
星暗暗展开那幅羊皮纸笈,剑眉微皱,倏又叠好放置怀内,叹息一声道:「神木
尊者遗嘱俱是责斥其徒有辱师门隐私,其馀皆不足为外人道,恕在下守密。」

  大厅中巨烛燃烧,云中怪乞孔槐已设下三桌酒筵,山珍海味呈列,武林群雄
均是豪迈不羁人物,暂释愁怀,相与举杯痛饮。三鼓将罄,肴酒半残,两条人影
忽疾掠入厅,身影定处现出丐帮高手率领一个灰衣老者。

  严晓星诧道:「这不是左家堡两路总管侯坤侯老师麽。」

  侯坤欠身施礼道:「前次蒙少侠恩施格外,饶老朽不死,老朽的平生无他长
处,但知恩必报……」

  严晓星微笑道:「侯总管请坐,如不嫌肴残酒冷,不妨共饮。」示意从人速
添一副碗筷。

  侯坤道:「那麽老朽恭敬不如从命了。」随即落座,望了严晓星一眼,又说
道:「老朽今日改邪归正,特来此造谒禀告一椿重大要紧之事。」

  严晓星亲为把盏,道:「好,侯老师有话慢慢讲,在下敬你一杯。」

  侯坤接过一饮而尽,面现愧容道:「老朽十日前才知左堡主亦是无极帮外堂
堂主,密谋残害敌对武林人物,五台山明月禅师等七人左堡主实参与其事……」
武林群雄不禁骇然变色。

  侯坤又道:「三月前左堡主接获无极帮密谕,严命各处分支坛皆须蛰伏,采
取了一项辣毒奸谋诡计,挑拨离间,残害武林各大门派成名英雄侠土,为此老朽
不愿眼见武林中又起浩劫,决心弃暗投明。」

  严晓星目光蕴怒,冷笑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好,承蒙侯老师相告,
足感盛情,在下敬侯老师一杯。」

  侯坤忙离座立起,笑道:「不敢,老朽先乾为敬。」说著连饮了三碗酒。

  这席酒直饮至四更将残才尽兴,纷纷回房安歇,但严晓星与数位老辈成名人
物密议,采取了无极帮同一步骤,暗中歼除无极帮羽,严晓星更遵照伏建龙递与
那份名单,循序觅寻仇踪。严晓星明知伏建龙所给他的名单内中定有狡诈,但为
了伏建龙不疑,是以如此决定。

  吕鄯却独持异议,摇首不赞同道:「严老弟明知有诈,却身涉奇险,姑无论
伏建龙知否老弟便是神木尊者传人,但虎有害人心,此去无异自投罗网。」

  严晓星微笑道:「在下岂能不知,无极帮主老奸巨滑,手段辣毒,非出奇制
胜不可,在下已思得万全之策……」说著从怀中取出一张书满纸迹素笺,接道:
「此後行事方针,尽书在内,皆为一己之意,难免不周,诸位均是武林前辈,详
虑周密,老成持重,容有不逮之处,尚祈指正。」

  话声略略一顿,又道:「无极帮总坛如在下所料不错,当在江南,燕山之说
乃疑兵之计,在下尚要赶往一处赴约,去去就来。」手卷递在降龙八掌雷玉鸣手
内,身形疾晃一闪而出……

  狂风怒吼,彤云密压,漫空飞云鹅毛片般旋然飘坠,四野苍茫,只见一片银
白,四野,山丘,溪流尽都埋藏在尺许厚厚的积雪下。距紫荆关外约莫二十馀里
官道上现出一条灰色人影,身法迅快如风,生似在雪地上划一条灰线,转瞬消失
在雪野尽头,那人是谁?不言而知就是那自称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的钱百涵。

  申牌时分,天色已慢慢暗下来,这日正是大年除夕,紫荆关内家家户户均张
贴著大红泥金春联,迎春纳福。五福酒楼买卖正旺,一楼一底三十六张桌面已上
了九成座,猜拳行枚,声嚣如潮。

  临壁向楼一张桌面上仅坐著一位三旬馀的中年汉子,紫膛面孔,双目炯炯有
神,身著一袭黑缎老羊皮袍,肩带一柄长剑,绺著红黄白三色丝穗,面前炖著一
锅香喷喷羊蹄,独自一人呷著闷酒,充耳不闻嘈杂喧哗之声。

  楼口上忽冒起一条灰色人影,店小二忙不迭地迎上去,哈腰笑道:「小的给
您老看坐。」

  灰衣少年鼻中冷哼一声,两道慑人眼神将楼面上扫视了一眼,忽落在那紫膛
面孔汉子座上。店小二机灵透顶,抢步趋前向紫膛脸孔汉子陪笑道:「不知您老
肯打会商量否?」

  中年汉子抬面望了灰衣少年一眼,目露惊愕之色,毫不思索地笑道:「反正
对首空著,那位客人倘不嫌委屈何妨共席。」店小二连声道谢。

  灰衣少年正是钱百涵,面色冷漠如冰,大刺刺地在对首坐下道:「五斤烧刀
子,随便送上数样酒菜,三张烙饼。」店小二喏喏连声而退。

  自钱百涵落座後,那紫膛脸汉子仍是呷著闷酒,不时挟向锅中红腴香透的羊
蹄,咀嚼有声。双方却是一股冷劲儿,谁也不理谁,钱百涵将烙饼卷起,以牛肉
作馅,一手持酒,吃得津津有味。此刻,钱百涵脑悔中思潮起伏,脸色上阴晴不
定,忽闻对首紫膛脸汉子惊噫出声道:「怎么他们亦在紫荆关现身。」

  钱百涵循著紫膛脸汉子目光望去,只见楼口上立著三个面目阴寒如冰,身著
白袍中年人。中立白袍人长像更是狰狞,瘦长马脸,惨白如纸,两颧高耸,嘴角
噙著一丝阴笑,乍睹之下令人不寒而僳。钱百涵情不自禁问道:「那三人是何来
历?」

  紫膛脸汉子望了钱百涵一眼,冷冷一笑道:「看来尊驾也是武林人物,怎么
鼎鼎大名的南天三魔也不相识。」

  钱百涵哦了一声道:「原来是阴阳掌马天义、辣手摧魂童启斌,火龙梭费光
三个自命不凡黑道魔头。」似对南天三魔不屑一顾。

  紫膛脸汉子闻言一怔,凝视钱百涵久之,徐徐的低声道:「南天三魔心狠手
辣,武功极高,无极帮主倚作左右臂,定可等闲视之,在此现身必非无因,不过
不关你我之事……」说著举起杯中酒,笑道:「你我萍水相逢,总是有缘,小可
孙雁,他乡作客,有道是杯中无量俱是友,来,小可敬你一杯。」

  钱百涵正孤寂落寞,闻言冷漠的面色上现出一丝笑容,举杯一饮而罄,道:
「在下姓钱,奉家师之命前往五台。」

  孙雁淡淡一笑道:「钱老师是为了明月禅师等七位武林名宿之事麽?」

  钱百涵道:「不错。」

  孙雁不禁一笑道:「徒劳跋涉,枉费奔波一场。」

  「为什么?」

  孙雁道:「如今武林纷纷,莫不是无极帮主一手造成,钱老师所知为何?」

  钱百涵道:「神木令。」

  孙雁摇首笑道:「那并非真正主因,而是为了骊龙谷藏珍。」

  钱百涵道:「与明月禅师,七云上人等七位武林名宿又有何干?」

  孙雁正色笑道:「移花接木,嫁福东山,无极帮主可坐获渔翁之利,两幅藏
珍图其实均在无极帮之手中,他有意散布风声,一份藏图为偷天二鼠盗主献於金
刀四煞,造成武林混乱之局,挑衅残杀,使各大门派自顾不暇,趁机觅取骊笼谷
藏珍。」

  钱百涵闻言暗皱眉头,道:「孙兄之言是否真实?」

  孙雁淡淡一笑道:「怎麽不真,孙某师门长辈曾为无极帮内三堂副香主,不
久前身罹重伤,逃往孙某住处不治毙命,临终前道出一切个中原委,力劝孙某洁
身自爱,须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头已百年身,所幸小可名利二字看得极为淡
薄,贩卖药材皮货维生,一年中难得有两趟离家,所得仅敷温饱而已。」

  钱百涵道:「但不知孙兄师门长辈系何人所伤?」

  「金刀四煞。」

  「为了何故?」

  「四煞奉了主人之命,志在探明无极帮总坛确处,但便登门索取藏珍图,不
料那师门长辈酒後无德,吐露口风,怎知惹祸上身,悔已莫及。」

  两人言谈之际,忽闻阴恻恻冷笑道:「尊驾可是姓钱麽?」

  只见桌前屹立著一獐头鼠目的蓝袍老叟,钱百涵面色一冷道:「在下正是姓
钱,阁下有何赐告?」

  蓝袍老者道:「西关外松林村,敝上请枉驾一叙。」

  钱百涵道:「贵上是谁?」

  蓝袍老者阴阴一笑道:「敝上南天三魔,尊驾当有耳闻。」

  钱百涵目中不禁泛出一抹杀机,扫视了一眼,楼面上已不见南天三魔影踪,
冷笑道:「在下正要找南天三魔,阁下请回转覆命,半时辰後在下必到松林村拜
望。」

  蓝袍老者抱拳微拱,道:「钱少侠一诺千金,老朽告退。」身形如风下得楼
去。

  孙雁面色大变,道:「钱老师真个前去赴约麽?」

  钱百涵冷冷一笑,取出一锭白银,放在桌上道:「他日有缘当再相见。」说
著倏地立起,步走下楼去,孙雁现出一脸迷惘之色。孙雁略一沉吟,匆匆立起离
去。

  夜幕低垂,灯火闪烁。雪,仍然在悄悄地飘坠,冰寒砭骨。松林村外浮影似
魅,涛啸之声宛如鬼哭,令人不寒而栗。忽闻一声朗笑道:「钱侠士真是信人,
我等在此恭候了。」倏地火光疾闪,松林内燃起数十支火炬,照耀得光明如画,
映著南天三魔狰狞恐怖的面庞,白衣飘飘,瑟瑟出声。

  钱百涵面色凝肃,沉声道:「三位相约在下来意欲何为?」

  马天义哈哈大笑道:「风闻钱侠士乃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执意寻觅无极帮
总坛定有缘故。」

  钱百涵道:「不错,有烦三位领在下面晤贵帮之後,当道出其中原委。」

  马天义道:「那是自然的了,不过马某何能知晓钱侠士确为神木尊者第三代
传人?」

  钱百涵目中怒光暴射,冷笑道:「在下既敢单人只身前往,就有可资凭证之
信物,三位威望南天,何胆惧乃尔。」

  蓦地——

  风势突转猛烈,四外火炬全熄,钱百涵只觉暗中有物向自己袭来,不禁怒喝
一声,右臂疾挥而出。暗中忽暴闪一道青虹,寒飓过境,只听一声凄厉惨嗥,叭
哒堕地。钱百涵似感多人向自身袭至,不禁杀机猛萌,喉中发出一声激烈长啸,
寒飕轮转暴射出漫空银星,剑势划空带起刺耳锐啸。惨嗥此起彼落,匪徒多人横
尸剑下。

  马天义大喝道:「尊驾如此手狠心辣,马某无法容忍。」

  钱百涵冷笑道:「汝等诡谋暗算,怎能怨得了在下。」语音未落,突见一点
红星飞袭面门而来,忙中横剑疾封。

  当的一声,格了个正著,红星炸裂轰的变作一团巨大火焰,热炙逼人窒息。
钱百涵心头大骇,知是火龙梭费光独门暗器,情急一式「鲤鱼倒翻千层浪」,仰
腰贴地倒窜出去十数丈外。只见那团火焰蔓延著树干,风助火势,霎那间燃烧开
来扩及数十丈方圆,火舌高冒,鲜红眩目。

  钱百涵连连倒窜开去,不幸一点火花沾著衣襟,袍衫上看起了一缕浓烟,迅
即卧地翻滚,将浓烟压熄,霍地跃起,心头馀悸犹存。

  忽风送入耳语声唤道:「钱老师。」他听出是在酒楼上萍水相逢的孙雁,心
中一喜,循声望去,只见丈外树干後探出孙雁半身,以手示意自己前去。

  此刻,火势转弱,南天三魔等匪徒杳无形迹,钱百涵大感诧异,迷惑不解,
身形一跃往孙雁身前落去,道:「孙兄如何来到此处?」

  孙雁道:「南天三魔凶残暴戾,反目无情,孙某只觉钱老师应约前来定然凶
多吉少,是以暗中蹑随。」

  钱百涵道:「在下与南天三魔对话情景孙兄瞧得真切麽?」

  孩雁摇首答道:「孙某藏处甚远,未曾瞧得真切,但觉风熄火炬内中定有蹊
跷。」

  钱百涵道:「莫说孙兄,就是在下身历其境也感困惑不解,南天三魔为何猛
然反脸暗袭在下,此刻又倏地退去,难道他们成名人物严守一击不中,绝不再击
之戒么?」

  孙雁道:「未必见得,南天三魔何等凶残,不死不休,如何能无故退去,钱
老师能否道出见面详情?」

  钱百涵道:「在下仅与马天义寥寥数言……」当下道出与马天义晤面情景。

  孙雁眉梢一蹙,忽长叹一声道:「钱老师既敢自承为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
定身怀信物可凭,但不知此刻仍在否?」

  钱百涵闻言猛感心神一凛,探手朝袋中一摸,不禁面色大变。孙雁目泛惊容
道:「钱老师信物竟不翼而飞麽,显然被南天三魔得去。」

  钱百涵目中暴泛杀气,脸色铁青,咬牙切齿道:「不杀南天三魔,在下誓不
为人。」

  孙雁太息道:「钱老师不可激动,须知小不忍则乱大谋,必须谋定後动,何
况钱老师咎由自取。」

  钱百涵不禁怒道:「在下何故自取其咎?」

  孙雁道:「钱老师自承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便铸成大错。」

  钱百涵怒道:「在下实是如此。」

  孙雁微微一笑道:「难道那手持神木令之人是假?」

  「不错。」

  「何以为证?」钱百涵不禁语塞。

  孙雁笑道:「神木令威震武林,手持神木令者便是令主,钱老师纵然舌灿莲
花,也无法令人相信,何况钱老师已经失去藉以明实为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的信
物。」钱百涵懊丧欲死,一脸悻悻之色。

  孙雁又道:「南天三魔为何窃去钱老师信物,他等偷去何用,令孙某困惑难
解。」

  钱百涵黯然叹息道:「师祖遗嘱上隐约指明武功秘笈似与藏珍图相吻合,若
能参透,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孙雁惊诧道:「钱老师身怀之物,竟是武林前辈神木尊者遗嘱麽?」

  钱百涵点了点头,黯然的一笑道:「尚有师祖仗以成名的三支六棱乾坤雷火
钉。」

  孙雁大惊失色道:「雷火钉倘为南天三魔所得,则无异如虎添翼,横行无忌
头,请问钱老师目前如何去处?」

  钱百涵冷笑道:「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南天三魔索回失物。」

  孙雁一翘拇指,赞道:「好,钱老师不愧为神末尊者嫡传传人,大丈夫行径
应光明磊落,才可重振师门雄风威望,不过此乃一段艰辛漫长途径,非须恒心毅
力,剥茧抽丝,方底於成。」

  钱百涵似有所悟,抱拳一揖,道:「孙兄老於江湖,尚祈指点一二,倘能找
回失物,在下必有以报德?」这时,那片数十丈方圆火势仅灰烬发出黯弱红焰,
浓烟弥漫,焦臭刺鼻。

  忽见一条黑影疾闪落在火圈之外,孙雁不禁喜形於色,低声的说道:「良机
勿失……」在钱百涵耳旁密语数句。钱百涵突一跃而起,疾逾飞鸟,向那身形奔
去。

  那人系一独目老叟,年在六旬开外,满面刀瘢,紫红横斜,狰狞恐怖,猛见
钱百涵现身,不禁骇然变色,倒退了几步,厉声道:「尊驾竟还未死。」

  钱百涵冷笑道:「南天三魔鬼蜮暗算,就能置在下於死么?朋友速道出南天
三魔潜迹之处,不然别怨在下心辣手黑。」

  独目老叟答道:「南天三魔认为尊驾必难幸免一死,是以回转总坛而去。」

  钱百涵道:「那麽有劳朋友领在下前往。」

  独目老叟强笑一声道:「老朽身为外坛弟子,怎知总坛所在。」

  「真的麽?」钱百涵话出手出,迅如电光石火抓向独目老叟左肩。

  独自老叟料不到钱百涵出手如此迅快,不禁心头一凛,他乃黑道凶邪,身手
奇高,大喝一声,旋身挪步出刀,几乎是同一时间,只见一片眩目寒光挟著漫空
刀花,撒网般罩没钱百涵身影。

  钱百涵暗暗中一惊,忖道:「为何无极帮网罗门下的均是一流高手,武功卓
绝,不可轻视。」右臂疾扬,袖中突飞出一柄青芒吞吐的短剑,旋腕就施出了一
招「万花吐锦」。

  只见一蓬青霞如沸汤般的蔓了开来,剑啸刺耳。两人攻守奇快,招式辣毒凌
厉,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突闻钱百涵一声大喝,青霞振开银虹,一式「顺水推
舟」切下。独目老叟猛感右臂一阵剧痛,鲜血冒出,疾地跃了开去。

  钱百涵冷笑道:「朋友,你走不了。」左掌一翻,身如闪电!五指平舒往独
目老者前胸按去。独目老者张嘴狂叫一声,鲜血从口中喷泉般轰出,眼中金花乱
涌,天晕地转倒了下去,昏死在地。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天色微现了曦光,独目老叟醒来,发现自身躺在一洞穴
内,浑身伤痛灼焚如裂,无法动弹。在他身旁生了一堆火,火旁盘膝而坐一个中
年汉子,正烤熟两头山鸡,现出清香扑鼻。独目老叟道:「朋友,是你相救老朽
麽?」

  中年汉子微笑道:「在下怎有此能耐将尊驾从那冒名神木尊者传人救出,是
在下路经偶过眼见他取下尊驾腰牌後意欲施展毒手灭口,一时心急,打出一支回
旋响铃镖,声东击西,诱开此人,将尊驾移在洞穴内。」

  独目老者说道:「承蒙相救,德重心感,朋友怎知钱百涵系冒名神木尊者传
人?」

  中年汉子朗笑道:「神木尊者传人以神木令三度出现业已震动武林,遐迩皆
知,此人不是冒名是谁,何况在下听到他们对话。」

  「他们?」

  「正是,共有两人年岁相若,名姓钱周,那钱姓少年欲从尊驾腰牌中查寻贵
上所居之处,尊驾若可行动,速赶回传讯戒备,以免血腥浩劫。」

  独目老者痛不能禁,呻吟一声道:「有劳朋友在老朽身旁草囊内检视有无两
只药瓶,其中一红瓶内贮金创圣药。」

  中年汉子闻言在独目老叟身旁解下革囊,倾出囊中之物,只见是一些散碎银
两,两只贮药瓷瓶,笑道:「尚幸药瓶还在。」搀扶独目老叟坐起。

  老叟颤抖著双手,倾出九粒朱红药丸吞服,只觉伤楚消释了一半,不禁长吁
了一口气道:「老朽留得命在实是万幸,朋友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中年汉子微笑道:「在下孙雁。」说著将一只熟透的山鸡递向独目老者,接
道:「尊驾不妨食用,可使体力恢复,天色已明,尊驾食後速回,在下也要告辞
了。」

  独目老叟诧道:「孙朋友,老朽恩怨分明,蒙孙朋友相救,尚望稍留同回居
处,大德不足言谢,但老朽须略尽心意。」

  孙雁哈哈大笑道:「咱们武林人物,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乃份所应为,何须
言报,在下更不愿沾染这的是非,微末技艺,不足以防身自保,他日有缘定当相
见。」说著撕了一大块鸡肉塞入口内嚼食。

  独目老叟亦嚼食了一口鸡肉後,叹息一声道:「孙朋友,老朽虽伤痛稍减,
但内腑仍然伤重,无法行走何能赶回。」

  孙雁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在下岂可为德不终,一俟你我食饱,立即起
程。」两人饱啖烤鸡,老叟自称其为独眼枭欧阳东。

  孙雁笑道:「幸会。」抛弃手中所执的鸡革架,立起接道:「你我走吧,但
须形踪隐秘,免钱百涵蹑踪欧阳东老师带来一场危难。」

  欧阳东不禁心神暗震,骇然色变道:「那钱姓小贼尚在追觅老朽麽?」

  孙雁道:「在下是谨防万一,也许钱百涵已从欧阳老师腰牌上寻出来历。」

  欧阳东冷哼一声道:「腰牌上仅镌有本门特篆暗记,神鬼难测,小贼纵聪颖
绝顶,也难参透。」孙雁微微一笑,身形疾矮,背起欧阳东。欧阳东只觉一阵痛
剌心脾,不禁张嘴低嗥一声。

  孙雁道:「欧阳老师忍著点,请指示途径。」说著人已穿出洞外,扑面寒风
如割,大雪仍在飘飞,苍穹四野触目银白。

  欧阳东臂伤失血过多,又内腑伤势沉重,禁不住一阵寒颤,道:「孙兄请往
西行。」孙雁背著欧阳东健步如飞向西走去。紫荆关密通五台山脉,丛山叠岭,
岩壑迂回,孙雁循著欧阳东指点,奔行约莫三十馀里,进入万山丛中一处幽谷,
乔木参天,阴晦涩冥,加入冰壑,寒冷刺骨。

  蓦地——只闻传来一声暴喝道:「站住。」

  欧阳东忙低声道:「孙兄速答,玄黄天地,洪荒宇宙。」

  孙雁高声唱道:「玄黄天地,洪荒宇宙。」林中忽传出一声惊噫,只见树干
之後纷纷闪出七带刀白衣人,均目露惊异之色注视著孙雁。

  孙雁微微一笑道:「有劳诸位护送这位欧阳老师。」七白衣人似已察觉孙雁
背伏著是欧阳东,抢步走前接过欧阳东。

  孙雁道:「欧阳老师,在下已送至地头,请从此一别,後会有期。」

  欧阳东嘶哑苦笑道:「孙兄何必急著离去,权作老朽座上嘉宾,稍留数日,
以免老朽耿耿不安。」

  白衣人说道:「咱们江湖人物,只重肝明相照,一见如故,孙兄何必坚欲离
去。」

  孙雁略一沉吟,道:「那么恭敬不如从命了。」

  孙雁被安置在一间富丽堂皇宾舍内,与独眼枭欧阳东毗邻而居,他只觉此一
贼巢异常隐秘,房舍绵亘,占地甚广,不言而知系无极帮一处极重要的分舵。当
晚孙雁受到了主人双面佛沙嵩极优厚的礼遇,并晤谈甚欢,亲为把盏款宴。孤灯
一盏,火光如豆,窗纸风动瑟瑟作响,孙雁拥被而卧,鼻息呼呼甚沉。

  三鼓将尽,突闻窗外传来低呼道:「孙老师。」孙雁佯装熟睡,充耳不闻。
窗外连呼了数声,见孙雁并无动静,亦不再唤。

  豆大火光倏地暗黑熄灭,孙雁一骨碌翻身起来,悄无声息掠落窗前,慢慢的
托开一扇窗户仅半尺左右,以物顶住,施展缩骨术,捷如猿弥闪了出去。他只觉
庄宅内戒备森严,他窗外廊下就分立着四人藏於阴暗处,堪谓三步一椿,五步一
卡,但那四处暗桩竟丝毫未曾察觉孙雁闪出窗外。

  孙雁暗暗一笑,疾如淡烟掠向庄主双面佛沙篙居处。大厅内仍是灯火照耀,
隐隐可闻双面佛沙嵩的沉浊语音。[/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13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11章 关外震群邪

  窗纸内映,人影幢幢,只听双面佛沙嵩道:「南天三位护法离去匆勿,并未
言说获得钱百涵怀中的神木尊者遗嘱及三支六棱乾坤雷火钉。」

  突闻一声刺耳冷笑道:「此等重大之事,南天三位护法怎能让我等预闻。」

  沙嵩长叹一声道:「须知善者不来,来者不善,有劳诸位贤弟费神提防强敌
来袭。」强敌未必独指钱百涵,今日无极帮处境已成众矢之的,双面佛沙嵩之言
并非气馁,而是事实,匪党不禁默然。

  沙嵩又道:「夜深更重,诸位贤弟请回吧。」匪徒鱼贯告辞。只见双面佛沙
嵩虎眉深锁,缓缓向内宅走去,孙雁暗暗蹑随。

  沙妻年在五旬开外,迎著双面佛沙嵩道:「庄主,如此夜深尚未就寝,想必
有什麽为难之事?」

  沙嵩微微一笑道:「武林之事,云诡波谲,身在江湖,何惧危难。」

  沙妻道:「话虽如此,庄主近来神思不属,长吁短叹,此乃妾身所罕见,想
是心头烦闷,郁结难解。」

  双面佛叹息一声道:「夫人委实细心如发,老朽上月得讯有强敌来寻仇。」

  沙妻愕然诧道:「庄主仇家是谁?」

  沙嵩面色凝肃,黯然一笑道:「兰州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後裔。」

  沙妻不禁一呆,道,「当年之事,庄主乃为人胁迫,身不由己,何况并非庄
主一人,常言道得好,冤有头,债有主,严天梁不向主谋者索偿血海大仇,竟向
庄主为敌,岂非舍本逐末。」

  沙嵩道:「夫人有所不知,直至如今老朽尚不知主谋者究竟是何人,何况严
天梁後裔。」

  沙妻目露困惑之色,诧道:「这话令妾身难解,但不知传讯者是何人?」

  沙嵩强笑一声道:「但愿老朽能知,倘老朽猜测不错,那钱百涵定系严天梁
後裔……」语声突然一顿,又道:「你我早点安歇吧。」

  风吼雪狂,沙嵩庄内如临大敌,枕戈待旦。蓦地庄内腾起三声惨嗥。这嗥声
凄厉,惨不忍闻。一霎那间,火烛齐明,只见外院中巨松旁倒著三具尸体,死者
俱是断除右臂,血流殷红,映在如银白雪上,怵心眩目。

  双面佛沙嵩闻讯赶至,察视死者伤处,发现均是同一人以肉掌作刃斩下,凌
厉的掌力震断心脉毙命,不禁暗暗凛骇。他曾闻听南天三魔之言钱百涵以肉掌为
刃,武功极高,已辏化境,显系钱百涵所为,不禁忧心如焚,脸色如罩阴霾。忽
闻风送入耳森冷笑声道:「在下此来系替好朋友带信与沙庄主。」

  双面佛沙嵩不由睑色大变,高声道:「钱朋友何不现身出见?」

  只听来人朗笑道:「汝等有眼如盲,自瞧不见在下立身之处。」语声中,一
条身影疾如鹰隼由巨松之上飞泻落下,现出一蒙面灰衣少年。场中气氛立时为之
冻凝,心头均泛起无名的死亡恐怖。

  沙嵩抱拳一拱道:「钱朋友夤夜来访敝庄,掌毙敝庄三名手下必有缘故。」

  蒙面人朗笑道:「沙庄主错了,在下并非钱百涵。」

  沙嵩不禁一怔,道:「那么尊驾是何来历?」

  蒙面人答道:「在下方才说过与朋友带信与庄主。」

  「是哪位请尊驾传讯?」

  「兰州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後人。」

  沙嵩不禁脸色大变,道:「沙某与严大侠之死无干,他的後人寻仇沙某未免
不智。」

  蒙面少年哈哈大笑道:「沙庄主何必作此违心之论,事无佐证,严少侠岂能
盲目寻仇。」

  双面佛面色异常难看,嘿嘿冷笑道:「朋友既为严少侠带信,就应该以礼求
见,为何心辣黑手杀死沙某手下。」

  蒙面少年冷笑道:「杀之以立威。」

  沙嵩胸中怒火沸腾,张嘴狂笑道:「朋友,沙某庄上并非无人,朋友恐来得
去不得。」

  蒙面少年冷笑道:「这倒未必,严少侠托在下带话说半月之内必造访贵庄,
倘在下无所凭恃,也不敢单人只身深夜闯贵庄。」

  沙嵩心头骇然,道:「朋友倚恃何物?」

  蒙面少年沉声道:「就凭在下一身武功。」

  此际一名黑袍老道忽由蒙面少年身後袭至,身形微提,右掌发出一蓬黑砂,
凌空疾如电掣罩袭而下。蒙面少侠生似背後长了眼睛一般,旋身如电,左手五指
一式「飞花摘叶」疾如闪电扣住道人右腕。只听克察一声,道人惨嗥出口,腕骨
被蒙面少年生生拧折。那少年出手凌疠迅快,右掌已自按在黑衣老道前胸上,嗥
声未出,已自仰面陈尸在地。双面佛沙嵩心神猛凛,面色大变。

  突闻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少年人恁般心黑手辣,老身如不教训你,岂不更
容你恃武凌人,胆大妄为。」

  火光外暗中缓缓走出一白发如银,手持鸠杖,面目森冷的奇丑老妪,身後紧
随著五个捧剑垂髻面目清秀童子,年岁约在十二三龄,分著绿红蓝白紫锦衣。双
面佛瞥见老妪现身,不禁面现喜容,忧心倏失。老妪慑人神光注视在蒙面少年脸
上,冷笑道:「取下你的睑巾来。」

  蒙面少年朗笑道:「就凭你也敢叫喝在下取去蒙面乌巾。」

  沙嵩道:「尊驾知否这位武林高人是何来历?」

  蒙面少年道:「他是谁?」

  沙嵩道:「与神木尊者齐名的天外三仙紫竹林清风庵主,尊驾无异于以卵敌
石,还不束手就缚,白白送命似为不智。」

  蒙面少年冷冷说道:「原来是天外三凶。」

  天外三凶无异触怒清风庵主大忌,目中迸泛森厉杀机,大喝道:「拿下。」

  身後五童倏地跃出,出剑奇快,五道寒芒挥展开来,织出一片光网,夹着腾
身破空锐啸,剑势凌厉玄奥绝伦。蓦地——只听铮铮金铁交击声,蒙面少年竟突
破光网,穿空腾起,身化流星冲入沉沉夜色中杳失。五童剑势收住退在一旁。清
风庵主目露惊异之色,道:「此人是何来历,竟能突破老身诛仙剑法。」

  沙嵩道:「在下不知,庵主及时赶来解救在下危难,不胜感激。」说著躬身
肃客入内。大厅中又光辉如昼,沙嵩命人献上香茗後,详道此蒙面少年来此事前
後经过。

  清风庵主目露诧客道:「如此说来,这蒙面少年来历似谜,其中疑端纷歧复
杂,除了沙庄主知其端倪外,恕老身无法详解,不过老身敢断言此一蒙面少年关
系贵帮生死绝续。」

  沙嵩愕然道:「沙某愚昧,可否请庵主指点。」

  清风庵主微微一笑道:「迩来武林风波迭起,无不是震荡江湖,惊心动魄,
神木令再出创其始端,其後铁掌追魂屠三山于赣江樟树旅途中失去了骊龙谷藏珍
图,又是七位武林名宿於古庙中无故被制……」

  说此继又轻喟一声道:「此三事足使武林人物忙於跋涉,寻求解答,不料又
横生枝节,钱百涵竟自称神木尊者第三代传人,而今晚这蒙面少年又称是奉了严
天梁後人之命来此传讯,半月内必来寻仇,凡此种种迹象,无一不与贵帮攸关至
钜……」

  沙嵩忙道:「帮主传谕此乃恶意中伤,借刀杀人,命本帮弟子不可为谣言所
惑。」

  清风庵主面色一整,道:「此中情由,老身虽是局外人,但敢断言绝非捕风
捉影,贵帮主与老身曾有数面之缘,晤谈甚欢,然贵帮主稳秘本来面目,谈及武
林公案,语多闪烁,其中必有难言之隐,莫非贵帮主当年亦曾参与杀害严天梁之
举麽?」

  沙嵩不禁面色大变,道:「不敢欺瞒庵主,沙某当年实参与其事,但为人胁
迫无可奈何,迄至如今尚不知主谋者是谁,至於敝帮主,沙某敢断言未曾参与,
因沙某投效本帮在後,莫须有之罪岂可加於敝帮主?」

  清风庵主淡淡一笑道:「老身不过闲谈,望庄主不必耿耿於怀,日前突奉贵
帮主急柬相邀,柬中意诚言挚,为此老身再出江湖路经宝庄。」

  天外三凶乃江湖凶邪巨擘,一身武学已臻化境,但心胸狭隘,垂老犹难改好
名贪胜结习,尤其清风庵主阴险毒辣,对他不敬之人,必死无疑,双面佛沙嵩怎
能不知,不禁毛骨悚然,连忙陪笑道:「敝庄初遭剧变,沙某方寸已乱,语无伦
次,言不及义,望庵主宽谅海涵。」

  清风庵主冷漠如冰的脸色上始泛露一丝笑容,道:「老身不敢。」

  沙嵩正欲启齿,忽闻厅外传来一声破空刺耳箭啸,不禁双眉浓皱,道:「这
麽深夜,不知又有武林什麽朋友来访。」

  只见厅外奔入一个黑衣彪形大汉,躬身抱拳高声道:「禀庄主,冷面秀士庞
雨生老师来访。」

  沙嵩闻言不禁一愕,道:「庞老师是一人来访,还是率领多人前来?」

  黑衣大汉尚未答言,突闻厅外传来一声朗笑道:「在下单人只身前来晋谒,
不知庄主可否欢迎我这不速之客。」

  沙嵩脸色猛然一变,自己庄上戒备森严,冷面秀土竟如入无人之境,不禁暗
暗一惊,抢步奔出厅外,只见冷面秀士身着单薄白衫,负手巍立,衣袂飘飘站在
阶石之上,目中神光逼射。庞雨生道:「在下来此,庄主必大出意料之外。」

  沙嵩道:「不错,庞老师深夜驾临敝庄,必非无故,但不知有何赐教?」

  冷面秀士见沙嵩似有意不延请自己入厅,心中深为不悦,面色一冷,说道:
「在下远来不易,饥渴交加,庄主似吝惜一盅香茗,有失待客之道。」

  沙嵩闻言一怔,不禁呵呵笑道:「非是沙某怠慢嘉宾不知肃客,就恐庞老师
有点不方便。」

  庞雨生朗笑道:「在下方便之极,难道这间大厅内有虎豹不成。」

  沙嵩淡淡一笑道:「厅内现有一位武林朋友在,只恐庞老师见他不得,此乃
沙某好意,望请见谅。」

  冷面秀士鼻中冷哼一声,身形疾晃,疾如电射掠入大厅内,目光抬去,不禁
一呆,冷冷笑道:「原来是清风庵主,有道是人生何处不相逢,不料在此又与庵
主晤面。」

  清风庵主面色如罩严霜,端坐原处不动,冷笑道:「庞施主来此何故?」

  冷面秀士道:「在下一向行事,谋定後动,今夜只人独身,胆敢闯入无极帮
五台分堂必有所为。」

  沙嵩已自随在冷面秀士之後掠入,闻言面色一变,说道:「庞老师何不明言
来意。」

  冷面秀士面色一寒,道:「来此索放两人。」

  沙嵩道:「两人是谁?」

  冷面秀士道:「罗刹门下二女。」

  沙嵩面色一整,道:「罗刹二女确实是落在敝庄,但沙某系应好友之要求所
为,这位好友乃二女至亲长辈,现二女甚受礼遇,此与庞老师何干?」

  冷面秀士道:「沙庄主可否见告这位好友是何来历?」

  沙嵩摇首笑道:「恕难奉告。」

  冷面秀士突放声大笑道:「沙庄主如不释放二女,数日之内贵庄必难逃血腥
浩劫,鸡犬不留。」

  大厅灯烛忽一暗後明,冷面秀士身形已失。沙嵩双眉紧蹙,油然泛起大祸临
头感觉。清风庵主默默无言,垂肩作沉思状,有顷抬面目注沙嵩道:「老身只觉
庞雨生可疑。」

  沙嵩道:「有何可疑之处?」

  清风庵主道:「庞雨生与前迥异,判若两人,往昔甚难见他说这么多话。」

  沙嵩道:「时与境迁,他习性虽面冷言寡,但至今日情势迫人,不说话也是
不行了。」

  清风庵主点点头,道:「庞雨生所说罗刹二女,想必身怀重大隐秘,不然以
庞雨生只知利害,罔顾道义决不敢登门索放,惹火焚身,莫非屠三山失去了藏图
在二女身上么?」

  一言点醒,沙嵩忙道:「庵主委实才智无双,怎麽沙某虑不及此。」双掌重
击三声。

  只见厅外奔入两个精悍短装抱刀汉子,躬身道:「庄主有何呀咐?」

  沙嵩道:「冷面秀士去了麽?」

  两人同声应道:「冷面秀士从前门而出,从容离去,属下未闻庄主之命,是
以不敢拦阻。」

  沙嵩鼻中冷哼一声道:「你们两个去至後院秘室,将罗刹二女带来见我,不
可失礼。」

  二人躬身应命,身形疾转宛如离弦之弩般窜出大厅而去。夜空如墨,狂风挟
著雪粒,扑面如割。暗中闪出一条黑影,如附骨之蛆般紧随两人身後。两抱刀汉
子浑如无觉,迳向後院快步行去,沿途暗处询问口令暗语,戒备森严。但夜黑如
墨中有谁能察觉两匪徒身後一条灰暗迅快身影。

  一双匪徒走在一座月洞门前,低声道:「朱老四。」

  院中传来森冷回声道:「是谁呼唤我朱老四?」

  一人答道:「周青,潘大虎,奉了庄主之命,相请二位姑娘去前厅叙话。」

  暗中掠出一条矫捷矮小人影,目中射出两道冷电精芒,望了两人一眼後,眉
头微皱道:「此刻已夜深更沉,两位姑娘俱已就寝,她们脾气原就甚难伺候,如
今好梦正浓,惊醒她们恐有得两位罪受咧,明儿个不成麽?」

  潘大虎道:「我等身为走卒,奉命差遣,概不由己,庄主频遭拂逆,他也是
无可奈何,清风庵主与庄主现在大厅立候这两位姑娘咧。」

  朱老四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两位往里请吧,但要顺著点,不要触怒她
们。」

  周青笑道:「这个我俩知道。」

  院中雪拥寒梅,弥漫清香,沁人肺腑。一双匪徒簇近二女居室门外,频频轻
敲,低声呼唤。良久,只听一个清脆语声道:「谁?这麽晚了还扰人清梦?」

  潘大虎道:「姑娘见谅,庄主现有急事在大厅立候,小的奉命相请。」

  但闻陶珊珊语声道:「候著。」二女房中一亮,燃著一盏油灯,想是整理衣
裙,梳结云鬓发髻,一双匪徒只得耐心等候。

  半晌,木门呀的开启,陶珊珊唤道:「进来,姑娘们还要问话。」

  一双匪徒迈步进入,身形未定,只觉得一缕浓香扑入鼻中,不由天晕地转倒
下。二女不禁一怔,忽见眼前一花,一条身影在二匪之後冒起,低声道:「二位
姑娘还识得在下麽?」

  陶珊珊只觉语言稔熟,猛然省悟,绽开如花笑靥,道:「你是星弟麽?」

  来人正是严晓星,连忙掩好房门,道:「正是小弟。」陶小燕凝眸望著严晓
星,恍若梦中相逢,难信此乃真实。

  严晓星道:「时刻紧迫,要逃从速。」忙嘱咐二女如何行事。二女被软禁多
日,玉容清减,此刻精神大振,不禁相视一笑,多日忧苦闷烦为之一扫而尽。

  陶小燕柔声道:「星弟,我俩穴道被制,武功暂失,何能逃出虎口。」

  严晓星闻言不由呆得一呆,双掌倏地按在二女後胸。二女同感一股如焚纯阳
真气循著命门穴攻入。约莫盏茶时分,二人阻滞穴道通畅如常。严晓星忽向两匪
鼻孔一抹,身形疾向床後隐去。一双匪徒如同睡梦初醒,翻身起立,相顾愕然,
道:「二位姑娘为何如此?」

  陶小燕冷笑道:「别认为姑娘武功已失是好欺侮的麽?庄主怎会在此深夜命
汝等相请,分明不怀好意,不然休怨我姑娘手黑辣心。」

  周青苦笑道:「小的怎敢欺骗二位姑娘,若有一句不实,必遭横死。」

  陶珊珊道:「好,既然如此,你们带路吧。」周青潘大虎闻言趋出门去,领
著二女而去。

  清风庵主与双面佛沙嵩倾谈了一阵,忽皱眉一笑道:「他们怎还未到来?」
沙嵩猛一击掌。

  只见厅外飕的掠入一个瘦小汉子,道:「庄主有何吩咐?」

  沙嵩沉声道:「你去瞧瞧周青潘大虎两人怎还未将二位姑娘请来。」

  汉子转身奔出厅外,清风庵主道:「二女,庄主尚未查明来历么?」

  沙嵩摇首苦笑道:「沙某受好友陶胜三之托,他言说他那两位嫡亲侄女无故
失踪,谅尚仍在人世,托沙某查寻其侄女行踪……」

  清风庵主忽轻喟道:「是那迷魂谷主陶泰麟一双掌珠麽?想迷魂谷主夫妇先
後失去踪迹,此乃武林一宗不解之谜,怎料二女亦重步其後尘……」语声突然一
顿,目中神光电射,接道:「庄主所说二女是否就是她们。」

  沙嵩摇首苦笑道:「敝庄一名手下路经良乡,於客栈中偶闻邻室二女对话,
语里言间竟与迷魂谷大有渊源,是以施展妙计,将二女擒来舍下,不想二女坚不
承认与迷魂谷主有何渊源……」

  清风庵主冷笑道:「三木之下,何愁不吐真言。」

  沙嵩道:「二女对沙某言说,倘或不信其言不实,尽可传讯陶胜三老师赶来
即可证实其言非虚。」

  「所以沙庄主立即传讯陶胜三老师了。」

  「正是。」沙嵩道:「陶老师不久即可赶至舍下。」

  正说之间,忽见那瘦小汉子形色勿惶地奔入大厅,道:「禀庄主,二女失踪
了。」

  沙嵩如闻雷击,猛地立起,面色铁青,大喝道:「二人已制住穴道,武功全
失,怎会无故失踪。」

  那汉子嗫嚅道:「属下闻听朱老四之言,周青潘大虎已领著二女在片刻之前
已来此大厅,属下感觉必有蹊跷,为何途中未曾相遇。」

  沙嵩闻言面色大变,道:「庵主我们走。」

  屋外天黑如墨,寒风怒吼,大雪仍是漫空飞舞,庄中一片混乱,内外暗桩均
言未曾见二女逃出形迹。这是一不可解之谜。沙嵩脑中忽闪过一个念头,急掠至
孙雁住处,房门虚掩著并未落栓,他轻轻推开,但见孙雁拥被熟睡,鼻息甚浓,
不禁一怔,目光四巡,只觉并无丝毫可疑处,又悄悄退了出去,暗道:「这两个
丫头难道插了翅膀飞了出去。」天色微现曙光,二女失踪尚难寻出蛛丝马迹。

  清风庵主道:「据庄主所言,贵庄防守严密,不论来人是否武功旷绝,来去
自如,也无法将失去武功二女携之离去而一无所觉,分明是内贼所为。」

  沙嵩赧然答道:「其中必有蹊跷,庵主说的极是,此必内贼所为……」

  蓦地,只见一黄袍老人奔来,禀道:「夫人现在内堂有事与庄主商量。」

  沙嵩颔首答道:「你速去准备一桌素席款待庵主及五位少侠。」继向清风庵
主笑道:「沙某去去就来,庵主见谅。」身如离弦之弩般穿出厅外,迅即掠往内
宅。只见其妻两眼红肿,瞥见自己,珠泪似断线般淌下,哭不成声。

  沙嵩大惊道:「夫人为何如此?」

  沙妻哽咽道:「福儿刚被贼人抢去,若是福儿有个三长两短,贱妾也不想活
了。」

  双面佛沙嵩闻言似为雷霆重击,目瞪口呆,面色大变,道:「福儿如何为贼
人抢去的?」他垂暮之年,仅得一子,年方七岁,长得眉清目秀,聪明伶俐,爱
如拱璧,百般呵护,仆媪伴随,不能或离,怎料遭此剧变,乍闻此言,生像天坍
下来般,眼前只觉一片墨黑。

  沙妻手递一张纸卷,道:「庄主请瞧。」

  沙嵩接过,只见笺上书写数行字道:「倘若欲保令郎活命,请於今晚三更时
分只身前往东南十里镜面峡下相晤,只询明数点疑问後,立即释放令郎,不过庄
主如暗带人手前来,令郎万无幸理。」

  沙妻道:「庄主如何决定?」

  双面佛沙嵩黯然叹息一声道:「老夫只能应约前往,但须守密,夫人不可张
扬外泄。」接著将纸笺毁了,迈步外出……

  是夜,二更初点,雪停风弱,寒意更是逼人,庄外雪地中屹立著清风庵主,
身後紧随著五童。只听清风庵主说道:「这就奇怪了,他们均不知沙庄主夫妻何
往,但为师却知道……」

  忽闻风送阴恻恻冷笑道:「庵主知道什麽?说出来让在下听听。」

  清风庵主不禁一怔,循声望过去,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手持摺扇,立在一块
积雪崖石上,衣袂飘飘,面色冷漠如冰,淡淡一笑道:「老身只道是谁,原来是
手底败将,十年前你胜不了老身,如今亦未必稳操胜算。」

  冷面秀士沉声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天外三凶岂能算得是武林顶尖人
物,须知庞雨生并非昔年吴下阿蒙。」

  清风庵主狂笑道:「十年并非太短时日,老身谅想庞老师已练成一身旷绝奇
学,可否容老身一开眼界……」说著忽转身目注五童,道:「你们联手与庞老师
印证,但须点到为止。」

  冷面秀士闻言不由气往上冲,折扇一摇,哗的展了开来,斜身点平欲抢先出
手。忽闻石後传来一声断喝道:「且慢。」喝音未了,一条灰色人影疾闪掠出。

  清风庵主冷笑道:「原来庞老师还有助拳之人,难怪胆敢放言无忌。」

  冷面秀士沉声道:「庵主,此位就是神木尊者再传弟子,钱百涵少侠,看来
今日就是你清风庵主毕命之期。」

  清风庵主闻言心神暗震,尚未答话之际,身後五童已自挟著一蓬剑雨寒芒,
卷袭冷面秀士及钱百涵。五童剑势凌厉奇奥,手中之剑交织成为一片光网,罡风
嘶嘶破空锐啸。钱百涵冷笑一声,右臂疾振,划出一道弧形寒虹。

  只听金铁交击铮铮响声过处,五童剑势被震得微微荡开,冷面秀士发出一声
长笑,身形在剑隙中冲霄腾空拔起,半空中一个筋斗,身法美妙,宛如风中落叶
般落在十数丈外,道:「庵主,你对五位传人武功太估量过高了。」

  话声未落,钱百涵剑招奇快,已自九招迅攻,疾若雷霆电闪,抢得先机。只
见一招「分水破浪」快攻,银虹疾闪,一童身形倒撞飞出,手中长剑脱手飞出,
右臂鲜血似箭射溅飞如雨洒出。清风庵主不禁面色一变,厉声道:「钱施主好辣
毒的剑法。」但见剑芒疾闪,又是两童负伤而退。

  庞雨生冷冷笑道:「不料天外三凶自诩武功与当年神木尊者相平,看来也不
过尔尔。」

  这时,其馀二童均为钱百涵武功慑住,齐都跃了开去,不敢妄自进招。

  清风庵主满头银发,根根如猬跃起,目中怒焰逼射,厉声道:「庞雨生,你
莫怨老身心狠手辣了。」身形猛地暴长,缓缓伸出利如鹰爪手指,掌起处带出嘶
嘶罡风。

  冷面秀士大喝道:「且慢。」

  清风庵主厉声道:「你莫非怕死了吗?」

  庞雨生笑道:「庵主仍是执迷不悟,有道是惧者不来,来者不惧,庵主未必
稳操胜券,不过在下意欲向庵主请问一事。」

  清风庵主冷笑道:「老身不耐烦听你说话。」

  庞雨生淡淡一笑道:「庵主恐将後悔莫及。」

  「你无须危言耸听。」

  庞雨生道:「庵主岂不知鸟尽弓藏,免死狗烹之理,与无极帮主联手合作无
异与虎谋皮,五台明月禅师等七人就是庵主前车之鉴。」

  清风庵主不禁一怔,道:「老身谅想无极帮主哪有这大胆量。」

  庞雨生微微一笑道:「庵主自问比明月禅师等七人为何?你自入樊笼,再要
抽身恐已莫及……」清风庵主嘿然无语。

  庞雨生忙道:「庵主如认在下之言不实,不妨追踪沙嵩而去。」

  清风庵主似信非信,诧道:「老身追去恐凶多吉少是麽?」

  「正是。」庞雨生答道:「无极帮必派出高手拦阻庵主。」

  「这是何故?」

  「庵主何必明知故问,明月禅师等七人均是誉满武林名宿,荒山被制的风声
传开,震荡江湖,已是无人不知,为何一无动静,噤若寒蝉。」

  「敢求详解。」清风庵主语气略感和蔼,显然为庞雨生这番话词所动。

  庞雨生长叹一声道:「无极帮此举实藏有杀鸡吓猴之意,他乃盖世枭雄,谲
智多谋,为图霸武林,谋取骊龙谷藏珍,必虑之甚深,逐步施为,岂会容庵主知
晓……」说此语音一顿,转头微笑道:「语多必失,在下一生中尚未有今日与庵
主如此倾谈,纵然在下舌粲莲花,亦难使庵主尽信,不如用事实证明,庵主不妨
追踪沙嵩,此去谅有惊无险,在下两人仍在此处相候。」

  清风庵主深深注视了钱百涵一眼,颔首道:「好,但愿老身能相信庞老师并
非虚言就是。」於是快步如飞率著五童离去。

  钱百涵道:「庞老师为何不愿与清风庵主开门见山?」

  冷面秀士道:「清风庵主刚愎自负,目空一切,比在下尤甚,非可以词锋说
动,不如用事实证明,他必然回来相求你我,那时在下定要他俯首贴耳,甘心就
范。」说著望了钱百涵一眼,又道:「凡事欲速则不达,必须谋定後动,使无极
帮立计穷力拙,动则得咎,方可致胜克敌。」[/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15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12章 江湖行路难

  苍穹沉暗如漆,山野大地蒙著厚厚的积雪,灰茫茫地一片,狂风一阵阵刮起
雪尘,呼啸涌腾,弥漫若雾。雪粒雾尘中现出六条迅如流星般人影,为首正是那
天外三凶阴毒著称的清风庵主。只见清风庵主身形倏地一停,转面沉声道:「庞
雨生必不致危言恫吓,途中谅有拦截,你等伤势好些了麽?」

  一红衣童子躬身答道:「服下恩师所赐灵药,伤势已然平愈。」

  清风庵主点点头,道:「你现听沙嵩与其妻之言去处就在此不远麽?」

  红衣童子答道:「恩师你瞧,山嘴上有一株倒挂悬松,以七龙飞攫,沙嵩去
处就在崖上。」

  清风庵主凝目望去,相距百数十丈外崖嘴上,隐隐可见一株悬柯奇松,嘴角
不禁泛出一丝阴笑。忽闻朗朗喝声传来道:「清风庵主请速退回,本帮秘密聚会
之处,不容窥探,望请见谅。」

  清风庵主闻言目中怒光逼射,大喝道:「何不现身出见。」

  只听暗中那人冷笑道:「在下敬庵主乃本帮嘉宾,故尔善言相劝,如不及早
回身速退,我等身奉严命,迫不得已也顾不得其他了。」

  清风庵主面色铁青,厉声道:「就是你们帮主见了老身也畏让三分,汝等胆
敢口出不逊,老身偏要去,瞧你等其奈我何。」说著右手疾扬。轰的一声巨响,
五丈开外远处一块大石为清风庵主劈空掌力击得四分五裂,雪尘石粒溅飞如雨,
威势骇人。

  只见一条身影疾闪而出,冷冷一笑道:「庵主,你那闻声辨位有差,在下藏
身之处竟是南辕北辙,何苦拿一块无知山石出气。」

  清风庵主不禁面色一变,定睛望去,只见那人面涂五颜六色,难辨面目,身
著一件白袍,肩带一支长剑,衣袂飘振,瞪眼逼视着自己,不禁老脸一红,厉声
道:「就是尊驾一人麽?」

  白袍人道:「此处伏椿密布,步步死域,庵主何不听在下善言相劝,从速离
去,以免杀身之祸。」语声寒冷如水。

  清风庵主心神暗震,道:「贵帮主也来了麽?」

  白袍人一言不发,屹立在雪地上宛如一尊天神,杀气凛凛,令人悚然战栗。

  清风庵主大喝道:「尊驾为何不答话?」白袍人仍是不答。

  清风庵主一生之中,哪曾受过如此奚落,厉喝道:「恕老身要开杀戒了。」

  红衣童子忽身如箭射而出,剑虹疾闪刺向白袍人胸前七坎死穴。白袍人鼻中
冷哼一声,身形微让疾转,右手五指一招「天外来鸿」反而擒着了红衣童子右臂
脉门要穴。虽仅一招,但身法闪挪,出手快准,无一不是奇奥难测,清风庵主见
多识广,不禁口瞪口呆,料不到无极帮中竟网罗有此武功奇高之能手。

  只听红衣童子惨呼一声,身形甩飞起五大丈高下,身如断线之鸢般堕下,叭
哒摔在雪地上不起。其馀四童大怒,喝叱出声,纷纷扑出,剑芒宛如掣电攻向白
衣人。白袍人哈哈一声长笑,青霞暴展,四童猛地震飞弹出,摔在雪地中无法动
弹。清风庵主不禁骇然色变,竟无法瞧出白袍人用的什么剑法,惟觉白袍人出剑
奇快无比。

  只闻白袍人冷冷的笑道:「在下敬你是客,手下留情,只废去了他们一身武
功。」

  清风庵主心神猛震,若非眼见,怎能相信五童竟然在弹指之间被废去一身武
功,鸠杖一顿,前跃五尺,大喝道:「老身也要废去你一身武功。」

  白袍人不屑冷笑道:「凭你也配。」

  清风庵主喝道,「狂徒找死。」

  铁鸠拐杖疾晃挥出,啸风如雷,幻出一片如山杖影,势如天河倒泻。白袍人
立时施展出一招「后羿射日」,震起扇形剑影,真力聚蓄在剑尖,刺向那如山杖
影中。

  剑杖相接,响起了一串铮铮金铁交鸣,如山杖影渐渐消失,只见一支长剑压
在鸠杖上。清风庵主额角青筋暴现,目露惊骇之色,这一招乃毕生罕睹的奇学,
只知再要相持下去,难保全身而退。忽闻白袍人仰面发出一声哈哈长笑,身形冲
霄拔起五六丈高下,半空中一个筋斗倏沉入一块山石後不见。

  清风庵主宛如一只浑身淋湿寒鸡般,立在雪地中做声不得,一腔傲气转眼化
为乌有,不禁长叹一声,注视五童一眼,只见他们一个个昏厥在雪地中,忙取出
灵丹喂服而下,推宫挪穴。五童渐渐醒了过来,发觉一身武功已失,禁不住热泪
盈眶,伤心悲愤。

  清风庵主铁青著脸道:「我们走吧。」她不敢施展身法,因五童武功已失,
步履无异常人,胸中怒火腾沸,此乃生平未受之辱,只觉与无极帮势不两立。

  走出约莫七八里路远,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与钱百涵双双迎着走来,冷面秀
士道:「庵主此去如何?」

  清风庵主黯然一笑道:「不幸为庞施主料中。」

  庞雨生道:「详情可否见告?」

  清风庵主目光四巡了一眼,道:「两位是否愿择一密林无雪之处坐叙,老身
尚要请问胸中疑虑。」

  庞雨生道:「庵主之命。」

  他们一行择一穹形山崖之下,席地而坐。清风庵主长叹了一声,娓娓道出详
情。庞雨生钱百涵两人不禁骇然动容。清风庵主道:「庞施主为何知情无极帮主
必派人拦截老身?」

  庞雨生望了钱百涵一眼,道:「钱老弟有一至交好友,深为沙嵩所信任,他
因深恶无极帮所行所为,均是罪大恶极,神人共愤,是以告知钱老弟。」

  钱百涵颔首道,「无极帮知庵主必暗中蹑随沙嵩,如不痛挫庵主锐气,日後
将无法使庵主甘心悦服。」

  清风庵主不禁怒火沸涌,冷笑道:「我与他已形成水火,积不相容,怎可甘
心悦服。」

  庞雨生微微一笑道:「庵主此言差矣。」

  清风庵主怒道:「有何可差,施主若易身相处,则不会出此轻率之言。」

  庞雨生道:「恕在下出言忤犯,不过在下还要说两句不敬之词,庵主可否赐
答?」

  清风庵主道:「有话请说何妨。」

  庞雨生道:「今晚折辱之仇,庵主是否必报?」

  清风庵主怒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庞雨生淡淡一笑道:「庵主是否稳操胜算?」清风庵主不禁一怔,半晌说不
出话来。

  庞雨生打蛇顺棍上,忙道:「无极帮主所网罗的均是武功奇高的能手,图霸
武林惟心有畏忌……」

  清风庵主道:「他畏忌何人?」

  庞雨生道:「这个在下不知,但在下却知他目前畏忌的是三度出现武林中的
持有神木令主者,他不取得骊龙谷藏珍中一册武功秘笈,将无法遂其独霸武林之
愿。」语音微顿了顿,深深注视了清风庵主一眼,接道:「依在下之见,庵主不
如取得武功秘笈後,再作复仇之望。」

  清风庵主道:「听施主之言,莫非已有取得骊龙谷藏珍之策麽?」

  庞雨生道:「端视庵主愿否与在下等携手合作。」

  清风庵主道:「如何携手合作,老身愿闻高明。」

  庞雨生道:「不敢,一得之愚焉敢当庵主谬赞,庵主不妨忍下愤怒,虚与委
蛇,因一份藏图已落在无极帮主手中,另一份在下心疑乃无极帮有意放出失窃风
声,诬栽在偷天二鼠身上,更挑衅残杀,使武林自乱,无法顾及,如今又窃去钱
老弟身怀神木尊者遗嘱,可从容参悟骊龙谷藏珍。」

  清风庵主略一沉吟,说道:「施主所言极是,但老身岂可自损威望,腼腆事
仇。」

  庞雨生道:「不然,庵主如不提及此事,无极帮主则佯装不知,汝虞我诈,
互斗心机,庵主佯装恭顺,在下料无极帮主必不敢生心暗害,他心有顾忌……」

  清风庵主道:「他顾忌什麽?」

  庞雨生朗声道:「天外三凶是好惹的麽?」

  这一句话听得清风庵主五内熨贴,世人多喜戴高帽,清风庵主何独不然,冷
漠铁青面色上不禁露出一丝笑容,点点头道:「好,施主为人心性老身深知,施
主未必并无所取。」

  庞雨生微笑道:「在下未说过一无所取之言,藏珍中有柄上古仙兵,名叫鲁
阳戈,在下希望取得……」说著又朗笑一声,道:「不过骊龙谷藏珍,乃钱老弟
所有,只要钱老弟首允,当无问题,日後秘笈上武功如有疑难,钱老弟尚须就教
於庵主。」

  清风庵主望了钱百涵一眼,道:「君子一言。」

  庞雨生道:「如立九鼎,庵主眼前不如在途中相候沙嵩,在下预料沙嵩天明
即回。」

  清风庵主暗道:「冷面秀士善工心计,老身应防着了他的道儿就是。」

  只听冷面秀士又道:「因时刻无多,预定之计尚未尽言,望庵主明晚枉驾来
此一行。」说着抱了抱拳,与钱百涵身形疾腾,杳入夜色沉沉中。

  红衣童子道:「恩师,冷面秀士之言可信麽?」

  清风庵主答道:「双方既然互为利用,目前冷面秀士必不我欺。」说着望了
望天色一眼,又道:「天色即将放亮,我等在途中相候沙嵩。」

  七松崖中疾闪出一条庞大如鸟身影,劲装捷服,肩带一双独门兵刃佛手拐,
迅如猿猱登上七松崖。将及於半,突闻崖上朗声道:「沙庄主真是信人,敝上恭
候多时了。」

  沙嵩施展上乘轻功,一口气登上了七松崖,只见松後转来一个须发甚长的老
叟,即道:「我儿何在?」

  老叟微微一笑道:「敝上并非心术狠毒凶邪,庄主不必担忧,见了敝上自然
可以面晤令郎。」沙嵩冷笑一声,欲言又止。老叟复又淡淡一笑道:「事实并非
如同庄主想像,多言无益,老朽领庄主前去。」

  沙嵩已会见数十丈外,松林掩映着一幢小庙,门口烛火闪耀,沉叹一声道:
「沙某有烦了,阁下可否见告贵上是何来历?」老叟不答,缓缓走去。沙嵩只感
头皮发炸,今晚应约前来虽存了必死之心,但处此情境,不禁胸头泛上了阵阵奇
寒。

  那老叟到庙门,高声道:「沙庄主驾到。」

  只听传出清朗语声道:「有请。」老叟欠身一让,伸臂前引肃客。

  沙嵩壮着胆跨入庙门,抬目望去,不禁面色惨变,只见上坐着一黑衣蒙面少
年,与武林中盛传的神木令持者无异,两旁肃立着金刀四煞,目中逼射出慑人寒
芒,令人震栗。蒙面少年目睹双面佛沙嵩入来,缓缓起立,朗声道:「沙庄主远
来是客,在下未即出迎,望乞海涵,请坐。」

  沙嵩欠身落座,道:「沙某知罪,所以只身前来领责,万死不辞,但幼儿无
过……」

  「罪不及孥,在下岂能不知。」蒙面少年道:「紫霞山庄,鸡犬不留,不知
庄主尚记忆否?」

  沙嵩面色惨变,道:「当年之事,沙某为势所逼,身不由己,却不诿过於他
人,但求一死,别无他言,只望赦释犬子,沙某身在九泉,亦当感恩。」

  蒙面少年淡淡一笑道:「庄主言重了,老四请带庄主去见见他的爱子是否安
然无恙。」

  那立在左侧的第二尊金刀煞神道:「庄主请随我来。」

  双面佛沙嵩不禁一怔,谢了声立起紧随著金刀老四走向庙後。一间矮屋中窗
纸内映烛火,隐隐可闻其子清脆语声。金刀老四椎开木门,沙嵩迈入,只见其子
与一皓首银须瘦长清矍老叟对坐笑语,目睹沙嵩,霍地跃起,扑入沙嵩怀中,叫
道:「爹。」亲亲之情,溢於言表。

  沙嵩两行热泪夺眶而出,顺颊流下,粗大手掌抚摸其子的发颊。老叟面色一
冷,不屑地望了沙嵩一眼,与金刀老四联袂步出房门。沙嵩道:「孩子,你受苦
了。」

  幼童圆眼一睁,道:「他们待孩儿甚厚,丝毫未受苦,爹为何竟出此言?」

  沙嵩闻言呆得一呆,道:「你被何人带来此处?」

  幼童目露诧容道:「孩儿蒙神木令主者相救,稍迟一步,孩儿即遭万恶凶徒
杀害,含恨九泉了。」

  沙嵩惊道:「真有其事麽?凶徒是谁?」

  幼童右手一指暗门,道:「匪徒囚在此柴房内。」

  沙嵩纵身一跃落在门前,举掌推开木门,不禁骇然变色,只见一双匪徒斜仰
在柴堆上,耳眼口鼻内溢流丝丝黑血,两目怒张,口张鼻扭,似死前不胜痛苦。
沙嵩认出一双匪徒乃自己强仇大敌,闽南剧盗刘雄毛威,又瞧出两人系受阴火搜
魂恶毒的手法,全身经络根根裂断,内腑缓缓硼碎,受尽痛苦而死。此种恶毒手
法,他也是听说过,并未目睹,只瞧得心惊胆寒。

  幼童以手掩目,呼叫道:「爹!好可怕啊,孩儿见他们囚在室内时,还是活
生生地,怎会死去。」

  沙嵩叹息一声,带上柴房木门,道:「为父错了,还错认神木令主人挟持我
儿胁迫为父就范。」

  幼童圆睛骨碌碌溜转了一下,诧道:「孩儿只知神木尊者乃前辈义侠奇人,
如今的神木令主者对孩儿爱护备至。」

  沙嵩道:「神木令主者对我儿说了什麽?」

  幼童道:「神木令主者训勉孩儿,莫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

  沙嵩心有所感,暗叹一声道:「只说了这些麽?」

  幼童道:「他只说了这些话。」

  一条身影疾闪而入,现出那皓首银须的老叟,道:「福儿,老汉带你去安睡
吧,天色一明,就须随你父返家。」继向沙嵩笑道:「时刻无多,敝上有请庄主
叙话。」

  沙嵩答道:「在下遵命。」望了其子一眼,跨出迈出,迳向庙堂走去。

  只见神木令主者与金刀四煞低声叙话,目睹沙嵩走来,倏地立起,朗声道:
「庄主请坐,在下意欲请庄主之事,不知庄主可愿相助?」

  沙嵩抱拳,目露恭敬之色,道:「不敢,只要老朽所知,敢不如命。」

  蒙面少年道:「庄主知否在五台无极帮安藏了多少党羽?」

  沙嵩立时从怀中取出一叠摺好的纸束,递与蒙面少年,道:「无极帮主为人
行事均在事前经过周密布署,谋定後动,一切安排极其隐秘,老朽虽受命在紫荆
关设立分堂,严密监视晋北冀西武林动静,五台派被定为最重要之一处,一举一
动,每五日须传讯禀明。」

  话声略略一顿,又道:「五台究竟有无极帮多少党羽,老朽委实不知情,只
知主其事者为乾阳头陀,这纸卷内老朽已书明暗语手式联络之法。」

  蒙面少年展开纸卷,已明就理,用烛火毁去,道:「多蒙庄主不欺,在下心
感不胜,当年紫霞山庄严大侠天梁灭门祸劫庄主是否参与其事,不知可否见告详
情。」

  沙嵩闻言不禁心神大震,面色惨变,苦笑道:「不敢隐瞒,老朽当年实参其
事,但为势所迫,身不由主。」

  蒙面少年诧道:「这是何故?」

  沙嵩道:「因为参与其事者均是黑衣蒙面,互不交谈,违则立即处死,主其
事者亦隐秘本来面目,临行之际,俱服下迷神药丸。」

  「主其事老庄主必然知其来历。」

  沙嵩面现苦笑道:「不知。」

  蒙面少年诧道:「凡事必有因,庄主恐是违心之言。」

  沙嵩苦笑道:「老朽如有言不实,日後必遭惨死!当年老朽突奉黑道七星旗
令召集,赶往蜀道天险犀牛峡内听命,事後才知道杀害的竟是誉满武林,威震西
北道上的严大侠,神明内疚,至今未复,才托身於无极帮下,从此罕有在现身江
湖。」

  蒙面少年喃喃自语道:「七星旗令……七星旗令。」似作沉思状。

  沙嵩道:「七星旗令乃当年黑煞神荀智独门信符,但荀智早在围袭紫霞山庄
前三月便已亡故,荀智一向独来独往,无家无室,并无後人。」

  蒙面少年不禁一愣,道:「庄主这么多年来,竟不知一丝内情麽?」

  沙嵩黯然叹息道:「十数年来,老朽如置身在暗室中,非但不敢多问,而且
不敢多想,但老朽不解的是参与其事之人均无法明了真象,大侠从何探出?」

  蒙面少年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说看缓缓立起,又道:「在下
尚有要事急须离此,庄主请偕同令郎转返庄内,今晚之事宜守口如瓶,以免杀身
之祸。」

  金刀大煞道:「令郎谅已熟睡,俺领庄主前往令郎睡处。」蒙面少年忽飘然
步出庙门而去。

  寒风啸掠,夜空如墨。蒙面少年独自一人徘徊在林径积雪间,心情沉重,郁
闷难舒,低声长吟道:「高崖何处觅知音,塞管声幽怨,一声已断别离心,旧事
难弃杳难寻,恨沉沉……」

  忽闻一声娇脆银铃悦耳笑声传来道:「你又在伤感了。」珠光一闪,眼前突
现清丽脱俗的许飞琼。许飞琼纤纤玉指捏著一颗胡桃般大小夜明珠,烛照丈许远
近,一双晶澈双眸凝注着蒙面少年,笑靥如花道:「忧能伤人,星弟还是想开点
好。」

  严晓星道:「琼姐,速将明珠收起来,血海大仇未报,怎不使小弟忧心如焚
啊。」

  许飞琼将明珠收置怀内,娇笑道:「我知道,但迹象已明,如你我所科,主
凶就是无极帮主,我更断定无极帮主与伏建龙同是一人。」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但并无确切明证,岂能妄入人罪。」

  许飞琼道:「欲速则不达,时至自然明,大仇必然得报,星弟请暂释忧心,
我来此乃受人重托。」

  严晓星诧道:「琼姐受何人之托?」

  许飞琼道:「珊珊、小燕陶氏姐妹。」

  严晓星不禁剑眉一皱,道:「琼姐岂可自吐隐秘。」

  许飞琼响起银铃娇笑道:「是她二人自知,怨我何来。」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她两人如何知情?」

  许飞琼道:「星弟太小看了珊珊小燕,她们早就料到星弟就是神木令主人,
二女对你一往情深,岂可流水无情。」

  严晓星颔首道:「谨遵琼姐之命。」许飞琼格格一笑,携手同行消失於夜色
沉沉中。

  是夜又是一龙三凤,许飞琼、陶小燕、陶珊珊三女一起陪严晓星,现在大家
都不是第一次,严晓星自然省事多了。严晓星首先找上了许飞琼,两人相拥亲吻
着。严晓星一只手在她的背后轻抚,一只手则隔着衣服,按着她的乳房。而许飞
琼似乎早己饥渴难忍,她的热烈出乎严晓星的意料之外。她的鼻孔中传出了阵阵
的热气,口中也开始轻轻的呻吟着。

  「嗯……嗯……嗯……」

  一只手在她的奶头上,揉搓着,轻抚着。严晓星的嘴,顺着香唇,渐次的吻
到她那雪白的脖子,她的乳房。一寸一点的轻吮着,弄得许飞琼不住的颤抖、不
停的轻哼。严晓星的嘴终于移到她敏感的乳头。在乳头上,严晓星舌头像是催情
针似的,舔得飞琼,不住的叫喊:「嗯……嗯……哦……哦……嗯……哦……」

  她的乳头是越舔越硬,她也不时的乳房向上挺,迎合严晓星的吸舔。严晓星
的宝贝手,轻轻的按到了她那神秘的三角洲。那一片多毛的部位,早被淫水沾湿
了。她的阴毛,多而细软。她的阴唇,像发高烧似的,好烫。于是严晓星的手,
开始解开她的衣服,一件又一件的衣裤,被弃置于床下。

  严晓星也迅速的脱掉自己的衣服,准备上战场,许飞琼的胴体实在太美了。
纯白的玉体,微微透红的肌肤。结实、而如竹笋般的乳房。乳尖上那两颗如草莓
般的奶头。匀称优美的曲线、平滑结实有弹性的小腹。小腹下面那毛茸茸一片,
把整个阴户都给盖住了。尤其是那两片肥满阴唇,红嘟嘟的,中间那条暗红色的
肉缝,再配上许飞琼那健美细长的大腿,看起来,不禁使人垂涎欲滴。

  严晓星有点冲动,一张嘴,狠狠的吸吮着她的香唇。严晓星轻轻把许飞琼平
放在床上,只见她双目紧闭,胸部大幅度的起伏。严晓星挨着她躺下,凑上嘴,
又开始索吻。

  「嗯……嗯……嗯……」这一声又一声浓浊的鼻音,叫得严晓星心慌意乱,
真恨不得想立刻干她的小穴。严晓星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摸着她那最敏感的部
位——阴蒂。手指像条小蛇般的,在扣弄着她的小穴。小穴的淫水,像是涓涓细
流似的,猛流个不停。许飞琼的欲火,似乎到了极点。她整个人,不停的扭动,
不住的轻哼。

  「哦……嗯……嗯……哦……嗯……」渐渐的,严晓星嘴,严晓星的舌头,
从乳头顺着滑下,吻到她那诱人的小穴。只见小穴里的淫水,晶莹剔透。那微微
突起的阴蒂,像是一个熟透了的果实,真想咬它一口。伸出了舌头,在她那微烫
的阴唇内,来回的涮着。这一涮,淫水流得更多了,她整个人却为之抖动不止。

  「嗯……哦……嗯……哦……好弟弟……你不要舔了……小穴好难受啊……
哦……小穴……哦……难受死了……」

  「哦……小穴里面痒死了……哦……痒……好弟弟……不要……不要……哦
哦……不要再舔了……嗯……哦……」她的手,死命狠狠的压住严晓星的头,小
穴拚命的往上挺。

  「嗯……好弟弟……哦……不要……嗯……哦……不要……哦……小穴受不
了……姐姐受不了……嗯……」

  「好弟弟……求求你……哦……求求你……哦……哦……许飞琼要你……快
给姐姐……好弟弟……哦……不要再舔了……哦……」

  「啊……好弟弟……啊……你快……快给姐姐哦……嗯……小穴实在受不了
啊……哦……受不了……」严晓星用手握住大宝贝,用龟头一上一下的来回的磨
着她阴蒂。

  「嗯……哦……嗯……嗯……好弟弟……不要再逗了……嗯……不要逗姐姐
了……嗯……」

  「哦……嗯……小穴受不了了……哦……快进来……哦……哦……嗯……」
她的屁股,想要含住大宝贝似的,一下又一下的往上顶。

  「哦……好弟……弟……嗯……好弟弟……求求你……啊……快……快干姐
姐……快……插姐姐的小穴……哦……」严晓星一看许飞琼的春潮,似乎己到了
顶点,大宝贝对准了小穴口,一扭腰,「噗滋」一声,大宝贝便整根到底。

  「哦……好舒服……」严晓星心中不禁冒出了这句话,许飞琼的小穴好紧,
里面又热又烫,严晓星的家伙被包的好美、好舒服。

  「嗯……嗯……好弟弟……姐姐的小穴好美……哦……好弟弟……大宝贝干
的我好舒服……嗯……嗯……哦……小穴现在好美……小穴不痒了……哦……哦
哦……弟……弟……你大宝贝真大……哦……顶得花心好美……哦……哦……」

  「哦……嗯……好弟弟……嗯……好宝贝……小穴好舒服……哦……姐姐好
美……嗯……哦……美死了……嗯……」

  「好弟弟……嗯……你真会插小穴……哦……你真的好会插……嗯……你插
的太美了……哦……姐姐的小穴爽死了……哦……」

  许飞琼的小穴,一张一合的,好美。小穴的淫水,有如下雨似的,不停的,
一点一滴的往外流。大宝贝的陵肉,一进一出的也带出了不少淫水。

  「卜滋……卜滋……卜滋……」大宝贝的入穴声,实在是好动听。

  「哦……大宝贝……哦……你插的姐姐太美了……嗯……哦……好弟弟……
小穴让你插的爽死了……嗯……哦……」

  「我的好爱人……嗯……哦……哦……哦……小穴要美死了……哦……你太
会干姐姐了……哦……」

  「琼姐姐……哦……哦……小穴美吗……哦……大宝贝日得好舒服啊……哦
啊……哼……」

  「好弟弟……哼……小穴从没这么爽了……哦……啊……哦……花心被磨得
好舒服……嗯……嗯……」

  「嗯……大宝贝弟弟……嗯……插快点……哦……重重干小穴……嗯……大
力的插姐姐……哦……姐姐要你……嗯……嗯……」

  「嗯……好弟弟……快……哦……姐姐不行了……哦……姐姐的小穴要……
出来了……啊……啊……小穴……小穴升……天了……哦……哦……」

  「哦……好弟弟……姐姐真爽……哦……姐姐好久没这么爽过了……你真会
插小穴……真会干小穴……哦……嗯……」

  在她要进入高潮的那一刹那,子宫壁突然紧促的收缩,猛吸得大宝贝跟着收
缩,浓浓的阴精,又热又烫,直浇向大宝贝头,浇得大宝贝不住的抖了几下。

  「嗯……嗯……大宝贝弟弟……哦……姐姐小穴好多水……哦……弟弟……
哦……哦……」

  「弟弟……嗯……你插重一点……嗯……姐姐还要……哦……姐姐还要……
姐姐不过瘾……哦……重重的插小穴……嗯……」

  「嗯……求求你……给姐姐……大力的插小穴……哦……狠狠的干姐姐……
嗯……好宝贝……嗯……」

  「哦……哦……呼……琼姐姐……你真的要弟弟大力的插小穴……呼……你
不怕痛……琼姐姐……小弟怕你会受不了……哦……」

  「好弟弟……嗯……好爱人……小穴不怕痛啊……嗯……哦……姐姐不怕痛
哦……哦……嗯……」

  严晓星一听许飞琼如此说,心下也决定给她来顿狠的。于是,严晓星抽出了
大宝贝。甫一抽出,小穴的淫水「哗」的一声,全部冲了出来。严晓星把许飞琼
拖到了床前,巧的是床铺的高度,也够严晓星施展秘功。双手把她的身体放好,
让脚微微的抬高,以便严晓星的抽插。严晓星看着她的小穴,湿得真不像话。

  于是严晓星默记心法,气循环一周天,最后纳入丹田。渐渐的,跨下的大宝
贝,又暴涨了许多,比刚才又长、又大了半倍多。整根大宝贝就像烧红的铁杵,
刚硬如铁。小穴的淫水,依然细细的慢慢流。那两片阴唇,一张一合的,似乎等
待着大宝贝的进攻。再一次的对准小穴口,滋的一声,大宝贝又是整根到底。

  「啊……弟弟……哦……你的宝贝怎么比刚才还大……哦……又好热……」
严晓星开始抽插,只是轻轻的插,不让大宝贝到底。

  「嗯……嗯……小穴好美……嗯……哦……好美……嗯……大宝贝变得好粗
啊……嗯……嗯……」

  「哦……嗯……好弟弟……哦……大宝贝美死小穴……嗯……美死姐姐……
哦……好舒服……哦……好爽……嗯……」

  「大宝贝弟弟……哦……大力的干姐姐吧……用力的干小穴……嗯……小穴
会承受得了……嗯……嗯……」看到她那副骚样,那副淫荡的样子,真叫人受不
了。小穴里的淫水,又开始多了。深深的换了几口气,严晓星要开始了,他要重
重的干,狠狠的插。

  「啊……啊……啊……小穴……啊……我的小穴……啊……胀死了……啊啊
啊……花心被顶穿了……啊……」

  「好弟弟……啊……不要那么大力……啊……轻一点……啊……轻一点……
轻一点……小穴会受不了……哼……哼……」

  「大宝贝弟弟……啊……哼……轻……一点……」

  「啪……啪……啪……啪……」肉碰肉的撞击声,一下又一下的狠入,一次
又一次顶到花心。

  「啊……哼……轻一点……不要那么大力啊……哦……花心被刺穿了啊……
哦……哼……姐姐被干死了……哦……」

  「哼……嗯……嗯……好弟弟……姐姐受不了啊……嗯……小穴坏了啊……
哼……嗯……嗯……」

  「好弟弟……姐姐服了你……嗯……嗯……你真的好猛哦……好骠悍啊……
嗯……姐姐……哦……嗯……」就这样的干了百来下后,许飞琼似乎又进入了佳
境,她的手又恢复了生机,猛抓住了严晓星的腰。她的屁股,也开始不停的往上
挺。口中的浪叫,也开始变得有味道多了。小穴的淫水,像是被拍到似的,「滋
滋……」作响。

  「嗯……小穴好舒服……嗯……小穴好爽……哦……哼……小穴会爽死……
嗯……姐姐美上天了……哼……你力气好大……嗯……」

  「好骚穴……哦……好小穴……屁股用力的往上顶……哦……大宝贝要插穿
你……哦……哦……」

  「大宝贝弟弟……哼……好弟弟……嗯……姐姐爱死你了……哦……小穴会
爽死……哦……嗯……」

  「好宝贝……快……哦……姐姐……哦……哦……又要出来了……姐姐的穴
心要爽死了……哦……快……」

  「啊……啊……星……弟……姐姐要……要升天了……哦……小穴要爽死了
啊……哦……你干的好……插的好……嗯……哦……」

  「啊……星弟……啊……啊……小穴又流了……啊……啊……姐姐……好爽
啊……好爽……哦……哦……」

  突见许飞琼双手双脚,像只蜘蛛似的,全部把严晓星抱住,不停的叫,不停
的抖。小穴的温度,一下子提升到沸点。大宝贝的感觉,又热又舒服。只有短短
的几秒,她整个人就像是虚脱、无力的躺了下去。严晓星知道她泄了,阳关就一
松,一阵一阵的浓浓火烫的阳精,全部射向了许飞琼的小穴深处。大宝贝一下又
下的抖,不停的跳。

  「哦……哦……哦……」泄后的大宝贝实在太舒服了,爽的严晓星直吐气。

  「呼……呼……呼……」严晓星重重的吐了一口气,并在许飞琼的香唇上吻
了一下。

  「弟弟你真会干,刚刚差点被你干死……」许飞琼一副娇嗔样子,好迷人,
忍不住,严晓星又搂了上去,吻上了她的香唇,正待伸手摸东摸西。

  她突然推开严晓星:「别缠着姐姐啦,珊珊和小燕已经望眼欲穿啦。」严晓
星扭头一看,陶珊珊、陶小燕姐妹果然都已经脱得全身只剩亵衣、亵裤,水汪汪
的大眼睛,透射出灼人的欲焰,「灾情」果然十分严重,严晓星只好转移战场。

  严晓星走到陶珊珊、陶小燕姐妹二人的面前,拉着二女说道:「我们上床去
干……」很快的,他们三个在床上已是一丝不挂,分别展现在各人的眼里。

  「好弟弟,我们怎么来?」陶珊珊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你们看我的,照我的话做。」于是,严晓星要她们平躺在床上,中间露出
一点间隙。严晓星的手,严晓星的嘴,先开始动作。第一个,当然是大的先来。
严晓星吻着她的香唇,手揉着她的奶头。小燕却趁此时,用手套弄严晓星的大宝
贝。一场三人行的肉搏战,就这样揭开了序幕。

  珊珊热烈的不得了,她的手像一只钳子,紧的勾住了严晓星的头,弄得严晓
星几乎透不过气来。小燕一边弄严晓星的宝贝,一边叫着:「星弟快一点,你们
这样子我受不了了。」

  严晓星抬起头,笑骂的对她说:「不要叫,马上就换姿势。」话一说完,严
晓星立刻换个姿势。

  严晓星觉得不需要再给她们什么爱抚不爱抚了,只要大宝贝能爽死她们就可
以了。严晓星一翻身,躺到她们二人中间,叫珊珊坐吃严晓星的大宝贝,小燕,
则跨坐到严晓星的头上。珊珊和小燕两人面对面的,相互的按揉对方的奶子。在
感觉上,大宝贝一寸一寸被珊珊的小穴给吞掉。大宝贝一待完全进入小穴后,也
顶了几下,弄得珊珊叫了出来。

  「嗯……嗯……哦……大宝贝顶到花心了……哦……好美……哦……嗯……
小穴好美……嗯……」小燕的骚穴,亮晃在严晓星眼前,那两片红红的肉瓣子,
真想把它咬下来。伸出了灵蛇般的舌头,在她的阴道、阴蒂,不停的涮着。她的
淫水,就像山泉瀑布,直泻而下。

  「嗯……嗯……星弟……哦……你的舌头好棒啊……嗯……嗯……小穴……
嗯……大力一点……嗯……嗯……」

  严晓星一面出舌头,一面又往上顶几下,双手真不知该放在那里。没多久,
小小的房间里,淫声震天。你一声,我一声。

  「星弟弟,好弟弟。」弄得严晓星不知道该听谁的。

  「嗯……嗯……好弟弟……小穴好美……哦……你真厉害……嗯……顶得花
心美死了……嗯……」

  「好弟弟……哦……嗯……舔快一点……嗯……哦……小穴好爽……嗯……
好美……嗯……好美……」

  「哦……姐……嗯……你用力按我的奶子……嗯……星弟弟……深一点……
再深一点……嗯……」

  「大宝贝弟弟……嗯……哦……姐姐好舒服……哦……姐姐的小穴好美……
哦……嗯……」

  「好弟弟……你用力一点……哦……对……就是这样啊……嗯……姐姐好舒
服……嗯……哦……姐姐好美……嗯……嗯……」珊珊和小燕,一唱一和的,叫
得好不起劲。她们可真是,骚劲十足,淫态百出。渐渐的,珊珊和小燕,她二人
的淫声,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激动。

  「星弟……嗯……嗯……快顶小穴……哦……姐姐……小穴要……哦……大
宝贝快顶……嗯……珊珊要……哦……小燕……小燕……用力揉姐姐的奶子……
用力……哦……姐姐……哦……啊……我……出来了……啊……」

  「好弟弟……你舔深一点……嗯……深一点啊……哦……小穴会美死的……
嗯……哦……星弟……舔快一点啊……哦……快……哦……嗯……好弟弟……快
啊……啊……姐姐也要……啊……也要丢了……啊……啊……我丢了……」一刹
时,两人的淫声,从大声的呐喊,到最后的低吟。两人的阴精,毫不保留的,泄
到严晓星的大宝贝上和嘴上。渐的她们两人不再呼叫,只有喘息的份了。

  「珊珊、小燕,你们泄了,该小弟表演了吧。」他们换了一个姿势。

  珊珊四仰八叉的躺着,小穴的淫水,流个不停,连阴唇上的阴毛都湿了。小
燕跪伏在珊珊的小穴前,白白的屁股高高翘起,露出那丰满、红润的阴户。严晓
星靠近了小燕的屁股,大宝贝对准小穴口。「滋」的一声,大宝贝整根进洞,开
始了抽插。

  「好姐姐……哦……你的小穴好紧好美……哦……大宝贝好舒服……哦……
好美……哦……大宝贝好舒服……」

  「好姐姐……你舔深一点……嗯……嗯……哦……再深一点……嗯……」

  「嗯……嗯……小穴好美……好美……好姐姐……你舔得真好……小穴好爽
啊……嗯……嗯……」

  「哦……小燕……嗯……舔深一点……嗯……姐姐好美……好美……哦……
美呀……美呀……」

  「好骚穴……哦……你的小穴实在……哦……太棒了……哦……大宝贝插得
好舒服……哦……」小燕口不能哼,她的姿势像一只母狗。她的嘴,含着珊珊的
阴户。她的手,抓着珊珊的奶子。她的动作,随着严晓星的动作,一前一后的舔
着。小燕的淫水,跟珊珊比起来,不相上下,一样多。随着大宝贝头的抽插,她
的大腿内侧,沾满了淫水,滑渍渍的。严晓星的双手,紧紧的抱着小燕的腰。

  「拍……拍……拍……」小腹撞击屁股的响声。

  「哗嘶……哗嘶……」小燕舔小穴的淫水声。

  「哦……哦……小浪穴……弟弟好舒服……哦……大宝贝会爽死……哦……
小穴真紧……美的大宝贝快升天了……哦……」

  「嗯……舔深一点啊……小燕……哦……深一点啊……快……快一点哦……
嗯……」

  「好姐姐……哦……好骚穴……大宝贝丢给你啊……哦……小弟好爽啊……
哦……好爽……哦……啊……啊……啊……小弟给你了……啊……」一股浓浓的
阳精,夺门而出,射向了小燕的小穴深处。

  缓缓的,严晓星抽出了大宝贝,往后一躺,整个人便准备休息。眼光所到之
处,只见珊珊继续的舔着小燕的小穴。两个雪白的胴体,交结在一起,让严晓星
看得有点眼花了。只听珊珊猛叫:「快……哦……好舌头……好妹妹……嗯……
哦……快……用深一点……哦……嗯……」

  「嗯……啊……啊……好舌头……深一点……啊……姐姐要……出来了……
啊……出来了……哦……」珊珊的手,拚命按住了小燕的头。她那浑圆的屁股,
也死命的往上挺。大叫声后,珊珊整个人也软了下来,不停的喘气。她的阴唇,
一开一闭的,煞是好看。里面的淫水,没有因为泄精而停止流动。

  严晓星真怀疑,女人的小穴,为什么不能像山湖一样,是个死水。小燕缓缓
的抬起头来,呼了一口气。只见她鼻子以下,都是亮晶晶的淫水,很好看。就有
如加了水的面粉,不小心弄到了脸上。他们三个人,休息了一会儿,突然听小燕
道:「珊珊,星弟,你们还要不要来?」

  「好啊,大家再来一次,好不好?」

  「可以,谁怕谁。」珊珊有气无力的回答。

  严晓星指着自己的大宝贝:「怎么办?它还软绵绵的。」

  「星弟,姐姐来弄,姐姐来把它弄硬,好不好?」小燕自告奋勇的说。她不
待严晓星的反应,伸手捆住了严晓星的命根子,张开她那红润的小嘴,含住休息
中的宝贝头。

  宝贝头,一入她的小嘴,便感到一阵温暖,一阵舒适。严晓星的手,也轻轻
的抚摸着那头乌溜溜的长发,同时呢,也偶尔去揉一揉她的奶子。经过她的小口
的套弄,大宝贝慢慢的膨胀。经过她的小手一握,大宝贝感到另一种舒适。一旁
的珊珊,也不甘寂寞,伸出了舌头,舔着小燕的小穴。一下子,三个人又乱成一
团。三个人,又在各自攻击目标。

  「哦……哦……好小嘴……哦……好姐姐……大宝贝又硬了……哦……含紧
一点哦……舌头多舔几下……哦……」小燕是一边哼着,一边含弄着大宝贝。珊
珊舔得似乎是津津有味,「啧、啧、啧……」的舔穴声。

  「好嘴巴……哦……你含的真棒啊……哦……大宝贝美死了……嗯……好舒
服……嗯……美死了……哦……大宝贝好爽……嗯……好爽……」

  「好……大宝贝美呀……燕姐姐……弟弟好爽……哦……哦……爽……爽死
了……嗯……哦……」

  「哦……哦……好姐姐……你不能再含了……哦……哦……再舔……哦……
不能再舔了……哦……再舔就没戏唱了……哦……」一阵又一阵,渐渐传来,大
宝贝快……

  严晓星连忙推开她的头,否则等一下就没戏唱了。严晓星请她们躺到床缘,
双脚微微抬起。严晓星故意仔细的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才慢条斯理的,选择了
珊珊的小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让真气纳入丹田,流转一周天。大宝贝在真力
的运转之下,又涨了半倍有余。看准了桃源洞口,大宝贝用力一挺,整根进入了
珊珊的小穴。珊珊的小穴,早经风霜,所以淫水早已泛滥成灾了。

  「卜滋……卜滋……卜滋……」

  「哦……哦……好姐姐……小穴里的淫水真多……哦……大宝贝会淹死……
哦……」

  「嗯……好弟弟……你又用重重的干姐姐了啊……嗯……是不是……小穴会
不……嗯……好吧……姐姐就让你插吧……」

  「嗯……嗯……小穴好舒服……嗯……哦……花心……好美……哦……姐姐
舒服……嗯……嗯……」严晓星轻抽浅入的干了几十下,大宝贝更是进出自如。

  严晓星的双手,抱起珊珊丰满的屁股,开始直起直落的猛抽狂插了,真是每
下都刺到了花心。珊珊也紧紧的搂住了严晓星的背,她那紧而窄的阴户含着大宝
贝,配合著大宝贝的起落,扭动着柳腰,大屁股也不停的挺送。

  「痛……啊……痛……啊……你轻一点……哦……小穴被干穿了……啊……
姐姐受不了……啊……好弟弟……啊……你轻一点……」

  「姐……哦……你忍耐一下……哦……小穴等一下就会舒服……哦……大宝
贝会爽死你……哦……」

  「好亲亲……啊……姐姐快受不了……嗯……你干得太凶了……嗯……好弟
弟……求求你……轻一点……」珊珊这声又一声的浪叫,不啻是火上加油,更催
动了严晓星的狂暴。

  「啪……啪……啪……」一下又一下的重击声。严晓星一眼朝小燕瞧去,原
来她也是受不了了。她自顾自的,用自已的手,扣弄着小穴,一副浑然忘我的样
子。

  「哦……哦……小穴又来了……嗯……小穴又美了……大宝贝力量真好……
嗯……好舒服……嗯……」

  「好星弟……哦……你太能干了嗯……你太行了……嗯……干得姐姐爽死了
啊……嗯……」

  「好姐姐……哦……哦……你美了吗……哦……大宝贝会插死你……呼……
呼……」

  「大宝贝弟弟……对……用力插小穴……嗯……用力的弄姐姐……嗯……姐
姐……舒服死了……」陶珊珊秀发散乱,双手好用力的抱着严晓星,脸深深的埋
在床单里。她满脸通红,银牙咬着床单,柳腰猛扭,屁股更是用力的往上顶。她
的小穴如泉水般的涌出淫水,润滑着严晓星的大宝贝十分舒服。

  因之,大宝贝的抽插,更加疯狂。大宝贝在小穴里,左冲右撞,毫不怜香惜
玉。干得珊珊,淫声越来越大。

  「哎唷……嗯……美死了……小穴美死了……嗯……好……真好……大宝贝
弟弟……嗯……美死了……嗯……」

  「嗯……嗯……好……好美呀……用力……对……再大力一点……小穴……
嗯……美死了……」

  「嗯……嗯……好弟弟……小穴美死了……嗯……嗯……姐姐好爽……好爽
啊……哼……嗯……」

  「好骚穴……哦……你美吗……嗯……大宝贝要入死你……哦……哦……入
死你……入烂你的小穴……」

  「大宝贝弟弟……嗯……再快一点……嗯……哦……再重一点……哼……姐
姐快活死了……嗯……嗯……」不知什么时候,小燕已到珊珊的酥胸上,含咬着
她的奶头。珊珊的淫水越流越多,阴户里更是润滑、温暖。大宝贝的猛插硬干,
如入无人之境,恣意发挥。

  「哦……珊姐姐……你的小穴好美……哦……小穴又紧又小……哦……干起
来好舒服……」

  「大宝贝……嗯……嗯……姐姐快……哦……啊……小穴要美上天去了……
快……再用力……哦……哼……」

  「啊……姐姐要美死了……弟弟……小穴要爽死了哦……啊……啊……姐姐
要……泄了……啊……啊……好爽好爽……姐姐……哦……美死了……」

  陶珊珊的小穴内子宫壁,紧促的收缩,夹着大宝贝好不舒服。那股热烫的阴
精,直浇得大宝贝不停的乱颤。严晓星急忙的深深吸一口气,抱元守一,稳若金
汤。珊珊泄了以后,整个人像昏死,一动也不动的躺着。解决了一个,接下来就
是小燕了。

  「星弟,你刚才干得好凶,姐姐有点怕。」

  「燕姐姐,你别怕,弟弟会轻一点,包你舒服。」将小燕摆好姿势,严晓星
换了几口浊气,重新的调气。

  「呼!呼!呼。」严晓星将大宝贝插入了小燕的小穴,一囱舷腔根到底,又
全部的抽出来,让她先享受享受一番。只见她媚眼如□,吐气如兰,淫声娇嗲。

  「嗯……嗯……弟弟……小穴好舒服啊……小穴美死了……哦……姐姐好舒
服……哦……」

  「好姐姐……等一下弟弟要重重的干你……狠狠的插小穴……哦……你要忍
耐一下……哦……」

  「呼——呼——呼——。」严晓星把大宝贝整根抽了出来,一换气之后,大
宝贝大得真是可观。

  「哎唷……啊……轻一点……啊……星弟弟……小穴受不了……小穴会胀死
啊……啊……轻一点……」

  「好弟弟……啊……小力一点……不要那么用力啊……啊……花心被插穿了
啊……啊……痛呀……」

  「好弟弟……求求你……轻一点……姐姐受不了啊……嗯……小穴会被干穿
的……嗯……嗯……」

  「好姐姐……哼……好小穴……哦……紧一下……忍耐一下……马上你就会
很爽……哦……」只见小燕,她秀眉微皱,一副娇不胜弱的样子,两只手拚命的
抵住严晓星。严晓星依然不改重插,一下比一下狠,一次比一次用力。大约干了
数十下,她渐感舒泰,浪叫声听起来也舒服多了。

  「嗯……嗯……小穴美……哼……美……嗯……星弟……小穴美死了啊……
嗯……」

  「大宝贝弟弟……嗯……姐姐好舒服……嗯……小穴舒服死了……嗯……大
宝贝真会干小穴……哦……嗯……」

  严晓星觉得大宝贝好舒服啊,被她那小穴包得,夹得是那么的美。硕大的宝
贝,受到阴唇的紧紧夹着,更是兴奋。小燕此时已经是苦尽甘来,只见她泛脸生
春,一脸的淫态。小穴中骚水阵阵的流出,使得大宝贝更是显得神勇无比。小燕
半眯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小唇轻启,玉体动摇。

  「嗯……嗯……亲爱的……哦……好弟弟……你真会插穴……干得姐姐好美
啊……嗯……小穴会爽死……哦……」

  「星弟……姐姐好舒服……嗯……好美……嗯……美死姐姐了……嗯……好
美……」

  「大宝贝弟弟……嗯……亲弟弟哦……嗯……姐姐爱死你了啊……嗯……小
穴……嗯……美死了……嗯……」

  「好骚穴……哦……好姐姐……你的小穴真美……大宝贝干得好舒服啊……
哦……大宝贝入得好爽……」

  「嗯……嗯……姐姐好爽……嗯……好爽好爽……星弟……姐姐要美上天了
啊……星弟……姐姐要……啊……快……啊……啊……姐姐要丢了啊……哦……
哦……好美好美……」一阵销魂的美感,一阵急促颤抖,大宝贝也忍不住了。

  「啊……啊……」在一阵又快又狠的抽插后,也随着小燕丢了。泄得严晓星
通体舒泰,全身毛细孔大开。

  「哦……哦……」可真是爽死了,爽到天边了。真力一泄,严晓星立刻感到
全身酥软,一屁股坐到床上。

  「呼——呼——呼——呼——。」不住的喘着大气,不住的换气。好容易,
等严晓星回过了气,慢慢的站起来,却看到珊珊和小燕,早已昏然入睡,许飞琼
更是早已进入梦乡。

  严晓星有了这个机会,仔细评赏她二人的胴体。陶珊珊,有一股说不出来的
气质和风韵。蓬松散乱的秀发,散贴在那张艳丽的脸庞上,真有说不出的抚媚、
性感。光滑、洁白的背脊以下,露出了柔美的曲线。

  两条修长的玉腿,配合整个身材,真是恰到好处。那一双高耸的玉乳,尖而
又挺,是那么的柔软。两片肥满的阴唇,被覆盖在乌黑柔软的阴毛里。那个桃源
洞口,由于尚未擦拭,所以依然春潮泛滥。

  那一旁的小燕呢?一头乌黑而柔软、长的秀发,整个打散在胸前、肩上,好
一副海棠春睡的俏模样。长长的睫毛,小巧挺直的鼻梁,红润的小嘴,再配上白
皙皙的圆脸,真是好美,好脱俗。她混身白若羊脂,正有如青春气息的绽放。胸
前两个大奶子,圆鼓鼓的,顶着两颗艳红的奶头,真是好看极了。

  平滑的小腹,没有丝毫的瑕疵。两条玉腿,浑圆白嫩。阴户红嘟嘟的,微微
的凸起,看了让人会受不了。严晓星有眼福的看完她两人的玉体,仔仔细细的研
究了好一会儿。她二人可谓是春兰秋菊,难分上下。各有风骚,各有各的味道。

  严晓星也感觉到有些疲惫,往里面一缩一躺,躺在三女的当中,追寻周公去
也……

  天色漆漆微现曙光,白雪无垠,双面佛沙嵩率着七龄爱子在山径小道上。沙
嵩道:「昨晚你我身经所历,宜守口如瓶,免遭杀身之祸。」道旁突闪出一条黑
影,躬身抱拳道:「庄主无恙麽?」

  沙嵩定睛一望,见是庄中得力高手吴荣,面泛冷笑道:「原来是吴贤弟,你
奉何人之命来此守候?」

  吴荣答道:「夫人放心不下,命小弟来此,清风庵主业已起疑,於前途守候
庄主。」

  沙嵩淡淡一笑道:「老朽奉帮主急召,指示武林大计,今後武林情势,必有
一番剧变,吴贤弟千万不可宣泄,可护送犬子由小道赶返庄内,老朽前途与清风
庵主见面。」

  吴荣面色恭谨,答道:「小弟遵命。」抱起幼童窜入道旁林中。

  沙嵩定了定神,身形一提,施展草上飞轻功,疾如流星奔去。走出约莫四五
里之遥,忽闻清风庵主语声道:「庄主何往?」

  沙嵩抬目望去,只见清风庵主率领五童从道旁竹林中缓缓走出,立时抱拳施
礼道:「沙某奉帮主密使相召,临行匆匆,不及与庵主面辞,尚请见谅。」

  清风庵主愕然诧道:「贵帮主也来了麽?」

  沙嵩笑道:「沙某也曾将庵主到来经过陈明,敝帮主言庵主盛情心感,他心
在短短时日内赶回总坛与庵主相见,命沙某面致歉意。」

  清风庵主道:「如此说来,老身须赶往约定之处与贵帮主晤面了。」

  沙嵩道:「庵主不多打住一天麽?沙某急欲稍尽地主之谊。」

  清风庵主在一个时辰内用独门灵丹,耗损本命真力与五童打通阻滞穴道,已
是疲惫不堪,闻言后正中心怀,说道:「老身恭敬不如从命,便请教迩来武林情
势。」

  沙嵩忽瞥见五童神色惨淡,面有愤容,不禁诧道:「庵主五位高弟怎麽样了
呢?」

  清风庵主淡淡一笑道:「你我回庄再谈详情吧。」

  他们身形消失远处後不久,东向无垠白雪尽头突现出五个黑点,疾逾闪电,
转眼现出陶胜三皇甫嵩高雨辰等人。蓦听得一清朗的笑声道:「陶老英雄别来无
恙。」

  陶胜三闻声不禁面色一变,只见一株合抱秃干巨树后转出赵春城,满面含笑
目注自己,丝毫不见敌意,不由得心情一宽。高雨辰爽拳略抱道:「赵老师,你
我又幸会了。」

  赵春城含笑道:「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高少侠好。」说着目光转注陶胜三
道:「陶老英雄,你是否须往双面佛沙嵩庄内?」

  陶胜三又是心头一震,道:「正是,赵老师何以知之?」

  赵春城道:「老英雄此去必自投罗网。」

  陶胜三不禁面色大变道:「此话何解?」

  赵春城微微一笑道:「因为沙嵩庄内所囚的二女,并非陶老英雄所要寻觅之
人,何况二女已予释放,再二女非我罗刹门下。」

  「这话可是真的?」

  「正是。」赵春城正色言道:「在下岂是谎言之人,倘或不信,当可一问沙
嵩。」

  陶胜三略一沉吟道:「老朽还是要当面一问真情。」

  赵春城淡淡一笑道:「老英雄定要前往,在下未便拦阻,陶老英雄为了寻觅
两位嫡亲侄女,不惜与无极帮虚与委蛇,须知人无害虎意,虎有害人心,明月禅
师等七位武林名宿就是明证。」说着振臂一鹤冲天拔起,穿空斜飞落下,三起三
落,瞬眼无踪。

  皇甫嵩冷笑道:「此人傲慢无礼,日後遇上,老夫必然杀之。」

  高雨辰说道:「罗刹门下均是僻性怪异,冷漠无礼,皇甫当家不理会他就是
了。」

  陶胜三等人如飞奔驰而去,约莫奔出三里之遥,已是一处村庄,寥寥四五户
人家,由於天寒地冻,均深扃门户,忽闻一沙沉声音传来道:「来的可是陶老英
雄?」

  一幢土屋木门突呀的开启,步出一身材高大,白发银须老者。陶胜三诧道:
「恕陶某眼拙,从未识荆,请问阁下高姓大名。」

  高大老者笑道:「老朽闵九公,奉沙庄主之命特接待陶老英雄,诸位远来跋
涉,请至屋内饮几杯热酒,略祛寒气,老朽有话面告。」说看侧身肃客。

  陶胜三数人鱼贯而入,只见屋内一张方木桌上摆著几样山珍野味,并暖着一
壶酒,酒香四溢。闵九公挽起了酒壶,在碗中斟满了酒。皇甫嵩暗道:「不多不
少,恰好六碗酒,似算准了我等五人。」不禁深深目注了闵九公一眼。

  闵九公好似猜中皇甫慧心意,笑道:「皇甫当家惊异老朽为何知悉五位定要
前来,因为敝帮到处均有耳目,五位一举一动,本帮均了如指掌。」

  皇甫嵩鼻中冷哼一声道:「闵老师知否我等方才来时途中曾遇见何人?」

  闵九公淡淡一笑,道:「罗刹门下赵春城。」皇甫蒿不由心神猛凛,面色微
变。

  闵九公忙道:「老朽先乾为敬。」大碗酒咕噜噜喝完。

  陶胜三察知酒中无毒,亦一饮而尽,道:「阁下是否奉命拦阻陶某等入庄,
不知为了何故?」

  闵九公道:「庄中另有客先至,此人与陶老英雄、皇甫当家乃强仇死敌,仇
人相见,分外眼红,恐掀起一场凶搏……」

  「他是谁?」

  「天外三凶,清风庵主。」

  皇甫嵩鼻中冷哼一声道:「老贱人尚未死么?」

  闵九公道:「不但未死,武功较前更为精进。」说著一一劝酒。

  陶胜三意欲问明二女之事,话欲出口复又咽了回去。闵九公甚为健谈,词锋
清隽,盛赞陶胜三皇甫嵩生平得意事迹,传神动听。酒味甘醇,菜肴腴美。皇甫
嵩嗜酒贪杯成性,见了好酒更是不舍,只觉此酒隹极,一连饮了六碗,忽感阵头
目晕眩,不禁骇然色变,大喝道:「你胆敢酒中放毒。」其他陶胜三等四人亦是
察觉有异,但四肢乏力,目露惊悸之色。

  闵九公哈哈大笑道:「老朽并非沙嵩所遣,但所说纯系实话,一句不假。」

  陶胜三目喷怒焰,喝道:「你是何人?」

  闵九公道:「老夫闵九公也非虚假,今日略施诡计,志在你陶胜三,与他们
丝毫无干。」说罢在皇甫嵩四人身上点了数处穴道,笑道:「恕老夫无礼,一个
对时後自解。」皇甫嵩等人眼前一黑,俯在案上沉沉睡去。

  陶胜三心中发毛,道:「陶某与阁下,无仇无怨,志在陶某何故?」

  闵九公道:「老夫与令弟至交父莫逆,迷魂谷主夫妇突告失踪,经多年之查
访,方知陶老师你与令弟面和心违,生心陷害迷魂谷主夫妻。」

  陶胜三心头猛泛奇寒,道:「此话匪夷所思,陶某怎会暗害手足同胞?」

  闵九公面色一寒,冷笑道:「狡辩无益,老夫自有方法叫你吐实。」说著从
怀中摸出十支绣花银针放在桌上。只见闵九公微微一笑,捏起一支银针,左腕一
翻,抓起陶胜三左腕,疾如闪电将针尖戳入陶胜三右手中指甲内。陶胜三只觉奇
痛澈骨,不禁惨呼出声,额角汗珠黄豆般大流下。

  闵九公又捏起一根银针,由陶胜三右手无名指指甲下慢慢戳入。陶胜三只觉
痛不可忍,泪水夺眶涌出。陶胜三不禁胆寒魂飞,自知无幸,只见闵九公已取起
了第三根银针,忖道:「与其身受惨酷极刑,反不如自绝而死。」他虽萌必死之
心,但猛然察觉气穴阻滞,力不从心,又是一阵奇痛,禁不住张口嗥叫出声。拾
指连心,陶胜三痛极晕厥过去。[/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16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13章 人将死言也善

  不知多少时候,陶胜三方醒了过来,一阵阵刺心奇痛犹自有增无已。他发觉
自己已置身另一石砖空屋内,臂股被石壁钢圈紧紧扣牢,发悬於一根横系的牛筋
上,牛筋结有一巧妙的装置,只要稍用力道,高悬在发顶上一块棱芒钢锥必堕於
陶胜三背部。

  最为惊心动魄的,就是陶胜三眼前的石壁朱书数行字迹,警告陶胜三不能挣
扎,亦不能希冀有人来相救,稍一动弹,淬有剧毒钢锥坠落在背,虽未必死,但
毒性可使他受尽痛苦,闵九公留言身有要事他去,七日後方始赶返,尽这七月之
期须陶胜三静静思考。

  七日之期并不大长,但在陶胜三而言,无异七年之久,更无法静静思考。陶
胜三回首前尘,不由老泪纵横,顺颊流下。渐渐他感手指肿胀,头颈脊骨僵硬,
眼皮沉重,再度昏睡过去。石室外人影一闪,正是那赵春城,目光凝注在陶胜三
面上,泛出一丝悯恻的神色,高声呼唤道:「陶老英雄。」

  「……」

  「……」

  一连呼唤数声,陶胜三睁开沉重眼皮,黯淡眼神似已瞥明赵春城,脸上泛呈
凄然笑容。赵春城疾闪而入,落在陶胜三身前不远,诧道:「老英雄为何落得这
般模样啊。」一道锐利眼神扫视石室内的情景,不禁面色微变。陶胜三凄然的笑
道:「一言难尽,赵贤弟将老朽救离此处再说。」

  赵春城面有难色,摇首道:「在下恐不能救开老英雄。」

  陶胜三闻言不由脸色一变,道:「这是何故?」

  赵春城道:「老英雄身上被下了极恶毒的禁制,武功已失,在下虽可用剑斩
断悬发,及时用掌力震开老英雄,但老英雄必撞出摔落,震断心脉毙命,救之反
而害之,在下势所不能,更所不忍。」

  陶胜三凄然答道:「老朽愿求一死,赵贤弟请动手吧。」

  赵春城摇首道:「在老英雄而言别无选择,若传扬江湖在下恐百口莫辩。」

  陶胜三惨笑道:「老朽求死亦不可能麽?」

  赵春城略一沉吟说道:「依在下之见,只有等这个闵九公回来,在下猝施奇
袭,制住闵九公迫使就范,解开老英雄穴道。」

  陶胜三面上浮起凄凉悲怆苦笑道:「老朽度日如年,恐怕难等。」

  赵春城目露诧容道:「闵九公留言须时七天返回,那日在下在途中相遇老英
雄,屈指算来,今日已是第七天。」

  「什么?」陶胜三惊诧道:「今日已是第七天。」

  「正是。」

  陶胜三叹息道:「贤弟想法本好,倘闵九公遇事被牵缠,万一今日赶不回来
咧?」

  赵春城默然无语,以悯恻目光注视著陶胜三,摇首频频叹息。突然,赵春城
眼中神光暴炽,道:「在下料闵九公必来,他擒困老英雄不予杀害定有所求,虽
有急事他去,岂能不匆匆赶返,这个老英雄自然较在下更为明白。」

  「不错。」陶胜三道:「闵九公是有所求。」说此心中兴起一阵激动,不禁
热泪夺眶而出。

  「老英雄怎麽流泪了?」赵春城不胜惊愕。

  陶胜三道:「赵贤弟,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老朽纵然活著,也是生不如死
了。」

  「老英雄为何说此丧气言语?」

  陶胜三凄然笑道:「老朽欲有所求,贤弟是否愿为老朽办一件未了之事?」

  赵春城目注陶胜三道:「只要在下力之所及,无不如命。」

  陶胜三发出一声长长叹息道:「闵九公乃舍弟迷魂谷主陶泰麟至交莫逆,舍
弟夫妇无故失踪,他心疑为老朽陷害,欲霸占迷魂谷基业。」

  「此乃真情麽?」

  「虽不中的,亦不大远。」

  「如此说来,令弟确系老英雄所害了。」

  「不是。」

  「是谁?」

  「无极帮主。」赵春城不禁呆住。

  陶胜三凄然落泪道:「迄至如今,老朽只知是无极帮主所为,但无极帮主面
貌长像,真实来历尚朦然无知。」

  「究竟为了什么?」

  「贤弟似心疑老朽为何与无极帮互通声气,虚与委蛇麽?其实老朽也有难言
之苦衷,昔年舍弟与老朽性情不投,格格不入,外人不明多滋误会,舍弟为何为
无极帮主所害,因他昔年做下不德之事,为武林所不齿。」

  「令弟做下什麽不德之举?」赵春城道:「不知可否见告?」

  陶胜三黯然答道:「当年屠戮紫霞山庄实舍弟之暗助。」

  赵春城闻言如中雷击,不禁在暗中面色一变,微微一笑,道:「紫霞庄严天
梁大侠惨遭灭门之祸,在下约略在家师处闻後,滋事体大啊,老英雄是否言而有
徵。」

  陶胜三神色黯淡,道:「老朽岂可无的放矢,血口喷人,昔年围袭紫霞山庄
的,如非舍弟以迷魂药物相助主谋巨邪,怎能成功?」

  赵春城道:「如此说来,老英雄定知主凶是何人了?」

  陶胜三道:「不知,但老朽心疑就是无极帮主所为,更难怪舍弟,舍弟显系
受迫而为,无极帮主为了不使泄漏风声,所以将舍弟夫妻囚禁。」

  赵春城道:「令弟囚禁之处老英雄定然知道。」

  陶胜三道:「知道。」

  赵春城道:「为何不设法相救?」

  陶胜三凄然一笑道:「武林中无不知道老朽与舍弟势若水火,不啻仇雠,这
话有谁能信,事因一册武功秘笈而起,无极帮主心疑舍弟趁火打劫取去,惟老朽
受无极帮主之托去舍弟囚禁之处,探问武功秘笈下落,怎奈舍弟守口如瓶,见了
老朽如同陌路,是以老朽才想探听二位嫡亲侄女现在何处,只有骨肉之情才能使
舍弟吐露真情。」

  赵春城道:「风闻无极帮主心狠手辣,斩草除根,迫使老英雄寻觅一双胞侄
女下落,除之以免後患。」

  陶胜三黯然一笑道:「无极帮主实有此意,话虽如此,老朽就是残暴不仁,
也不能将一双侄女陷之於死,如令老朽临死之前恳求贤弟相求寻觅一双侄女,告
知舍弟夫妇囚禁之处,联络同道救出,揭露武林一大悬案。」

  赵春城道:「令弟囚禁在何处?」

  陶胜三道:「东岳泰山鹰愁谷。」

  赵春城道:「迷魂谷主一双爱女叫什麽名字?」

  陶胜三道:「一名小燕,一名珊珊,有劳贤弟,老朽就是死在九泉也当……
瞑目……」言毕气绝毙命。

  室外一条飞鸟般身影疾掠而入,现出准上隐叟祝秋帆,目睹陶胜三死状,不
禁长叹一声道:「我等所择手段似虽嫌毒辣,错非如此,焉能使陶胜三吐实。」

  祝秋帆说话时,陶珊珊小燕姐妹悄无声息走入石室,星眸红肿,陶珊珊道:
「我知道你心中甚是恨我姐妹俩人。」

  赵春城不禁一怔道:「为什麽要恨你们?」

  陶珊珊目露凄怨之色道:「少侠耳闻家伯之言,已知令尊之死,家父乃主谋
帮凶,焉能不怀恨在心。」

  赵春城淡淡一笑道:「罪不及孥,在下怎能怀恨姑娘姐妹,何况令伯父之言
恐不尽不实。」陶小燕诧道:「为何不尽不实?」

  赵春城道:「在下请问姑娘,陶胜三因何独知令尊令堂禁囚之处,他若有心
营救,以他在武林名望,结交之广,何不及早图谋,反而亟亟寻觅姑娘姐妹,岂
非舍本逐未。」

  准上隐叟祝秋帆一拍大腿,道:「究竟是老弟察理入微,此言对极,老朽拙
见不及此,哼,陶胜三临死还不忘害人,委实死有馀辜。」

  陶小燕道:「不论如何,晚辈们也要去鹰愁谷一探。」

  淮上隐叟祝秋帆道:「老朽尝游东岳不下五次,幽壑胜境无不涉迹登临,就
未听说过有鹰愁谷,你们姐妹虽孝思不匮,但不应操之过急。」

  陶小燕道:「那麽晚辈且禀明家师,请示机宜後再说吧。」双双向祝秋帆裣
衽一福,翩若惊鸿般急闪出室,望也不望赵春城一眼。

  祝秋帆长叹一声道:「世间事惟有情孽二字於理难解啊,请问老弟作何感触
呢。」

  赵春城道:「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我心。」

  忽闻室外传来萧文兰语声道:「星弟,快来。」

  赵春城疾掠而出,只见萧文兰神色惶急道:「陶小燕珊珊两人泪流满面,似
伤心已极,双双奔去,琼姐已然追下,你气了她们是麽?」

  萧文兰见赵春城一言不发,目光凝向远处,似有所思,不禁心中一急,跺足
叹道:「你怎么啦,还不追去?」

  赵春城苦笑一声道:「兰姐何必强小弟所难。」

  蓦地——远处天边突冲起一道流星火炮,炸裂在半空中,呈现红黄两色流芒
花雨,绚烂夺目。萧文兰花容一变,忙道:「不好,琼姐遇上了危急之事,一把
拉住赵春城飞驰如风而去。」

  他们两人身法绝快,不到片刻,已到达流星火焰放起之处,只见许飞琼独自
兀立在雪地中,目睹两人奔来,不由露齿嫣然一笑,以手指示意两人噤声。赵春
城身形顿住,低声道:「何故放出流星火焰?」

  许飞琼道:「我们攀上树梢,便知真情。」说着掠向左侧一株参天古柏前,
冲霄拔起,落足树柯上揉上树巅。赵春城萧文兰必知有异,先後爬上树顶,藉浓
翳柏枝蔽身。

  许飞琼纤指一指,柔声道:「星弟你瞧。」

  赵春城循指一望,只见一片银白皑皑雪崖下睡著一蓝袍老,面如紫铜,鹰鼻
海口,绕腮一部钢髯,秃额白眉,臂长及膝,十指盖着长长利爪,一切均异於常
人。在老者身前弃有两具尸体,开膛摘胸,雪地上染污鲜红血迹,触目惊心。萧
文兰骤然低呼道:「老怪物是何来历?琼姐必然知晓。」

  许飞琼微颔螓首道:「老魔头乃天外三凶中老夫兀繁,自称白眉叟,心性暴
残狠毒,全凭喜怒行事,癖嗜人心鲜血,食後昏昏如睡,耳目特灵,尤以嗅觉奇
佳,一二十丈方圆内能嗅觉有无生物存在,是以我离之甚远,放起流星火焰,万
一他若惊觉,可及早逃避。」

  萧文兰道:「老怪物不曾惊觉么?」

  许飞琼摇首道:「未曾。」

  赵春城道:「琼姐召小弟前来必有缘故?」许飞琼道:「天外二凶多年未现
身江湖,再出必有缘故,三凶并不同衷相济,喜各行其事,我想白眉老魔在此安
眠,谅是在等候什麽武林中人聚议。」

  蓦地,天外忽传来一声刺耳长啸,声澈云霄。赵春城三人不禁一怔,聚精会
神,凝视啸声传来方向。只见雪野尽头现出一个黑点,疾如飞星掠来。白眉老魔
似为啸声惊醒,两臂伸欠了一下,霍地跃起,两目暴张,逼射出两道慑人寒芒。
那条人影如飞掠至,是一面目惨白的少年,目光巡视了周近一眼,愕然道:「恩
师,你又犯戒了麽?」

  白眉叟凶眼一瞪,冷冷喝道:「免崽子,你倒管起为师我来了,为师怎么犯
戒?」

  少年道:「恩师出山之际,曾应允过不吃活人的心,其实恩师已甚久不食血
腥,但眼前……」

  话尚未落,白眉叟已自厉声喝道:「混帐,为师只应允不吃活人心,却未说
过不吃死人心,你胡说什麽。」

  面目惨白少年,脸色更显得不自然,朗声说道:「两具尸体死前都是活生生
地,怎可说是死人?」

  这句话非但未曾触怒白眉老怪,反而面现笑容道:「你倒神目如电,我老人
家不说,你也万万不知,这两人都是死囚牢中死囚,迟早都要死,反不如让我老
人家饱啖口福。」倏又面色一寒道:「你办的事怎么了?」

  面目惨白少年恭谨道:「办妥了。」说着望了望天色,接道:「他们也该快
来了。」白眉叟鼻中冷冷一哼,道:「你带了食物麽?」说著慢慢坐了下去。

  少年面泛一丝笑容,揭开长衫,解下一布包。解开蓝布包袱,现出一只烧鸡
及十数个热腾腾的馒头。白眉叟笑道:「好。」两只鸟爪伸出,一手抓起烧鸡,
一手抓起馒头,咧开血盆大口,咬下一大块鸡腿,咀嚼有声。

  少年想似长途跋涉,疲倦异常,盘坐於地,瞑目行功运气调息。许飞琼三人
藏在树顶,一瞬不了,察视究竟。萧文兰低声道:「小燕珊珊姐妹,琼姐追上了
没有?」

  许飞琼望了赵春城(严晓星)一眼,嫣然笑道:「她们只觉对不起星弟,深
感歉疚,坚欲离去,见了其师罗刹谷主再作计议,其实仅凭陶胜三临终遗言未必
可靠,即是真情,也许陶泰麟为主凶胁迫所致。」说著又是一笑,道:「我觉得
她们留此与其心存芥蒂,使友谊上蒙上一重阴影,反不如离开的好,日後自有水
落石出之时,是以我才未坚留她们。」

  萧文兰道:「这样也好,只是苦了星弟。」

  赵春城皱眉道:「你们总是爱打趣小弟。」两女相视一笑,不再言语。

  约莫半盏热茶时分过去,忽听得一阵衣袂振风之声传来,只见东向现出八条
身影,快步如飞奔向白眉叟坐处。八人穿著不一,均以黑巾扎额,覆戴一具鬼脸
壳,使人难以分辨。那少年一跃而起,抱拳笑道:「八位真是信人,时刻丝毫不
差。」八人默然不语,寒风中卓立,衣袂飘风瑟瑟作响。

  白眉叟丢弃手中最後一块鸡骨,道:「老夫以息隐之身再出江湖,有烦相助
一臂之力。」

  只听一苍老语声道:「不敢,我等遵守昔日诺言,但仅限一事。」

  白眉叟阴阴一笑道:「这个当然,老夫仅相求能够取得骊龙谷藏珍。」

  八人似感一怔,突闻一尖锐语声道:「如此说来,阁下定然取得藏珍图参悟
玄奥了。」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倘真如尊驾所言,老夫又有何求。」

  一人冷笑道:「这岂是仅仅一事。」

  白眉叟怒道:「江湖中事,纷岐庞杂如非棘手难办,老夫怎能相求八位,最
终目的老夫只求取得藏珍,不论八位择何手段。」

  赵春城低声道:「不好,小弟为了此事费了甚多心血,筹谋甚久,岂容横生
枝节?」身形一跃电泻落下,揉身矮伏,蹑望近前。

  二女不禁为严晓星之危,芳心忐忑不宁。赵春城身法迅快,瞬眼已距白眉叟
十丈远近。突听苍老语声又起,道:「可否让我等慎重考虑後再作决定。」

  白眉叟目中凶光逼射,慑人心寒,倏即收敛,哈哈乾突两声道:「老夫同意
你等请求,但时刻无多,老夫尚有要事待办。」

  几人缓缓坐下绕成一圈,用蚁音传声商谈。白眉叟师徒两人亦瞑目定息。赵
春城取出一粒菩提珠般大小,淡白色小珠以暗劲弹出,在八人坐处上方自动爆裂
散出淡淡香雾。藉着寒风飘散,赵春城连续弹出十数影,在不同方位爆散。那香
味甚淡,送入十人鼻中。白眉叟十人神智恍惚,昏昏欲睡。

  赵春城疾如电射扑出,取下八人面上鬼脸,仔细端详,熟记八人貌像,并搜
觅囊中之物,在八人身上做了一处暗记,将面具依然戴上。再搜觅白眉叟师徒两
人全身上下。盏茶时分过去,那淡淡幽香为寒风吹送得无影无踪,十人逐渐在恍
惚中恢复神智。

  赵春城已疾逾闪电掠回树顶,只听白眉叟沉声道:「八位想已作了决定,不
知可否相助。」

  八位虽感觉微微有异,却疑心白眉叟暗施手脚,俾能迫使就范,不禁激动愤
怒,暗中提紧一口真气,搜官过穴,只觉阴阳上气畅通无阻,目露诧异神光互望
了一眼。苍老语声答道:「好,我等应允相助阁下取得藏珍,但不容掣肘驱迫,
亦不接受其他任何条件,我等可任意行事。」

  白眉叟哈哈大笑道:「诸位言出如山,决无反悔,老夫更有何求。」说着右
臂一牵其徒,双双冲空,丸掷星射而杳。

  八鬼脸人目送白眉叟师徒形踪杳失後,相偕离去。在八人离去之後,许飞琼
嘬嘴放出一声鸟鸣,空中突降下一只白鹤。鹤性通灵,许飞琼嘱咐了几句振翅噗
噗,冲入云霄而去。三人赶返石室,陶胜三尸体已清除,淮上隐叟祝秋帆及偷天
二鼠、病金刚孟逸雷四人在石室中聚谈,桌上暖有壶酒及山珍野味。

  严晓星一言不发,命二女移去酒菜,索来文房四宝,濡笔挥毫,沉思绘出八
人形貌。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一生遍历名山大泽,见多识广,交往之人上至达官
贵宦,下至凡夫走卒,不知凡几,四道锐利眼神凝注在八帧绘橡上。

  祝秋帆道:「二位足迹满天下,见识极广,这八人老朽一个不识,二位是否
认出他们来历。」

  吕鄯茫然摇首,答道:「恕吕某眼拙,实想不出武林中有此……」说此忽惊
噫一声,接道:「老二,你瞧。」手指著一帧绘像。

  那是一个清瘦颔下无须老者,蓄发仅长三分,吕鄯道:「此人似是和尚,久
未剃头是以发长三分,面像甚是稔熟,但一时间却想他不起,老二你仔细想想在
何处见过。」

  姜大年双眉蹙在一处,凝视绘像沉思。石室中寂静如水,呼吸可闻。良久,
姜大年双眉一振,面现惊喜之容,叫道:「哈,姜老二想起来啦,七年前中秋月
明之夜,我兄弟俩为追杀淫贼采花蜂蔡章,易容改装成为采药山民,深入五台,
追觅两日一夜,毙之在龙蟠石下,因乾粮已罄,久未进食,抵寺来求食并投宿一
夜,我等在香积厨隔邻一间客室中,送食之俗僧不就是他麽?」

  吕鄯略一思索,道:「是极,我俩与此僧尚晤谈甚久,只觉俗不可耐,语多
愚痴。」

  祝秋帆道:「看来我等必须前往五台一行了。」

  吕鄯答道:「这个当然。」

  蓦地,室外长空忽随风传来一声鹤唳。许飞琼疾若闪电般掠出室外,只见一
粗眉大眼,肤色黧黑中年汉子与一只朱顶白鹤立在雪地中。那中年汉子目睹许飞
琼,笑道:「师妹,愚兄奉师尊之命带口信转致师妹,白眉老怪师徒似欲往五台
而去,那八面戴鬼脸江湖人物四散走去。」

  许飞琼惊喜於色道:「师尊现在何处,他老人家为何知情?」

  中年汉子笑道:「师父与愚兄路经丛林中,无意中发现白眉老叟师徒形踪鬼
祟,似在等候什麽人,是以就地隐藏察视究竟,果然不出师父所料,林外只见八
个带鬼脸面具武林高手进入,聚坐一处低声商议,半个时辰後八人倏地立起,互
道珍重,俟开春後行事,四散离去。」

  白眉叟师徒疾闪现身,面现得意阴笑,其徒问道:「我等现欲何往?」白眉
叟道:「行事之前,必须澄清数点疑虑,才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为师意欲去五台
一行,但也不急在一时。」言毕师徒出林而去。

  许飞琼道:「只有这点麽?恩师怎知小妹急欲知他们行踪?」

  中年汉子笑道:「还不是从雪儿身上猜出。」

  许飞琼摇首答道:「雪儿虽通晓人言,却无法说出,焉知小妹不是命雪儿查
明恩师行踪麽?」

  中年汉子似不胜惊愕,叹息一声道:「难怪师父最锺爱师妹常赞师妹,心细
如发,料事百不失一,恩师发现八人聚坐一处时,竟脱下面具,但看不真面貌,
年岁均在六旬开外……」

  许飞琼娇笑一声道:「恩师目光锐利,能在黑夜见物,那有瞧不真之理,不
过无法辨识是何来历罢了。」

  中年汉子摇首笑道:「鬼灵精,愚兄真服了你啦,师父虽无法辨识他们的来
历,却从他们嘴唇翕张动作,了解他们所说的话。」

  严晓星与偷天二鼠及准上隐叟祝秋帆萧文兰已出得室外,倾听他们说话。许
飞琼道:「他们说什麽?」

  中年汉子答道:「其中一人谓我等早年欠了白眉老怪救命恩情,自然须知恩
图报,力助其成,但不可掀起血腥杀劫。」

  另一人道:「你莫非已想出一个万全之策?」

  那人答道:「藏珍图有二,缺一不可,其中一幅虽为无极帮主得去,却无异
废纸,我等应抢先将另一幅藏图攫在手中。」

  「另一幅现在何处?」

  「江湖谣言纷歧,有说无极帮主故布疑阵,使武林人物产生错误感觉,坚信
另一幅落在神木令主者手中,藉以远祸,俾可从容不迫觅取骊龙谷藏珍,另一说
法系落在偷天二鼠手上,但这二种说法均不可能。」

  「此话何解?」

  「神木令主者之说纯属无稽,我不信神木尊者有传人,但此人必是无极帮之
仇家,我等只要找出此人真正来历,此事便可迎刃而解。」继而又面现苦笑的说
道:「此言无异痴人说梦,那有如此容易,倘我猜测不错,偷天二鼠纵未取得藏
图,却必知一丝端倪,我已思出一策,可引偷天二鼠自动登门……」说到此处,
偷天二鼠不禁微微一笑。中年汉子望了偷天二鼠一眼。

  那人又道:「凡事欲速则不达,江湖气候虽较温暖,骊龙谷亦必雪封冰冻,
纵然参悟藏图奥秘,眼前亦属无用,我等暂照原定之计行事。」

  七人表示同意此人所言,另一人却道:「我等与白眉老怪晤面时,突感神智
恍惚,难道老怪在暗中对我等下了禁制麽?但运气行功,搜官过穴,却未察觉有
异,令人百思莫解。」

  只见一人道:「我等均已古稀之年,虽死无憾,既应允白眉老怪所求,绝无
更改,老怪暗中在我等身上下了禁制,无非惧我等背言寡信,其实老怪是枉费心
机。」

  「之後他们各自四散而去。」说完,语声一顿,接著中年汉子望了严晓星一
眼,又道:「八人神智恍惚,恩师谓除了迷魂谷主秘制的迷香丸无此神效,也除
了严少侠外,无法能使陶小燕陶珊珊赠与此丸。」严晓星不禁面色一红。

  祝秋帆哈哈大笑道:「葛天君委实料事如神。」

  中年汉子双拳一抱,笑道:「恩师尚有点苍之行,立待回命,在下就要告辞
了。」转身疾奔如风而去。

  五台,大雪封山,万径人踪灭,似一片琉璃世界。山道上忽现出一个青衣短
装汉子,背戴长剑,健步如飞循白云寺登上崖去。崖後突传出一声响亮的佛号:
「施主请止步。」只见屋後闪出一身躯高大中年僧人,手横着镶铁神杖,面色沉
肃,道:「掌门人有命,本派不能卷入江湖是非之中,是以劝阻武林朋友登山来
访,施主请回去吧。」

  青衣汉子笑道:「大师奉命劝阻,事有碍难,在下无法勉强,但在下并非江
湖人物,奉命有要事面谒贵掌门。」

  高大僧人冷哼一声道:「施主这般装束,那份高绝的轻功,倘谓并非江湖中
人,岂能令人置信。」

  青衣汉子冷笑道:「大师枉为佛门子弟,断章取义未免不智,难道略具武功
就可断言身在江湖麽?」

  高大僧人不禁为之一呆,高声喧道:「阿弥陀佛,施主这般强词夺理,志在
什麽?」

  青衣汉子朗笑道:「在下奉命须面谒贵掌门。」

  「为了什麽?」

  「奉命投柬,书信中在下恕难测知。」

  「奉何人所命?」

  青衣汉子面色一冷,沉声道:「法不传六耳,大师请勿强人所难。」说著双
拳一抱,道:「请大师让开一条道路来。」

  高大僧人面有愠色,道:「本山戒备森严,由此入山至掌门人处,共有廿一
处关卡,施主纵有一身高绝武功亦难安然到达。」

  青大汉子道:「若贵派存心掀起一场杀劫,在下也就不再多言了。」

  高大僧人沉声道:「施主存心要闯山麽?」

  「正是。」

  高大僧人道:「如此恕贫僧得罪了。」挥动禅杖,一招「屏封云山」,啸风
如雷,幻出一片如山杖影,阻住去路。

  青衣汉子话未出口,肩上长剑电闪击出,寒在一点投入杖影中,叮的一声,
如山杖影立时敛消。只听高大僧人闷哼出声,身形踉跄倒退出数步,一柄禅杖脱
手飞落,叭的一声大响,插在雪土中。青衣汉子身形如鸟腾起,越过那座冰崖,
瞬眼已远在十数丈外。高大僧人不禁震怒异常,振吭发出一声长啸。

  啸声激越,四山鸣应不绝,引发一处雪崩轰隆雷鸣,远处只看见雪尘奔空如
雾,宛如山海倒泻,威势骇人。青衣汉子充耳不闻,视若无睹,一劲飞驰腾跃。

  奔出约莫五里之遥,山道转弯处突涌出一股强猛如山的潜劲,随即响起一声
佛号,道:「施主仗剑闯山意欲如何?」只见眼前人影疾闪,掠出五个僧人。

  青衣汉子喝道:「在下奉命投柬求见贵掌门,贵山乃十方胜地,任人登临瞻
仰膜拜,为何拦阻在下?」

  中立一长须老僧微微笑道:「本山虽不禁登山游客,但奉命拦阻江湖中人,
此乃不得已之举,望施主见谅,请问施主奉何人之柬须面见敝掌门?」青衣汉子
似不愿硬闯,面有难色,略一沉吟道:「无法宣泄出口,大师如能守密,在下可
取出大师过目。」

  老僧哪有不知青衣汉子弦外之音,四面望了四周一眼,四僧立即会意,身形
疾闪隐去。青衣汉子微微一笑,伸手入怀,在贴身怀中取出一封厚大密缄,缄口
上尚有火漆朱印。老僧接过端详了一眼,不禁面色大变,忙送还青衣汉子手中,
道:「贫僧多有得罪,施主请随贫僧登山。」[/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17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14章 龙虎风云会五台

  五台掌门维摩上人居於万佛阁上,禅课既罢,独坐蒲团上定息,忽闻一声清
罄送入耳内,不禁睁目一怔,沉声呼唤道:「雪山。」

  门帘一掀,只见一十四五岁眉清目秀的小沙弥走入,躬身禀道:「巡抚大人
上差求见。」

  维摩上人心神微震,哦了一声,身形缓缓立起,道:「就说老衲出迎。」

  忽闻门外传来朗笑道:「不劳掌门人亲自出迎,只求勿见拒在下这不速之客
就是。」

  维摩上人已自快步出屋,定睛望去,只见一气度严肃,目光炯炯背剑青衣汉
子,岸然巍立在阁厅中央,忙施一稽首道:「不知大人驾临,望乞海涵。」

  青衣汉子微笑道:「不敢。」取出密缄送上。

  青衣汉子接道:「有烦掌门人一阅。」

  维摩上人接过,肃客上座,命小沙弥献上香茗後,再行拆阅,不禁面现难色
道:「巡抚大人之命,老衲怎能相拒,不过本山危如累卵,施主定有耳闻,万一
有甚失闪,叫老衲如何担当得起。」

  青衣汉子微微一笑道:「贵派高僧明月禅师罹受凶邪禁制在下早有风闻,但
身不在江湖,未便过问,抚院之甥乃一文弱士子,借地攻书,与武林纷争漠不相
干,掌门人若然推辞,恐与贵山不利。」说至此色一肃,接道:「其实贵山不必
如此戒备森严,只须暗中监视提防,一则可免滋生误会,消弭伤亡,再亦可判明
敌我之势。」

  维摩上人长叹一声道:「自明月师弟噩耗传来,黑白两道的高手风闻前来者
不绝如缕,老衲不胜烦扰,是以传谕拒见拜山的江湖人物,寸衷良苦,乃不得已
也。」

  青衣汉子正欲启齿,忽地面色一变,右手疾向窗外虚空一拂,觉数根淡白银
芒迅如电射穿破窗纸而出。只听一声惨嗥入耳,接著重物堕地之声。维摩上人面
色激动,大袖一挥,扑下楼去。青衣汉子如影随形而去,掠出楼外,只见一中年
僧人倒在雪地中,面现痛苦之色。

  维摩上人沉声道:「悟通,你未奉老衲之命,私自窥探则甚。」

  悟通道:「贼徒无孔不入,防不胜防,弟子是惧掌门人罹受暗算,故来此偷
窥这位施主。」

  青衣汉子忙向维摩上人示一眼色,笑道:「此乃在下误会了,在下独门暗器
异常辣毒,治疗需费相当的手脚,可否请送入静室中,救人要紧。」维摩上人会
意,转身击敲清罄。

  传罄三响,阁外奔入四个僧人,道:「掌门人召唤何事?」

  维摩上人道:「你们将悟通抬至静室,以便这位施主施治。」四僧领命将悟
通抬起,向阁後走去。

  维摩上人微笑道:「老衲尚未请教施主高姓大名,可否见告?」

  青衣汉子道:「在下复姓南宫,草字子诚,贵派的弟子悟通,似有点不尽不
实,在下以三寸不烂之舌意欲将悟通说服,自吐隐秘。」

  维摩上人肃容谢道:「施主盛德,容後而谢。」南宫子诚问明悟通送往之处
後,告辞离去。

  维摩阁後一片微斜平坦山坡,积雪尺许,晶莹耀目,植有数十株虬柯铁干绿
萼梅,清香袭鼻,沁人肺腑。梅林内建有一幢矮檐精舍,楹梁沐朱,甍瓦琉璃,
檐角飞射,粉壁雪白,建筑小巧瑰丽,雕花长门上悬有一块横匾,墨镌摹临张旭
狂草,「听梅」二字,字体狂劲,龙飞凤舞,大气磅礴。

  门楹两行联语:「弥天雪月空中色,寒夜霜钟悟後心。」

  辞藻清新,意味隽永。雕花长门虚掩著,南宫子诚轻轻推开,只见悟通侧卧
在榻,痛苦不堪,瞥见南宫子诚进入,不禁目露出怨毒神光。南宫子诚微微一笑
道:「黄河远上白云间,青城峨嵋西昆仑。」

  悟通目中怨毒神光突转愕然,道:「玄黄天地。」

  南宫子诚道:「戌亥癸酉。」

  悟通不由泛出一丝笑容道:「原来尊驾是自己人。」

  南宫子诚施展蚁语传声道:「方才不知是本门中人,非如此亦无法取信於掌
门人,帮主侦知有一极厉害对头人物潜迹在五台派内,如不及时除去,日後恐对
本帮大大不利,再风闻天外三凶又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显然有意参与攫夺骊龙
谷藏珍。」

  悟通惊道:「天外三凶。」

  南宫子诚道:「正是,据在下所知,白眉老怪似向五台而来。」

  悟通道:「潜迹在本山对头人物是何来历?」

  南宫子诚道:「这就是在下奉命乔装巡抚大人亲信武士来意,减少对头人物
注意,便於从容侦查此人真实来历。」说着语音略顿,又道:「在下留此尚须甚
久,你我再作商量,待在下为大师取出毒针。」

  时已薄暮,四山苍茫。维摩阁上南宫子诚与五台掌门促膝倾谈甚久,耳闻天
外三凶有来五台之意,不禁面泛忧虑之色。南宫子诚道:「掌门人不必忧虑,邪
不胜正,无极帮主终必授首,抚台之甥杨公子三日後可到达,在下意欲借朝阳寺
香还厨旁一幢独院内作为杨公子栖息之处。」

  维摩亡人诧道:「那地方简陋异常,怎可作杨公子攻书之处?」

  南宫子诚笑道:「在下与杨公子来此实是暗助掌门人,难道尚末瞧出麽?在
下更不愿为掌门人引来无谓烦扰。」

  维摩上人不禁恍然,合掌称谢,命小沙弥引南宫子诚前往朝阳寺而去。南宫
子诚一至室中,便脱衣而睡,灯火如豆,昏暗阴沉,户外寒风怒吼,涛嚣如潮。
他拥被而卧,胸中波涛起伏,前尘往事纷至杳来,一一现诸于眼帘,只觉人生如
寄,不由轻声感喟道:「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胸中感触艮多,
怅惘万千。

  蓦地——一条迅快人影在窗纸上掠过,南宫子诚暗道:「莫非他已经返回了
麽?」一跃而起,悄无声息的启开房门一线,疾闪掠出,仗著夜眼,蹑入香积厨
下。

  只听呀的一声木门推开响後,接著灯火一闪,一个沙哑语声道:「百能师兄
是你回来了麽?」

  「正是,你还未入睡么?哎,雪应寒天,这段山路,委实难摸。」

  南宫子诚耳闻语声,不禁心头中一喜,暗道:「偷天二鼠料得不错,果然是
他。」不愿再作窥听,疾返房中。

  一觉醒来,天色已是大白,寺僧送上茶水早饭。早饭甚丰,一盘热腾腾馒头
及一大碗小米稀粥,四碟小菜,松菰拌笋片,花生仁,酱瓜,盐菜心。南宫子诚
只觉素鲜可口,不到片刻风卷云扫而尽,换上一袭棉袍信步走出寺外。寺外一畦
翠竹,摇曳生姿,雪地辉映,别有情趣。

  他徘徊於翠竹间,负手低吟道:「香山仙子孤山癖,爱种梅花映明月。花香
月色两空蒙,更借琅玕点幽碧。带雨遥分前浦云,当窗漫凿峰头石。移来细细记
南枝,种去箫箫映香雪。移时雨候种时晴,透岭披峦月重白。初照挥锄若有神,
再照清标次第出。一株新栽鸾凤翮,两株对无蛟龙立。三株四株几十株,影摇星
斗天文坼……」

  忽闻林外赞道:「好个影摇星斗天外坼,阁下雅兴逸致不浅。」

  南宫子诚转面望去,认出是冷面秀士庞雨生,距冷面秀士五丈开外一列横身
屹立著飞天虎尤盛,追风拐姚东昌,子母神镖程道平三人。他故作不识,抱拳笑
道:「信口胡诌,有污清听,阁下可是维摩上人同道至友麽?」

  冷面秀士微笑道:「在下庞雨生,与五台掌门乃方外之交,尊驾台甫可否见
告?」

  南宫子诚佯作愕然动容,道:「原来就是卓著盛名的冷面秀士庞大侠,在下
南宫子诚却非武林中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恕难订交,这两日黑白两道高手均相
继首途五台而来,庞大侠得留神一二。」言毕迳向朝阳寺昂然走去。

  子母神镖程道平冷笑说道:「此人傲慢无礼,待属下教训他。」说着右手疾
扬,一道寒芒应手飞出,破空锐啸,快若奔电。

  镖芒距南宫子诚身後尺许,突自动爆裂,化作九道芒雨,袭要害重穴。程道
平子母神镖武林独步,手法奇奥,一百不失一,故子母神镖之名享誉大河南北。
只见南宫子诚身形疾转,右掌平胸疾划,望外一拜,将袭来镖雨悉数震飞开去,
没於雪地中。南宫子诚慑人目光注视了程道平一眼,发出一声冷笑,转身快步迈
入朝阳寺。程道平面色大变,心中大感凛骇,忽闻身後响起一声响亮的佛号。

  只听维摩上人笑道:「程施主,此人委实招惹不得。」

  冷面秀士诧道:「为什麽?此人是何来历?」

  维摩上人道:「此人乃是大内一等神鹰侍卫南宫子诚大人,一身武学已臻化
境。」

  冷面秀士神色一变,惊道:「宫廷武士难道也插身这段江湖是非麽?」

  维摩上人摇首笑道:「南宫大人非但不过问此事,而且请老衲将朝阳寺划为
禁地,大人说过只要武林中人不危及官庭社稷绝不干预江湖是非……」话声略略
一顿,又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之言,绝不是南宫大人故作傲慢,身分有别,他
岂能与庞施主订交,何况此时此地更有碍难。」

  冷面秀士不禁默然,须臾微微一笑道:「此乃在下自讨无趣,焉能怪得南宫
大人,但南宫大人为何来此?」

  维摩上人道:「南宫大人受命驻晋抚衙门,以为官廷耳目,晋抚清廉正直,
与南宫子诚私交甚笃,其甥明秋入闱,欲借朝阳寺一席之地攻读,南宫大人持晋
抚亲笔手函相求老纳……」

  庞雨生道:「上人惠允了麽?」

  「自无不允之理。」维摩上人压低语声道:「昨晚老衲已与南宫子诚倾谈甚
久,发现此人身怀奇学外,更精擅风鉴,他说老衲煞气直冲华盖,干戈难免,但
可转危为安。」

  庞雨生双眉微微的一皱,道:「他真是晋抚所遣麽?依在下看来,他来历似
谜,未必是真,其中定有蹊跷。」

  维摩上人捋须微笑道:「晋抚系老衲方外至交,笔迹真假哪有不识之理,老
衲更在晋抚衙内与南宫大人数度晤谈,庞施主太多虑了。」一条身影生山崖後冒
起,身法如风掠至。

  庞雨生道:「高少庄主神色匆匆为何?」

  来人却是高雨辰,道:「黑白两道高人均络绎不绝往五台而来,风闻天外三
凶中极难惹的白眉老怪师徒亦在五台山外现踪。」

  冷面秀士神色一变,诧道:「白眉老怪,黑白两道高人相继而来定非无因,
谅掌门人决无不知之理。」

  维摩上人神色平和,淡淡一笑道:「他们与庞施主来意并无不同,明月师弟
离山他往,事前老衲毫无所悉,事後更无所知,江湖谣传,虽言人人殊,但有一
点相同者,就是说明月师弟七人同在一处罹受暗算决非偶然,屠三山失窃藏图,
明月师弟等必然知情,是以连想到老衲身上。」

  冷面秀士道:「此说绝非捕风捉影,来源有自,大师知藏图下落否?」

  维摩上人叹息一声道:「老衲仍茫然无知。」

  冷面秀士道:「在下相信掌门所言乃是实情,但白眉老怪难见信,看来贵山
难免兴起干戈。」

  维摩上人长叹一声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此刻,山道上人影纷纷,
络绎不绝。

  黑道枭雄百足天蜈皇甫炎一行中的数人健步如飞奔行着,皇甫炎只觉畅然无
阻,不禁诧道:「难道五台竟一无戒备麽?老夫感觉其中必有蹊跷。」

  一个身形魁梧紫髯老者道:「武林传言五台已知屠三山失图下落,小心要此
乃无极帮主嫁祸江东之计,看来此行必然徒劳跋涉。」

  皇甫炎摇首答道:「未必见得,维摩秃驴心计深沉,他按兵不动,必暗有图
谋。」正说之间,岔道上忽转上白眉老怪师徒两人,後随貌像狞恶,装束甚奇的
短装矮小汉子四人。皇甫炎不禁面色一变,暗道:「怎么这个老魔头又重出江湖
了?」

  白眉叟瞥明皇甫炎,眼中闪出一抹凶光,哈哈大笑道:「皇甫当家你我久违
了,不料这些年来皇甫当家名动北七南六十三省,真是长江後浪推前浪,一辈新
人换旧人,老夫此次以退隐之身重出江湖,委实自不量力。」

  皇甫炎亦放声大笑道:「老英雄谬奖了,不过话说得不错,目前你我均无望
威风江湖了,据在下所知後一辈人物就有数人身负绝学,你我与他一比,不啻霄
壤之隔。」

  白眉叟目中凶焰逼射,厉声道:「老夫也曾风闻迩来新近崛起几个武林後起
之秀,皇甫当家不妨报上几个姓名,老夫偏要试试他们究竟有何惊人艺业。」

  皇甫炎微微一笑道:「老英雄不问,在下也要告知。」

  白眉叟道:「皇甫当家说出来听听。」

  皇甫炎道:「那蒙面黑衣的自称神木令主者,一身武功尽得神木尊者武学神
髓,更有金刀四煞为辅,不啻如虎添翼。」

  白眉叟冷冷一笑道:「风闻皇甫当家曾与此人相遇。」

  「不错。」皇甫炎道:「但在下敬仰神木令及时抽身而退,却并未印证其武
功。」

  白眉叟诧道:「皇甫当家却为何对此人倍加赞扬?」

  皇甫炎道:「在下并非无的放矢,来源有自,老英雄他日必能遇上此人,就
知在下之言不虚。」

  白眉叟鼻中冷哼一声,道:「老夫定要会会他。」

  忽风送阴恻恻冷笑道:「凭你也配,你与神木令主者会面之日就是你白眉叟
毕命之期。」

  白眉叟厉喝道:「什么人?」四外沉寂,寒风飕飕,杳无一人。

  皇甫炎道:「今日五台风云聚会,黑白两道朋友不约而同赶来,老英雄欲显
露身手,不必急在一时,藏头露尾,宵小之辈,胜之不武,不胜为笑,理他则甚
啊。」

  正说之间,山道上忽迅疾如风掠上数条人影,为首者正是钱百涵。钱百涵与
白眉叟擦身而过,他见得白肩叟长像甚怪,不禁多望了一眼。白眉叟鼻中微哼,
倏地长身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往钱百涵後抓去。

  钱百涵似脑後长了眼睛一般,上半身陡地望前一冲,旋身疾转,右足踢出,
一式「撩云飞星」,带出一缕劲风踢向白眉叟会阴穴。他不但身法奇快,而且玄
奥疾厉,攻其必死之要害重穴,白眉叟的心中大为凛骇,猛地缩腹挫腰,两足一
点,飕的潜龙升天拔起。只听钱百涵冷笑一声,转身往五台一座高峰奔去。白眉
叟身形飘落,面色铁青。

  皇甫炎笑道:「这位少年是在下方才所说的几位武林後起之秀其中之一。」

  白眉叟厉声道:「他是谁?」

  皇甫炎道:「此人自称神木尊者再传弟子,名唤钱百涵。」

  白眉叟不禁一怔,道:「怎麽有两个神木贼秃传人?」

  皇甫炎道:「二者之内必有一真,但不论是真是假,他们两人均非弱手。」
白眉叟来时一腔狂傲气焰为之稍敛,暗感百足天蜈皇甫炎并非故作危言,不禁嘿
嘿冷笑。

  皇甫炎知他色厉内荏,不由含笑道:「大人不计小人过,咱们走吧。」人影
如飞登山而去。

  五台山谷中金钟传响,回波不绝,维摩上人将碧虚岩敬福寺辟作了迎宾待客
之所。敬福寺占地甚广,房舍甚多,尤其寺外聚星坪平坦辽阔,春暖花开之际,
眺览四山云起,绿碧香翠,天风送涛,松竹摇曳,令人神醉。朝阳寺内南宫子诚
壮门不出,阅卷吟哦。

  蓦地——门上传来击敲声响。南宫子诚道:「什么人?」

  只听响起悟通语声道:「贫僧悟通,特来拜谢不杀之德。」

  南宫子诚离座而起,拔开未拴,示一眼色,禁悟通不慎多言以免形迹败露,
含笑延入内面,道:「在下冒昧失手,只是愧疚不胜,大师何出此言,岂非使在
下无地自容了麽?」

  悟通转身掩好木门,突压低语声道:「今日本山到得武林高手着实不少,掌
门人命贫僧转致大人,人无害虎意,虎却有害人心,嘱大人留神一二。」

  南宫子诚微微一笑道:「这个自在意料中,在下胸有成竹,无虞来犯,倒是
本帮是否另有人乔装混在群雄中?他们必有凶危!如不慎恃强出手,不但前功尽
弃,而且恐为本帮带来奇祸。」

  悟通摇首道:「本帮恐无人参与其事,否则总坛必有传讯。」

  南宫子诚面色凝肃,道:「如此更好,但在下所负使命可事倍功半之效,黑
白两道武林高手云集五台,未必同心,有道是薰犹不能同器,一言不合,定然大
打出手,掀起血腥杀劫,那潜迹在五台隐名人物怎能视若无睹?」说此似脑中灵
光一闪接道:「在下意欲今晚去聚星坪窥探群雄举动,或可侦他们真正来意。」

  悟通道:「南宫大人准备只身前往麽?」

  南宫子诚道:「大师必另有高见。」

  悟通道:「大人不可以身涉险,贫道之意宜采观望之策。」

  南宫子诚摇首笑道:「帮主授我全权,见机行事,岂能守株待兔。」说着仍
是微微一笑道:「朝阳寺内外景物地势在下甚陌生,大师可否引导在下一游?」

  悟道忙恭道:「贫僧遵命。」躬身领着南宫子诚走出门外,不厌其详地讲解
寺内景物,逐处游赏。两人转了一圈,由偏殿穿过一道回廊走回香积厨下,南宫
子诚一眼瞧出那老僧蹲在灶孔前生火。

  南宫子诚微笑说道:「在下作客贵山,并非短短时日可了,日後相烦之处必
多,大师可否为在下一一引见?」

  悟通合掌答道:「大人乃本山嘉宾,如有所命,只管吩咐就是,大人未免太
客气周到了。」厨下共有三僧,遂一一引见。南宫子诚知那老僧名百残,丝毫不
形於颜色,偕悟通同返房中。悟通与南宫子诚又坐谈片刻,告辞而出。他一出寺
门,即望寺侧崖底电泻扑下,掠落崖底,只见一幢茅屋结藏於崖石穹窿内,只有
松萝藤蔓密翳,外人无法察觉。

  悟通疾闪掠入,只听一浓重川音苍老语声道:「南宫子诚一无破绽麽?」一
条迅快如鸟般人影落在茅屋屋後,疾闪隐去。

  屋内悟通答道:「此人气度非常,必是帮主亲自所遣,负有极艰钜任务,我
等不能胡乱猜测,自取罪戾。」

  只听又一语声道:「但此事分明内有蹼跷,南宫子诚所说暗语,只有沙舵主
知晓,他必从沙舵主处而来,我等怎未获知沙舵主传讯?」

  蓦地——一道鸽哨尖锐划空,电泻沉落,只见一只白鸽迅如流星穿窗而入。
忽闻哈哈笑声言道:「我等太多疑了,沙舵主传讯证实了南宫子诚本帮内三堂护
法,咱们走吧。」

  茅屋内鱼贯闪出三僧,为首一僧约莫五旬上下,塌额尖颔,豆眼小鼻,貌像
阴骘,身着一袭破旧灰色僧袍,手持一柄青钢禅杖。紧随身後乃一蟹睑的中年僧
人,太阳穴高高隆起,一望而知是个内家高手,肩後斜系一柄连鞘钢刀。

  殿後一僧正是悟通,他们点地欲起之际,忽闻一声阴恻恻的冷笑传来,道:
「果然不出老夫所料,无极帮匪徒竟潜藏在僧侣内,你等还不束手就擒。」

  一条身影疾闪掠出,只见丈外处现出一蓝衫怪人,身长八尺,两道吊客眉高
高耸起,棱眼小鼻,颧骨外凸,獠牙掀唇,双目开阖之间精芒慑人心魄。三僧不
禁面色大变,为首一僧呼地禅杖击挥出,啸风刺耳,势沉力猛。

  蓝衫怪人冷笑道:「老夫要砍断你的右臂。」青霞疾闪,电芒飞奔。只听一
声惨嗥起处,血光迸射,僧人一条右臂离肩飞落,青钢禅杖甩起半空,堕向十数
丈外。

  蓝衫怪人厉声道:「老夫还要取你左臂。」剑扬滚奔,势若奔电。那僧人仅
剩下的左臂应剑落地,惨嗥甫出口际,只见虹飞电卷,一颗秃驴离肩飞起,鲜血
飞溅,喷射如雨。悟通几曾见过如此迅厉剑势,不禁胆寒魂飞,身形一矮,遁跳
而去。

  蟹脸的僧人心神猛凛,大喝道:「朋友,你忒心狠手……」「辣」字尚末出
口,蓝衫怪人已自一鹤冲天拔起,半空中一式「神龙翻云」,头下足上化为苍鹰
攫免扑下,左手五指抓入僧人肩胛骨内,身形沾地即起,挟著蟹睑僧人穿空斜飞
而去……

  南宫子诚独处室中,握卷琅琅诵读:「出岫何幽独,倏然闪碧空。遥分秋水
影,忽度夕阳风。长天不留迹,冷月芳为容。归宿应何在,崆峒第一峰。」悠扬
顿挫,铿锵入耳。

  蓦地,门外响起重物倒地之声,他不禁一怔,启门一望,只见是悟通踉跄仆
地,倏又立起,脸上悸容犹存。南宫子诚惊诧道:「大师遇上何事?」

  悟通便将前情叙出,道:「长身怪人武功辣毒犹自小事,贫僧遁逃之际,忽
感脑後吱吱怪鸣,四面一望,原来是一只通体赤红,长约尺许毒蜈追来,不禁亡
魂皆冒,迳奔来此处,那知青蜈追至寺外竟自动折回。」

  南宫子诚目露迷惘之色,喃喃自语道:「这就奇怪了。」

  悟通道:「何事惊异?」

  南宫子诚道:「此物分明是百足天蜈皇甫炎豢养,但长身老怪何能与皇甫炎
沆瀣一气。」

  「长身怪人是何来历?」

  南宫子诚道:「此人名廖独,一向独来独往,绝不与人共事,貌似中年却已
逾六旬,武功已臻化境,帮主风闻廖独现踪,已传讯在其现踪之处严密注意。」

  悟通面色微变道:「看来廖独已发现本帮隐秘,更认出资僧形貌,如不及时
除去,祸将不测。」

  南宫子诚略一沉吟道:「这话不错,不过廖独绝不致向掌门人当面索人,因
无确切佐证,依在下之见大师不妨避不露面,推称伤重未愈无法行动。」说着,
语声转沉,道:「本帮尚有人手潜迹五台麽?严命不得节外生枝,致误大事。」

  悟通心神一凛,答道:「本帮只贫僧三人在此。」

  南宫子诚面色寒肃道:「大师速离,无事少来此朝阳寺。」

  悟通道:「贫僧遵命。」疾闪出室而杳。

  南宫子诚缓缓步出寺外,迳往聚星坪走去。聚星坪上云集了五湖四海天下豪
雄,五台派在坪上摆设数十桌素宴,并有山泉自酿陈年佳酿,芳冽甘醇。席间最
惹人注目的独数白衣银神龙翱翔师徒三人与北岳名宿虬龙神鞭苍恒毅踞坐一席,
高声谈笑,旁若无人。

  于中龙拈杯就唇,目光不时移向邻席降魔八掌雷玉鸣座上。原来邻席雷玉鸣
偕同其子女雷俊峰、雷翠瑛及东岳高手震天双钩庞琦,混元爪侯迪,神鹰七式廖
独低声谈论。准上隐叟祝秋帆乔装一白发苍苍老叟,迳向白衣银神席上走来,笑
道:「龙老儿,你我又在此遇上了。」

  龙翱翔听出语音稔熟,憬悟出何人,大笑道:「原来是你。」

  苍桓毅道:「这位朋友是谁,可否为苍某引见?」龙翱翔以蚁语传声说明祝
秋帆乃乔装改扮。

  苍桓毅微微一笑,道:「算我有目如盲,罚酒三杯。」连斟三杯满酒仰饮而
尽。

  祝秋帆抢过酒壶,道:「如此好酒,岂能让你糟蹋了。」他们谈笑时,武林
豪雄仍络绎不绝到来,片刻之间,聚星坪上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少说也有百数十
人。

  蓦地——喧嚣如潮语声顿然寂灭,鸦雀无声,松林雪径上突现出天外三凶白
眉叟师徒两人,身後紧随着六个面目阴骘短装汉子,身法飘飘登上聚星坪来。白
眉叟威名如昔,震慑全场。突然响起一声哈哈朗笑道:「好大的威风,却吓不到
你我,来,钱老弟,咱们痛快地饮上几杯。」

  群雄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与钱百涵对坐一席,互举酒
杯一饮而尽,旁若无人。白眉叟目中威凌逼射,面上冷布森厉杀机,朝一张空席
上坐下,招手示意执役僧人过来,沉声道:「老夫愿求贵上一见。」僧人喏喏连
声而退。

  钱百涵忽自言自语道:「既来之则安之,急着见面又有何用,何况五台掌门
未必惧怕你。」

  白眉叟大怒,须发怒张,厉喝道:「小辈多管闲事,稍时老夫定要让你知道
厉害。」

  钱百涵冷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你白眉叟能耐也不过尔尔,倘要动手在
下立即奉陪,不然你乖乖地坐着那儿恭候五台掌门人出见。」

  白眉叟只觉怒不可遏,一个青衣汉子突身形电欺在钱百涵身侧,右手斜切而
下,而指分竖如戟,横戳钱百涵双目。此人出手奇快,迅辣歹毒,错非钱百涵,
非要折在当场。钱百涵冷笑一声,坐式不动,右手疾弧反扣在青衣汉子腕脉上。
克察一声,只听青衣汉子惨嗥出口,一条右臂被生生拧折,血涌如注。

  钱百涵猛一翻身,右足踢出。青衣汉子身形倒撞飞出,捧在白眉叟身侧雪地
上,眼耳口鼻内鲜血齐涌,气绝毙命。[/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17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15章 聚星坪上

  维摩阁突送出三声金钟,钟声悠扬,播回山谷。武林群雄均知五台掌门维摩
上人即要现身出见,这钟声无疑遏阻了白眉老怪一腔怒火,两道炯炯眼神逼射在
钱百涵脸上。冷面秀士冷冷的笑道:「白眉老怪,理亏在你,你门下不该暗算偷
袭,如非钱老弟一身武学旷绝奇奥,岂不命丧五台,我看你还是忍耐的好,否则
一世英名恐付之流水。」

  白眉叟厉声道:「此间事了,老夫与姓钱的小辈尚须一笔清偿血债,没完没
了。」

  冷面秀士大笑道:「那要瞧你是否能活着离开五台再说。」

  白眉叟气极,面色铁青,狞笑道:「老夫还想不出有哪位今日要得了我这老
不死的一条性命。」

  冷面秀士冷笑道:「话不要说得太满,今日尚有两位正主儿未到咧。」

  白眉叟厉声道:「哪两位?」

  冷面秀士道:「无极帮主和神木令传人。」

  白眉叟冷笑道:「浪得虚名之辈,有何可惧。」

  冷面秀士哈哈大笑道:「你比起明月禅师等七人自问何如?」

  白眉叟面色铁青,双肩撼震,只觉肺腑几欲炸裂,但强行抑制着。维摩上人
身著袈裟,神情庄严肃穆,由四小沙弥前导,一踏入聚星坪,即合十躬身,朗声
宣称嘉宾光临,未能一一接待,若有不周之处尚祈见谅等语。

  百足天蜈皇甫炎霍地起立,高声道:「我等冒昧的来访,意欲请问掌门人二
事,望不吝赐告。」

  维摩上人合掌笑道:「老衲当尽其所知相告皇甫施主。」

  皇甫炎道:「掌门人师弟明月禅师罹受无极帮暗算,为何贵派袖手不问?」

  维摩上人道:「何以见得老衲袖手不问,莫非老衲以一派之尊尚须向皇甫施
主请示机宜麽?」皇甫炎万没料到维摩上人当面如此奚落自己,不禁老脸通红,
半晌做声不得。

  群雄亦大感惊讶,均知维摩上人随和平易,恢宏大度,但如今情景与往昔传
闻竟迥若两人,殊不知此刻局势维摩上人倘不用快刀斩乱麻手段,无法绥靖群雄
胸中之疑。只见维摩上人合掌高喧了一声佛号,接道:「老衲此话似说得太重了
点,但求皇甫施主见谅,为了此事老衲心情沉重,日夜焦虑,因兹事体大,如向
武林同道求助,非但徒劳无功,抑且白白牺牲性命,老衲不忍更非所愿。」

  冷面秀士道:「掌门人言之虽是,但据在下所知贵派并无采取任何举措,是
以武林同道均困惑不解,莫非其中另有隐情麽?」

  维摩上人面色一肃道:「庞施主真信那捕风捉影的无稽谣传麽?」

  冷面秀士道:「事出有因,必非无稽。」

  维摩上人面色一沉,道:「佛门中人戒打诳语,庞施主不信,那也是没有办
法的事。」

  忽闻一声豪迈的长笑道:「老朽相信五台掌门之话丝毫不假。」群雄不禁一
怔,循声望去,只见坪端一张空座上,不知何时竟坐着乾坤八掌伏建龙。

  皇甫炎道:「伏老师何以断言不假?」

  伏建龙大笑道:「江湖谣传坚谓明月禅师等七人身怀藏图隐秘,誓不吐露,
才遭此奇祸,五台掌门如果知情怎可安然无事,老朽斗胆放肆一言,说不定那屠
三山失窃藏珍图就在今日在座诸位身上。」

  皇甫炎道:「伏老师何不明言。」

  伏建龙微笑道:「皇甫当家请稍安勿躁,今日之会尚有两个主要人物未到,
他们到时必然明言指出何人。」

  「两人是谁?」

  「神木令尊者及无极帮主。」群雄不禁心神一震,面色疾变。

  伏建龙淡淡一笑道:「如此好酒,诸位岂可有负五台掌门雅意?」

  冷面秀士眉头一皱,道:「伏老师怎知两人必来?」

  伏建龙道:「今日武林,已形成无极帮与神木令传人对抗局势,五台风云际
会,他们耳目遍布江湖,安有不来之理。」说看举杯一饮而尽,旋即目注崖下远
处龙翻石奇景,贻然自得。武林群雄窃窃私议,维摩上人周旋於群雄之间,略略
寒喧数句,迳趋向降龙八掌雷玉鸣席上,相与低声聚商。

  再说伏建龙目凝远处,忽耳闻清朗笑声道:「伏伯父别来无恙。」

  伏建龙不禁一怔,循声望去,只见是丰神俊逸的严晓星,露齿微笑,衣袂飘
飘立在桌侧,霍地立起,面上洋溢著欢愉的笑容,握著严晓星双手道:「贤契,
长远不见,老朽不胜怀念,数日来贤契往何处去?」

  严晓星闻言答道:「小侄需返甘凉一趟,查视当年有无遗下蛛丝马迹,再遵
照伯父所列名单赶往滇西……」

  伏建龙道:「找着了傅骥麽?」

  严晓星面现怆然神色道:「小侄赶到时,傅骥於三日前老病身亡。」

  「可惜。」伏建龙叹息道:「如今贤契意欲如何?」

  严晓星道:「仍旧一贯初衷,依从伯父所列名单逐一访明,他们不过胁从之
辈,只诛元恶,决不妄杀无辜。」

  伏建龙道:「好,贤契气度恢宏,与令尊当年无异,他日必重振雄风,冠冕
武林……」话声略顿,又道:「贤侄可去过双面佛沙嵩庄中麽?」

  严晓星道:「风闻沙嵩已离家赶来五台,是以小侄也来此处,但并无双面佛
沙嵩踪迹。」

  伏建龙略一沉吟道:「匪徒谅非本来面目,贤契稍加留意当不难发现。」

  蓦地——只见一灰抱老僧奔向维摩上人身前,高声道:「禀掌门人,神木令
主人偕同金刀四煞前来拜山。」

  群雄不禁一震,钱百涵神态严肃,忖道:「我倒要瞧瞧,神木令主人究竟是
何人。」

  但闻维摩上人道:「就说本座出迎。」

  灰袍老僧身形腾起,宛如飞鸟般往聚星坪斜坡下小径中落下。维摩上人率同
四小沙弥快步走去。冷面秀士轻笑一声道:「狗眼看人低,神木令主人武功高深
莫测这话,在下委实难信,五台掌门病危乱投医,恐弄巧成拙。」

  突闻一声冷笑传来道:「如果姓庞的不服气,何不让我等大开眼界。」

  冷面秀士四巡了一眼,竟未能瞧出何人说话,目中顿时闪过一抹杀机,阴阴
冷笑了声,不再出言。坡下小径上冉冒起数条人影,正是那维摩上人与神木令主
人并肩走上。神木令主人与外传无异,背插金剑,身着一袭黑衫,首扎纱巾,只
露出两只眼孔,逼射冷电精芒,慑人心神,後随面目森冷金刀四煞,小沙弥四人
殿上。他们一登上聚星坪,却不望群雄走来,迳向维摩阁内而去。

  白眉叟两眼暴睁,怒焰喷射,厉喝道:「站住。」神木令传人及五台掌门似
若无闻,飘飘续望前行。

  白眉叟门下两人霍地拔出肩後兵刃,寒虹疾闪,身形疾提,宛如箭射扑去。
金刀四煞最後一人冷笑一声,旋身塌腰,金刀应手挥出,寒飚如潮,虹飞狂卷,
只听两声凄厉惨嗥,尸横两截,鲜血飞洒,五脏六腑溢出腔外,惨不忍睹。

  群雄不禁骇然变色,震惊那人出刀奇奥迅快,目前金刀四煞之名似凌驾神木
令主人之上,果然不虚。那人一招搏杀白眉叟一双门下後,浑如无事般,面色冰
冷漠然转来疾掠赶上同伴而去。白眉叟勃然大怒,身形缓缓立起。

  只听冷面秀士轻笑道:「老怪,你要动手也不急在一时,只怪你一双门下暗
算偷袭,理屈在你,何必自讨无趣。」

  白眉叟鼻中冷哼一声,复又坐了下去。武林群雄均知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心情只觉无比沉重,片刻之间,聚星坪上沉寂如水。严晓星只觉伏建龙的神态凝
肃,似在沉思作一重大决定,知是神木令主人现身之故,心中暗暗窃笑,殊不知
真正神木令主人就在眼前,当下即道:「小侄告辞了。」

  伏建龙啊了一声道:「贤侄眼前往何处去?」

  严晓星道:「小侄意欲侦觅双面佛沙嵩是否易容潜迹五台山内。」说著,抱
拳一揖,跃下崖去。

  伏建龙枭雄机智,却不料此次为严晓星愚弄於手掌上,严晓星算准五台风云
际会,伏建龙必然莅临,他现踪後,神木令主人与金刀四煞随即现身造访五台掌
门,伏建龙怎么也想不到严晓星与神木令主人其实是二而一,一而二之事。

  蓦地——维摩阁上响起一声金钟,钟声随风播传,荡回山谷,袅袅不绝。群
雄不禁一呆,目光凝视维摩阁,只见庙墙内走出一高大僧人,高声道:「神木令
主人出见武林诸位施主。」随即五台掌门前导,神色恭谨,领著一身黑衣蒙面少
年走出,後随金刀四煞,缓缓走向聚星坪上。

  武林群雄中自动让出一张席面,神木令主人抱拳罗圈一揖,道:「在下一向
不擅辞令,言语耿直,倘有渎犯之处,尚望谅宥,目前无极帮为恶武林,暗算鬼
蜮,防不胜防,如不戮力同心,共歼此獠,祸将不测。」语声平和,却字字句句
清澈入耳。

  白眉叟霍地起立,冷笑道:「阁下真是神木令主人麽?」

  蒙面少年淡淡一笑道:「难道是假的不成?」

  白眉叟道:「那麽就请阁下显示本来面目并叙出神木尊者生平。」

  蒙面少年道:「依在下看来似多此一举,神木令不就是最好证明了麽?」

  冷面秀士突应声道:「在座群雄中有一钱百涵,自称神木尊者再传弟子,请
问阁下作何解释?」

  蒙面少年道:「庞老师是否能证明钱少侠确是先师神木尊者再传弟子,不妨
当着天下群雄面前证实身分来历。」

  冷面秀士不禁脸色一红,正欲言说钱百涵身怀神木尊者遗言被无极帮匪徒窃
去,忽闻五台掌门朗声道:「庞施主,请莫作无稽之言,以免自干罪戾。」此言
一出,庞雨生方欲出口之话,立即咽了回去,两道目光投在钱百涵身上。

  钱百涵朗声道:「区区钱百涵,阁下之言似不信区区乃是神木祖师再传弟子
麽?」

  蒙面少年默然无语,伸手入怀缓缓取出神木令放在桌上,那神木令在洁白雪
光辉映下,山水鸟兽细密纹理清晰异常。他微微一笑道:「钱少侠能答覆神木令
何以到得在下手中?但请莫作荒诞不实之言。」

  钱百涵不禁面有难色道:「这个……这个……」

  冷面秀士不禁气为之结,暗道:「这钱百涵怎麽竟是如此愚蠢,实难相信他
真是神木尊者再传弟子。」

  白眉叟的两道霜眉一皱,高声说道:「阁下今日驾临五台,能否道出真正来
意?」

  蒙面少年道:「方才在下已说明。」

  白眉叟冷笑道:「莫非阁下以神木令的当年威信,约束武林群雄为阁下效力
麽?」

  蒙面少年道:「不敢,神木令乃伸张武林正义之物,我辈习武之人莫不以侠
义济弱为旨,非以威信压榨良善,愿否共赴艰钜,任由自便。」

  白眉叟冷笑道:「老夫就不愿受神木令驱策。」

  蒙面少年笑笑道:「好,在下决不勉强,不过尊驾必须速速离开五台。」

  白眉叟突施声狂笑道:「凭你也敢出此狂言,老夫就是不走你岂奈我何?」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在座诸位如不愿相助在下,亦请即时离去。」聚星
坪上武林群雄几乎有半数不愿接受神木令驱策,却又不愿就此离去。为此,他们
暗怀鬼胎,不动声色,默不则声。

  白眉叟冷笑道:「阁下号令不动,有愧当年神木令威信,阁下危矣。」

  蒙面少年长叹一声:「当年神木尊者先师曾谓你们天外三凶除了刚愎自用,
算不得大奸大恶,所以留下你们三人性命……」语声突然一顿,又道:「话不投
机半句多,徒然枉费唇舌,今日你傲视神木令,谅必有所恃,在下愿领教天外三
凶独门旷绝奇学。」

  说着转身向五台掌门躬身一揖,接道:「神木令无威不立,在下不得不采霹
雳手段,望掌门人见谅。」话落人出,迅疾若电,掠至白眉叟席前。

  白眉叟神色一变,只觉蒙面少年身法奇快无比,心头暗感骇然。突闻一声暴
喝,身影疾扑,双掌推出一片如山潜劲,撞向蒙面少年两肋。距离既近,出手迅
辣,令人无法闪避。只听拍拍两声,蒙面少年肋下已被掌力击实。但闻一声凄厉
惨嗥,那人陡的跌仆在地,翻滚了两下,气绝而死。只见那冷袭之匪徒十指根根
折裂,血涌如往,惨罹蒙面少年内家真气反逆震断心脉。

  蒙面少年冷冷一笑道:「风闻天外三凶及其门下凶残无比,今日一见果然不
错。」

  白眉叟暗怒门下偷袭暗算,自取其咎,虽然如此,他不能有失颜面,自损威
望,身形倏地立起沉声道:「老夫今日愿领教阁下的绝学,口舌之利,智者不足
取。」

  蒙面少年道:「好。」身形一转,快步走在一处空地上。白眉叟随即走出,
两人对面而立。蒙面少年道:「请先赐招。」

  白眉叟鼻中冷哼一声,双掌疾翻,呼的一招「移山撼岳」推了出去。蒙面少
年身形疾晃,让开白眉叟掌势,两指骈戟如剑,疾点向白眉叟肩後。他指法迅奇
神奥,幻出漫空指影,身法如飞,两指不离白眉叟周身重穴。白眉叟武林巨擘,
一身武功已臻化境,掌法迅厉,施展七星连环步法,快打快攻,掌势如山,破空
锐啸,丈外四周,雪尘溅飞如雾,威势骇人。

  片刻之间,只见两团人影飞动,分不出孰彼孰此。伏建龙凝神观察双方的拼
搏,只觉蒙面少年武功只仗一个「快」字,并无什麽独特奇奥之处。当然伏建龙
是武林高手,以他眼光看来自无惊人之处,殊不知蒙面少年有意使他坠入陷阱。
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蒙面少年喉中突发出一声清澈长啸,两指迅落,点实在
白眉叟右臂曲池穴上。

  白眉叟身形疾撞出数步,面色惨白,目光怨毒望了蒙面少年一眼,厉声道:
「你我後会有期。」双臂一振,冲霄奔空腾起,其门下亦慌不迭地穿空而出,瞬
眼无踪。

  蒙面少年向群雄巡视了一眼,朗声道:「在下只是恳求诸位相助,但绝不勉
强,五台胜景绝佳,诸位可随意浏览掌门人已准备待客之所,尽一日之期诸位可
从长考虑,明日此刻在下恭候回音。」

  冷面秀士冷声道:「阁下是否意欲将我等软禁在五台?」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诸位去留任便,在下绝不阻拦,但日後诸位如阻得
在下行事,便是仇敌,必杀无赦。」言毕率领金刀四煞走向维摩阁而去。

  五台寺僧纷纷送上寿宴。这时武林群雄一个未见离去,暗暗思量,判明利害
得失以定行止。伏建龙在武林中结交甚广,自动趋往雷玉鸣席上寒暄言谈……

  白昼易过,转眼暮霭深沉,寒风刺骨。一条黑影落入龙翻石丛中,正是那乾
坤八掌伏建龙,低声道:「贤昆仲来了麽?」

  一座嶙峋怪石之後,突闪出丰都双判田敦明田敦义,双双抱拳躬身道:「伏
大侠别来无恙。」

  不远处却有一双锐利眼神注视着三人,不言而知正是严晓星。严晓星暗道:
「难道伏建龙竟不是无极帮主麽?」脑中灵机一动,恍然大悟,敢情丰都双判也
不知无极帮主真正面目来历,倘伏建龙真是无极帮主,那伏建龙心机之阴沉委实
无与逾比。

  只听田敦明道:「伏大侠是否已辨识神木令主人真正来历?」

  伏建龙摇首叹息道:「与老朽原来臆测判然有异,那严晓星并非神木令的主
人。」

  田敦义道:「何以见得?」

  伏建龙道:「神木令主人与金刀四煞现身之际,严晓星就在老朽身旁。」丰
都双判不禁一怔。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神木令主人与白眉叟拚搏时,老朽察觉神木令主人武
功并无什麽出奇之处,只不过巧快迅捷,分寸拿捏极准,白眉叟大意疏忽致遭败
绩。」

  田敦明道:「莫非他有意令人高深莫测之感。」

  伏建龙摇首道:「此乃一举成名之良机,岂可平白让他失去,看来未必,不
过老朽意欲潜往维摩阁上窥察或可判明其来历。」

  田敦义面色微变道:「伏大侠岂可轻身涉险。」

  伏建龙笑道,「无妨,老朽与贵上相交莫逆,受人之托当忠人之事,老朽胸
有成竹,定可安然脱身。」说着从石下取出一身黑色宽大皮裘,由头上套下,毛
茸披拂,神似一具黑色巨猩,身形一跃,划空疾闪而去。

  维摩阁内灯火如昼,内外一无戒备,伏建龙如入无人之境,他贴身楹梁上,
点破一孔棉纸,室内情景一览无遗。只见室内蒙面少年与五台掌门对首而坐,高
声倾谈。五台掌门捋须长叹一声道:「明月师弟惨罹此祸,老衲迄今未明其故,
亦曾遣人下山多方侦觅真象,竟未寻出丝毫端倪,故此恳求施主施展旷绝奇学解
救明月师弟,或可从明月师弟口中获悉内情。」

  蒙面少年摇首答道:「恕在下无能为力,明月禅师罹受的手法异常奇奥,若
妄行解穴,体内阴阳二气逆冲,内腑寸寸迸裂而死。」

  五台掌门目露黯然神色道:「如此说来明月师弟是无救了。」

  蒙面少年道:「那也未必见得,解铃系铃人,我等着制伏无极帮主,未始无
望。」

  五台掌门道:「阁下谅胸有成竹,胜算在握。」

  蒙面少年道:「同衷相济,必底於成,在下筹算已久,若二策可行,不难事
半功倍。」

  「请问哪二策?」

  蒙面少年道:「釜底抽薪,使无极帮主孤立,途穷力拙,逼其束手成擒,但
此策言之甚易行之却难,此为下策。」

  五台掌门道:「请问上策?」

  蒙面少年略一沉吟道:「必须先寻觅屠三山那份藏图为何人得去。」

  藏身楹梁上的伏建龙闻言暗感惊诧,忖道:「难道他未受得那份藏图?」

  只听五台掌门道:「武林盛传屠三山藏图为施主获得。」

  蒙向少年道:「那是无稽之言,如何可信。」

  五台掌门愕然久之,微微一笑道:「施主必侦知窃取藏珍图是何人所为,可
否见告?」

  蒙面少年摇首叹息道:「为了查访此图下落,在下费尽心机寻到偷天二鼠及
逍遥太岁冯老英雄等有关之人,均否认获得藏珍图,但不言而知无极帮主亦未到
手。」

  五台掌门道:「施主之言必然有据,可否请道其详。」

  蒙面少年道:「在下于骊龙谷四外布下耳目,无极帮并未遣人来骊龙谷觅察
藏珍确处……」说着,心中似有感触,长叹一声,接道:「但此事大出在下意料
之外,在下原以为盗图之人自忖只身难以成事,必持图相求武林中卓著盛望的名
宿,或千方百计寻觅在下,哪知数月来竟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看来此人必是心机深沉之人。」五台掌门道:「但施主即是获有此图,无
法取得无极帮帮主手中持有那幅,亦如同废纸一般。」

  蒙面少年颔首道:「掌门人所言虽是,但从目前情势发展,那幅藏图如为在
下所得,倘不出在下所料,无极帮主必自动寻来谋取合作之策。」

  五台掌门人意似不信,诧道:「这是何故?」

  蒙面少年道:「请问掌门人,无极帮主算得上武林中巨邪凶擘麽?他犯了什
么罪大恶极之行?」

  五台掌门闻言呆得一呆,答道:「虽算不得巨邪凶恶,但敝师弟明月……」

  蒙面少年忙道:「其中必有缘故,在下未便遽下断言,但在下数月来奔走江
湖,偶然发现一项重大隐秘,武林中集聚了一股暗流,欲图霸武林,欲以无极帮
取而代之。」

  五台掌门闻言惊骇不胜,道:「此人是谁?」

  蒙面少年摇首道:「恕在下未知,但首蒙其害必是无极帮无疑,据在下所知
他们将采暗杀手段,翦灭无极帮内高手,此刻无极帮主或已知道祸在眉睫。」

  「知道什麽?」

  「沙河镇双面佛沙嵩乃无极帮冀西晋东分堂,数日前庄中党羽俱遭毒手,沙
嵩及其家小亦遭掳去,在下去迟一步,无法追踪。」说著太息一声道:「骊龙谷
中藏有一册武功秘笈,内载武学俱是现已失传之秘,如落在正派高人手中,则不
胜幸甚,否则,武林中必将掀起腥风血雨,惨遭浩劫。」

  五台掌门忽道:「老衲有一事相告施主,敝山朝阳寺内有一大内高手南宫子
诚借住。」

  「南宫子诚。」蒙面少年诧道:「大内高手借住贵山,其中必有原因。」

  五台掌门摇首答道:「并无隐倩,南宫大人奉晋抚之命恳求老衲允其内侄借
住朝阳寺攻书,俾使明秋入闱应试高高得中……」说至此语声略顿,又道:「南
宫大人武功高深不测,才智谋略无一不高,但官府中人不得涉身江湖是非中,老
衲偶与其闲谈江湖中事,他弦外之音似知屠三山失去那幅藏图下落。」

  「什麽?」蒙面少年似惊喜不胜,道:「有劳掌门人拜问该图下落,则武林
不胜幸甚。」

  五台掌门面有难色,摇首道:「南宫大人不愿惹事生非,老衲曾问及此图下
落,南宫大人竟顾左右而言其他,是以老衲不便再问下去,目前他将朝阳寺划为
禁地,不过施主以神木令主者求见,或可破例得晤。」

  蒙面少年立起,朗声道:「有劳掌门人领在下一往。」两人联袂的离了维摩
阁,走向朝阳寺。

  伏建龙暗蹑两人之後,只见蒙面少年与五台掌门尚未临近朝阳寺山门,突闻
一声大喝道:「何人来此?」继又惊噫一声道:「弟子不知掌门人驾临,望乞恕
罪。」门内疾步迈出一五旬馀僧人,合掌躬身施礼。

  五台掌门道:「南宫大人在麽?」

  那僧人哦了一声道:「南宫大人离寺他游了。」

  五台掌门愕然道:「他竟离寺了麽?」

  僧人答道:「正是,南宫大人说武林人物纷纷拜山聚集,必有重大事故,官
府中人不便预闻,更须避免无谓烦扰,是以离寺游赏本山绝顶胜景,但今晚四更
时分必回。」

  五台掌门略一沉吟,转面向蒙面少年道:「你我可否五鼓时分再来?」

  蒙面少年颔首微笑道:「唯掌门人之命是遵。」转身与五台掌门相偕离去。

  一条庞大黑影疾翻入朝阳寺内,黑毛披拂,目光炯炯如电,令人不寒而栗。
蓦地——又是一条庞大身影由夜空中疾泻落下,身形现出正是那白眉叟。只听白
眉叟发出一声阴恻恻冷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只有老夫知
晓尊驾来历。」

  伏建龙闻言心神猛震,怪笑道:「不妨说出老夫听听?」

  白眉叟沉声道:「倘老夫料测不舛,尊驾必是……」说此语声一顿,四巡了
一眼,接道:「无极帮主。」

  伏建龙冷笑道:「胡说,老夫如是无极帮主,此刻怎容你活命。」

  白眉叟狞笑一声,道:「尊驾好狂妄的口气。」说著手出如风,五指挟著一
股凌厉的罡煞抓向伏建龙胸前。伏建龙倏地一鹤冲天拔起,曳空电射穿出寺外。

  白眉叟大喝道:「哪里走?」如影随形拔起,追踪而去。两人身法迅快,转
瞬之间,已掠出五六里外,到达一处危崖之上。

  伏建龙忽转身冷笑道:「白眉老怪,你只道老夫真惧你麽?」说时右掌疾弧
推出。

  白眉叟只觉对方掌势奇诡,轻如棉絮不带丝毫力道,竟然无法闪避,不禁出
掌封架而去。伏建龙轻轻一笑,快攻十三掌,招招俱是奇诡不测,攻向意想不到
部位。白眉叟失去先机,章法大乱,竟闹得手忙脚乱,顾此失彼,心神大惊。

  伏建龙目光中泛布森厉杀机,阴阴一笑道:「老怪,还不纳命来。」白眉叟
虽险象环生,但自恃功力深厚,对方必无法伤他的性命,突鼻中随风送入一缕异
香,头目微生晕眩,不禁大惊,猛感两腿一软,叭哒摔跌在地。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白眉老怪,你恶贯满盈,终有身受惨执之日到来。」
说著取出一柄短剑,目露凶光,厉声道:「老夫要将你五处主经割断,受尽酷刑
才任你死亡。」手腕震处,幻出一片耀眼剑花。

  白眉叟厉喝道:「且慢。」

  伏建龙不禁一呆,道:「你希冀图免一死麽?」

  白眉叟道:「老夫年逾耄耋,何惧一死,只未免败得不甘。」

  伏建龙失笑道:「你道老夫施展暗算才有此败麽?试问丧生在你手下的江湖
人物不知凡几,而且惨遭生啖活吞,他们死得甘心麽?」

  白眉叟不禁语塞,乾笑两声道:「老朽练就一身铜筋铁骨,百毒难侵,阁下
迷魂毒香不知何物,能使老朽真气松散无法复聚,此乃命也,夫复何言。」说着
长叹一声。这声长叹含蕴著无比凄凉愤怨,宛如巫山猿啼动人心弦。

  伏建龙道:「你长叹为何?」

  白眉叟说道:「普天之下,能置老朽死命之人,寥寥可数,阁下如能见示来
历,老朽死当瞑目,如老朽所料不差,阁下当是那无极帮主。」

  伏建龙笑道:「老夫方才已说过并非无极帮主,但请问除了无极帮主外尚有
何人能置你死命?」

  白眉叟道:「除了无极帮主外,就数神木尊者与屠龙居士多手如来三人,但
此三人已归道山,老朽实想不出阁下是何来历。」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殊不知江湖之大,奇人辈出,如今无极帮主尚不敢轻
举妄动,可想而知心有畏忌,你这白眉老怪不知道天高地厚,居然……」猛然省
悟,厉声道:「老怪,你妄念捱延时刻,等候救兵……」

  忽闻身後生起阴恻恻冷笑道:「不错,你猜对了,但省悟得太迟。」

  伏建龙不禁面色一变,身形飘出丈外,迅疾旋身,只见一条黑影如附骨之蛆
跟踪而至,短剑震成一片剑花,护住身形,大喝道:「你是何人?」

  面见站立着,一身黑衣蒙面人,手持一柄泛出蓝汪汪光华钢刀,目光寒锐,
慑人心神。伏建龙认出不是那神木令主者,胆气立壮,冷笑说道:「你这是找死
啊。」短剑疾攻而出。

  夜空划起一片紊乱错综剑芒,挟著悸耳破空锐啸。蒙面人鼻中轻轻发出一声
冷哼,钢刀斜劈而出,呼啸雷奔,刀势如山,迳望伏建龙剑隙中穿入。伏建龙不
禁心头一凛,只觉无法封架闪避,身不由主地倒退出两步。蒙面人又是一刀呼地
劈出,刀势如惊天蓝虹,啸风雷奔。似此刚猛而且奇诡刀法,武林中甚是罕睹。
伏建龙不禁心神大骇,身形一鹤冲天拔起。

  半空中突闻数声大喝,三条黑影扑下,双手齐扬,打出浊天流星子母飞弹,
罩袭伏建龙而去。饶是伏建龙身负旷绝的武学,先机已失,又身在半空,无法避
开,左袖甩出一片歪风,欲震开那流星飞弹。哪知那流星飞弹往罡力飞撞,互相
撞击,波波爆烈成无数千万,袭袭更急,势若天河下泻。伏建龙身形急沉落下。

  猛闻蒙面人厉喝道:「老贼纳命来吧。」钢刀疾挥一招「玉带围腰」,蓝虹
飞卷,拦腹劈去。伏建龙大骇,身未落地,急变身法,斜穿而出,竟往崖下飞落
而去。

  蒙面人突看三条黑影急扑下崖去,双足沾地,四顾一望,只见并无伏建龙身
影,不禁诧道:「奇怪,他怎能在转瞬间逃去?」

  「此人的武功极高,只不过变起仓促,先机失去,致有此败,逃去并非什么
难事。」语声寒冷如冰。

  蒙面人冷笑道:「他逃我追,相距不过丈许,不论身法有多快,绝不能无影
无踪。」

  「依你说法,此人还藏匿在近处。」

  「正是。」

  「那麽我等不妨搜觅一看。」

  四条人影如飞搜觅崖下百丈方圆之内,仍无法寻出伏建龙藏处,不禁怏怏鱼
贯拔上崖去。崖下沿壁一块坚冰厚雪突然自动移开,掠出两条身影,其中之一无
疑是黑茸披拂的伏建龙,另一却是隐在大名许南兴宅中的无名老叟。

  无名老叟冷冷望了崖上一眼,道:「你妄念图霸武林,今日形势之下,但不
知可因此幡然悔悟。」

  伏建龙道:「势成骑虎,欲罢不能。」

  无名老叟凝视了伏建龙一眼,言道:「我也不便劝你,但须知你仇家愈来愈
多,而且每人均练成一宗绝艺,用来对付你,众矢之的,那时恐悔之晚矣。」

  伏建龙迅疾脱下一身披拂毛皮,微微一笑道:「此人刀法虽迅厉奇奥,但并
非不可能,兄台可知此人来历麽?」

  无名老叟摇首答道:「不知。」

  伏建龙道:「兄台似随在小弟近侧甚久,但兄台怎知小弟必堕往崖下,又何
以能知有此藏身之处?」

  无名老叟道:「五台是我旧游之地,一草一木我均知之甚详,你不必多问,
我与那蒙面人毫不相识。」

  伏建龙笑笑道:「兄台未免疑心太大了,小弟不过随口问问并无他意,更知
兄台言出如山,不能违背当年重誓,绝不插手江湖是非,出手伤人,断然小弟秉
心多疑,但也不能疑心到兄台的身上。」

  无名老叟冷冷答道:「这样就好,你还要留在五台麽?」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小弟从未遇过如此辣手难题。」

  「什麽难题?」

  「迄今尚未探悉神木令主者是何来历,更与小弟原来料测大相违悖。」

  无名老叟道:「你原来料测神木令主者是何人?」

  伏建龙道:「严晓星。」

  「什麽。」无名老叟诧道:「就是住在我邻室的少年?」

  「正是。」伏建龙道:「小弟今日所见,证实了严晓星并非神木令主者。」

  无名老叟道:「依我之见,眼前你处身甚危,不可留在五台。」

  伏建龙诧道:「为什麽?」

  无名老叟太息一声道:「方才你潜入维摩阁内目的何在?是否欲探明两人商
谈何事,并查明神木令主者来历?」

  「不错。」

  无名老叟冷笑道:「非但枉费心机,而且陷入术中犹不醒悟。」

  伏建龙不禁一怔,道:「此话何解?」

  无名老叟道:「你潜入维摩阁,原本打算再不济也可暗算偷袭,制住金刀四
煞中的一人,挟之离开,严刑迫供出神木令主者之来历身世,哪知维摩阁一无布
伏,如入无人之境……」

  伏建龙不禁面色大变道:「兄台是说五台掌门与神木令主者算准小弟必然潜
入维摩阁内?」

  无名老叟点点头,微笑道:「正是。」

  「难道他们可说朝阳寺内大内侍卫南宫子诚也是假的麽?」

  「请君入瓮,安得有真。」

  伏建龙面色铁青道:「那蒙面人无疑是金刀四煞。」

  无名老叟道:「虽不中亦不远矣。」

  伏建龙道:「那白眉老怪物决非无因而至。」

  无名老叟淡淡一笑,道:「以你卓绝才智均为他们所骗,何况白眉老怪。」
伏建龙不禁默然。无名老叟道:「贤弟处境正危,望谋定後动,愚兄不愿在五台
再作勾留,暂先告辞。」说着身形疾闪而杳。伏建龙暗叹一声,四顾了一眼,往
龙翻石掠去。

  再说白眉老怪经四蒙面怪人相救,得以不死,不由大喜,四蒙面人搜觅伏建
龙无着,掠回崖上。白眉叟目露感激之色,道:「承蒙四位相救,感激不浅。」

  蒙面人道:「我已应允相助取得骊龙谷藏珍,阁下为何又要节外生枝?」说
着右掌按在白眉叟命门穴上,一股热流涌入。

  半晌,白眉叟缓缓立起,摇首苦笑道:「老朽并非节外生枝,乃迫不得已,
四位知否那黑毛披拂怪人是谁麽?」

  那蒙面人正是朝阳寺内香积厨炊饭老僧百残,闻言呆一呆,道:「不知。」

  白眉叟道:「老朽认定他是无极帮主乔装,当年老朽与无极帮主有过一面之
雅,他虽非以本来面目相见,但老朽有过目不忘之能,今晚所见神态动作语音无
一不逼肖昔年所见。」接看咳了一声道:「今晚四位虽以心血研悟之绝学取胜,
但无极帮主悟性极高,必创试克制四位的独门武功。」

  百残微笑道:「无妨,适展所展武功不过小试一尔,无极帮主虽聪颖过人,
也难在短短时日悟其玄奥。」白眉叟心中暗暗震惊。

  百残又道:「阁下虽认出其系无极帮主,但非其时其地,恃强出手,未免不
智。」

  白眉叟苦笑道:「诸位不知老朽何以尾随五台掌门前往朝阳寺之故,因老朽
亲听得朝阳寺内有一大内侍卫南宫子诚借住,南宫子诚似知另幅藏珍图下落。」

  百残不禁一呆,道:「此话千真万确?」

  白眉叟道:「此乃老朽亲听所得,是否真实尚不得而知。」

  百残略一沉吟,道:「此事交与老衲来办理,阁下请速离五台,以免弄巧成
拙。」

  白眉叟眼中泛过一抹异芒,颔首道:「好,老朽就此别过。」一鹤冲天,投
入沉沉夜色中疾杳。

  当晚,狂风怒吼,五台山又降下漫天飞雪,朝阳寺外一条身影飘然由山径走
向山门。寺内忽闻传出苍老语声道:「哪位施主造访?」

  「在下南宫子诚。」

  「哦!原来是南宫大人,恕小僧失礼。」

  南宫子诚含笑飘然走入,只见迎面肃立着一短装老僧,合十问讯,道:「有
劳大师幸辛了。」

  老僧道:「大人说哪里话来,奉命应为,职责所在,何言辛苦,大人往何处
去了?」

  南宫子诚微笑道:「兴之所至,不觉行出百里外,贵山胜迹登临过半。」

  老僧道:「如此说来大人辛苦了,厨下已准备米粥,小僧命人送上。」

  南宫子诚摇手笑道:「无须,在下自去好了。」说看微一抱拳,走向寺内厨
下。厨下灯火幽暗如豆,两僧正在对奕,寂静如水,只闻落子之声,百残蹲在灶
前假寐。两僧目睹南宫子诚走入,慌忙立起施礼。

  南宫子诚微笑道:「两位请随便,在下尚未进食,是否尚有充饥之物麽?」

  一僧忙道:「有,有,敝寺已准备了米粥和小菜,大人请回,小僧立即就送
上。」

  南宫子诚摇首笑道:「山居寂寥,在下就在此进食,因稍谙奕棋之道,可否
观摩两位棋诣如何?」

  一僧逊笑道:「小僧不敢班门弄斧,贻笑方家。」

  南宫子诚道:「两位大师是否见外。」

  那僧人道:「如此小僧只有遵命了。」

  这时百残已闻声立起,启开木厨取出四色小菜,并盛了一碗清香米粥送上。
南宫子诚谢了一声,喝了一口米粥,只觉爽口无比,不禁道好。百残亦在旁观赏
两僧对奕,默默不则一声。片刻,南宫子诚已尽一碗,百残忙接过添盛送上。南
宫子诚随意问道:「不知今日维摩掌门可曾来过寻访在下麽?」

  百残似怔得一怔,道:「不是大人提起小僧等差点忘怀了禀明大人,傍晚掌
门人与神木令主者双双来此拜谒大人。」

  南宫子诚眉头微微一皱,道:「在下不喜与武林朋友结交,神木令主者素不
相识,他来此何故?」

  百残欲言又止,摇首答道:「这个小僧不知,不过掌门两人走後,竟发生武
林人物潜袭本寺。」

  「什么?」南宫子诚大感震撼道:「朝阳寺内并没有什么隐秘,何故遭受侵
袭?凶徒是谁?」

  百残苦笑道:「听说是天外三凶内的最凶残辣狠的白眉老怪及一黑毛披拂怪
人,不幸的他们竟是死敌,凶博猛烈,一路打出寺外,不知所终。」

  另一僧人接道:「他们似志在大人。」

  南宫子诚冷笑道:「在下从未与武林中人结怨,大师所言恐是捕风捉影。」

  那僧人正色道:「小僧并非无中生有之词,方才无意耳闻掌门谓大人似知那
幅屠三山失窃的藏珍图的下落,故掌门同神木令主者来此请教,想必凶邪窃听得
知,潜袭本寺意欲挟制大人。」

  南宫子诚不禁失笑一声道:「原来为此麽?在下确知落在何人手中,但挟制
在下并无好处,因在下与此人萍水相逢,并没有深交,而且此人将图藏在隐秘之
处,行踪飘忽不定,就是在下明言相告,也无法将此人觅到。」说著吞食一块素
拌冬笋,呼噜噜咽了一大口粥。百残闻言,大感失望,却不形诸於颜色。

  另一僧人道:「此人窃得藏珍图,复又将图藏起,究竟用意何在,小僧愚昧
难解。」

  南宫子诚略一沉吟,微笑道:「此事已传扬开去,在下亦无隐瞒的必要,此
人名唤陆道玄,乃甘凉大侠紫霞庄主严天梁童年知交,年未三旬,竟看破红尘,
逃玄世外,从此两人天如一方,音雁久绝,不知何时严天梁惨遭凶邪所害为他风
闻,一怒出山,暗访主凶及严天梁後人。」

  说着语声一顿,又扒了两口米粥,太息一声道:「在下离京西行入晋,于途
中逆旅相遇,无意解救陆道玄一场危难,於是结交倾谈,酒後吐出心底蕴秘,翌
晨分道扬镳,各走一方,从此并无所闻。」

  一老僧道:「陆道玄将图藏起,不言而知一俟寻获严天梁後人,协助严少庄
主觅取藏珍绝学,报那血海之仇。」

  南宫子诚颔首道:「大师所言极是,陆道玄虽知严天梁後人健在人世,但人
海茫茫,何从相笕,严天粱的後人亦不知陆道玄是何许人物,但望陆道玄能如所
愿。」说着竟别开话题,垂询三僧俗家姓名及其出家经过。

  晤谈良久,南宫子诚显出倦色,告辞回房就寝。屋面上忽腾起一条如鸟的身
影,去势如电,瞬即翻出寺外,往龙翻石掠去。错综嶙峋怪石丛中,屹立著一双
怪人,目光炯炯如电,凝视朝阳寺方向。忽闻丰都大判田敦明阴森语声道:「令
主回来了。」夜空中人影划空疾闪而至,落在一块大石上。

  二判问道:「令主行色匆匆,想必当有所见。」

  黑影鼻中沉哼一声:「本座已有所知,二位贤弟不必多问,请速回山传令各
处分舵,若发现严晓星行踪,只许暗暗跟随,不准加害,立即飞讯禀明总坛。」
丰都双判闻命身形一震,奔空而杳。

  翌晨,弥陀殿内乾坤八掌伏建龙与严晓星不期而遇,伏建龙呵呵笑道:「贤
契昨晚住在何处?」

  严晓星道:「小侄就住在寺後清荫小院,五台掌门前辈与先父乃方外之交,
独对小侄关怀,另辟住所以免纷扰。」

  伏建龙突低声道:「此地人稠,可否去贤契住所谈话?」

  严晓星道:「有何不可,小侄带路。」

  两人先後进入幽静小室,严晓星关好门户後,道:「伯父有何指教?」

  伏建龙道:「贤侄有无发现双面佛沙嵩?」

  严晓星摇首黯然一笑,答道:「未曾。」

  伏建龙叹息一声道:「贤契究竟有无探明主凶是谁?」

  严晓星道:「小侄已侦明内情六七,只待查证而已,不过主凶武功旷绝,小
侄必需取得骊龙谷藏珍中那柄鲁阳戈,方可手刀元凶。」

  伏建龙闻言不觉心神猛震,恶念顿生,暗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我何不就此除之,以免无穷祸害。」功行右臂,真力贯聚五指,欲猝施奇袭,将
严晓星一击搏杀。

  蓦地,门外忽响起击指敲门声。严晓星道:「哪位兄台见访?」

  突传来许飞琼娇脆语声道:「星弟,是我嘛。」

  严晓星忙道:「原来是琼姐,待小弟开门。」木门启处,一条娇俏身影惊鸿
疾闪掠入,现出风华盖代,清丽脱俗的许飞琼。

  许飞琼目睹伏建龙也在室内,不由一怔,忙展笑靥裣衽施礼道:「老爷子也
在此?」

  伏建龙笑道:「许姑娘少礼,你与严贤契堪谓珠联璧合,神仙佳侣。」

  许飞琼不禁靥涌红霞,娇羞不胜,嗔道:「老爷子也会取笑婢子。」

  严晓星道:「琼姐来此必有见教。」

  许飞琼道:「蓝师哥新近从百奥护镖入晋,风闻五台盛会,知道恩师必来此
处,亦赶来拜见……」

  严晓星道:「你蓝师哥绝不致无故赶来五台,定有所闻。」

  「正是。」许飞琼道:「蓝师哥特来此捎一口信来。」

  「什麽口信?」严晓星诧道:「想必是极重要的口信,不然你蓝师兄能不辞
千里而来。」

  许飞琼嫣然一笑道:「蓝师哥此次护镖前来,不料在大庾岭竟遇上黑道匪徒
拦路劫镖……」

  严晓星道:「以你蓝师兄武功,匪徒劫镖不啻飞蛾扑火,自取其死。」

  许飞琼摇首道:「如非巧遇武林奇人相助,我蓝师哥定罹人镖俱亡之祸,那
位武林奇人在蓝师哥坚留旅邸设宴款待之下,他无意道出仆仆风尘,跋涉江湖,
志在访觅亡去至友的後裔,星弟,你道他找的是谁麽?」

  严晓星面现茫然不解之色,道:「小弟不知。」

  许飞琼道:「访觅的竟是你。」

  严晓星愕然张目道:「他是谁?蓝兄可曾问他姓名来历麽?」

  许飞琼道:「他自称陆道玄,与紫霞山庄庄主乃总角之交。」伏建龙闻言暗
暗心神一震,私自窃幸无意得闻此一隐秘,不禁目中泛出一抹异芒。

  严晓星诧道:「先父生平交往中从未有一陆道玄其人。」

  许飞琼娇笑道:「陆道玄与令尊结交是在童年,星弟未出生之前陆道玄即归
隐世外,你如何知情。」

  严晓星道:「他访觅小弟为何,蓝兄可曾告他小弟的行踪麽?」

  许飞琼道:「我等行踪蓝师哥事先不知,无法相告,不过陆道玄欲相助星弟
手刃大仇。」

  严晓星黯然一笑道:「小弟曾誓言独力报此血海大仇,避免连累无辜,何况
小弟与陆道玄陌不相识,怎可信其是真。」

  伏建龙忽长叹一声道:「贤契虽志行可嘉,但不可绝人太甚,须知得道者多
助……」

  严晓星忙接道:「小侄知道,伯父在武林中的交往极广,曾否听闻陆道玄其
人,小侄幼遭巨变,习性孤独多疑,陆道玄若是有为而来,岂非自堕术中,如陷
泥淖不可自拔。」

  许飞琼嗔道:「不论如何,陆道玄手中持有一幅藏珍图,他可助你觅获骊龙
谷中所藏武功秘笈及鲁阳戈。」

  严晓星不禁一怔,默然须臾,淡淡一笑道:「琼姐怎知陆道玄手中真持有藏
珍图,若无另一幅图叠合相映,也是枉然,小弟不为此虚无飘渺之事烦忧。」

  许飞琼莲足一跺,娇嗔道:「我不与你说了,反正我已把话传到,陆道玄现
有要事赶往琼崖,事了你不找他,他也要找你。」语毕,脸挟浓霜,冲出门外而
去。

  严晓星忙唤道:「琼姐,小弟相信你就是。」急急追出。

  乾坤八掌伏建龙面色凝重,忖道:「看来南宫子诚之言是不假的了。」遂急
步走向前院,找到东斗天君葛元良。只见葛元良与廖独等人正谈笑甚欢,遂与众
人寒暄後,低声向葛元良附耳道:「严贤侄与许姑娘现在何处?」

  葛元良笑道:「一双欢喜的冤家,负气逗笑追逐,我等都是过来人,管他则
甚。」

  伏建龙哦了一声,道:「葛兄高足咧?」

  葛元良道:「他已离去,保镖苍生,身不由主,何况他有家业妻儿,老朽不
愿他卷入武林是非中。」

  忽见许飞琼一闪掠入,满脸惶恐之色,道:「恩师,星弟已下山奔向江南,
徒儿意欲追下,先走一步。」

  葛元良诧道:「他与你负气麽?去江南何故?」

  许飞琼道:「不是,神木令的主者金刀四煞等人与五台掌门已离山赶往骊龙
谷,星弟闻得此讯,故急急赶去。」

  武林群雄闻言错愕不已,廖独匆匆奔出,找来知客僧问询。僧人合掌躬身答
道:「佛门中人戒谎言欺骗,一个时辰之前敝掌门已与神木令主者联袂下山前往
骊龙谷。」

  葛元良冷笑说道:「什麽,忝为地主,这老秃驴竟不告而去。」五台僧人闻
言,面现愠容,却敢怒而不敢言。

  廖独淡淡一笑道:「五台掌门并未丝毫失礼,原是我等不请自来,食宿款待
周虑备至,言归正传,我等也可离去了。」

  葛元良怒道:「这老秃驴目中只有神木令主者,分明轻视我等不可以倚作臂
助,老朽心中甚是忿怒。」

  廖独笑道:「无论你如何心头忿怒,你若敢违抗神木令,廖某便心服口服,
永远听命於你。」

  葛元良冷笑道:「老朽不愿与你枉费唇舌,日後就知,琼儿,我们走。」与
许飞琼迈步而出。

  群雄纷纷离去,乾坤八掌伏建龙悄然由捷径下山,身形迅快如飞,赶至双面
佛沙嵩庄外,衣着变换,改易形貌,慢步走向庄门前。猛一抬头,不禁一怔,只
见两扇庄门紧闭,并悬着一方白布,护庄河木桥悬起,情知有异。三丈馀河面一
跃掠过,高声唤道:「门上哪位在,老朽乃总坛遣来急使。」

  庄门隆隆开启,青衣白须老者,面笼重忧,急步跨出,抱拳一拱,道:「敝
上数个时辰前已亡故了,恕未能接待,请回复令主,敝庄恐不能再为无极帮效力
了。」

  伏建龙面色一变,道:「沙庄主是染疾亡故的麽?」

  青衣老者黯然一笑道:「敝上系罹受神木令主者内家无形掌力,震碎五脏六
腑,立即口喷鲜血而亡,死後更遭化骨散尸骨无存。」

  伏建龙心神猛震,道:「神木令主者一人独自前来的麽?」

  青衣老者摇首答道:「他偕同金刀四煞拜庄,敝庄主以礼接待,引至大厅落
座,一言未竟,神木令主者,猝袭出手,敝上不防遂遭所乘。」

  伏建龙道:「庄中尚有甚多高手,竟无一人……」

  青衣老者面色一冷,道:「阁下也是武林高手,岂不知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庄中武师悉皆废去武功,遣之散去。」

  饶是伏建龙机诈过人,也不虞其有诈,怒道:「真有此事麽?老朽立即回山
覆命。」抱拳微拱,身如飞燕般跃过河面,如飞掠去。

  青衣老者目送伏建龙身形消失後,微微一笑,掩好庄门,只见一条黑影疾闪
而出,现出蒙面黑衣神木令主者。四条人影在神木令主者身後纷纷闪出,正是那
震惊武林之金刀四煞。双面佛沙嵩接踵迈出,问青衣老者道:「此人去了麽?沙
某难信其真是帮主亲身驾临。」

  神木令主者微微一笑道:「庄主日後便知,丰都双判今晚必来麽?」

  沙嵩颔首道:「今晚必至,田敦明言他们两人曾潜入五台,与帮主竟不期而
遇,帮主探出五台隐有剧敌,双判虽不明帮主何指,但察出帮主有惶恐之色,故
他们奉命赶回总坛,却不放心帮主留在五台。」

  神木令主者道:「沙庄主是指双判存心抗命,重回五台暗中窥察麽?」

  沙嵩答道:「正是。」

  神木令主者冷冷一笑道:「在下等候双判到来就是。」右臂微微一摆,身形
纷纷隐去,立时寂静如水。

  暮色渐沉,寒气逼人,四外昏茫茫的一片。蓦地,怒吼寒风中飘落两条瘦长
人影,目光炯炯如电四巡,慑人心悸。只听田敦明阴恻恻道:「老二,我看此处
有异,怎么阴森森地杳无一人。」

  田敦义答道:「小弟也有同感。」

  忽闻不远处传来沙嵩语声道:「属下已在此恭候二位护法多时了。」沙嵩身
影竟在七八丈外角隅处冉冉飘出。

  田敦明眉头微皱道:「沙庄主此是何故?」

  沙嵩道:「今日庄外可疑人物不时频频现踪,属下不得不严阵以待。」

  丰都双判闻言不禁面色一变,田敦明道:「沙庄主可曾探明可疑人物来踪去
迹麽?」

  「未曾。」

  「帮主驾到麽?」

  沙嵩答道:「帮主未曾到来。」

  丰都双判不禁面面相觑,田敦义则诧道:「这就奇怪了,帮主为何未曾到来
呢?」

  沙嵩道:「这个恕属下未知,但属下断言庄外频现可的疑人物定系守候帮主
的。」

  田敦明道:「未必有此可能,除了我等知情,局外人怎能得知。」

  蓦闻一森冷彻骨笑声道:「在下知道。」

  丰都双判不禁大骇,旋身转面,只见三丈开外屹立著黑衫蒙面少年。沙嵩大
喝一声,双掌疾吐,身如箭射,挟著如山潮涌掌力撞向蒙面少年。蒙面少年身子
微微一侧,右掌奇奥无比一招「摘星夺斗」飞出,五指迅如电闪地扣住了沙嵩右
手腕脉要穴,变式「引风飘花」,竟将沙嵩身躯撩飞了出去。沙嵩飞出了五六丈
外,叭哒坠地,昏厥不起。

  丰都双判骇然猛凛,不待蒙面少年出手,竟双双先发制人,一左一右,掌指
攻向蒙面少年要害重穴。蒙面少年料不到双判出手如此奇快,疾地後飘开去。这
弹指一缓闲,丰都双判乘机取出独门兵刃蛇头笔,抢攻出手,漫空笔影中挟著一
股悸耳锐啸。双判武功极高,招式无一不是奇奥辣毒,笔势指处,均是蒙面少年
胸肋致命死穴。

  蒙面少年仗着玄奇身法,游闪如飞避开双笔攻势,突闻他一声冷笑,手中竟
多出一支寒光电闪短剑,身法奇妙的一旋,叮的一声,短剑竟触及大判田敦明蛇
头笔。显然蒙面少年存心逞险取胜,短剑击在蛇头笔上,施展黏字诀,短剑竟顺
著蛇头笔身滑下,切取田敦明右臂。

  田敦明如何也不曾料到蒙面少年竟取拚著身犯奇险,罔顾其弟田敦义笔势辣
毒下取胜,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欲待闪避可已是不及,只觉右臂一凉,大叫一
声,一截臂膀被生生切落堕地,血涌如注。

  这时二判田敦义笔尖已点及蒙面少年後心上,道:「小辈,还不纳命来。」

  嘶的裂帛响声过处,银虹飞卷,蒙面少年身形疾转,剑芒滑动点向田敦义腕
脉穴上。蒙面少年後胸长衫被划破了尺许裂口,却未损及内衣丝毫。田敦义不知
蒙面少年用何身法避开了自己极辣毒凌厉笔势之下,不由呆得一呆,自身反陷危
境,暗道:「神木尊者传人果然不虚,如不及早抽身,祸将不测。」顿萌逃念。

  蒙面少年似觉察出田敦义心意,冷笑一声,短剑一招「金丝缠腕」,虹芒卷
处,克察一声,只听田敦义喉中发出一声怪嗥,右掌落地,鲜血洒飞如雨。这不
过一瞬间事,丰都双判双双负创,断去一臂一掌。蒙面少年一见不饶人,短剑迅
快如电点在双判左肩上,点破双判气穴,使其无法施展武功。

  大判田敦明狞笑道:「我兄弟俩与阁下无冤无仇,为何如此相待我等。」

  蒙面少年冷冷一笑道:「丰都双判积恶如山,在下岂能不惩治凶现。」

  田敦义面色惨变道:「我等虽有丰都双判之名,却未行恶,不知阁下之言积
恶如山何指?」

  蒙面少年冷笑说道:「助纣为虐,残害武林正派得手,五台明月禅师就是一
例。」

  田敦明道:「事无佐证,焉能妄入人罪。」

  神木令主者冷笑道:「巧言令色之徒,你等丰都双判所行所为,无不是为虎
作伥,当年紫霞山庄灭门之祸,即是你这两个孽障策划。」

  双判不禁大骇,田敦明道:「那是莫须有之罪。」

  神木令主者慑人眼神注视丰都双判有顷,喝道:「将丰都双判监禁,日受火
烙之刑,并点他五阴鬼脉。」双判闻言不禁魂飞魄散,张口欲言,暗中忽掠出金
刀四煞挟之往内奔去。

  双面佛沙嵩一骨碌爬了起来,抱拳道:「从今以後,老朽当洗心革面,永不
为恶,令主若有差遣,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蒙面少年道:「如此甚好,在无极帮未歼灭之前庄主恐无法再露面江湖了,
此处亦不能再作居住之处,在下意欲将酆都双判付托与你,探明当年紫霞山庄内
情。」

  沙嵩躬身答道:「敢不遵命,老朽告辞了。」转身快步离去。[/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18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16章 遁甲奇门

  一间大厅之内,炉火熊熊,灯烛如昼,华宴盛张,群英毕集。雷玉鸣捻须笑
道:「严贤侄,这第二回合斗智之局你又获胜了,但第三回合显然是一个极艰钜
凶险之局,贤侄你认定了伏建龙就是无极帮主麽?」

  严晓星道:「五成是他。」

  雷玉鸣略一沉吟道:「这就难了,还有一半须待证实。」

  廖独高声道:「即是证实了是伏建龙又有何用,难道将剑架在他脖子上索取
藏珍图不成,还有屠三山失去的那份,始终未查明下落。」

  东斗天君葛元良哈哈大笑道:「廖兄你急什么?若取到无极帮主手上持有的
藏珍图,另一幅还怕没有人自动送上门来吗。」

  廖独似恍然大悟道:「对极,对极,似取得无极帮主藏珍图之法抑是巧取或
是豪夺。」

  葛元良道:「当然是巧取。」

  廖独道:「如何巧取?」

  雷玉鸣道:「这就是第三面合斗智之局了。此後,严贤侄可明目张胆现身江
湖,若伏建龙真是无极帮主或是帮中职司甚高之人,非但不愿加害严贤契,而且
还要保护於他。」

  廖独诧道:「这为什麽?」

  雷玉鸣微笑道:「因为陆道玄。」

  「陆道玄。」廖独诧道:「此人是何来历?」

  葛元良哈哈笑道:「陆道玄乃玉皇大帝使者,蔼魔真君化身。」

  廖独如堕五里雾中,不知所措,一见之下,抓起桌上的酒壶,咕噜噜一饮而
罄。雷玉鸣微笑道:「廖兄不必动怒,世无陆道玄其人,但无极帮主坚信其有,
此乃诡计,但愿如我等所望,若节外生枝,恐倍加更多艰辛。」只见严晓星垂首
沉吟,隐泛忧容。

  廖独诧道:「老弟为何面有重忧?」

  严晓星长叹一声道:「无极帮已堕入术中,逐步施为,必可有望,在下惧的
是白眉老怪所邀的那些隐名奇人从中作梗。」

  廖独笑道:「我等既自愿相助,取计三面作战之法,必可无虞。」何谓三面
作战,群雄心意相通,均露出会心微笑,严晓星也恍然大悟,不再多言。

  开春不久,北国仍是冰天雪地,沿着运河边一株株秃柳枯干,不见一丝春意
气味。运河的水呜咽著,挟著一片片破碎的冰块由北向南逝流而去,无尽无休。
河岸上十数户人家,矮檐低屋,面河的是一处小酒肆,蓦地,门帘扬起,走出一
个愁容满面的短装粗汉,浓眉大眼,目眶红湿,手提着一壶酒及一包食物,向河
岸走去。

  酒肆内紧接着走出一英俊青衫少年,肩披长剑,剑眉星目,唇红齿白,人若
玉树迎风,潇洒不群,步履从容,似缓实速,与那粗汉相距丈许,不即不离。粗
汉似身具武功,耳目聪灵,察觉身後有飒然衣袂飘风之声,目中不禁泛出一丝异
芒,回顾了一眼,不由一怔。

  他行走江湖半生,那曾见过如此俊逸人品,一眼察出那身後相随的少年并非
恶人歹徒,眉头微微一皱,停住脚步,道:「阁下为何相随不舍?」

  青衣少年微笑道:「在下见尊驾愁容满面,想必遭遇什麽困难,不觉相随,
瞧瞧在下是否能有所效劳。」

  粗汉道:「阁下盛情心感,兄弟这困难恐阁下帮不上,不如请回吧。」

  青衣少年淡淡一笑道:「尊驾怎知在下这忙必帮不上。」

  粗汉不禁语塞,须臾强笑一声道:「既然如此,兄弟难拒阁下盛情了,请随
兄弟来吧。」

  青衣少年随着粗汉走下河岸,只见一束木排泊靠河岸,排上扎著一座三角形
茅棚,一双皱纹满面,斑白发须老汉蹲在茅棚前吸著旱烟,在低声闲聊,却隐不
住眉宇间忧虑之色。粗汉轻轻一跃,点足木排上,四面一顾,发觉青衣少年已落
实,暗道:「好快的身法。」

  一双老汉倏地起立,道:「乔五,这位公子是何来历?」

  粗汉笑道:「萍水相逢,素未见面,但这位公子坚欲一舒我等心内重忧。」

  左侧紫斑脸老汉,目光炯炯注视了青衣少年一眼,道:「公子尊姓大名可否
见告?」

  青衫少年答道:「在下严晓星。」

  「原来是严公子。」紫斑脸老者右手一指茅屋,接道:「屋内病者是我等主
人,医药罔效,不久人世,严公子纵自负岐黄神术也是枉然。」

  严晓星道:「贵上多大年岁?」

  「八十有二。」

  严晓星道:「生老病死,此千古不移之理,但不知贵主人病了多久,身患何
疾?」

  紫斑脸老者道:「敝主人年虽老汉,但壮健一如年少,三月前突步履踉跄奔
回排上,面色异样难看,躺在床上,拒绝求医,他说自知不治,庸医害人……」

  严晓星笑道:「药医不死病,贵上若能有救,必可不死,但不知此病发自何
因?」

  乔五摇首答道:「我等就是不知,虽经我等在上游百里处延请名医诊治,但
一经扶脉立即敬谢不敏,告辞离去後立遭严词责斥,解缆急放百里驶抵此处,病
情突然转恶……」

  突闻棚内传出颤巍巍苍老语声道:「乔五……你与何人……说话?」

  乔五神色一凛,答道:「门下与一严公子叙话。」

  严晓星已一步跨入棚内,只见一发须银白,面色憔悴,目光黯淡的老者躺在
铺上隐泛痛苦之色,微笑道:「老丈,可容在下冒昧探视否?」

  乔五等人纷纷奔入了棚内,面容惊怒,掌蕴暗劲,一察觉有异,立即联手攻
出。老者心神大凛,但却镇静异常,凄然一笑道:「阁下如奉命追取老朽首级,
请即出手。」

  严晓星正色道:「老丈不可胡乱猜疑,在下不过路经於此,偶发现老丈门下
神色惶急,一时动念跟踪而来,但请宽心。」

  老者闻言,心情大宽,道:「老朽途中受人暗害,谅不久於人世,仇家太厉
害,阁下请速离此,免得卷入此是非中。」

  严晓星道:「在下自有隐身之术,老者请不必多虑,在下现欲察视老丈是否
有救。」

  老者望了严晓星一眼,察觉严晓星丰神如玉,气宇不凡,虽是伤重,也不禁
暗赞了声好人品,凄然一笑道:「老朽年逾八旬,虽死何惜,但老朽却不能有负
阁下德意,请察视老朽右肩背以下。」

  严晓星也不再言,因老者侧身而卧,显然不能平躺睡下,轻轻撕破肩衣,只
见肩背下一片紫肿,触手软腐,灼热火烫,暗暗一惊,道:「老丈是受了毒器毒
物暗算麽?」

  「正是,事前不知,事後已属不及。」

  严晓星叹息一声道:「此伤非但药物无法奏效,而且不能施展刀圭之术剜除
腐肉,已蔓延侵及内腑,幸亏老丈内功深厚,换在别人,恐难活到现在。」

  乔五冷笑道:「这话何要说麽,未免多馀。」严晓星冷冷一笑,望了乔五一
眼。乔在只见严晓星目光如挟露刃,不禁悚然而惊。

  严晓星以迅疾手法,在老者背上点了十数处穴道,沉声道:「乔兄,有劳数
位将木排放之中流,在下施治时不宜受到惊扰。」

  乔五迟疑道:「阁下有此能耐麽?」

  严晓星冷笑道:「事已至此,在下只有尽人事而已,不过早一刻施治,就增
一分活命希望,那就视乔兄等要不要这位老丈活着了。」

  乔五忙向同伴一示眼色。两人如电闪出排外。严晓星知道乔五不放心自己,
暗暗一笑,徐徐伸出右掌,紧柢在老者「命门穴」上,紧闭双目。水声潺潺,木
排已顺流而下。乔五张大着双眼,静观其变。约莫一盏热茶时分过去,忽听老者
呻吟出声,但经受不住痛苦,满面豆大汗珠爆出,却面上渐见血色。乔五似已瞧
出老者已有转机,不禁喜形於色。

  须臾,老者忽睁目说道:「乔五,快准备几条清洁汗巾,若见我伤处溢出毒
水,即拭净替换洗濯,免沾染奇毒。」

  乔五闻言一闪而出,又匆匆闪入,手中拿着数条汗巾,目光注视着看老者伤
处。只见伤处渐渐溢出腥臭黄水,乔五忙用汗巾替换拭净,棚外忽闪出一短装汉
子与乔五帮忙替换洗濯。一个时辰过去,紫肿尽已消退平复,转为灰白。严晓星
长吁了一声,睁目立起,从怀中取出一柄裁纸小刀,刃口奇薄寒光闪闪。

  只见他又取出了一支镊子,以小刀轻轻划开伤处,镊出三根毒棘,轻轻叹息
道:「此人真用心歹毒无比。」

  老者道:「阁下……」

  严晓星忙道:「老丈此时不宜说话。」立即在囊中取出一瓶药膏,以手指挑
出涂敷伤处。

  乔五只觉一股沁人肺腑清香,扑鼻送入,道:「好药。」

  严晓星微微一笑,另取出一粒朱红丹丸,喂服老者後说道:「老丈请安心静
养,三日後便可行动自如了。」

  忽间棚外有人唤道:「乔五,有人来了。」乔五疾闪而出。

  严晓星知强敌追踪已至,接踪迈步出去,只见一艘小舟由侧向急驶往木棚撞
来。船首峙立著三个面目森冷锦衣短装的汉子,眼中凶光外射,嘴角噙著诡谲笑
容。船行似箭,转瞬迫近木排,三人纵身腾起,宛如飞鸟般掠落在木排上。乔五
等人立时便要出手。

  「暂别妄动。」严晓星冷笑道:「想不到这江面中竟出了劫匪。」

  面如锅灰汉子凶眼环睁,喝道:「胡说。」

  严晓星道:「既非劫财,便是冲着在下来的了,但在下似想不出何时与三位
结下怨仇。」

  那汉子道:「尊驾错了,我等乃找这木排主人。」

  严晓星道:「在下就是这木排主人。」

  三人不禁一呆,那面如锅灰汉子双拳微抱,道:「区区阎良,江湖人称海底
蛟,武林中事凶险异常,尊驾犯不着与人助拳。」

  严晓星微笑道:「阎朋友说话予人茫然不解,在下初出江湖,与武林中人并
无交往,亦未身怀金银财宝,看来三位朋友找错了地方。」说着右掌虚扬。

  小舟上尚有一名驾舟汉子,傍著木排顺流而下,突然哼一声,倒翻入水中,
冒了两冒便已无踪,小舟无人操作,立时打了个旋转,急离木排开去。二个汉子
不禁面色大变,知遇上劲敌。阎良狞笑道:「我等找寻一位柴青溪朋友,本无心
与尊驾结怨,不料尊驾心辣手黑,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对。」严晓星道:「今日谁也别想活着离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似三
位如此无事生非,必非善类,再说木排上并无柴青溪其人,三位恶贯满盈,倒不
如引颈就戮,可免除不少痛苦。」

  阎良身侧一黄发汉子霍地拔出钢刀,寒光如电向严晓星劈去,刀沉力猛,带
出一片啸风之声。严晓星身子微微一侧,右腕疾旋,一式「叶底摘桃」,迅疾无
比扣住了对方腕脉要穴。只听克察一声,黄发汉子一条右臂被生生扭断。严晓星
左腿急出,踢在黄发汉子心坎重穴,一声凄厉惨嗥中带出一股血箭,身形踢飞起
半空倒栽,入江水沉没。

  阎良等两人心神皆凛,厉喝一声,双双扑向严晓星,四掌迅厉,劈向要害。
严晓星身形奇快一转,劈开两人,巧踏迷踪步双掌迅似奔电分向两人胸後按去。
只听两声闷哼,双双仰面栽入水中。

  严晓星忽瞥见上流急驶而至的一艘梭形小艇,艘头上立着一身着青袍长髯老
者,迅忙中又察觉乔五等三人面色青黑,目露凶光,情知有异,暗中发出三缕银
丝,奔向乔五三人印堂要穴。三缕银芒目力难辨,细如毫发,乔五等三人不知闪
避,一见没入脑中,但无丝毫感觉。忽闻一声刺耳长笑,一条如鸟般身形落在木
排上,正是那青袍长髯老者。

  老者面寒如冰,冷笑道:「尊驾出手辣毒无比,竟然将老朽门下击毙沉尸江
心。」

  严晓星面色一沉,道:「这数人与在下从不相识,无事生非,出手歹毒,在
下忍无可忍出此一策,老丈何责人太甚。」

  青袍老者面色阴冷,微微一笑道:「柴青溪何在?」

  严晓星道:「在下不识柴青溪其人,老丈似嫌多此一问。」

  青袍老者道:「老朽知尊驾并非排教门下,何必多事结怨……」

  说着伸手一指乔五三人,接道:「他们实乃排教弟子,确知柴青溪下落,如
老朽所料不差,柴青溪必藏身棚内,乔五,你去唤柴青溪出见老朽。」乔五三人
宛如泥塑木雕般立在原处一动不动。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信如老丈所言乔五三人为排教弟子,但排教门下真能
受老丈驱策麽?」

  青袍老者沉声道:「你知老朽是何人?」忽地面色一变,察觉乔五三人神态
有异,目中闪出一抹惊骇神光。

  严晓星道:「在下初入江湖,武林人物均未曾一父往,老丈来历在下知否似
与在下无干。」

  青袍老者道:「初生之犊不怕虎,难怪你如此傲狂自负,目中无人,但老朽
认定柴青溪藏身棚内,如不在老朽掉面就走,绝不为难你。」

  严晓星冷笑道:「依在下之劝,老丈能悬崖勒马最好。」

  青袍老者面色一变,寒冷如水,缓步向棚前走去。严晓星次掌一翻,亮开一
式玄诡的掌法。青袍老者面色又是一变,他见识广博,只见严晓星这式掌法虽然
缓慢,却奇奥绝伦,全身要害重穴无一不在掌势之下,闪避防守俱不可能,心神
大骇,暗道:「这少年究竟是何人门下,如真是柴青溪帮手,一番图谋,恐将付
之流水。」

  面色疾转,堆上满面春风,笑道:「柴青溪并不是什么好人,尊驾似犯不着
替他卖命,老朽为了正义,千里追踪,恐难抽身而退,但老朽让尊驾见识一下,
就知老朽非易与之辈。」说着弯腰在排上取起一块竹片,微微一笑。

  严晓星不知青袍老者弄什麽玄虚,双目一瞬不瞬凝注在青袍老者手上。但见
青袍老者道:「尊驽当瞧见老朽乘来小舟否?」

  那艘小舟无人操持,竟附著木排如钉着一般随波逐行,恁大的风浪波涛,无
法冲离分寸。青袍老者缓缓将手掌一合,竹片在掌心克查查挤碎,只见那艘小舟
亦裂成粉碎,断缩木片飘散在水面,随漩四散,急流而杳。

  严晓星心中大惊,知是排教大法,不由警觉出这青袍老者必定是排教主要人
物,暗中已扣着十数根细如毫发的银芒,微笑道:「老丈这一手妙则妙矣,但尚
未能炉火纯青,请瞧那根主操龙骨依然无恙。」

  青袍老者不禁一怔,不由自主地目注水面寻视。严晓星趁着他分神之际,一
掌银芒疾如电奔打出,左手紧接着劈了出去。青袍老者也是托大,虽知严晓星并
非易与之辈,却料不到如此辣手,更自负显露排教大法,定可震慑对方,那知事
与愿违,等到感觉有异,但已无及,忙移形换位疾挪了开去,银白寒芒却穿入两
肩要穴。

  严晓星赤阳掌力如同附骨之蛆般跟踪而至,拍的一声,掌力击中青袍老者。

  只听青袍老者闷哼一声,身形踉跄冲出一步,转身立定,面色突变灰白,凄
然笑道:「尊驾所施的武功独步武林,可否告知老朽源出何宗啊?」说着面色大
变。

  原来青袍老者罹受赤阳掌後,体内真气逆散,两肩内所罹的银芒循血疾攻心
脉,自知无幸,摇首叹息道:「强中更有强中手,多行不义必自毙,老朽悔之晚
矣。」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恕在下无法见告,因在下也不知掌法源出何宗。」青
袍老者身形忽摇摇欲坠,张嘴喷出一道血箭,仰面倒下,尸横於地。

  忽闻棚内传出柴青溪语声道:「严少侠速将他身上携带之物取出後再毁尸灭
迹,暂莫管乔五三人。」

  严晓星应声道:「在下遵命。」

  搜觅青袍老者全身,携带之物一一取出,只见是一只翠玉小马,琢雕甚精,
整体碧绿,借颈项处微显一圈黑线,另有一黑晶壶颈小瓶,内贮药末,除外则是
三枚古钱。他微一忖思,取出化尸散洒入青袍老者口中,将尸体瞬间化为一滩黄
水,流入排木下。木排因无人撑使,冲流甚急,幸河面广直,并无险弯,否则撞
上礁石崖角,必致粉身碎骨。

  严晓星走入了棚内,只见柴青溪已然坐起,神态较之已前判若两人,不禁笑
道:「老丈好些了麽?」

  柴青溪道:「多谢少侠相救,他身旁可有一匹翠玉驹麽?」

  严晓星道:「正是。」

  柴青溪道:「快拿给老朽。」严晓星急忙递在柴青溪手中。

  柴青溪只端详了一眼,旋开马颈,原来那圈黑线却是一道旋槽,马腹中贮有
白色丹丸,清香扑鼻。只见柴青溪倾出三粒丹丸,吞服而下,旋好马颈之後,急
道:「少侠目前无暇叙话,烦劳舀盛一盘净水,及一束竹筷,此木排必须定住,
否则有撞毁之虞。」

  严晓星急忙走出来,只见木排顺流而下,迅急异常,河面渐狭,远处呈现弯
流,忙找来一木盆盛满净水及一把竹筷,闪入棚内。柴青溪谢了一声,将竹筷放
置盆中,右手捏紧一只竹筷,目注盆中。

  那些竹筷在水盆内本飘浮四散,须臾突起变异,竹筷竟自动聚束在一处,形
成一排,却在盆中急游。但见柴青溪口中念念有词,两目神光大盛,微喝一声,
右手竹筷疾然而下,那竹筷笔直似篙,堵住那急漩之势。

  柴青溪如释重负地长长吁了一口气,道:「少侠,相救之情恩重如山,老朽
当有以报德。」

  严晓星道:「在下并非挟恩索报之人,老丈何必挂齿。」

  柴青溪道:「少侠知道那青袍老者是谁麽?」

  严晓星答道:「在下不知。」

  柴青溪道:「是老朽三师弟邓汉。」

  严晓星不禁一怔,道:「同门手足,为何加害老丈?」

  柴青溪凄然一笑道:「老朽同门三人,先师本一律看承,後因察出二三师弟
心术不正,在外为非作歹,先师大怒,中止传授,并逐出门墙,本教规律掌门之
位并非因嫡长继承,而是因其心性、功德、技艺三者所考多寡为据,为此二三师
弟怀恨老朽挑拨离间,还种下今日之祸。」

  严晓星叹息道:「怨仇之深乃至於今,甚矣哉。」

  柴青溪道:「屈指算来,时逾四十年了。」

  严晓星道:「看来他们二人处心积虑,欲夺回排教掌门之位。」

  柴青溪摇首道:「非如少侠所料如此简单,他们已投至无极帮门下,至於他
们暗害老朽,决非纯属寻仇。」

  「那麽又为了何来?」

  柴青溪道:「老朽不愿妄加猜测。」说着目注了严晓星一眼,接道:「少侠
此刻体内有无异状麽?」

  严晓星道:「在下并无丝毫异样感觉。」

  柴青溪诧道:「这就奇了。」微一忖思,似有所知,接道:「老朽意欲相留
少侠数日之聚,但老朽须上岸片刻去去就来。」

  严晓星道:「老丈请便。」

  两人相偕走出了草棚,只见乔五三人仍如木雕泥塑一般,柴青溪旋开翠玉小
驹,倾出药来。一一喂服,举掌震开三人後胸穴道。乔五三人长吁一声,如梦初
醒,蓦见柴青溪已平复如常,不由大喜,目露感激之色,乔五道:「邓汉恶贼人
咧?」

  「死了,被这位少侠除去。」柴青溪叹息一声道:「虽然邓汉被戮,但首恶
仍未除,祸患犹存,恐燎原之势即生,一发不可收拾,此话一言难尽,老朽去去
就来,你等好好款待少侠。」说着伸手探怀取出一把糠屑往空挥撒,纵身一跃,
身上水面,如履平地,去势迅快如飞,转瞬踏上江岸,身影杳失无踪。

  严晓星眼中露出一抹迷茫神色,诧道:「柴老丈为何临行之时,撒下一把糠
屑?」

  乔五笑道:「少侠请坐,待小的慢慢道来。」

  木排上哪有桌椅,只有盘膝坐下。其馀两人取出一壶酒及两包卤菜来。乔五
在严晓星面前斟满一碗酒,道:「方才祖师爷挥洒糠屑,乃排教障眼法,江岸两
边行人无法看真我等藏身之处,我等却瞧得清清楚楚。」

  「柴老丈既然身具如此妙法,应所向无敌才是,怎麽被人所害?」

  乔五摇首苦笑道:「排教法术并非人人都会,会者亦不能挟术害人,否则必
遭天谴,祖师爷慈悲心肠,面恶心软,此次竟被同门暗害,乃意料之外,非人力
所可预防。」

  严晓星道:「乔兄言中所指是否方才死者邓汉麽?」

  乔五摇摇首道:「乃祖师爷二师弟厉炎。」

  严晓星叹息一声说道:「同门操戈,伦常败坏,柴老丈应察微知著,预为之
谋,怎有此变。」

  乔五喝了一口酒,道:「少侠有所不知,祖师爷在未接掌门户之前,厉炎邓
汉就被逐出门墙之外,一直销声匿迹,暗中为恶,祖师爷无法除去他们俩人。五
年前祖师爷退隐山林,他们两人亦未与本门为敌,直至半年前两人竟投在无极帮
内,奉无极帮主之命闯入本门总坛,伤了高手多人,掌门人亦身罹轻伤,勒令本
门寻出祖师爷潜隐之处,欲索取祖师爷持有之一册奇书。」

  严晓星道:「什么奇书?」

  乔五道:「排教大法。」

  严晓星不由呆得一呆,道:「厉炎需此奇书何用?」

  乔五道:「用以济恶,少侠有所不知,排教中人均擅教宗法术,然仅是防身
之术而已,但这本奇书内无所不载,祖师爷尽毕生之年所得者不过十之四五,当
年厉炎资质聪颖习得其中三成,如非其师当场立断,今日武林形势必将有一番剧
变。」

  严晓星恍然大悟,已知无极帮主判断武林形势对他大大不利,才无所不用其
极,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恕在下初出江湖,对此茫然无知。」

  正说之间,柴青溪已踏波逐浪,疾如丸掷星跃登上木排,笑道:「有劳少侠
久候。」

  乔五忙取来一副杯筷,柴青溪盘膝坐下,敬了严晓星一杯酒後,道:「少侠
知否老朽上岸料理何事?」

  严晓星毫不思索答道:「查明厉炎是否率领着党羽追踪而来,老前辈故布疑
阵,引厉炎误入歧途。」

  柴青溪一翘拇指,赞道:「少侠委实料事如神,一猜就中,厉炎恶贼偕同无
极帮内高手果然追踪而来,老朽故布疑阵,使他等疑心老朽身罹重伤不治而亡,
但仍瞒不住厉炎。」

  严晓星道:「既然瞒不住厉炎,老前辈何以善其後?」

  柴青溪微微一笑道:「老朽意欲借重少侠。」

  严晓星闻言一愕,道:「在下微末技艺,不敢当此重任,风闻神木令重出江
湖,老前辈何不寻找神木令主人解救贵门危难?」

  柴青溪摇首叹息道:「神木令的主人宛如天际神龙,难见首尾,纵然找到了
他,未必他就能应允能救本门危难。」说着伸手入怀,取出一本羊皮书,递与严
晓星,接着道:「这本书不但带来了本门危难,而且为整个武林带来一场血腥浩
劫,老朽善於察人,只有少侠……」

  严晓星不待柴青溪说完,已知柴青溪心意,双手连摇,道:「在下何德获此
重赠……」

  柴青溪面色一沉,正色道:「如让厉炎或无极帮所得去,则武林之内恐无噍
类矣。」

  严晓星道:「老前辈何不毁去此书?」

  柴青溪大笑道:「毁去此书,就能获致武林太平麽?少侠不必推辞,尽三日
之期少挟可潜心参悟,老朽在旁略加指点,当不难尽得其中玄奥。」严晓星察觉
柴青溪神态似含重忧,知其言是实,忙接过进入棚内。

  柴青溪向乔五三人道:「厉炎虽知老朽重伤,但坚不信老朽因伤致死,所以
追踪不舍,你等须慎於应付。」说着详加嘱咐後即进入棚内。

  木排复逐流而行。天色渐渐灰暗了下来,河风狂劲,呼啸掠空,波涛汹涌,
河岸远处隐约可见闪烁灯火。乔五忽高声道:「青阳镇到了,我等须上岸购买食
物,速摆船停岸。」

  突然,柴青溪披头散发,面色严肃,手执一把已燃着殷红火光线香,在棚上
各处插实後,拟目注视了一阵,又走入棚内。乔五轻轻感喟了一声,道:「祖师
爷为了本帮的存亡绝续,不惜损耗本身的真元,但愿天从人愿,免去武林一场杀
劫。」说着又道:「你等速去速来,形迹务须隐蔽。」

  两人应了一声,排身缓缓靠抵河岸,纵身一跃,穿空如飞,掠落岸上,身形
渐杳。

  河水呜咽,夜空如墨,岸上寂寥无人,一钩新月,慢慢升起,水面如烟,一
片迷蒙。乔五蹲坐排上,抽出竹节烟管,装上烟後,火石敲出一星火焰,只见乔
五口中不断的白色烟雾喷出,一副悠然自得模样。

  蓦地——河岸上发出一声桀桀怪笑,宛如枭鸣,令人不寒而栗。乔五不禁一
怔,面色疾变,佯装无动於衷神情,自顾自仍在吸着旱烟,却眼神暗暗凝向怪笑
传来处。一株秃柳後冉冉现出一双人影,蓦然疾闪如电,落在木排上。

  乔五矍然起立,沉声道:「请问两位来意?」说时已瞧出两人形貌,左侧一
人,身穿丝织长袍,质地甚软,衣角随风摺摺飘扬,手执一把摺扇,年岁约三旬
开外,短发稀薄,绿豆小眼,瘦削长睑,高颧耸鼻,掀唇露齿,眼神精芒闪烁,
神态倨傲。

  右立一人约五旬左右,三绺长须墨黑如漆,脸形略圆,五官端正无异常人,
却身着一袭墨鳞甲片织成长衫,月色水光反映之下,不时泛出眩目闪闪光华。乔
五猛得想起一人,不禁心神猛震。那老者微微一笑,说道:「你不识老朽却也难
怪,但久走江湖武林人物,却能从衣着辨识老朽……」语声略略一顿,又说道:
「你当知老朽来意,何必明知故问。」

  乔五答道:「小的委实不知两位来历,来意更是不知。」

  老者哈哈一笑道:「此话当真?」

  「正是。」

  老者眼中泛出一抹奇光,道:「你可是乔五?」

  乔五心中顿时泛起一片奇寒,道:「小的正是乔五。」

  老者微微一笑道:「这就不错了,风闻你久随着柴青溪,忠心耿耿,矢志不
二,此次柴青溪再出江湖,依然是你长随左右。」

  乔五正色道:「一点不假。」

  老者道:「那麽柴青溪现在何处?」乔五沉吟不答。

  手持铁扇中年人突面现一片杀机,右臂倏地一扬。老者右手一拦,低喝道:
「且慢,此事不宜操之过急,杀了他又有何用。」

  中年汉子冷笑道:「小弟怎会杀他,要他实话实说。」

  老者摇首笑道:「柴青溪是老朽多年未见老友,打狗也要看主人面,你怎可
胡乱出手,无端引起误会。」中年汉子低哼一声,右臂垂下。

  老者蔼然一笑,道:「老朽名唤蔺文襄,武林人称蟒龙神,这位是老朽盟弟
索寒,人称夺天手。」

  乔五面色悚然一惊,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看来久未露面江湖之难惹难
缠魔头,纷纷又重出江湖了。」忙抱拳躬身道:「原来是两位武林前辈,但不知
有何训教?」

  蔺文襄笑道:「不敢,老朽一向说话耿直,敢作敢当,风闻柴青溪此人以退
隐之身再出江湖,受人暗算,几乎丧命,是否是真?」

  乔五道:「不错。」

  蔺文襄道:「如今柴青溪何在?」

  乔五道:「七月之前小的奉命在上游江峰守候他老人家,傍晚时分他老人家
神色败坏返回,命我等速离,半月後在江山候他赶回,言後又匆匆离去。」

  蔺文襄神色一怔,道:「他前往何处?」

  乔五道:「他老人家罹受叛门师弟厉炎暗算,几乎丧命,幸途中武林高人解
救,才得不死,但须赶往某处乞求一种灵药始能复元,小的却委实不知他老人家
赶往何处。」

  蔺文襄略一沉吟道:「柴青溪向来行事莫测高深,独行其是,你无从知悉他
前往何处这也难怪,厉炎暗算於他与欲夺一本奇书有关,此书是否仍在柴青溪身
上?」

  乔五毫不思索答道:「仍在他老人家身上,厉炎未免枉费心机。」

  索寒忽冷哼一声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柴青溪如想保全那条老命,最好
将这本奇书奉赠他人。」

  乔五道:「他人也未必能保存那本奇书,因为厉炎身後还有无极帮主在,若
他人妄欲染指,恐带来一场杀身奇祸。」

  索寒冷笑道:「这未必见得。」

  蔺文襄望索寒一眼,道:「不知者不罪,二弟似嫌盛气。」说着又道:「柴
青溪临行之时,可曾身怀奇书麽?」

  乔五道:「不瞒前辈,那书他老人家随身携带,片刻不离。」

  蔺文襄略一沉吟,道:「这样好了,我俩也随你在木排上,七日後以便与你
祖师爷会晤。」

  乔五闻言大吃一惊,神色猛变,道:「这可使不得。」

  索寒沉声道:「为什麽?」面现森厉杀机。

  蔺文襄微微一笑道:「各有隐衷,二弟何必与他一般见识。」

  乔五苦笑道:「不敢相欺,厉炎邀集了甚多武林高手追踪而来,小的自身难
保,两位前辈似不必淌此浑水。」

  索寒冷笑道:「我等既然伸手,就管定了这场是非,只要你言之不假,包你
丝毫无损。」

  蔺文襄忽道:「这木排上满插香火为何?」

  乔五心神一凛,突然福自心灵,答道:「此乃祖师爷临行之时,严嘱必须如
此。」

  索寒道:「为什麽?」

  乔五道:「祖师爷虽遇救,得以不死,仍必须求得灵药,才能活命五年,不
然难过百日之期,这百日内宛如油尽之灯,随时都可熄灭,所以施展大法,维护
他老人家真元不坠。」

  蔺文襄与索寒互望了一眼。

  只听乔五又道:「是以小的夜行昼至,藏在隐秘之处,不使武林人物及厉炎
发现,为防万一。」

  索寒笑道:「看来我等势必同坐木排,维护柴青溪留得活命了。」

  乔五暗暗心惊,忖道:「这就麻烦了。」

  蔺文襄淡淡一笑道:「柴青溪老儿与我等同一心意,未能忘情骊龙谷藏珍,
志在那起死回生神药千年雪莲实。」

  索寒道:「蝼蚁尚且贪生,人何能不惜命。」说时那登岸购用酒食两人已快
步如飞转返排上,目睹蔺文襄索寒两人在,不禁面现惊愕之色。

  乔五忙道:「这两位老前辈乃祖师爷至友,快快见过。」

  两人抱拳躬身道:「小的拜见两位老前辈。」

  索寒冷冷一笑道:「不必了。」

  乔五以目示意将买来的酒食铺展放在了木排上,取来杯箸,笑道:「两位前
辈……」

  话尚未了,索寒道:「老朽两人自在一旁饮用,以免拘束。」

  乔五道:「谨遵前辈之命。」忙将酒食分开二份。

  夜寒风劲,冷月迷茫,但闻浪涛拍岸,远处仅传来一声犬吠声外,其馀均是
一片沉寂。蔺文襄索寒默然对饮,忽闻岸上传来轻微衣袂振风声,只听一苍老语
声道:「是这里了。」

  河畔乱草中突现出三条黑影,疾如飘风掠上木排,六道冷电眼神扫视了木排
一眼,一个森冷如冰语声扬起道:「谁是乔五?」

  乔五霍地立起,答道:「小的就是。」

  「柴青溪咧?」

  乔五道:「他老人家并不在此。」

  「现在何处?」

  乔五道:「不知。」

  那人冷笑一声,手出如风,奇准无比扣住乔五腕脉要穴。乔五只觉一股寒冽
气流,循臂攻入脏腑,不禁面色大变,全身直打哆嗦。突闻一声冷喝说道:「撤
手。」

  索寒身法奇怪,如风闪电掠至那人身前,足未沾地,摺扇已自点向那人曲池
穴。只听一声冷哼,身影踉跄倒退。苍老语声冷笑道:「想不到排教中竟有此高
手,委实难得,不过你胆子也太大了,敢轻捋老夫等虎须。」

  蔺文襄已自腾身飞落,沉声道:「朋友,请招子放亮些,不要口无忌惮,落
得个灰头士脸似嫌不值。」说着一双夜眼,已瞥清对方三人形貌,暗暗一怔,忖
道:「怎的他们也露面江湖了。」对方是一蓄着两撇山羊胡须,瘦骨嶙峋猴脸尖
颔老者。

  猴脸老者放声大笑道:「柴青溪也不敢对老夫如此无礼,你们算是……」

  话声末了,蔺文襄大喝道:「住口,就凭你崤山七鬼吓唬得了谁?此处放不
开手脚,咱们去岸上称称斤量如何?」

  猴脸老者闻言一怔,蔺文襄那身穿着异常惹眼,百忙中想起了一声,不由哦
了一声道:「原来是蔺老师……」

  蔺文襄眉头一皱,道:「此时此地不用班荆道故,咱们去岸上理论如何?」
猴脸老者一撩袍角,答了声好,三条身形宛如飞鸟腾起,掠向岸上。

  蔺文襄低声道:「二弟,崤山七鬼形影不离,分明岸上尚隐藏四个,你我得
小心一点。」

  索寒冷笑道:「小弟若教崤山七鬼跑了一个,便立即回山,永不再出。」声
落人起,身如闪电飞出。蔺文襄如影随形飞起,两人同一时间落地。

  只见崤山七鬼并肩一列横身立在一块较为平整的沙坪上,蔺文襄身未落地,
便朗声笑道:「丘老大,你想明白了麽?这宗买卖似烧红了烙铁般,小心烫着了
手。」

  猴脸老者阴阴一笑道:「你我别在嘴皮上动功夫,请问蔺老师,柴老儿身怀
那本奇书现在何处?」

  蔺文襄道:「你认为蔺某会交出?」

  猴脸老者道:「丘某断言蔺老师二位绝非柴青溪同路人物,既然双方均志在
此书,何不把话说个明白清楚。」

  蔺文襄笑道:「好,算你丘老大会说话,那本奇书仍在柴青溪老儿囊中。」

  猴睑老者道:「那麽柴青溪现在何处?」

  「他们?」蔺文襄道:「不知前往何处,但他数日後便可赶回。」

  猴脸老者道:「蔺老师如何知道的?」

  蔺文襄道:「蒙乔五见告,是以蔺某知情。」

  猴脸老者目中泛出困惑神光,诧道:「蔺老师居然相信乔五说话是实。」

  索寒冷笑道:「你不相信其言是实又待如何?」

  猴脸老者道:「我丘阳自有能耐使乔五说出实话。」

  蔺文襄沉声道:「蔺某自信能耐不会比你丘老大差。」

  丘阳默然须臾道:「看来二位总算不虚此行,但曾否有把握将柴青溪那本奇
书得在手。」

  蔺文襄哈哈大笑道:「眼前为止,谁也不敢说有把握,七位若能见机,就此
悬崖勒马,以免盛名废之一旦。」崤山七鬼闻言面色一变。

  蓦地——随风送来一声阴恻恻冷笑道:「这话是你说的麽?」

  索寒大喝一声,身如脱弦之弩循声扑去。蔺文襄同地发难,身形冲天拔起,
半空中变提身法,宛如飞鸟般向崤山七鬼扑下。横距崤山七鬼头顶半丈左右,身
形猛振,袍上鳞甲离衣暴射飞出,电旋芒雨般罩袭数丈方圆。

  七鬼料不到蔺文襄猝施奇袭,骤不及防,只听数声闷哼腾起,七条身形四射
飞出,穿空如电遁去。蔺文襄也不追赶,立即追踪索寒之後扑去。只见索寒身形
倒横飞回,目露惊恐之色。

  蔺文襄道:「二弟,你遇见了什麽?」

  索寒道:「速退。」伸手一牵蔺文襄,迅快如飞赶回木排,催命乔五解缆。
排行甚速,转眼之间,竟行五六里。

  蔺文襄道:「二弟,你究竟遇上何等强敌,我有生以来,似未瞧见二弟如此
惊恐过。」

  索寒似惊魂甫定,面上浮起一丝苦笑道:「小弟遇见一只怪物。」

  「怪物?」蔺文襄诧道:「什麽形像?」

  索寒摇首道:「小弟也说不上什麽形像,总之形状极怪,异常恐怖。」

  蔺文襄道:「究竟是何物?」

  索寒道:「独角麒麟,似浑身毛片火红。」

  蔺文襄道:「无疑是为人所豢养,但不知二弟瞧见了其主人没有?」

  索寒摇首答道:「这倒未曾。」

  蔺文襄道:「此人必隐在近侧,二弟不战而退,其中必有缘故。」

  「当然。」索寒道:「小弟推出内家真力时,怪兽口中喷出一股强猛无比气
劲,且挟着奇臭,使人晕眩,所以小弟见机而退。」话声略略一顿,又道:「崤
山七鬼大哥予他们重创麽?」

  蔺文襄道:「七鬼谅非当年阿蒙,受创不重,定再追踪而来。」

  索寒摇头叹息道:「七日之期变化甚钜,你我两人恐难应付。」

  蔺文襄道:「你我有生以来,历经多少风浪,虽说此事奇险,弄得不巧得赔
上一条生命,稍用心智,当不难迎刃而解。」顺风顺水,排行甚速,忽见一艘小
舟由上流而下其行似箭追上木排。

  索寒大喝道:「什麽人?」

  克察一声,船头竟刺入木排夹缝内,随风送来一个甜脆语声道:「是我,两
位老前辈可容小女子拜见麽?」语声宛如出谷黄莺,令人心神愉悦。

  蔺文襄索寒两人不禁一怔,只见船头现出一白衣长发少女,眨眼之间,不知
用什麽方法已登上了木排。少女彷佛甚美,瓜子脸庞,蛾眉杏眼,肤如凝脂,冷
月迷蒙下无异广寒仙子重谪尘寰。蔺文襄道:「请问姑娘来意?」

  少女露齿嫣然一笑,道:「还用问麽?小女与两位前辈同志在骊龙谷藏珍,
不过二位前辈需千年雪莲实,小女子则在那册武功秘笈与神剑鲁阳戈。」笑魇如
花,如初绽百合,醉人心魄。

  蔺文襄道:「这与老朽两人何干?」

  少女格格娇笑道:「既是与两位前辈无干,请即离此是非之处。」

  索寒冷笑道:「这是姑娘驱客令?」

  少女美目盼兮,醉靥含笑,哦了一声道:「小女子可没有这份胆量,但这块
木排立即要展开一场惊涛骇浪,两位前辈如袖手旁观,怕由不得两位咧。」

  蔺文襄道:「姑娘意欲与老朽两手联臂拒敌?」

  少女纤纤玉手一掠为风翻乱的云鬓,娇笑道:「我可没这麽说。」

  索寒道:「请问姑娘是如何知情的?」

  少女敛去笑靥,正色道:「我如不知情,亦不致赶来木排上,我不愿因人成
事,更不愿不相干的人动了手脚,须知这木排上香阵,正是柴老前辈长命灯,倘
有失闪,岂不误了大事。」乔五等人闻言暗暗心惊。

  蔺文襄道:「老朽两人如不离去咧?」

  少女嫣然一笑道:「那么两位前辈不要後侮就是。」

  索寒与蔺文襄互望了一眼,忽同时放声大笑道:「老朽两人生平行事,从无
後侮。」

  少女格格一笑,道:「但愿如此。」一跃而起,落入小舟,虚空提掌,娇喝
一声道:「离。」舟身霍地离开木排,两掌一送,将木排催速,转瞬远离数十丈
远近,渐渐舟身如谷,隐入水天苍茫中。

  索寒长吁了一声道:「这少女美得令人不敢逼视,老大,小弟平生没说过怕
字,但今日打从心底儿就有点不自在。」

  蔺文襄道:「见怪不怪,其怪自败,二弟,咱们还是喝酒,一杯解千愁,别
尽心眼里嘀咕。」

  两人对坐一言不发,喝着闷酒,但满腹心事仍推不开去,四道眼神不时巡视
四外。乔五三人愁容满面,相对唏嘘。约莫半个时辰後,夜风忽转狂疾,激起水
浪腾起丈许高,排身不稳,颠簸摇倾。蔺文襄索寒两人宛如落汤鸡般,身形跌冲
不住,索寒大声呼唤乔五道:「这是排教妖法,速速破解。」

  乔五苦笑道:「小的无法破解,只能任他了。」

  奇怪排上那点燃的香阵,偌大的风浪水花,却未熄灭一根。这情形几乎折腾
了两个时辰,风浪渐平,木排傍一处沙滩靠拢停下。钩月西斜,悬挂天边,夜,
仍是一片平静,江流汩汩,排上诸人筋疲力尽,浑身水淋。蔺文襄苦笑道:「二
弟,你瞧这木排上香阵一支未曾熄灭,看来柴青溪洪福齐天,你我都似枉费了心
机。」

  索寒也瞧出了蹊跷,道:「老大,你打退堂鼓了麽?恐由不得你我。」

  蔺文襄诧道:「为什麽?」

  索寒手指沙滩,道:「老大你瞧。」原来沙滩上冉冉现出黑影,缓缓向木排
上走来,蔺文襄瞧出黑形内有崤山七鬼在,心知处境危异,必有一番激烈博斗。

  只听丘阳阴恻恻冷笑道:「两位别来无恙。」

  蔺文襄大喝道:「想不到七位竟亦投在排教门下。」

  丘阳冷冷一笑道:「蔺老师错了,我等身为无极帮上宾。」

  一条身影疾如闪电,掠上木排,高声道:「乔五,祖师爷往何处去了?」

  乔五认出那人是排教外三堂香主涂立豪,不禁目露愤激神光,冷笑道:「原
来是涂香主吃里扒外……」

  「住口。」涂立豪厉喝道:「祖师爷为了一本奇书,竟任令本教危如击卵於
不顾,为了本教存亡绝续,奉了龙头香主之命,不得不尔。」

  乔五怒道:「香主找上我乔五何用?」

  涂立豪笑道:「只有你才知祖师爷去处。」

  乔五冷笑道:「乔五不知。」涂立豪微微一笑。

  乔五等人只觉腹疼如绞,蔺文襄索寒也不例外,满面冷汗如雨,身形支撑不
住,弯腰蹲下。涂立豪放声大笑,笑声高亢入云,声播四外,狂烈震耳,半晌才
住,目中精芒电射,大喝道:「柴青溪何在,从速吐出,不然休想活命。」

  忽闻银铃悦耳娇笑声传来道:「这倒未必。」

  不知何时,白衣少女竟在木排上,身法奇快,飞掠落在涂立豪之前。纤手一
扬,叭的一声脆响,涂立豪左颊上挨了火辣辣的一记,痛得闷嚎出声,只觉眼冒
金星,颚骨松散,牙齿迸落,嘴角溢出了一线殷红的鲜血。只听白衣少女娇笑说
道:「认贼作父,无耻之尤,速取出毒蛊解药。」

  蔺文襄闻言不禁魂飞魄寒;暗道:「原来他们竟暗施毒蛊,但不知蛊毒在何
时施放的?」

  突闻涂立豪一声怪叫,双掌如风推出,呼啸雷奔,向白衣少女两肋打下。少
女娇笑一声,身形滑溜无比,疾闪在崤山七鬼之前,道:「你们更是无耻。」身
形奇幻迅快,宛如穿花蝴蝶,在崤山七鬼肩後各按了一掌。

  七鬼立如泥塑木雕,被少女点上穴道。其实七鬼在武林中并非易与之辈,哪
能如此轻而易举地为人点了穴道,无奈少女先声夺人,而且为蔺文襄蟒鳞所伤未
愈,更少女身法神奇,骤不及防。只听少女身形腾起,放声娇哼,手中飞出一圈
白虹寒芒,电闪雷奔飞袭罩下。涂立豪手下纷纷断肢折腿,倒卧在血泊中。只听
一声冷哼,白衣少女落下,一柄青虹短剑紧抵在涂立豪咽喉上。

  少女面色如罩严霜,喝道:「涂香主,速将解药取出。」

  涂立豪面无人色,道:「解药不在涂某怀中,姑娘,杀人不过头点地,於姑
娘并无益处。」白衣少女寒着脸不答,右腕微动,刃口割破了涂立豪咽喉上微浅
层皮,一线鲜血顺着剑身流下。

  涂立豪惊叫了一声,两目微瞪,惊恐道:「姑娘这是不智之举。」

  白衣少女冷笑道:「为什麽?」

  涂立豪道:「蔺文襄索寒并非好相识,见利忘义,他们不知感恩图报,到时
恐姑娘後悔莫及。」

  白衣少女道:「姑娘知道,这个不劳费心。」

  涂立豪又道:「在下知姑娘并非柴青溪助拳之人,心有图谋而来,乔五未必
能据实相告。」

  白衣少女冷冷一笑,道:「这个也不劳费心。」

  涂立豪道:「在下言尽至此,解药实不在身旁,不过现有几粒止痛药,可暂
解腹痛,但解不了蛊毒,一个对时後身化浓血而亡。」

  白衣少女闻言,柳眉微皱,玉掌一伸,道:「止痛药拿来。」短剑移开涂立
豪咽喉要穴。

  涂立豪面色苍白如纸,心内无比怨毒,缓缓伸手探入怀中。白衣少女迅快如
电点了涂立豪後胸数处穴道,冷笑道:「我为你点了七阴穴道,半个对时後必然
发作,你当知这手法恶毒厉害。」

  涂立豪面色惨变,取出一只磁瓶,倾出十数粒药丸,递与白衣少女。少女接
过,正待与乔五等人喂服。忽闻沙滩上传来一声朗朗语声道:「且慢。」

  白衣少女不禁一怔,循声凝眸望去,只见沙滩上快步走上木排一庞眉虎目,
银盆方脸,花白长须老者。老者捋须含笑道:「这药丸虽然可解腹痛,但却加重
毒药,一个对时後必身化浓血而死,虽有解药亦无用。」

  白衣少女道:「阁下来历还请见告?」

  老者冷笑道:「老朽伏建龙,江湖人称乾坤八掌。」

  白衣少女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伏老英雄,小女子失敬,老英雄为何知之这
般清楚。」

  伏建龙道:「因老朽适才偷取了厉炎身旁的解药,并在无意中偷听了厉炎谈
话,故而知情。」

  白衣少女道:「厉炎如何不来此处?」

  伏建龙笑道:「他知柴青溪不在排上,又坚信涂立豪万无一失,他与无极帮
高手侦骑四出,探听柴青溪行踪,一有下落,即行赶去,他如何舍本逐未。」说
着掌心中托着五彩色泽嫣红,清香扑鼻丹药,走向乔五等人的身前,一一喂服而
下。须臾,蔺文襄等人腹痛渐止,神清气爽,一跃而起。

  索寒抱拳谢道:「伏老师,咱们长远不见,屈指算来,已寒暑十易,谁说光
阴催人,但伏老师壮健如昔,不见半丝老态。」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好说,好说,你我均是以退隐之身,再出江湖,不过
老朽已跳出名利是非圈中,藏珍奇书一概无动於衷。」

  蔺文襄道:「既然如此,伏老师为何重出江湖?」

  伏建龙微笑道:「伏某为了寻访故人子弟,是以江湖奔波。」说着转面向白
衣少女道:「姑娘,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崤山七鬼及涂立豪等人留下性命恐成
心腹大患,到不如及时除去。」涂立豪闻言大骇,嗖地窜上了沙滩,欲待逃命而
去。

  伏建龙道:「你走不了。」右掌疾翻,虚空立向涂立豪身後击去。只听涂立
豪张嘴发出一声惨嗥,身形栽扑在地,全身裂碎成一片肉泥。索寒与蔺文襄互望
了一眼,暗暗惊骇不已。

  伏建龙忽长叹一声道:「两位此次重出江湖,觊觎骊龙谷藏珍,甚是不智,
无极帮网罗的均是武林中黑白两道绝顶高手,端尽全力,志在必得,两位此举无
异螳臂挡车。」

  蔺文襄面色一变,道:「伏老师乃侠义道中高人,威望久隆,如何亦出此颓
废之言。」

  伏建龙微笑道:「两位知道无极帮如何志在必得,因双雄不能并存於世,取
得骊龙谷藏珍後,便可除去神木令主人,傲视江湖,称霸武林。」

  索寒道:「真有神木令其人麽?」

  伏建龙道:「一点不假。」蔺索两人不禁嘿然无语。

  伏建龙转面向白衣少女微笑道:「姑娘武功精绝神奇,令师必是一位世外高
人,姑娘来历可否见告?」

  白衣少女道:「我叫杜翠云,师门来历无法见告,因为我也不知她老人家姓
名。」

  伏建龙道:「姑娘急需柴青溪那本奇书何用?」

  杜翠云答道:「不瞒老英雄,晚辈身负血海大仇,必需将骊龙谷中那册武功
秘笈得手,才能手刃仇人。」

  伏建龙微微叹息一声,道:「但不知姑娘强仇是谁?」

  杜翠云道:「百兽天尊。」

  伏建龙不胜惊骇,道:「老朽生平就未曾听过有百兽天尊其人。」

  杜翠云道:「因为无法取信於人,所以只能独任其是。」

  伏建龙叹息一声,道:「老朽告辞了。」

  蔺文襄忙道:「伏老师这就要走了麽?」

  伏建龙微笑道:「老朽无意江湖的是非,留在此处徒然结怨,还不如速离为
是。」双拳一抱,身形腾起,几个起落,便自无踪。

  杜翠云望了崤山七鬼一眼,落指如飞,点了死穴,一一陈尸木排。乔五等人
相助移尸埋在沙滩後,杜翠云便自催促离岸下驶。索寒唤道:「杜姑娘。」

  杜翠云秀发飘飘,独自立在排头,眸凝远处,跌入沉思中,闻得唤声,螓首
微旋,道:「索老英雄有话只管请讲。」

  索寒道:「老朽在前途相遇崤山七鬼时,登岸方欲决一雌雄,忽闻阴冷笑声
传来,老朽立即扑去,却未见人迹,但瞥见一只怪兽。」

  杜翠云冷冷答道:「怪兽是何形状?」

  索寒道:「壮大依於水中,浑身毛片火红,独角獠牙,目光如炬,老朽受惊
而退,心疑必为姑娘所说的百兽天尊。」

  杜翠云先还道他是信口胡诌,後察觉索寒面现悸惊犹存之色,由不得信了七
分,道:「此话当真?」

  索寒道:「老朽怎能信口开河。」

  杜翠云道:「如此说来,百兽天尊亦为无极帮所网罗了,但不知此红毛独角
兽是否为百兽天尊豢养。」

  索寒道:「老朽只见过红毛独角兽,未见其人,不敢断言真是。」杜翠云谢
了一声,便自转面凝思。

  排行甚速,数个时辰後停在一处弯流树荫下,天将黎明,索寒道:「老朽两
人意欲登岸买点酒食。」

  杜翠云道:「两位请便。」

  蔺文襄索寒两人相偕登岸,疾奔如风而去。镇集近处已有人迹,天色已转鱼
肚白,阡陌道上肩挑负贩络绎於途。蔺文襄道:「看来,今日是当墟之期,你我
也好饮一两杯水酒压压惊。」

  行至镇口外,只见人群如潮,叫嚣之声不绝於耳。两人进入一家酒楼,店伙
趋前领入肴座,笑道:「两位爷台,用些什麽?」

  索寒道:「有什麽现成的好酒好菜尽快送上。」

  店伙躬身道:「两位爷台请坐,敝店酒菜讲究快、好两字,这就送上。」转
身退去。

  敢情店伙瞧出两人路道不对,尤其蔺文襄这身蟒鳞袍异常惹眼。果然,片刻
之间,热腾腾的酒菜已自送上,两人举杯畅饮,举箸品尝,只觉酒甘菜腴,香醇
可口。索寒赞道:「想不到这小村镇中厨子居然有此好手艺。」

  两人酒到杯干,屠门大嚼,突见一瘦小村汉挨近桌边,举止无异常人,似是
找择空座而来。忽闻一低微冷笑声传来道:「尊驾也太不长眼了,凭尊驾也敢酒
中放毒,青门双绝是好惹的麽?」

  蔺文襄索寒两人不禁一怔,青门双绝不就是讲他们麽?蔺文襄突发觉那瘦小
村汉右手探怀,神色大变,情知有异,冷哼一声,双肩轻振,一枚蓝汪汪鳞片离
身飞出,疾如电射而去。只听瘦小的汉子惨嗥一声,鳞片已嵌入肩骨内,身形方
饮仆地,索寒右臂疾伸如电一把抓住他,冷笑道:「朋友,你奉何人之命暗算施
毒?」

  瘦小汉子一脸凄厉之色,目光怒毒的厉声道:「尊驾无事生非则甚,恃武凌
人,不怕此处是有王法的所在麽?」食客们纷纷注视索寒,从他们目光中满含厌
恶敌意。

  蔺文襄道:「二弟,我等出外再说。」抛了一锭银子留存桌面。

  索寒道:「好。」

  宛如抓小鸡般将那瘦小汉子提起,迈步走出店外。镇街上人群熙集如蚁,喧
嚣震耳,蔺索两人好不容易挤出镇街外,进入竹林内放下了瘦小汉子,索寒沉声
道:「朋友,你最好实话实说,当知老朽两人厉害。」

  瘦小汉子忽放声大笑道:「两位已至鬼门关,尚知死不悟麽。」

  蔺文襄闻言情知有异,目光四巡,察觉竹林外幢幢现出魅影。索寒大怒,左
手立掌如刃,嗖地劈下,克察一声,瘦小汉子一颗头颅被刀割了一般,骨碌碌滚
出丈外,腔中鲜血喷起老高,触目惊心。

  竹林外蓦地传来怒喝道:「索朋友,你也大心黑手辣了,血债血还,纳命来
吧。」

  蔺文襄低声向索寒低声道:「三弟,咱们冲了出去。」

  两人双双扑出林外,出手凌厉。匪徒众多,均是一流好手,展开一场凶猛阻
截。蔺索两人连毙了四五人,但好汉不敌人多,匪徒又不畏死,此落彼起,冲不
出竹林外,两人心意相通,陡地腾身反向扑去。突闻一声怪兽怒吼,索寒闻声大
震,凝目望去,只见三丈开外,立了一只红毛独角怪兽,目光如炬,獠牙狺狺,
神态凶恶狰狞。

  索寒沉身立稳,道:「老大,你瞧,就是这只怪兽。」

  蔺文襄一生闯荡江湖,遍历深山大泽,从未目睹过这形状怪兽,不禁面色大
变,道:「前次所遇,就是此兽麽?」

  索寒道:「正是此怪兽。」

  蔺文襄只觉匪徒并未追来,心知对方欲生擒自己两人,冷笑道:「百兽天尊
何不现身出见?」

  只听阴恻恻冷笑传来道:「难得你们两人知老夫来历,但老夫与你等并无过
节,不愿出手伤人,却受人之托,两位还是束手就擒吧。」

  索寒怒道:「一只畜生有何能为,岂能吓倒我等。」

  「两位不信老夫这只奇兽能为,不妨试试。」

  蔺文襄道:「这还要你说。」

  猛地控腰,足一垫劲,身如离弦之弩般扑向怪兽,蓄满内家真力劈出。他斜
取红毛怪兽,认位奇准,拍的一声,双掌打实在怪兽左项上。怪兽怒吼出声,巨
大身形倒出三四步。蔺文襄只觉如同打在铁壁上,真力反逆,震得两臂火辣辣地
奇痛,不禁暗感惊骇。

  显然触怒了那红毛独角怪兽,目中迸射凶光,喉间狺狺出声,作势欲扑。只
见怪兽之後又闪出二只金毛人猿,身高九尺,张牙舞爪。蔺索两人大惊,蔺文襄
双肩一振,袍间的蟒鳞片电旋飞射而出。哪知一双金毛人猿及独角红毛兽金铁不
入,如中败革,纷纷堕地。

  只听传来百兽天尊冷笑道:「祸福无门,唯人自召,恕老夫要开杀戒了。」
说时,两只金毛巨猿已闪电掠至蔺索两人身前,伸出巨灵手掌,扣住两人肩头。

  蓦地——不远处响起大喝道:「百兽天尊,当年誓言还记得麽,你我旧怨尚
未清偿之前不得妄自纵兽害人。」

  百兽天尊冷笑道:「你能找到老夫,委实难得,好,你我择的了结恩怨。」
言毕,吹起一声尖锐哨音。一双金毛巨猿陡地将蔺索两人抛撩半空,俟两人急翻
身形,施展巧燕穿波身法落地时,巨猿及独角怪兽已自悄然离去无踪。

  两人相视苦笑一声,蔺文襄摇首叹息道:「你我自负武功,傲视江湖,那知
竟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难怪杜翠云姑娘这高的武功,无法报却血海大仇,原来
百兽天尊有此怪兽为力。」

  索寒目露惊疑之色,道:「老大,方才语声解救我等凶危之人,似是乾坤八
掌伏建龙。」

  蔺文襄猛然醒悟,道:「不错,正是伏建龙。」

  索寒道:「伏建龙再高的武功,也难敌一双金毛巨猿及独角怪兽,小弟猜他
凶多吉少。」

  蔺文襄叹息一声道:「你我力所难及,回去吧。」

  索寒道:「回山去?」

  蔺文襄道:「回到镇上买点酒肆返转木排上。」

  索寒道:「老大,你还不死心?」

  蔺文襄沉声道:「二弟,你我身分已露,纵然回山,无极帮未必会从此放过
你我,此时已是骑虎难下,只有一不做二不休了。」

  两人快步如飞重回镇集,买了酒食後,返转木排,只见乔五三人与一老者盘
坐排上对酌,不禁一怔。原来老者是乾坤八掌伏建龙。伏建龙大笑立起道:「两
位才回麽?」

  蔺文襄抱拳笑道:「方才竹林中是伏兄解危麽?」

  伏建龙微笑道:「不错。」

  索寒诧道:「伏兄不是与百兽天尊约的了结恩怨麽?」

  伏建龙微微一笑道:「伏某纵有虎贲之勇,盖世之力,也难斗两只金毛畜生
及独角怪兽,是以施展机智把话扣住了他,借机遁身。」

  蔺文襄道:「这百兽天尊是何来历?」

  伏建龙道:「此非片言可竟,俟有馀暇时再作倾谈。」随即命乔五解缆顺流
而下。

  索寒道:「伏兄亦身不由己,卷入这场江湖是非中了。」

  伏建龙摇首笑道:「不然,伏某决意不涉身是非中,回返此处之故,无非避
免无极帮及百兽天尊追踪,因为百兽天尊携带怪兽,无法在通都大邑,人烟稠密
之处行走,非择深山僻壤,以免形迹暴露,惊世骇俗。」说着又是微微一笑,接
道:「前途百里外,伏某就要与诸位告辞了。」

  索寒目光四巡,不觉一怔,道:「杜姑娘离去了麽?」

  乔五答道:「未曾,男女同行有所不便,所以暂离,前途不远杜姑娘自会在
此守候。」

  排行甚速,片刻时分,只见江岸上小舟中,一条飞燕般娇俏人影穿出舱外,
施展蜻蜓点水身法,三起三落,站足排上。正是清丽绝俗的杜翠云,娇靥如花,
锭出百合般笑容,道:「我守候甚久,只道乔老师又出事啦。」

  蔺文襄道:「姑娘,老朽两人险遭不测,又遇上百兽天尊,如非伏兄相救,
此刻老朽两人早已身化异物了。」

  杜翠云闻得百兽天尊之名,脸上立罩下一重阴霾严霜道:「又是他麽?老前
辈可否道出详情。」。

  蔺文襄点点头,立将登岸详细经过叙出。杜翠云柳眉深蹙,默默无语。索寒
道:「无极帮有百兽天尊为辅,无异如虎添翼,此人不除,後果堪虞。」

  杜翠云冷笑道:「总有手刃此獠之日,但此刻若不自量力,妄欲寻仇,徒贻
无穷之恨,风闻骊龙谷的藏珍中有一柄鲁阳戈,前古仙兵,可切石若腐,无坚不
摧,倘此剑得手,何惧此贼?」

  伏建龙道:「姑娘志行可嘉,但愿苍天不负有心之人,骊龙谷藏珍已传遍武
林,黑白两道高手,无不志在必得,恐非容易咧。」

  蔺文襄道:「若柴青溪以天下武林苍生之念,捐弃己见,共谋合作之策,取
得藏珍当属不难。」

  伏建龙道:「请问如何不难法?」

  蔺文襄道:「前时,武林人物无不志在寻觅藏图,再按图索骥,寻出藏珍确
址,这是最上之策,但眼下情势,如何可容你坐享其成,只怕在取得藏珍之前,
已是血流成渠,积尸如山了。」

  伏建龙颔首道:「此言是极。」

  蔺文襄道:「是以蔺某想到柴青溪身怀奇书,那书内有五行奇遁之术,若能
参悟,挟来寻觅,取得藏珍无异探囊取物。」

  伏建龙哈哈大笑道:「须知言之甚易,行之维艰,眼下就是两种难题。」

  索寒道:「哪两种难题?」

  伏建龙道:「书仅一册,不能分赠,眼前就有两位及杜姑娘,尚有一位无极
帮主志在必得,粥少僧多为之奈何?何况老朽猜想那奇书内必极奥深难解,否则
地柴青溪已经习成,试问三位有此秉赋参悟否?」蔺索二人不禁一怔,相视了一
眼,只觉伏建龙之言委实有理。

  伏建龙道:「非是伏某小觑两位,要知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二位如得获奇
书倘无法参悟,徒惹杀身之祸,智者不取。」

  杜翠云道:「老前辈之言虽然有理,但我却不敢苟同,在未目睹奇书之前,
焉敢断言自己无法参悟玄奥。」

  伏建龙暗自道:「这女娃儿自负不凡,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遂微微一笑
道:「老朽乃局外人,匈尧之见,采纳与否,悉凭三位。」便说些武林见闻,俱
无关宏旨。他本能言善辩,滔滔不绝诙谐成趣,引人入神。

  飞行似箭,三个时辰後已远去百数十里外,伏建龙笑道:「老朽要告辞了,
三位请珍重,谅至地头前无极帮恐不会前来骚扰,因柴青溪不在此处,他等不能
因小失大,弄巧成拙,但另生枝节当属难免,如三位武功机智谅足可应付了。」
说着纵身一跃,冲霄拔空而起,人如飞鸟般半空中一翻,燕子抄波般,落在河岸
上疾晃而杳。

  蔺文襄道:「伏老儿未封刀归隐之前,性情刚辣,好管不平,再出江湖时不
料性情大变,已恂恂老矣,无复当年叱咤风云,气雄万丈。」

  索寒摇首叹息道:「老大,别论他人长短,就拿你我二人说,还不是一样,
此事已势成骑虎,欲罢不能,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杜翠云冷冷一笑道:「倘或小女子为了奇书及骊龙谷藏珍反脸成仇,二位前
辈则将如何?」

  索蔺两人闻言不禁一呆,蔺文襄暗道:「这丫头刁滑异常,岂能让她把话扣
住了自己。」

  遂微微一笑道:「老朽两人亦非因图霸武林生心攫夺藏珍,姑娘瞧我等偌大
年纪,当知一番图谋转眼成空……」

  杜翠云道:「那么两位前辈为了什麽?」

  蔺文襄毫不思索,答道:「身在武林,藏珍落在无极帮主等凶人之手,则江
湖之内将是血腥涂野,处处哀鸿……」

  说着微微一笑,接道:「不论是姑娘或是老朽,为了藏珍,均是义无反顾,
端凭各人造化。」

  杜翠云默然须臾,盈盈一笑说道:「那我就放心了,唯望两位前辈能始终成
全。」

  说着裣衽一福,又言道:「暂时告辞,以却再行相见。」纵身一跃,落实河
岸,翩然离去。

  蔺索两人相视了一眼,不禁面现无可奈何苦笑,默默对酌着。乔五三人见蔺
文襄索寒末有离去的迹象,心中暗感焦急,又无法驱客,莫可奈何。木排夜行日
止,接连两日两夜,风平浪静,无人前来骚扰,黎明时分,木排靠在一片浅滩之
上,两岸峭壁如堑,树木蓊郁,异常隐蔽。乔五等人正在用饭,蓦地,江岸堑壁
蓊郁林木中突传来一声刺耳长啸,令人不寒而栗。

  乔五不禁面色一变,暗自道:「再过两日,就是七天之期,不要节外生枝才
好。」蔺文襄索寒两人亦不禁面现紧张之色。

  只见蓊翳林木中疾闪现出一个身着青油绸短装汉子,面无一点血色,森冷如
水,踏在浅滩上,一步一步向着木排走来。这人身法似缓实速,转瞬已至木排近
处,阴森森一笑,道:「乔五何在?」

  乔五应声道:「在下就是乔五,尊驾是何来历,还望见告。」

  那人阴沉一笑,怀中取出一块乌油黑亮,镌有符篆木牌,沉声道:「乔五,
你当识此符。」

  乔五一见此牌,心神大凛,面色肃然,双膝跪下,道:「见牌如见帮主,不
知有何令谕?」

  那人嘿嘿冷笑两声道:「不错,难得你还识大体,来时我还认为你现为祖师
爷贴身心腹,心料你必傲视此牌无睹。」

  乔五道:「小的怎敢。」

  那人道:「帮主有令,命我等寻觅祖师返回总坛,共商大事。」

  乔五愕然答道:「你老不知道麽?」

  「知道什麽?」

  乔五道:「祖师爷为人暗算,性命危殆,现已赶去采药,约定七日之期在江
都见面。」

  那人面色一呆,道:「果然江湖传言是实,本帮危如累卵,如若不找着祖师
爷,情势堪虑,乔五,你随我去见帮主。」

  乔五道:「帮主现在何处?」

  那人答道:「距此不过五百里,一日一夜便可赶到。」

  乔五面有难色道:「小的碍难从命。」

  那人面色一沉,厉声道:「你竟敢抗命不遵麽?」

  乔五道:「非是小的抗命,怎奈距与祖师爷订定会面之期仅有两日,小的一
离,祖师爷去约定之处不见小的,认为出了意外,恐此後相见无期,反与帮主意
念相违,岂非弄巧成拙。」

  那人不禁语塞,悻悻一笑,道:「此言有理,那麽我传讯帮主速速赶来江都
就是。」说着两道森冷眼神凝神在蔺文襄索寒两人面上。良久才道:「这两人是
何来历?」

  乔五道:「因便搭乘,小的不知。」

  那人冷笑道:「恐非如此。」说着迅疾转身,如飞掠去。

  索寒冷冷一笑道:「乔五,你认出此人来历麽?」

  乔五摇首苦笑道:「小的怎会认识,但本门令符一点不假。」

  突然,随风传来一声宏亮大笑道:「两位别来无恙。」蔺文襄不禁一怔,循
声望去,只见百足天蜈皇甫炎率着四人同立在崖角树下。

  皇甫炎又道:「咱们长远不见,不知两位还记得昔年一段过节麽?」

  蔺文襄哈哈大笑道:「哪有不记得之理,皇甫当家是否意欲假今日之便,清
偿前怨是麽?」

  皇甫炎两眼一翻,道:「蔺老大快人快语,距此不远有座荒寺,咱们在荒寺
中一较高下。」

  蔺文襄望了索寒一眼,道:「二弟,你我速速同去。」

  索寒低声道:「小弟看出事有蹊跷,只恐此行凶多吉少。」

  蔺文襄道:「此时此地岂可示弱,你我亦非易与之辈,愚兄倒要瞧瞧皇甫炎
有何惊人艺业。」

  索寒也不再言,双双跃落沙滩,向皇甫炎五人掠去。

  乔五低声道:「我等速放缆而下。」[/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20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17章 水平顺流险波伏

  且说皇甫炎等人疾奔如飞,往东南一片松林中扑去。林木丛中掩映出一角红
墙,不久就到达寺外了。只见寺外松柏参天,涛声如潮,但寺宇到处塌圯,破败
荒凉。

  皇甫炎回面一笑道:「两位请。」说时先後迈入寺门,不禁面色大变,但见
殿外广坪上倒着十数具尸体,鲜血汩汩仍不断流出,死者面色狰狞恐怖,不言而
知,片刻之前此寺已有一场激烈凶博。

  皇甫炎骤然变色道:「这十数人均为内家大力手法击毙,摧胸洞腹,肋管尽
裂。」

  蔺文襄道:「皇甫当家在江湖日久,当可辨识死者是何来历。」

  皇甫炎道:「恕在下眼拙,不识死者来历。」

  索寒忽面色一变,道:「此非善地,我等速离。」

  皇甫炎冷笑道:「两位再出江湖,心性大变,竟然怕事,此为在下始料不及
啊。」

  忽随风传来阴恻恻冷笑道:「你料不到的事尚多,现在逃也来不及了。」只
见殿内当先走出一面目惨白,身穿灰衫少年,後随一蓝袍老者,面如紫铜,鹰鼻
海口,浓密绕腮钢髯,秃额白眉,十指蓄着寸许利爪,面寒如冰。

  皇甫炎不禁失声惊道:「白眉叟。」

  蓝袍老者正是天外三凶最著盛名之白眉叟,闻言两目暴张,逼射出两道慑人
寒芒,冷冷一笑道:「皇甫当家,我等不期而遇,正可共商大事。」

  皇甫炎哈哈大笑道:「有何大事可以商?」

  白眉叟道:「老朽意欲创立宗派。」

  皇甫炎道:「此乃阁下自身之事,与我等何关。」

  白眉叟道:「不然,红花虽好,尚须绿叶扶持。」

  皇甫炎狂笑道:「阁下此言无异痴人说梦,兄弟不甘受人驱策。」

  白眉叟面色一寒,厉声道:「这可由不得你。」

  手指死者冷笑道:「前车之鉴还望三思。」

  皇甫炎大怒道:「就凭你岂能奈何兄弟。」

  白眉叟突回顾大殿,高声道:「八位何在。」

  只见殿内,八条黑影电闪疾射而出,身法迅快,守立八方,将皇甫炎等人围
住。八人均是一袭黑衣,黑巾扎额,覆戴一只鬼脸面具,狰狞恐怖。白肩叟阴恻
恻一笑道:「皇甫当家等如若不应允老朽之求,只恐难以生出此寺。」

  紧随皇甫炎身後左侧,面有刀疤老者低声冷笑道:「此等战阵,岂能吓得住
我。」身形突如离弦之弩疾射而出,挟著一片刀光向一黑衣人扑去。只听一声凄
厉惨嗥扬起,脸有刀疤老者身形震飞出丈外,摔落在地。一柄寒光犀利钢刀不知
如何竟到得鬼脸人手中,刀疤老者已自殒命,胸前划裂数处刀口,鲜血喷飞如雨
般。皇甫炎等人不禁大惊。

  白眉叟面现得意笑容道:「还有哪位不惜性命一试。」

  索寒冷笑道:「索某偏要试试。」身形一跃而出,右掌疾攻三招,往那持刀
鬼睑人攻去。

  夺天手果然名非虚传,这三招掌法神奇莫测,玄诡迅辣掌影飘飘,攻向意想
不到部位。鬼睑人被索寒神奇掌法逼得身形连闪,腾挪如飞,突然鬼脸人喉中发
出一声长啸,振腕出刀,快攻出手。片刻之间,索寒身形被一片如山刀光罩住。

  蔺文襄暗道:「不好,二弟恐怕凶多吉少。」正欲抢出相救,忽闻一声断喝
道:「住手。」两条人影立分,索寒急翻跃回,面色激动。

  白眉叟闻声大愕,只见寺外纷纷掠来了十数条人影,为首者为一蒙面黑衣老
叟,後随一红衣高大番僧及一瘦长老叟,两目开阖之间,精芒电射,慑人心魄。
之後,尚有南天三魔等人。皇甫炎认出南天三魔,猜出黑衣蒙面老者必是无极帮
主,心中暗暗窃喜,自料脱身有望。

  白眉叟面色一怔,道:「来者何人?」

  蒙面老者道:「老夫无极帮主。」

  白眉叟目中凶光一闪,厉声道:「原来尊驾就是无极帮主,为何不敢现出庐
山面目。」

  蒙面老者冷笑一声道:「你唤八位属下取下鬼脸面具後再说。」

  八鬼脸人闻言忽倏地穿空斜飞而起,快如流星曳空,转眼间已落向了寺墙外
而杳。白眉叟师徒亦冲霄拔起,疾转如轮,往殿後落下。蒙面老者哈哈大笑道:
「你死期未至,留俟异日了结。」言罢忽转顾皇甫炎道:「昔日老夫所提意欲与
皇甫当家结盟之事,尚未获回音,还望三思。」

  皇甫炎道:「容在下郑重考虑後再行覆命。」

  蒙面老者颔首道:「这个当然,老夫决不强人所难,皇甫当家请便吧。」

  皇甫炎抱拳一笑道:「恕在下等先行告辞了。」说着,领著蔺文襄等人走出
寺外。

  马天义道:「令主为何纵之离去,皇甫炎傲慢不羁。一世之雄,若不乘机除
去,日後恐是本派一极大阻力。」

  无极帮主忽长叹一声道:「迩来情势逆转,大出老夫意料之外,皇甫炎固一
时之雄,但非本帮大敌,怀柔施德,终必为老夫所用,令老夫不能暂释於怀的莫
过於丰都田氏昆仲,陶胜三等人无故失踪,谅系神木尊者传人所为,此贼不除,
寝食难安。」

  瘦长老者接说道:「多日来神木尊者的传人与金刀四煞竟失去踪迹,令人费
解。」

  无极帮主道:「这就是老夫暂且不愿与白眉老怪及皇甫炎结怨之理,敌暗我
明,凡事均宜慎重,再说八鬼脸人武功只在白眉老怪之上,我等若凭真实武功要
想胜他尚非易事,但八鬼脸人为何听命於白眉老怪,其中必有蹊跷。」

  南天三魔等人闻言不由的骇然变色,马天义又诧道:「八鬼脸人为何不战而
逃?」

  蒙面老者道:「他们未必惧怕我等,说他逃走未免不实,倘不出老夫所料,
必是不让我等猜出他们来历。」说着话声略顿,轻叹一声,接道:「在未取得骊
龙谷藏珍之前,望勿轻举妄动,有伤大局。」说着目光四巡了一眼,高声说道:
「走。」人影如魅,疾闪出寺外杳失踪影。

  须臾,寺外又闪入皇甫炎及蔺文襄索寒等人。皇甫炎道,「兄弟不明白无极
帮主一反过去,视白眉叟等人从容逃去无动於衷,令人煞费疑猜。」

  蔺文襄道:「有何难解,无极帮主面临数宗棘手难解之事,在未解决之前岂
能节外生枝,自取覆亡。」

  皇甫炎道:「那数宗难解之事,请道其详。」

  蔺文襄道:「今日与无极帮为敌者是谁?」

  皇甫炎道:「神木尊者传人。」

  蔺文襄微微一笑:「岂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後,无极帮主如与白眉叟等为
敌,恐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何况八鬼脸人武功不弱,无极帮主未必就能稳操胜
算。」

  皇甫炎似有所悟,深觉蔺文襄之言并非危言耸听,点点头道:「这样说来,
无极帮主心有畏忌了。」

  蔺文襄道:「眼下而言,谁也不免心有所顾忌,但谁棋高一着,便能稳操胜
算。」皇甫炎不禁默然。

  蔺文襄又道:「令蔺某不解的是,白眉老怪固然武功已达化境,但八鬼脸人
身怀武学似又较白眉老怪高出一筹,为何听命於老怪?」

  皇甫炎不禁一怔,道:「蔺老师目光锐利,兄弟钦佩不胜,八鬼脸人若直正
辅弼老怪开宗立派,江湖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从此永无宁日矣。」说看双拳一
抱,又道:「你我昔日过节从此一笔勾消,兄弟掩埋友人尸体後,有事他去,恕
不奉陪了。」

  蔺文襄微微一笑,道:「蔺某告辞了。」与索寒双双转身快步如飞的奔出寺
外。

  索寒道:「你我何去何从?」

  蔺文襄道:「自然回转木排。」

  索寒不禁一呆道:「老大你难道尚未死心麽?」

  蔺文襄道:「我等何妨暗助杜姑娘,免落在无极帮主手内。」

  索寒颔首道:「也好。」

  两人赶回河岸,却不见木排的踪迹,不由一呆,索寒道:「想是乔五改变心
意,早日赶至江都以免夜长梦多,你我顺着河岸追下,谅可追上。」

  江南三月,草长莺飞。开春不久,江都仍料峭春寒,细雨缤纷,陌头杨柳未
见一丝新芽,光秃秃的,显不出一点春气。河岸下桅帆连云,舟舶栉比,喧嚣一
片,对岸却孤零零靠着一张木排,阗无一人。蓦闻一声高喝道:「在这里了。」

  斜风细雨中,只见蔺文襄索寒飞身掠落在木排上,满脸懊丧之色。索寒道:
「你我一路飞奔,日以继夜,未曾丝毫停顿,小弟不信排行如此之快。」

  蔺文襄道:「贤弟之言虽是,但木排显然比我等先至,不言而知,柴青溪已
与乔五晤面,弃排远去了。」

  蓦地——随风送来银铃悦耳娇笑道:「哪有这般容易,我一直追踪不离,七
日之期尚未至,柴青溪尚未返回。」两人不禁一惊,循声望去,只见娇靥如花,
婷婷若仙的白衣少女在树後转出。

  蔺文襄面现笑容道:「杜姑娘。」

  杜翠云纤手拂去鬓角衣丝,嫣然一笑道:「两位才赶来麽?」

  蔺文襄老脸一热,讪讪笑道:「老朽途中为事耽搁,是以未能追上,乔五现
在何处?」

  杜翠云道:「他们不是来了麽?」用手一指。

  果然乔五三人办了甚多酒食,面带欣喜之色,沿着河岸小路快步走来。紧随
乔五之後,却现出一英俊如玉,丰神潇洒青衣少年,手挽着一把极为考究的玉骨
摺扇,步履从容,不疾不徐,显得气宇不凡。乔五目睹蔺索二人,道:「两位才
到?」

  索寒鼻中微哼一声,道:「柴老儿也该到了。」

  乔五笑着道:「此非小的所知,倘无意外,祖师爷自当准时来此。」说着又
道:「小的为三位引见严公子,这位严公子是祖师爷忘年之交。」

  严晓星抱拳微笑道:「三位幸会。」

  蔺文襄道:「严公子也是来此约定与柴青溪相晤麽?」

  严晓星道:「不错,柴老前辈坚欲相赠一枚夜明珠,约定在江都见面。」

  索寒诧道:「夜明珠?他送你此物何用?」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这似与尊驾无干。」

  索寒不禁怒火陡涌,疾伸右臂,五指迅如电光石火抓向严晓星腕脉要穴。忽
闻严晓星冷笑道:「住手。」

  索寒面色大变,目露惊恐之色,原来摺扇不知怎地已紧抵着索寒右掌心。杜
翠云与蔺文襄惊异不胜,以他们两人锐利目光却不知严晓星施展什麽神奇手法点
住索寒掌心。只听严晓星低声道:「在下来时已发现周近有强敌窥伺,尊驾若节
外生枝,恐自身性命难保。」声虽微,却送入索寒蔺文襄杜翠云耳中清晰无比。

  严晓星摺扇一松,望乔五笑道:「乔兄速去准备酒食,在下腹中已经饥鸣如
雷。」乔五三人一路落身木排,取来碗筷,盛装买来酒菜。索寒心如刀剜,自己
在武林中威望卓著,竟败在一名不见经传後生小辈手下,怎不愧恨欲死,面色青
白变易,胸中怨毒已极。

  蓦地传来一声宏亮大笑道:「索老师何不悬崖勒马,速速回山,难道真要死
在这江都麽?」

  索寒面色铁青,气炸欲裂,厉喝道:「朋友,鬼祟行藏,有损英雄行径。」
土阜之後人影纷纷疾射掠出。

  蔺文襄吃惊道:「怎麽庞雨生也参与其事,此人辣手难缠,只怕今日难以善
了。」

  为首正是冷面秀土庞雨生,一袭锦袍,背插长剑,眼神一扫,道:「庞某并
非轻视索老师,只是兵凶战危,死得不值,是以庞某良言奉劝。」

  蔺文襄哈哈大笑道:「庞老师之言未免自不量力,蔺某不信庞老师武功强过
愚兄弟。」

  庞雨生道:「这话不错,庞某有自知之明,比起两位不迩伯仲之间,但以机
智而言,则强过二位太多。」说着用手一指身侧灰衣少年,又道:「这位乃神木
尊者再传弟子钱百涵少侠,二位当有耳闻。」

  索寒暗中骇然道:「世无两个神木尊者传人,焉能断言孰真孰假,请显示神
木令,我等才可信服。」

  庞雨生道:「钱少侠正是为了追回神木令才奔波江湖。」

  索寒沉声道:「这与我等何干?」

  庞雨生不禁放声大笑道:「两位真是不见棺材不流泪,庞某不忍见这江都成
为两位埋骨之所。」

  蔺文襄大怒道:「庞老师,请问此刻还是寻仇,抑或无事生非。」

  庞雨生微笑道:「良言奉劝,速离是非之地,否则,庞某无法阻止钱少侠出
手。」

  索寒目中泛出森厉杀机,狞笑道:「请问目的何在?」

  庞雨生淡淡一笑道:「无他,钱少侠意欲向柴青溪借取一物及共谋合合作之
道,不容外人干预。」

  杜翠云冷笑道:「好个无耻之徒。」

  庞雨生耳目聪灵,喝道:「姑娘骂谁?」

  杜翠云道:「骂你不可以麽?」

  庞雨生冷笑一声,挥手出如风一式「飞花枝叶」攻向杜翠云。杜翠云不退反
进,双掌幻起漫天掌影,玄诡凌厉。钱百涵暗道:「这姑娘是何来历,掌法错综
复杂,竟瞧不出一点门道。」目光凝向杜翠云身上,甚感困惑。

  严晓星负手参观,突闻极熟稔语声唤道:「严贤侄。」他听知是伏建龙的语
声,心中一动,遂循着语声转来方向慢慢走去,只见伏建龙含笑立在一矮丘的之
後。

  伏建龙笑道:「竖侄几时到江都来了?」

  严晓星道:「小侄到此三日了,瘦西湖景色四时不同,虽嫌凋秃凄凉,但文
物之胜却令人留恋忘返。」

  伏建龙颔首道:「贤侄又因何相识了乔五,听老朽之劝,不要卷入是非漩涡
中。」

  严晓星正色道:「两月之前燕京旅邸无意邂逅柴青溪,竟一见如故,叙谈甚
欢,小侄相求他探听数位仇家下落,蒙柴青溪首允,但燕京一别,从此后并未谋
面,片刻之前大街上偶遇乔五,坚邀小侄与柴青溪相见,所以相随而来。」

  伏建龙愕然笑道:「如此说来,贤侄此刻尚不明其中究竟了?」

  严晓星道:「小侄不知,但小侄须与柴青溪相见。」

  「这是为何?」

  「探听仇人行踪,再他曾允赠小侄一颗夜明珠,依小侄看来,柴青溪并非坏
人,若袖手旁观於心难安。」

  伏建龙不禁一怔,道:「好,虎父虎子,你我同往相助乔五一臂之力。」

  双双快步现身,场中胜负已见分晓,杜翠云身法神奇,是在庞雨生身後,叭
的一掌击实。冷面秀士闷哼一声,身形一个踉跄冲出两步,肩後长剑被杜翠云拔
出握在手中,颊现如花笑容。这时冷面秀士庞雨生只觉羞愧无地自容,心内怨毒
已极,突大喝一声,左掌疾伸。

  伏建龙大喝道:「住手,庞老师竟不要命了麽?」

  冷面秀士不禁一呆,面色铁青,道:「伏老师为何相阻?」

  伏建龙道,「庞老师试运真气察视右臂有无异样。」

  果然,庞雨生面色大变,只觉右臂沉重麻木,微感灼痛如焚,厉声道:「这
女娃儿如此歹毒,兄弟如不杀她,誓不为人。」

  杜翠云冷笑道:「姑娘随时候教,只怕尊驾今日无望。」

  伏建龙大笑道:「姑娘也勿说此俏皮话,但庞老师明於责人却味於责己,倘
非庞老师咄咄逼人,事态亦不会变得如此之恶劣。」说着目注杜翠云,颔首为礼
道:「姑娘,冤家宜解不宜结,解铃还须系铃人,请出手解救,携手言合吧。」

  杜翠云冷冷一笑道:「谁愿与他交友,冷面秀士庞雨生在武林中声名狼藉,
算不得什麽好人,这点伤势七日後可平复如初,让他吃点苦头,免他自命不凡,
目中无人。」

  伏建龙叹息一声道:「如此说来老朽似多管闲事了。」

  钱百涵缓步走前,一挥手中短剑,道:「在下意欲向姑娘领教几招。」

  杜翠云面罩严霜道:「好,请先赐教。」

  钱百涵面含笑容道:「恕在下有簪了。」语声甫落,灵蛇飞动,流芒一线迅
疾无比刺向杜翠云胸前。

  杜翠云暗道:「好快的剑法。」身形一闪,滑开三尺。

  钱百涵剑势奇快,宛如附骨之蛆般击向杜翠云左臂。先机为钱百涵所得,杜
翠云处处受制,不容她丝毫还手机会,东闪西挪,流霞青芒更快,不离杜翠云周
身重穴。伏建龙低声向严晓星道:「钱百涵武功神似神木尊者,武林传言看来并
非全然无稽,老朽断言钱百涵不出十招,杜翠云必伤在他剑下。」

  严晓星道:「这倒未必。」

  只听叮的一声,钱百涵短剑似为微小暗器所阻,火花迸冒,剑势缓得一缓,
杜翠云娇叱一声,长剑振得开来,剑起漫层剑飕,锐尽破空,织出一片天罗,宛
如天海星泻,罩袭而下。观战双方群雄均瞧出蹊跷,所以正反逆转,却无法察觉
谁人暗助杜翠云。

  伏建龙虽未瞧出谁人出手暗助,但猜出严晓星所为,却无法断言必是,遂大
笑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请勿意气用事,两位可否听老朽一言。」

  剑霞倏敛,杜翠云收剑跳了开去。钱百涵一袭灰衫为凌厉剑势割破数处,面
色红赤,额角微微见汗。伏建龙跨前一步,宏声说道:「两位生死拚搏,所为何
来,今日黑白两道高手纷纷到来,可说是风云毕集,诸位何不现身。」

  突闻阴恻恻冷笑传来道:「伏建龙,你好眼力,居然察出我等潜身周近。」
三条如魅身影疾逾电闪掠出,正是那南天三魔阴阳掌马天义,辣手摧魂童启斌,
火龙梭费光。

  伏建龙道:「只有三位麽?」

  远处传来阴冷语声道:「自然还有,不过我等却不愿现身。」

  伏建龙道:「如不出老朽所料,诸位定是守候柴青溪到来再现身出见了。」

  马天义阴恻恻笑道:「不错。」

  伏建龙微微一笑,道:「老朽只是适逢其会,本不愿多事,但又不能不把话
说明,只怕柴青溪今日并不能到来。」

  马天义面色一变,狞笑道:「你怎知道?」

  伏建龙回顾了乔五一眼,道:「乔五,眼下天下英雄纷纷到场,哄瞒欺骗无
济於事,不如实话实说。」

  乔五面色惨白,嗫嚅答道:「小的不敢欺骗,柴祖师爷已重伤不治,临终遗
命将他老人家遗体火化。」

  此言大出伏建龙意料之外,暗暗面色一变,喝道:「此话是真?」

  乔五道:「倘有一句不真,日後不得好死。」

  马天义喝道:「那本奇书咧?」

  乔五道:「也随遗体火焚成烬了。」

  辣手摧魂童启斌突哈哈狂笑道:「这话只能骗三岁孩童。」说着身形疾闪而
出,五指迅如电光石火向乔五抓去。他快,乔五三人比他更快,转身倏地跟去,
噗咚咚堕入水中。

  伏建龙双掌一横,阻住童启斌去路,喝道:「且慢。」

  童启斌五指仅离寸许便可抓住乔五,伏建龙掌挟内家真力扑面如山袭来,由
不得身形疾闪让开,不禁目中暴射凶光,厉喝道:「伏建龙,你不要命了麽?」

  伏建龙面色一沉,冷笑道:「老朽找你们三个不是一天了,三年前侵扰寒舍
之仇,今日也该清偿。」

  童启斌怒道:「另订时地,我等三人将准时赴约,今日不成。」说着向费光
道:「速命帮中水性极高弟兄,投觅乔五,不容漏网。」

  费光道:「此事早有安排,帮主已命水性极高弟兄多人潜伏水底,乔五三人
必逃不出手外,我等走吧。」南天三魔穿空腾起,迅即远去无踪。

  这时钱百涵突向杜翠云道:「姑娘尊姓芳名可否见告。」

  杜翠云冷冷答道,「我姓杜。」

  钱百涵道:「杜姑娘,方才姑娘如非有人暗中相助,在下岂能落败……」

  杜翠云怒道:「你若不服,再印证几招如何?」

  钱百涵微微一笑道:「在下并非恃武好斗之徒,但姑娘与庞大侠仇已结下,
日後遇上当小心一二。」说罢转身快步离去。

  杜翠云面色冷若凝霜,道:「伏老英雄,他们都走了麽?」

  伏建龙稽首叹息道:「群邪凶心未泯,怎会真心离去,尚在暗中窥伺。」

  杜翠云道:「乔五三人有凶险麽?」

  伏建龙道:「若真如童启斌所言,无极帮主预为之谋,只怕乔五等人凶多吉
少。」

  杜翠云面色阴暗道:「柴青溪已死不知真假如何?」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真假难卜,老朽不愿妄测,严贤侄你当尽知。」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据乔五相告,柴青溪确重伤不治身亡,此举不过诱使
叛徒厉炎现身。」

  伏建龙不禁一怔,道:「即是厉炎现身,乔五也未必有此能将厉炎除去。」

  严晓星道:「神木令传人及金刀四煞岂能让叛徒掀风作浪,消遥法外?」

  伏建龙闻听后暗中心神大震,诧道:「贤侄是说神木令的传人也在暗中窥伺
麽?」

  严晓星点点头道:「不然为何白眉老怪等群邪不敢现身。」

  伏建龙长叹一声道:「贤侄,是非之地不可久留,杜姑娘如不嫌弃,何不一
同离去吧。」

  杜翠云黯然一笑道:「晚辈身负血海大仇,岂能半途而废,老前辈请便吧,
晚辈决意独自留下,探明事实究竟。」

  伏建龙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老朽愿指点一条明路,助姑娘早日取得骊
龙谷藏珍。」

  杜翠云闻言不禁绽出如花笑容,道:「真的麽?」

  伏建龙蔼然一笑道:「老朽年逾花甲,怎能无的放矢,姑娘可同严贤侄先往
城内盐市街杏花村守候老朽。」

  严晓星诧道:「伯父何往?」

  伏建龙低声道:「老朽探明群邪意向举动後,不久自至。」说着催促二人离
去。

  严晓星杜翠云偕同奔去,在上游里许上渡船。一男一女宛如鹤立鸡群,同船
中人不禁频频注目。严晓星气质丰神,人见人爱,杜翠云外和内刚,视男女之情
无异粪土,却被严晓星潇洒气质暗暗吸引,在舟中不时与严晓星问话,指点烟雨
苍茫之胜。

  虽然严晓星有问必答,神色却异常拘谨。那知如此一来,杜翠云愈认严晓星
可取。两人弃舟登岸,严晓星一路上神思不属,他知伏建龙歹毒心机,命杜翠云
相随自己,志在中伤许飞琼对自己情感,更可收制衡作用,自己一举一动均逃不
过伏建龙耳目之下,遑论觅取骊龙谷藏珍。

  只听杜翠云娇笑道:「严公子怎麽啦?」严晓星猛然惊觉已然走过杏花村,
俊脸一红,折向走入店门。

  店小二迎着引入了楼上雅座,木屏隔绝,自成小间,严晓星笑道:「这地方
好。」随口唤了几样酒菜,命店小二摆上三副杯筷。

  蓦地——邻间有人以筷轻轻击桌,沉徐节奏分明。严晓星不禁凝神倾听,面
色微微一变。杜翠云亦察出有异,柔声道:「这是为何?」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不关你我之事,说明是徒乱人意。」店小二忽掀开布
帘,送上杯筷壶酒,只是换了一人。严晓星笑道:「小二哥请坐下,在下有话请
问。」

  那店夥忙道:「二位在此,哪有小的坐位,何况小的还要招呼别的客官。」

  严晓星道:「坐坐何妨,我俩初履贵地,人生地疏……」说着疾伸右臂,迅
如电光石火扣住了店夥腕脉要穴。店夥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

  严晓星道:「杜姑娘请斟上一杯酒。」杜翠云如堕五里云雾中,茫然不解其
故,依言斟满了酒杯。严晓星含笑道:「有劳姑娘卸开小二哥下颚,灌下一杯酒
後再作倾谈。」

  店夥面色大变,额角冒出豆大汗珠,挣扎无力,喉间音哑无声。杜翠云恍然
若有所悟,左手一伸,两指卸下店夥下颚,将酒徐徐灌入喉中。滴酒无馀後,严
晓星合上店夥下颚,徐徐松开腕脉,冷笑道:「有劳尊驾回覆贵上冷面秀士,劝
他度德量力,免枉费心机,再若暗算,别怨在下手辣心黑。」

  店夥色如死灰,苦笑道:「阁下如何发觉小的身分?」

  严晓星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已莫为,你快覆命去吧,迟则无及。」店夥
急急奔出。

  杜翠云道:「公子是如何知情的,莫非邻室……」

  严晓星道:「姑娘已知,不要再问下去了,稍时伏老英雄来到,最好不要提
及此事。」

  杜翠云诧道:「为什麽?」

  严晓星道:「江湖鬼蜮,人心难防。」

  杜翠云道:「伏老英雄,年高德劭,威望素隆,难道公子还信不过他麽?」

  严晓星喟然叹息道:「在下与姑娘萍水一面,交浅不能言深,但在下再尽斯
言,见人只说三分话,莫可妄抛一片心。」

  杜翠云闻言,星眸中满含一团迷雾,只觉严晓星高深莫测,却由衷信服严晓
星,螓首微点,嫣然微笑道:「好,我听你的,不与伏老英雄提及此事。」

  严晓星道:「稍时伏老英雄虽来时,他向我等言说,无极帮主虽早有安排,
但乔五等仍然漏网。」

  杜翠云困惑不解,道:「公子因何而知?」

  严晓星道:「他必言我等只在江都现身,乔五必自动找上门来求助。」

  杜翠云嫣然笑道:「若为公子言中,则公子委实料事如神。」

  严晓星也不再言,提起酒壶,揭去壶盖後以掌心紧抵住,只听壶中起了沸腾
声,乳白浓烟从壶嘴中不断冒出。一霎那间,满壶酒蒸发殆尽。杜翠云剪水双眸
凝视着严晓星举动,却始终猜不出严晓星施展何种功夫,道:「将酒倾去不是省
事得多麽?」

  严晓星摇首笑道:「毒性仍留,何必贻害无穷。」说着用大力手法将酒壶压
挤成为一块锡团,掷出窗外。

  盏茶时分过去,那原领两人看座的店夥探身入内,望了一望,惊咦一声。严
晓星道:「你这是为何?」

  店夥答道:「小的送酒前来,突有个客官拦住,说他就是两位守候的朋友,
并拿出一块银子,命我速去河岸码头领一位身着蓝袍白须身背钢刀老者前来,不
容分说接过小的手中杯筷壶酒,连声催促小的速去。」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你可接着了那蓝袍老者没有?」

  店夥摇首苦笑说道:「小的遍觅无着后,无奈何只有回返覆命,那位客官何
在?」

  严晓星笑道:「他又匆匆离去了,你赶紧送上酒菜就是。」说着又微微一笑
道:「那壶酒亦被我那朋友携了而去。」店夥已瞥明桌上失去酒壶不胜惊疑,闻
言哦了一声躬身退出。

  须臾,伏建龙闪身入来,啊啊朗笑道:「有劳二位久候了。」严晓星杜翠云
肃请伏建龙入座。

  伏建龙落座後,双眉微皱道:「眼前到得江都武林朋友着实不少,无不是为
了柴青溪那本奇书而来,听说无极帮主虽有水性极高的党徒潜伏水底,但乔五等
踪迹却遍觅无着。」

  杜翠云诧道:「乔五未落在无极帮中手内,此乃令人欣慰之事,为何老英雄
忧形於色?」

  伏建龙心内暗震,叹息一声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那乔五三人虽侥幸
未落魔掌,却依然未逃出江都,在群邪严密搜觅之下,迟早他必被生擒活捉。」

  严晓星道:「小侄之见,乔五生死无关宏旨,就是被擒住也无济於事。」

  伏建龙目光灼灼,诧道:「贤侄此话何解?」

  严晓星道:「柴青溪已死,那本奇书已随遗体火化,纵然将乔五凌迟处死,
也找不回奇书。」

  伏建龙道:「贤侄坚信柴青溪已死了麽?老朽看来未必,柴青溪定还活在人
世,藏身在这江都城内。」

  严晓星摇首正色道:「小侄不敢苟同此见,天涯之大,何处不可容身,柴青
溪既未丧命,尽可身怀此书觅地隐身,为何反故命乔五显露踪迹,引来群邪,似
嫌画蛇添足。」

  伏建龙不禁一呆,道:「贤侄不是说过柴青溪此举是诱使厉炎现身,假手金
刀四煞除去麽?」

  严晓星道:「此乃乔五所言,小侄姑妄听信。」店夥走入,送上酒菜。

  伏建龙鲸饮一杯酒後,捋须长叹一声道:「贤侄之言虽极是有理,但江湖之
事,云谲波诡,无法揣测其是,如依老朽所料,可断言柴青溪必未死无疑。」

  杜翠云道:「何以见得?」

  伏建龙道:「此次柴青溪再出江湖,是为了叛徒厉炎篡夺排教基业,排教有
累卵之危,他不得不挺身而出。」

  「那厉炎麽?却为了那本奇书才出了此毒计,奇书未得,厉炎焉能施展毒手
将柴青溪一击毙命,杀鸡取卵,甚为不智,所以下手极是有分寸,才可留得活命
在。」

  杜翠云笑道,「老英雄如同眼见一般。」

  伏建龙正色道:「就事论事,不能不抽丝剥茧,才可真象大白。」

  严晓星道:「纵然柴青溪尚活在人世,他也不能将奇书双手奉献他人。」

  伏建龙微微一笑,挟了一块牛肉在口中咀嚼咽下後,望了杜翠云一眼,道:
「姑娘不是需求奇书殷切麽?」

  杜翠云微颔螓首道:「正是,晚辈只能借取,尚须柴老英雄首允,却不能出
手劫夺,但落在别的凶邪手中,晚辈出手劫来又当别论。」

  伏建龙道:「万一落在正派高人手内,姑娘又当如何?」杜翠云不禁语寒。

  伏建龙又道:「贤侄与柴青溪私交甚笃麽?」

  严晓星摇首道:「逆旅见逢,萍水一面,虽言谈甚欢,难言交情甚笃。」

  伏建龙微微一笑道:「此乃贤侄片面之词,为何乔五独邀贤侄前往河岸,此
举必有深意在内,老朽与柴青溪曾有数面之雅,深知柴青溪虽然侠肝义胆,却落
落寡合,但慧眼识人,一见投缘,必能推心置腹,所以老朽断言贤侄与他交情甚
笃。」

  严晓星心中暗惊,但毫不动容,微笑道:「柴老前辈如何想法,此是他自身
之事,晚辈不愿妄测。」

  伏建龙的目中突神光大盛,道:「贤侄挺拔俊逸,根骨秉赋无一不是上乘之
材,堪谓人中之龙……」

  严晓星道:「伯父过奖。」

  伏建龙双眉一皱,又道:「贤侄不必自谦,似你如此根骨人品,武林百年难
求,不要说是柴青溪,就是稍具知人之明的武林成名人物,遇上贤侄亦要觅致门
下,作为衣钵传人。」

  严晓星笑道:「伯父尽作题外之言,小侄总不能背师重投。」

  伏建龙正色道:「柴青溪此举实含有深意在内,他那本奇书倘非具有过人秉
赋无法参悟玄奥,贤侄如能悟彻,觅获藏珍,不难报却血海大仇。」说着望了杜
翠云一眼,接道:「最好你们两人共同研读,可收事半功倍之效。」杜翠云不禁
凝注着严晓星,流露出希冀神光。

  严晓星黯然一笑道:「小侄向不作份外之想,何况柴青溪也从未提及身怀奇
书,书中所载究竟有何惊人武功,迄至如今小侄仍茫然无知。」

  伏建龙道:「贤侄是真不知麽?」

  严晓星正色道:「小侄句句实言,焉敢欺瞒伯父,再说小侄纵然与柴青溪见
面,难免招致杀身奇祸。」

  伏建龙道:「老朽必在暗中相护,凡事只小心谨慎,以贤侄机智武功,当可
安然无事。」

  严晓星道:「伯父盛情德意,小侄没卤难忘,但容小侄三思。」

  伏建龙道:「老朽决无勉强之意。」说着改言其他,谈笑风生。

  三人食用半饱,忽见店夥进入,躬身笑道:「伏老爷子,楼下有位计姓客官
言现有要事相商,望伏老爷子劳驾一往。」

  伏建龙不禁一怔,霍地起立道:「老朽三两日内不拟离开江都,竖佳如听从
老朽之言,老朽不难找到贤侄下榻之处。」言毕即匆匆随着店夥走出。

  杜翠云眸光闪动,道:「柴老前辈尚活在人世麽?」

  严晓星道:「难说,此乃不可强求之事,在下目前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不能
心存过分之望。」说着拍手招来店夥,算清帐目,相偕离去。[/color][/size][/font]

冷墨生花 2011-10-23 19:21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18章 沉江遁开生死路

  瘦西湖在江都天宁门外,一束清流,蜿蜒回曲,廿四桥边,佳话久传,前人
诗云:「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江都金粉之盛,尤胜秦淮,从前
人诗句中已可窥一斑,今虽豪华消歇,但一堤烟柳,几杯疏钟,仍楚楚有致,湖
上古迹尤多,尤以史可法衣冠冢为著,「数点梅衣亡国游,二分明月故臣心。」
佳联咏句,流传千古。

  红祸蔓延,大陆变色,去国廿载,缅怀梅花岭上,墓草长青,吊古伤今,弥
增家国飘零之痛。且说这日细雨霏霏,梅花岭一双俊美少年男女翩然而至。史阁
部衣冠冢前却蹲着一衣裳褴褛中年汉子熟睡着,但发须衣裤半已湿透。

  一双男女正是严晓星和杜翠云。杜翠云目睹中年汉子呼呼大睡,不胜惊异。
蓦地,中天传来一声鹤唳,严晓星不禁面色一变。严晓星施展蚁话传音道:「姑
娘速退後。」说时人已迈前,唤道:「阁下醒醒。」

  那汉子突身如箭射扑向严晓星,双手齐出,如山罡劲中挟着无数飞芒,罩袭
而去。杜翠云不禁惊叫出声,突闻一声惨嗥,中年汉子口中鲜血涌出,身形震飞
跌出,叭哒堕在二丈开外。只见那汉子四肢已然折断,面目森厉狰狞,惨笑道:
「小子,算你命大,只恨俺称雄江湖数十年,从无失手,今日竟伤在无名小辈之
手,死不瞑目。」

  严晓星冷冷笑道:「阁下如不施展十二成的真力,反震之伤当不致罹受如此
之重,怨得谁来?在下自问与阁下无仇无怨,下手如此狠毒,是否奉冷面秀士所
遣?」

  中年汉子厉声道:「尊驾未免多此一问,显然尊驾侥幸逃出,但暗箭难防,
两位从此永无宁日了。」

  严晓星朗笑道:「在下倘惧冷面秀士庞雨生,也不致与他为敌。」中年汉子
面色一变,张嘴吐出一口狂血,气绝身死。

  蓦闻随风传来一声阴声冷笑道:「小辈,你也太心狠手辣了,纳命来吧。」
泥泞小道上纷纷疾射出十数条魅样黑影,将衣冠冢团团围住。十数人年岁不一,
貌相各异,但太阳穴高高隆突目中精芒逼射,一望而知都是身负武学高强之辈。

  严晓星冷冷笑道:「庞雨生来了麽?」

  一个青面枯瘦中年汉子,手中鬼头刀微微一晃,阴阴笑道:「小辈,好汉敌
不过人多,你束手就擒吧。」

  严晓星淡淡一笑道:「原来你等凭恃以多取胜,可笑庞雨生竟隐隐藏藏,避
不见面,却驱无知之辈白白送死。」

  青面汉子大怒,喝道:「谁是无知之辈?」

  严晓星道:「尊驾还不承认无知受人利用麽?请问在下与贵上有何宿怨大仇
呢?」

  青面汉子冷笑道:「就凭眼前心辣手黑,便该一死。」

  杜翠云突皓腕一振,一道冷电青芒暴飞而出。剑势破空悸人锐啸中腾起一声
刺耳嗥声,青面汉子右臂齐肘切落,血涌如注,面色惨厉,手中鬼头刀随断臂落
下,却被严晓星挽接在手。十数匪徒面色同地一变,身形缓缓逼前,每人手中多
出一黄甸甸铜管,显露出蜂巢般小孔。

  严晓星低声道:「姑娘,匪徒手中毒弩,须小心防护,切莫让它射中。」

  杜翠云点点头道:「你我不如联臂冲出,先发制人,杀他个落花流水。」

  严晓星目光扫视了一眼,低声道:「他们防守严密,暗合先天阵式,与少林
罗汉阵有异曲同工之妙,你我只一着受制,只怕冲不出他这恶毒阵式之外。」

  杜翠云冷笑道:「他们再厉害也不过十数人。」匪徒包围之势渐渐束紧,气
氛肃煞冻凝。

  只见一条庞大如鸟般的身形张臂疾如鹰隼般泻落在十数丈外,大喝道:「住
手。」匪徒立时缓缓退了开去。

  但闻庞雨生阴冷笑声道:「伏老师可是为他们讲情麽?」一丛青矮树中庞雨
生快步走出。

  乾坤八掌伏建龙哈哈大笑道:「庞老师,老朽并非为他们讲情,而是为你庞
老师不智之举,几乎铸成大错所惋惜。」

  庞雨生一愕,道:「伏老师似危言耸听,杀这两小辈有什麽铸成大错。」伏
建龙不由哈哈大笑,笑声如雷,高亢云霄,声震四野。

  冷面秀士庞雨生面色频频变易,剑眉微皱,道:「伏老师为何发笑?」

  伏建龙道:「老朽笑你平时智谋远虑,却面临大事竟不能镇定从容。」

  庞雨生沉声道:「什麽大事?」

  伏建龙淡淡一笑道:「你庞老师奔波江湖,为的是什麽?」

  庞雨生不禁一怔,道:「当然是觅取骊龙谷的藏珍了,伏老师未免多此一问
啊。」

  伏建龙道:「庞老师网罗了甚多江湖精英,本在夺取藏珍,与无极帮分庭抗
礼,傲视武林,此乃人生快事,不过却未察觉无极帮按兵不动,挑衅使你等互相
残杀,坐收逐个吞并之策,那位姑娘来历老朽虽不明,但这位少侠老朽却知之甚
深,庞老师今日伤他毫发,只恐你惹来杀身大祸。」

  庞雨生闻言心神暗暗一震,道:「他是何来历?」

  伏建龙冷笑道:「他乃紫霞山的庄严天梁大侠後人严晓星,今日他若有损毫
发,别人不说,老朽头一个就放不过你。」声色俱厉,神威凛凛。庞雨生面色大
变,双目中两道慑人神光凝视着严晓星。

  伏建龙冷冷一笑道:「当年血洗紫霞山庄罪魁祸首,可是你庞老师麽?」

  庞雨生目中暴射两道火焰,厉喝道:「伏老师请勿血口喷人。」

  伏建龙道:「试问你庞老师今日劳师动众,倘侥幸得手,武林中人对庞老师
如何说法。」

  庞雨生不禁恍然大悟,改容长施一揖道:「一言顿开茅塞,在下何能担当这
罪魁祸首之名。」

  伏建龙微笑道:「并非担当二字可了,真正主凶则可逍遥法外,庞老师今後
永无宁日,百口莫辨,岂不是铸成大错麽?」说着又是微微一笑道:「若真个动
手,以严少侠的武功,只凭你属下无一个活着回去。」

  庞雨生面现不信之色,摇手笑道:「这个委实令在下难以置信。」

  伏建龙道:「老朽并非夸大之言,日後定可证实老朽之言不虚。」

  庞雨生双手一抱,道:「大德不可言谢,容再相见。」右掌一挥,匪徒们纷
纷四散奔去。庞雨生穿入林中疾闪隐去。

  伏建龙掠身飞落在严晓星杜翠云之前,道:「乔五还未曾现身麽?」

  严晓星摇首答道:「未曾。」

  伏建龙面泛忧色,略一沉吟道:「老朽方才频频遇上了多年未见老友多人,
未即畅谈,似有急事在身即告辞离去,分明内有蹊跷,哼,老朽追上他们探明究
竟。」说着疾步如飞离去。

  杜翠云嫣然一笑道:「若非伏老英雄片言解厄,你我恐不能全身而退。」

  严晓星道:「江湖行走,凶险难免,我们还是回转江都城吧。」

  两人相偕离去,尚未到达天宁门外,忽见一跛足老丐哀乞,伸掌求讨。严晓
星在身旁取出一块散碎纹银,突发现老丐手掌内托有一细微纸卷,心中一动,以
迅疾手法将纸卷拿出。老朽千恩万谢,一跛一拐的离去。杜翠云秀眉一皱,道:
「那跛丐也是少侠同道麽?」

  严晓星道:「在下不知。」急步走入城内,转入小巷中,将纸卷展开,只见
笔工整蝇头小楷,书中大意:「祖师爷柴青溪为天外三凶中白眉老怪等八蒙面人
截住,奇书落入老怪手中,祖师爷生死下落不明,探悉老怪沉潜迹在江都正南戴
云山千福寺内,相求严晓星施救。」下款为乔五亲笔花押。

  严晓星面色一变道:「姑娘,你我分头行事,暗下散播风声,武林群雄必纷
纷赶去。」杜翠云眼珠一转,当即首允,约定今晚三更时分在千福寺外相见,分
途奔去。

  杜翠云疾行如飞至一草木凋残小山上草亭中,乱草丛中突掠出一双青衣带刀
汉子,躬身道:「姑娘可曾探出一点眉目麽?」一双青衣汉子年岁均都在三旬开
外,英气逼人,神色恭谨。

  杜翠云颔首答道:「虽已有端倪,但凶险异常,成败尚未可知之。」

  一人面现笑容道:「老主人英灵默佑姑娘必可如愿。」

  杜翠云道:「但愿如此,你等今晚小西门城厢上等候我。」

  两人躬身答道:「小人遵命。」

  杜翠云忽面现惆怅之色,纤手一撩长发,身如行云流水般从河岸方向走去。
渡船装满了过渡旅客,方欲离岸,杜翠云双肩微晃,一式巧燕穿林,神妙无比落
在船舷上。杜翠云美艳照人,引得同舟之人窃窃私议,评头论足,却不敢高声,
杜女装作未听见,凝眸眺望远处,秀发飘飘,明眸皓齿,宛似霓裳仙女,令人不
敢逼视。片刻之间舟已傍岸,正欲离舟,忽闻蔺文襄语声道:「杜姑娘。」

  杜翠云循声望去,原来蔺文襄索寒亦是同舟过渡旅客,道:「两位前辈亦在
此处。」三人离舟登岸,缓缓往乔五系排之处行去。

  索寒道:「那位严少侠咧?」

  杜翠云道:「他有事途中分手了。」

  蔺文襄唉了一声道:「早上发生之事似一团迷雾,不知我等应何去何从。」

  杜翠云一道:「只要柴青溪未死,晚辈不能中止追寻。」

  蔺文襄道:「乔五不是明言柴青溪已伤重身亡,奇书亦随遗体火焚了麽?」

  杜翠云眨眨眼睛,低发一笑道:「两位相信此言是实么?」

  索寒道:「那乔五三人借水遁逃身,无极帮虽撒下天罗地网搜觅,乔五等形
踪已杳,线索已然中断,不信其实也是枉然。」

  杜翠云道:「那柴青溪已为白眉老怪所擒,奇书亦为老怪所得……」

  蔺文襄面色一变,惊道:「此言是真?」

  杜翠云道:「绝无欺骗两位之理,形势突变,你我三人之力无济於事,现老
怪潜迹千福寺内,晚辈意欲放出风声,武林群雄也闻风赶去相救,那时你我或能
乘机……」说时,忽嫣然一笑,下面之话不言而明。

  蔺文襄索寒两人互望一眼,将信将疑。索寒道:「那麽姑娘现意欲何为?」

  「相候乾坤八掌伏建龙老英雄。」杜翠云说着将自己与严晓星所经所遇不厌
其详叙出,接道:「伏老英雄乃武林名宿,黑白两道中结识必多,群雄因利害攸
关,必赶去相救,似小女子初出江湖,人微言轻,焉能为人采信。」蔺索两人不
由听信了八分,说着已至木排系岸之处。

  杜翠云道:「不论如何,我决定三更时分独自前往千福寺内窥察。」

  索寒略一沉吟道:「索某认为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对我等有利。」

  杜翠云摇首黯然一笑道:「情势变化得太突然,两位有何妙策可安然盗出那
本奇书?」

  蔺文襄诧道:「姑娘想偷麽?」

  杜翠云道:「除了偷还有何良策,白眉老怪武功极高不说,他那党羽无一不
是身怀绝学,既然力所不及,我还想不出尚有什么其他可行之策。」

  蔺文襄略一沉吟道:「为了阻止白眉老怪荼毒武林,老朽不得不稍尽棉薄,
老朽两人邀约人手三更时分必至。」

  杜翠云诧道:「听前辈语气,似已中止攫夺奇书之意。」

  蔺文襄微笑道:「目前只有听天命尽人事而巳,怎可强求?」说着与索寒双
拳微抱,转身疾步而出。

  忽闻身後传来一声冷哼,道:「蔺老大难得尚有自知之明。」

  杜翠云心中一惊,蓦地回顾,只见一身着赤红长衫,面目森冷怪人,认出是
南天三魔中火龙梭费光,故作不识,叱道:「尊驾是谁?」

  费光狞笑道:「姑娘,你连费某都不认识,枉在江湖上行走。」

  杜翠云冷笑道:「那要瞧尊驾是否在武林中德望俱孚。」

  费光目中迸射一抹杀机,但倏地敛去,冷冷说道:「这且别过不谈,费某请
问姑娘方才与蔺文襄索寒两人所说是否是真?」

  杜翠云冷哼一声道:「原来被尊驾听见了,那也不算什么秘密,真假二字原
要事实为凭,尊驾何不去千福寺一探便知。」

  费光道:「费某自然要去,但须姑娘面见敝帮主。」

  杜翠云冷笑道:「姑娘还有事,不愿去见贵帮主。」

  费某沉声道:「这由不得姑娘。」

  杜翠云怒叱道:「尊驾狂妄无礼,姑娘岂是好惹的麽?」语声未落,一道青
虹疾挥而出。

  剑势迅快如电,费光蓦然一惊,剑光已然刺及肋前,忙移形换位挪了开去。
即是费光闪避得决,依然点穿一个粟米小孔。杜翠云一剑占制先机,剑势疾如雷
奔,如影随形九招攻出,只见一片剑影罩没费光。

  费光名列南天三魔,震慑江湖,武功绝高,这时亦被逼得手忙脚乱,心中大
骇,忖道:「这贱婢是何来历,费某倘败在贱婢手上,南天三魔之名岂非付之流
水。」施展鹰爪大力手法,劈拿点抓,劲风山涌,硬攻硬夺。

  一盏茶时分过去,费光突施一招「斗转星移」将社翠云剑势震得荡开少许。
只听费光一声哈哈大笑,身形急腾拔起,冲开绵密剑网,左手发出一枚火龙梭。
一道眩目红光挟著片刺耳锐啸,往杜翠云打下。突闻一声大喝道:「费光你敢狂
施火龙梭麽?」一条身形疾如震飞而至,右手捕风捉影五指扣住火龙梭,急往水
面丢去。

  火龙梭一浸入水面,即腾起无数沸热水泡,现出十条鱼尸,顺流而下,水面
上冒出一股浓烟。身形疾落,现出乾坤八掌伏建龙,怒容满面冷笑道:「费光,
你血腥双手,恶行如山,今天老夫要为武林中除一大害。」

  费光一见是伏建龙,狞笑道:「伏建龙,咱们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容後再
见。」说时一鹤冲天拔起,疾远流星曳空,转瞬无踪。

  伏建龙笑道:「姑娘何事与费光这魔头结怨?如非无极帮迩来频遭拂逆,动
则得咎,并奉了严命不得树敌,怎可与姑娘善了。」

  杜翠云道:「多承老英雄伸手相助,解救此厄,铭感不忘。」说时就盈盈一
福。

  伏建龙摇首笑道:「老朽若与费光动手,胜负难知,费光怎会找上姑娘?」
杜翠云便将前情和盘托出。

  伏建龙面现惊骇之色,忙道:「事不宜迟,怎容白眉老怪得手,老朽得速请
同道相助,今晚在千福寺外相见。」说罢如飞离去。

  杜翠云嫣然一笑,盈盈走向渡口,风飘秀发,婷婷若仙。

  千福寺在江都正南戴云山中,平畴绿野内孤悬一山方圆仅二十馀里,群岭为
数却有七,悬崖峭壁,剪径小道,林树茂密森翳,寺藏壑谷半腰中。寺字占地颇
广,殿宇三楹,僧舍数十亩,并建有浮屠九级,昔年香火颇盛,後为江湖剧盗所
占,藏垢纳污,信士遂视为畏途,从此香火绝迹。

  二十馀年前,千福寺发生一场凶博,剧盗及其党羽全部被戮,积尸成塔,血
染遍殿,夜闻鬼哭,山外回乡居民绘声绘影,益增恐怖,任千福寺荒凉圯塌,寺
名亦湮没无闻。

  暮霭苍茫,寒风啸掠。距戴云山东南约莫三里外,翠竹环绕一小小村落,仅
四户人家,忽见五条人影迅快如风由田垄小径奔往小村。那五条人影极似神木令
的传人及金刀四煞,向一幢灯光外映砖造大屋奔去。突闻低沉语声道:「是这里
了。」

  五条人影倏地止步,停在屋外士坪上,只听屋内传出严晓星声道:「五位快
快请进。」

  木门呀地开启,五人疾逾闪电般的掠入,只见严晓星独坐在厅内,大厅上已
设下三桌酒宴,酒菜分陈。严晓星含笑道:「五位速脱下衣履藏起,他们也快到
了。」

  五人闻言忙穿入侧厢里间,须臾,五人走出,只见是偷天二鼠吕鄯姜大年,
淮上隐叟祝秋帆,云中怪乞孔槐及向照阳。严晓星长施一揖,谢道:「有劳四位
前辈及向兄奔波劳累,令晚辈寸心难安。」

  向照阳忙闪身一旁,笑道:「兄弟是尸位素餐,虽然扮作神木令传人,却无
实际本领,不用谢了,否则令兄弟汗颜无地。」

  准上隐叟祝秋帆咳了一声,道:「老弟无须客套,别的不说,这几月来金刀
四煞威名远震,如非老朽年迈,淡泊名利,就从此弃置淮上隐叟之名不用,以金
刀四煞之名扬威武林。」

  严晓星道:「微老前辈武功才智亦不足彰金刀四煞之名。」

  祝秋帆抚掌大笑道:「老朽有飘飘欲仙之感。」

  云中怪乞孔槐道:「白眉老怪得手柴青溪的那本奇书不知真假如何,老弟相
召,是否欲我等今晚将老怪歼除,救出柴青溪?」

  严晓星道:「五位来时亦得自风闻麽?此乃晚辈一石二鸟之计,柴青溪老英
雄安然无恙,稍时亦将来此说明内情,以释五位之疑。」

  偷天二鼠互望了一眼,相视会心的微笑一下,吕鄯道:「我说咧,自然尚有
隐情。」

  闲谈之际,群雄纷纷先後来到,来的有东斗天君葛元良许飞琼,伏魔八掌雷
玉鸣及雷俊峰,病金刚孟逸雷,白衣银神龙翱翔,辽西怪杰神鹰七式廖独等人,
老少不一,济济一堂。敬酒饮酌之际,内厢忽走出一白发苍苍,面色红润,狮鼻
虎目老者。严晓星延请上座,在老者酒碗中满满斟了一碗,举酒示敬,那老者连
尽三碗,呵呵大笑。

  准上隐叟祝秋帆皱了皱眉头,道:「老弟,你尚未与老朽等引见。」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这位就是柴青溪老英雄。」

  群雄不禁哦了一声,恍然悟出柴青溪已易容换貌,祝秋帆道:「柴教主,那
本奇书为何传言啧啧落在白眉老怪之手,教主亦生死不明,可否请道其详,以释
心中之疑。」

  柴青溪道:「此乃严少侠一石二鸟之计,三更时分尚有两个时辰,柴某尽一
个时辰剖析明白。」即滔滔不绝叙出。

  原来严晓星秉赋特异,聪慧颖悟,未到七日之期便将书中玄奥参悟融会,即
与柴青溪商量如何行事。河边一切悉如严晓星所料,乔五三人跃入水中,柴青溪
已在水底接应,藉水遁大法避过无极帮水性极高好手搜捕,泅抵对河登岸,隐入
一片竹林中。

  忽闻林内传来争执语声,柴青溪倾听须臾,低声向乔五三人道:「果然不出
严少侠所料,白眉老怪就藏身在此竹林中。」嘱付乔五三人数句,独自一人步履
踉跄向前走去。

  往前行数十步,隐隐可见白眉老怪与八蒙面人席地而坐,争执不休,一个蒙
面人发觉柴青溪行来,诧道:「此是何人?」

  白眉老怪猛地立起,目中射出两道慑人寒芒,炯炯逼视在柴青溪面上。柴青
溪亦已发现白眉老怪,目露惊魂之色,欲转身逃出林外,白眉老怪厉喝道:「站
住。」

  林外蓦地掠入了两条黑影,疾逾闪电在白眉叟身前落下,惊噫了一声,同声
道:「此人就是柴青溪。」

  白眉叟闻言一呆,嘴角泛出得意狞笑,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
功夫,柴青溪,你还不纳命来。」

  柴青溪知逃也无用,立定右掌抵在洞前,淡淡一笑道:「柴某身受重伤,不
久人世,多活两日少活两日亦是一样,不过请问你为何一定要索取柴某性命?」

  白眉老怪道:「留下你性命亦无不可,速献出那本奇书。」

  柴青溪鼻中冷哼一声,道:「你如妄念杀人灭口,得书遁去认为人不知鬼不
觉,那未免大错特错。」

  白眉叟厉声道:「此话何解?」

  柴青溪道:「倘无柴某讲解书中的玄奥疑难之处,你纵到手也无异于白纸一
般。」

  一蒙面人突冷笑道:「那本奇书你身怀数十年,视若拱璧,日夕钻研,依然
未能参悟书中玄奥,要你何用。」

  柴青溪冷冷答道:「尊驾虽说是,却也未必尽然,柴某诚未能将书中玄奥参
悟,但比起诸位一窍不通总高明甚多,所谓一言点破玄机,触类旁通,那端视诸
位资质造化了。」说着语声略以一顿,又道:「若诸位欲强行出手攫夺,置柴某
於死,柴某必先发制人,一掌震碎身怀奇书,让诸位枉费心机。」

  只见一瘦小黑衣蒙面人道:「阁下弦外之言,莫非意欲与我等谈条件?」

  柴青溪道:「正是。」

  瘦小蒙面人道:「请即说出。」

  柴青溪道:「柴某有二个条件,骊龙谷的藏珍柴某只取一粒雪莲实,别无所
取。」

  白眉叟道:「那自然可以,请问其二。」

  柴青溪道:「烦求相助诛戮叛门孽徒厉炎,重振排教雄风。」

  白眉叟道:「件件依从,请速取出。」

  柴青溪缓缓伸手入怀,在胸前取出一册纸色黄旧线装约莫四十馀页书本。白
眉叟接过,略略翻展不禁双眉浓皱,原来书内俱是甲骨文,尚有符录图形,转递
与八个蒙面人。蒙面人逐个传阅,虽有多半谙晓,只觉须参悟若无柴青溪在旁指
点,艰难异常。

  柴青溪道:「距此不远有一戴云山,甚少人迹,仅一座荒废已久之千福寺,
我等藉此隐身参悟,若诸位秉赋不错,当能参悟出书中玄奥。」

  白眉叟冷笑道:「柴青溪,你又在玩花样,莫非千福寺隐有武林高手……」

  语尚未了,柴青溪亦报之冷笑道:「不料天外三凶,胆子愈来愈小了,你若
不信,尽可遣出两人前往千福寺窥察,便知柴某之言真假。」

  一蒙面人道:「这话不错,兄弟就去千福寺内察视。」问明方向路径,身如
电闪掠出林外而去。

  白眉叟道:「我等亦可动身前往千福寺,那位愿背负柴青溪。」

  瘦小蒙面人在柴青溪身前一蹲,背起柴青溪,出了竹林,择僻径小路往千福
寺方向走去。他们避免形迹败露,行程缓慢,虽仅四五十里程,却耗费了近两个
时辰,到达山下茂密林中,一条身影疾闪而出,正是前行查明千福寺之蒙面人,
笑道:「柴老儿说的不错,那千福寺荒废已久,无人栖息在内。」

  白眉叟颔首道:「好,我等速速前去,有劳带路。」

  他等一行登山进入千福寺中,察看守外地势,清扫一列僧射,白眉叟即取出
那册奇书,道:「时不我与……」

  柴青溪知白眉叟心意,忙道:「且慢。」

  白眉叟目中神光一闪;道:「柴老师还有何话说。」

  柴青溪道:「天下事欲速则不达,柴某一诺千金,决无更改,阁下还惧柴某
反悔不成?虽说千福寺异常隐秘,须知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等必须在寺
外布下伏椿,以防黑白两道凶邪侵入,再说柴某重伤之体,更需尽半个时辰独自
调息,引气归元,独关一室,不能惊扰。」

  白眉叟点首微笑道:「所言极是,柴老师一定要引气归元麽?」

  柴青溪正色道:「这本书本均是奇奥法术,须聚精会神领悟才能施展,柴某
数十年来参研,不过一知半解,难谓阁下能全部参悟,柴某如不引气归元,无法
神智贯注施展其中小法术,更不能使阁下领悟。」

  白眉叟认为柴青溪之言并非无理,便命将另一间秘室让柴青溪一个人独自调
息,并命专人看守在门外。柴青溪酒筵中与群雄说至此处,群雄不禁恍然大悟。
雷玉鸣大笑道:「雷某不禁五体投地,拜服柴兄智似诸葛。」

  柴青溪摇了摇首赧然答道:「柴某亦是受严少侠指点,依法施为,不敢功居
於己。」

  祝秋帆道:「在下要问柴老师如何逃出千福寺,至今仍未发现麽?」

  柴青溪道:「柴某虽不才,但障眼小法仍在,白眉老怪须俟明辰才会察觉柴
某失踪之事。」,语声略略一顿,又道:「目前老怪正在召集人手,在千福寺布
下森严伏桩。」

  祝秋帆目光转注严晓星道:「少侠此举志在什么?」

  严晓星道:「使群邪两败俱伤,剪除无极帮党羽及黑道凶邪,我等今晚离去
千福寺外,却按兵不动,全力阻止正派高手与白眉老怪为敌。」

  廖独道:「以後咧?」

  严晓星道:「诱使无极帮主自愿交出那幅藏珍图。」

  廖独道:「如何交出?」

  严晓星道:「此事无法预料,只有尽其在我了。」

  廖独哈哈大笑道:「我等一切听命於少侠,廖某也不必多问了。」

  柴青溪皱皱眉道:「少侠,那位杜姑娘来历似谜,武功又高,看来杜翠云是
极大阻碍。」

  严晓星点点头道:「晚辈知道,但不如前辈所料的这般恶劣。」这席酒饭吃
了约莫一个时辰,群雄纷纷起程分批赶往戴云山。

  许飞琼向严晓星道:「星弟,愚姐与你同行可以麽?」

  严晓星道:「此乃小弟求之不得,琼姐何出此言。」

  许飞琼不禁面泛红霞,嗔道:「我们走吧。」途中娓娓倾谈,得知萧文兰雷
翠瑛等诸女均已前去含部口冯杏兰府中作客,并暗中防护冯府。

  许飞琼忽道:「星弟现在确知无极帮主是谁麽?」

  严晓星道:「依小弟最近观察所得,认为伏老爷子受嫌愈来愈重,只待证实
而已。」

  许飞琼默然曼叹一声。良久,许飞琼忽嫣然笑道:「杜翠云姑娘美貌麽?」

  严晓星料不到许飞琼有此一问,不禁一怔,摇首苦笑答道:「世上尽多美貌
少女,小弟非好色之徒,难道琼姐……」

  许飞琼笑道:「我深知星弟是个至诚君子,但杜姑娘似对你情深一往,恐难
避开情孽牵缠哩。」严晓星苦笑一声,未出一言。

  许飞琼接着笑道:「抛开杜姑娘不说,那于中凤姐姐,你总不能不要吧?」

  严晓星叹一口气道:「我真不明白你们女孩子怎么想的,凤姐姐又不是不知
我的情形,她何苦又搀和进来呢?」

  许飞琼咯咯一笑说道:「女孩子的心思,哪是你能想明白的,我只问你要不
要?」

  严晓星苦笑道:「琼姐姐觉得还允许我拒绝么?」

  许飞琼咯咯笑道:「你知道就好,凤姐姐你是无法拒绝的,那再多个杜翠云
姑娘或是多几个其他姑娘又有何妨?星弟,女孩子心眼窄,因爱生恨,往往会坏
大事。星弟弟,与其这样,你何不都收下来呢,我们姐妹都不会在意的。」

  严晓星感激地道:「琼姐姐,你对小弟实在太好了,小弟听你的。」

  许飞琼笑道:「不要向我灌迷魂汤,你呀……」话未说完,忽见前途穿过十
数条身影,迅疾如风向戴云山奔去。

  严晓星目光锐厉,忙道:「不好,少林悔心院长老静澄上人率领少林高手亦
赶来了,我等应全力制止。」加紧身法,疾奔赶去。

  冷月凄迷,千福寺外密林中不时飘传出一声鸟呜,风翻枝摇,影浮如魅,气
氛恐怖,令人不寒而栗。寺内蝙蝠漫空穿飞,到处残石乱草,大殿中灯火如星,
杳无人迹。

  蓦地——一条魅样人影由大殿内飘闪而出,低声唤道:「宇通兄。」正是白
眉老怪。

  只见一株参天古柏上疾如鹰隼泻下一条黑影,道:「阁下召唤何事?」

  白眉叟道:「什么时候了?」

  「二更将残。」

  「外面情势如何?」

  那黑影阴阴一笑道:「外面平静如水,但据方才天通所言,山外有武林人物
频频现踪,如风声走漏,今晚难免罹受侵袭。」八蒙面黑衣人讳言木来来历,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八字代号。

  白眉叟闻言诧道:「这风声因何走漏,哼,定是柴青溪从中作祟,骗我等上
当,老朽要他知道厉害。」说时反身欲行。

  「且慢。」

  白眉叟回顾了那人一眼,道:「除了柴青溪外还有何人可知?」

  黑影人鼻中冷哼一声道:「似阁下如此浮躁,实难成大事,试问柴青溪与我
等有何怨何仇,武林群雄可明着向我等挑衅,用不着如此画蛇添足,以柴青溪作
饵。」

  白眉叟想想也对,嘿嘿一笑道:「究竟宇通兄心细如发,但……」

  突一双黑影如飞掠入,望白眉叟略一欠身,道:「登山小径发现可疑敌踪,
但他们却不进入,只在山上徘徊踌躇不定。」

  白眉叟目中凶光逼射,现身道:「来人是何来历?」

  一匪徒道:「共是五人,均以黑帕扎住面目,不知是何来历。」

  宇通道:「阁下可否与我前往一探?」

  白眉叟望了他一眼,道:「有此必要么?」

  宇通道:「局势比我等预料似较严重,若不知彼知己,何以为战。」

  白眉叟略一沉吟,道:「寺内戒备森严,处处死域,我等稍离无妨。」

  四人相偕着走出千福寺後,联袂掠向登山小径。果见五个劲装捷服,肩带兵
器,黑巾扎面人影聚在山口上窃窃私议。宇通低声向白眉叟道:「我俩蹑近偷听
他们议论何事,以便明了敌情,再出手歼戮不迟。」

  白眉叟颔首应允,两人鹤行鹭伏,悄无声息挨进山口小径。只听一个沙哑语
声道,「此处就是戴云山麽?不知有无听错,千福寺是否确在山内。」

  另外一人低声冷笑道:「这还有假的,听说今晚无极帮有大举侵袭之意,我
等徜此浑水,似飞蛾扑火,自取其死,未免划不来咧。」白眉叟闻言暗中心神一
震。

  只听沙哑声音又起,道:「兄弟疑心消息来源是否是真,是以我等逗留山口
外瞧瞧有无武林人物相继前来。」

  「那还假得了,排教乔五三名手下从水中得以逃出,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
在後,无意被一丐帮弟子在後蹑踪,只见乔五与柴青溪聚交谈了数句,突如受惊
之鸟般四散奔去。一丐帮弟子尚不知为了何事,便望柴青溪身後赶去,进入一片
竹林中,不料柴青溪竟遇上天外之凶白眉叟及八位蒙面人,柴青溪遂落入白眉老
怪掌中,计议遁往戴云山。」

  「以後咧?」

  「那丐帮弟子不愿以身涉险,便返回江都,丐帮耳目极广,侦出乔五潜伏之
处,登门请问,将柴青溪陷入虎口之事相告,乔五似愿藉武林群雄之力救出柴青
溪,恳请丐帮相助,是以风声不陉而走。」

  「话倒也可信,似不知柴青溪等四散逃奔。」

  「柴青溪无意窥见金刀四煞形踪。」

  只听一人笑道:「今晚我等更不可淌此浑水,徒取杀身之祸,走吧。」其他
四人踌躇一阵后,返身回奔出山口外而去。

  白眉叟道:「老朽倒错怪了柴青溪。」宇通鼻中微微一哼,与白眉叟联袂腾
起。回转千福寺。一落实殿阶,宇通嘬嘴放出一声尖锐哨声。

  须臾。四面八方奔来七个黑衣蒙面人,宇通将情势与七人言明,天通惊道:
「风声外泄,我等岂可作困兽之斗,不如陡速撤离。」

  元通冷笑道:「未必如我之愿,再说柴青溪现在坐息不论来敌如何之强,我
等总可支撑到天明时分待柴青溪出来,岂可为山九仞,功亏一篑。」其馀之人均
同意元通说法,各自回归原处。

  白眉叟迳向柴青溪调息的那间秘室走去,屋外四个劲装大汉严密防护着,他
走近窗前捅破窗纸,凝视屋内,只见灯光如豆,昏黄黯弱,隐约可见柴青溪盘坐
壁角,一动不动,已入物我两忘境界。他严嘱四劲装大汉防范外敌侵袭,便返回
大厅内,独自展开奇书翻阅,希冀参悟玄奥。三更正,一片衣云遮蔽天边冷月,
戴云山中景物更显昏茫如雾。

  蓦地。山外四面涌来江湖高手,喝叱声起展开激烈凶搏,发出刺耳长叫,声
震夜空。白眉叟闻声惊觉,面色一变,忽闻殿外传来一片衣袂振风之声,便知强
敌已至,急掠身穿出殿外。只见冷面秀士庞雨生率领着十数名武林高手立在殿阶
下,被四蒙面黑衣人阻住。庞雨生瞥见白眉叟现身,大笑道:「强敌来袭,如山
重压,阁下何必作困兽之斗。」

  白眉叟淡淡一笑道:「依你之见咧?」

  庞雨生道:「释出柴青溪及赐赠那册奇书。」

  白眉叟道:「这容易,老朽自当如命交出,请问你有何良策保全柴青溪及奇
书,老朽心想庞老师未必强过我等。」

  庞雨生冷冷一笑,手指着淡衣少年,道:「就凭神木尊者再传弟子钱百涵少
侠,谅无人敢公然为敌。」

  白眉叟道:「那是庞老师说的,老朽头一个就不信。」

  钱百涵闪身而出,手腕起处,夜空中闪耀一道冷气逼人青虹,怒道:「枉费
唇舌则甚,若不释出柴青溪,阁下今晚难逃一死。」

  一双黑衣蒙面人忽撩开襟底,拔出奇形兵刃,欺身如展,望冷面秀土及钱百
涵快攻出手。庞雨生及钱百涵心中一惊,双双迎攻而去,展开一场激烈拚搏。其
馀匪徒猛地出手却向白眉叟击攻,一蒙面人大喝道:「找死。」撩出一柄月牙钢
刀,左臂疾伸,抓住一长瘦中年汉子一摔,那中年汉子身不由主身躯一个疾转,
青虹疾闪而过。

  嗥声未出,一颗六阳魁首离肩飞起,鲜血直冲,喷洒半空,那蒙面人身手极
快,横跨一步,月牙钢刀往另一人挥去。只听一声凄厉惨嗥腾起,那人被生生劈
成两截,五脏六腑溢流腔外,惨不忍睹。另一蒙面人双手疾扬,黑夜之间,不知
发出是何歹毒暗器,闷哼声中,纷纷倒地只剩下庞雨生及钱百涵两人。

  庞雨生越打越惊,只觉蒙面人武功奇绝,招式愈变愈奇,攻向部位,出人意
表,不禁大感凛骇,猛萌奇寒,自知身陷危境,所幸其他蒙面人不愿联臂合放,
否则只怕难以招架十数回合之外。

  白眉叟狞笑说道:「两位如若知机,老朽不念旧恶,弃剑归顺,共图大事如
何?」

  猛闻庞雨生大喝道:「住手。」两蒙面人倏地飘身开去。

  钱百涵浑身见汗,湿透袍衫,这是一场从未经历过的场艰苦拚搏。只见庞雨
生傲然一笑,道:「共图大事这话倒还中听,须知庞某宁折不弯,如要庞某弃剑
归顺,除非日从西起。」

  白眉叟目中神光一闪,道:「庞老师委实太过倨傲了,好,两位如愿共图大
事,请从此刻起联臂迎拒来敌。」

  庞雨生微微一笑道:「阁下尚未应不允事,若成有何见酬?」

  白眉叟道:「驱龙谷藏珍如待所需。」

  庞雨生道:「不如说各得其半才是。」

  白眉叟心中怒道:「你乃败兵之将,尚欲何求,你未免太得寸进尺,贪禁无
度。」

  忽闻夜空中飘传一声长啸入耳,忙道:「好,老朽应允就是。」

  庞雨生闻言不禁一呆,料不到老怪如此轻易应允,颇感诧异,望了钱百涵一
眼。突然瞥见四蒙面黑衣人飞身掠至,浑身浴血,似经过一场惨烈凶搏。白眉叟
道:「天通兄,情势如何?」

  天通答道:「三路强敌均已驱退,只有无极帮大举进袭,双方伤亡各半,无
极帮主片刻即至。」

  庞雨生道:「在下重申前言,我等不必强留在此作困兽之斗。」

  白眉叟冷笑道:「老朽如能撤走,尚待庞老师赘言?」

  天通接道:「奇门帮已然发动。」

  白眉叟道:「好,各守方位,庞老师钱少侠请随老朽来。」

  一霎那,大殿前草坪上杳无人影,林木沙沙,乱尘飞舞,又易为幽森荒凉景
象。片刻,数条魅影疾逾电闪掠入寺门,为首者正是无极帮主,黑巾蒙面,衣袂
迎风摺摺翻飞。紧随着南天三魔,骷髅人魔等黑道凶邪,最引人惹目的是一身高
大红衣的番僧,一睑浮肉,目如铜铃,獠牙掀唇,狞虎骇人。

  在那番僧之後,又一列横身立着身穿紫黄色袈裟僧人,面目森冷如冰,不类
中原人物,各手执着镜铁等法器。

  无极帮主四巡了一眼,沉声道:「白眉老怪竟逃走了麽?」

  火龙梭费光冷笑道:「未必地面弃尸乃冷面秀士同来随从,血迹犹新,距死
不远,只是不见冷面秀士及姓钱小贼,莫非他们两人被生擒了?」

  马天义道:「据属下观察,这寺内已被设下遁甲禁制,显然老怪已遁入奇门
内。」

  无极帮主忽高声道:「厉兄。」匪徒内走出一身着蓝衫文士,头戴方巾,面
色白皙,三绺长须,只嫌目光闪烁不正。

  蓝文士含笑道:「会主有何吩咐?」

  无极帮主道:「厉兄请察视四外奇门禁制是否为令师兄柴青溪所布设。」

  厉炎阴谲目光凝视寺内景物,不禁一怔,摇首答道:「四令主,并非柴青溪
所布设。」

  无极帮主略一沉吟说道:「风闻白眉老怪邀来八人,形迹隐秘,但是身负绝
学,奇才异能的高手,果然不错,但难不到老夫,费贤弟,发出三支人丁梭朝东
南方位打去。」

  费光应道:「属下遵命。」陡地扬掌,只见三道烈焰随手飞出。「叭、叭、
叭。」三支火龙梭打在侧殿栏木上,呼呼燃烧起来。火焰冒起,如遇阻遏,火焰
缓缓熄灭,胃出郁勃浓烟,夜风吹了过来,刺鼻呛喉,渐渐熄灭。

  费光目中怒光逼射,厉声道:「费某不信这鬼邪门。」迅逾电奔又发出七支
火龙梭,换在别处别地早成为一火海了,但今晚偏遇上了邪门,七梭烈焰後又熄
灭。费光不禁呆住,面色恶样难看。

  无极帮主低喝道:「此中大有能人,费光不可卤莽,让老夫仔细观察。」

  忽地——费光发出一声闷哼,身影踉跄倒出两步。辣手摧魂董启斌一步窜向
前,扶住费光,道:「老三,你怎麽了?」

  费光惨笑了一声,缓缓举起右臂,道:「老二,你瞧。」

  童启斌凝目注视之下,只见费光右臂曲池穴附近肘弯处钉着一只形如枣核钢
镖,肘弯以下紫肿如坟,尚有逐渐增肿之势,不由面色大变。蓦地,费光又更痛
极张嘴怪呼,身躯一阵颤抖,左臂又中了一只枣核镖,与右臂一模一样,紫肿如
坟。显然枣核内蕴有剧毒,能在无声无息中打中费光而不使人警觉,其手法之迅
准,委实歹毒骇人之极。

  无极帮主与厉炎双双疾掠而至,一望之下不禁大骇,无极帮主取出了一柄小
刀,寒光电奔,嗖嗖切去两臂,迅疾无比点数指。费光似痛极,无法支撑,不禁
晕绝倒下。

  无极帮立起下两只枣核镖,迎着冷月光辉下察视,只见枣核两端伸突三分针
尖,毒液无疑贮在枣核内循着针孔压射而出,不由皱眉道:「诸位能认出此枣核
毒镖麽?」

  忽听四外传来低沉阴森桀桀怪笑,此落彼起,刺耳战栗,令人魂魄欲飞。无
极帮主厉声道:「白眉老怪,你躲躲藏藏,不敢见老夫则甚。」

  忽闻传出白眉老怪语声道:「老朽何惧於你,你自不能察觉老朽存身所在,
怪得了谁,南天三魔作恶多端,擢发难数,稍加惩戒有何不可?」

  猛地童启斌又发出了一声怪嗥,右臂上中了一只枣核毒镖,无极帮主手起刀
落,切下童启斌一只右臂。厉炎忽低声向无极帮主道:「对方必藏身在奇门内,
如不及时制止,我等必无幸免。」

  无极帮主道:「老夫已瞧出此一奇门方位。」立即指示群邪攻去。群邪立依
照无极帮主指示方位,疾逾电闪攻入,仅馀下骷髅人魔,红衣番僧及身着袈裟僧
人,杀声震耳……

  距千福寺外三里之遥,密林小径中现出少林悔心院长老静澄上人,昆仑掌门
人沧海客及北岳名宿虬龙神镖苍桓毅及三山五岳正派高手多人。静澄上人猛然发
现林中弃尸多具,血腥刺鼻,狰狞恐怖,合掌高喧了一声道:「阿弥陀佛,片刻
之前,此处已发生一场激烈凶搏,我等来时,频频遭人戏弄,又不现身,如今恍
然来时相阻之人乃一片善意,阻我等卷入一片杀劫是非中。」

  苍桓毅一跃而出,察视遗尸面目,不禁冷哼一声道:「果然不出上人所料,
死者均是黑道万恶不赦凶徒。」

  蓦地,响起一声:「诸位可以阻止了。」

  群雄猛然一惊,只见距身三丈开外屹立着五条人影,一列横身,冷月从枝叶
间透射而下,五人面目隐约可辨。只见是金刀四煞身着织有金线黑色缎袍,面如
淡金,凛凛神威。中立者乃外间盛传神木令传入黑衣蒙面少年。那蒙面少年手掌
中托着一只熠熠发出光辉木球,语声柔和道:「诸位前辈英侠可认得这只木球来
历麽?」

  静澄上人低喧了一声佛号,面色诚敬,合掌一揖,道:「神木令再出,武林
苍生之福,贫僧有幸,得见前辈奇人威震群魔之神木令,我等愿听候差遣。」

  蒙面少年微笑道:「此非其时,诸位实在不用卷身杀孽是非中,若听在下之
劝,诸位不如请回,待迹象渐明,在下必传讯各位求助。」语声柔轻,令人不禁
生出亲切之感。

  沧海客道:「老朽斗胆称呼尊驾一声少侠,不知可否?」

  蒙面少年微笑道:「有何不可?」

  沧海客道:「无极帮主倒行逆施,毒手暗算七大门派高人,少侠可查明端倪
麽?」

  少年答道:「他此举无非杀鸡吓猴之意,谅诸大门派都获有无极帮亲笔恐吓
手函。」

  「不错。」沧海客答道:「老朽也得有一封,但我等身在武林,宁折毋弯,
岂能容无极帮猖狂无忌。」

  蒙面少年点头道:「果然不愧一派宗师,在下奉先师遗命,祛邪卫道,不容
坐视,是以在下稍尽绵薄之力,将无极帮羽翼逐个歼除,令其气势稍敛,不能继
续为恶,诸大门派也得稍宁静,但无极帮主此刻须留他性命。」

  沧海客诧道:「这是何故。」

  蒙面少年答道:「因有几宗疑案尚未明白,不瞒诸位,在下武功目前尚不能
克制无极帮主於死地。」

  静澄上人道:「哪几宗疑案?」

  蒙面少年道:「暂难奉告,但有一件可以明言,就是骊龙谷藏珍图屠三山手
中失去的那一幅是否确落在他手中。」

  苍桓毅道:「这极重要麽?」

  蒙面少年道:「重要之极,因骊龙谷中藏有灵药千年云莲实,若无此药,无
法相故明月禅师,七云上人,普法天尊,无相庵两位神尼,青城名宿吕子元崆峒
名宿边烈七人性命。」

  静澄上人道:「七云师弟等受制己久,血脉强凝,虽然目前有雪莲实,也难
得保救性命。」

  蒙面少年道:「无妨,这七位武林名宿定可以复原。」诸大门派高手得闻此
言,暗暗欢喜。

  静澄上人道:「檀越可否见告,此地弃尸是何人所为?」

  蒙面少年道:「此乃无极帮与白眉老怪双方凶搏所致,此刻无极帮主仍在千
福寺内与白眉老怪作殊死战,他们双方残杀不休,不论是胜是负,对武林均属有
利,最少他们元气大伤,不敢再公然为恶。」

  沧海客道:「柴青溪是否被白眉老怪所擒?」

  蒙面少年微微一笑道:「柴青溪乃非常人,行非常之事,岂能任令白眉老怪
生擒,诸位放心,在下当尽力而为之,待迹象渐明时,在下自会传讯诸位相求助
力。」

  静澄上人道:「阿弥陀佛,檀越醉如此说,贫僧等只有暂行告别回山,静候
佳音了。」只见蒙面少年与金刀四煞身形疾闪,便自杳失形影,武林群雄转道弃
去。

  另一处山道小径上,百足天蜈皇甫炎等一干匪徒正与杜翠云及其属下舍死亡
拚。杜翠云一柄长剑,威力无匹,震飕流射剑气惊虹,已有数名匪徒在她剑下丧
生。百足天蜈皇甫炎等人多势众,看似必欲生擒杜翠云而甘心,是以施展车轮战
法。杜翠云武功再高,究竟还是女流之辈,已有真力不继感觉,但剑势仍迅辣无
比。

  突闻一声大喝道:「住手。」皇甫炎不禁一怔,循声望去时,不由得面色大
变,只见林後现出蒙面少年及金刀四煞。

  蒙面少年冷笑道:「昔年云龙山下饶汝不死,尚不知洗心革面,改过自新,
犹自与庞雨生沆瀣一气,狼狈为奸,难道你不要命了麽?」

  皇甫炎心中顿冒奇寒,壮胆答道:「钱百涵自称为神木尊者再传弟子,是以
不得已听命於他。」

  蒙面少年冷冷笑道:「有何为证?」

  皇甫炎强辨道:「钱百涵坚称神大令乃尊驾窃取攘有。」

  蒙面少年禁不住哈哈朗笑道:「在下说是你偷取了屠三山那幅藏图又当如何
呢?」

  皇甫炎不禁目瞪口呆,面色大变,不敢说出有何为证这四字,强笑一声道:
「老朽知过矣,谨从此别。」率众反身疾奔而去。蒙面少年也不追赶,与金刀四
煞转身步入林中。

  杜翠云道:「侠驾请留步。」

  蒙面少年转面说道:「姑娘孝行可嘉,但千万别操之过急与不择手段,要知
姑娘所需之物,别人也急需取用,望姑娘好自为之。」言毕已与金刀四煞隐入林
中,杜翠云不禁呆住。

  一个短装汉子道:「姑娘,此人就是江湖盛传的神木令传人麽?」

  杜翠云道:「正是,此人语含玄机,令人煞费理解。」

  「有什麽好猜疑难解的。」一个朗朗语声从不远处传出,杜翠云望去,正是
严晓星,神态飘洒,露齿微笑道:「在下为事所误,错过与姑娘约会之处了。」

  杜翠云玉靥绯红,道:「少侠往何处去了?」

  严晓星道:「与好友潜入千福寺中,但遇强阻不得已退回,此刻白眉叟与无
极帮主双方正在寺内激烈凶搏。」

  「真的麽?」杜翠云眸中神光一亮,道:「柴老英雄现囚在何处?」

  严晓星微微一笑道:「姑娘,你不是方才亲眼目睹神木尊者传人及金刀四煞
麽?有他们在定可救出柴青溪。」杜翠云眸中不禁流露出失望之色,泪光莹转。

  严晓星微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就算柴老前辈能赐赠那本奇书,难保武林
豪雄不生心攘夺,再说姑娘也未必就参悟书中玄奥。」

  杜翠云喝道:「你敢轻视我?」

  严晓星道:「不敢,在下自有算计,但试问姑娘有何方法取得骊龙谷藏珍?
纵然姑娘参悟书中奇奥,不明藏珍确处所设诸般厉害禁制也是枉然。」

  杜翠云凄然一笑道:「锲而不舍,有志竟成,我当尽全力取得藏珍图。」

  严晓星道:「但愿皇天不负苦心人,姑娘知道藏珍图有几幅,落在了何人手
中?」

  杜翠云不禁一呆,道:「藏珍图共是两幅,缺一不可,风闻其中一幅似落在
无极帮主,另外一幅尚不知落在何处。」严晓星微笑不语。

  杜翠云秀眉一皱,面色微愠嗔道:「我知你是想说欲寻获两幅藏图,无异虎
口捋须,大海捞针。」

  严晓星叹息一声道:「话不能如此说,要知凡事欲速则不达,在下之意正好
与姑娘背道相驰,故不便启齿。」

  杜翠云忽嫣然一笑道:「少侠话说说看。」

  严晓星道:「神木传人既在此地现身,定成竹在胸,如在下所料不差,他不
愿此时此地亟亟於除去无极帮主之故,必是欲在他身上取得另一幅藏珍图。」

  杜翠云道:「少侠是说无极帮主已知另一幅下落麽?」

  严晓星道:「无极帮主一日不死,便梦寐不忘等待另一幅藏珍图下落。」

  杜翠云螓首微颔,道:「此话的确有理,神木令传人绝不容无极帮主取得藏
珍。」

  严晓星道:「姑娘玉雪聪明,一点就透。」

  杜翠云娇啐一声,面现娇羞之色,道:「谁要你灌迷汤。」

  十数名黑衣劲装汉子不禁一呆,暗道:「我们姑娘面若桃李,冷苦冰霜,从
不假人颜色,越是对你笑语嫣然,只怕性命难保,但今日不同,似对这少年真情
流注。」

  严晓星望了数名劲装汉子一眼,道:「这九位姑娘尚未与在下引见。」

  杜翠云哦了一声,笑道:「他们都是先父的手下,忠诚不二。」随即又道:
「还不见过严少侠,这位严少侠就是名震西北,紫霞庄主严天梁大侠后人。」

  十数名黑衣劲装汉子纷纷抱拳躬身道:「见过严少侠。」

  严晓星含笑道:「诸位少礼。」接着向杜翠云道:「你我何妨潜入千福寺内
瞧瞧双方情势如何?」

  杜翠云略一沉吟,道:「好吧,我本欲暂不作取得奇书之念,趁机研悟先师
所授的七招剑学。」看着四面又道:「你等仍在原处等我。」与严晓星奔向千福
寺而去。

  千福寺内群邪奉无极帮主之命攻入奇门禁制中,群邪均是武林一流好手,知
此战乃生死关头,各自施展独门武功,暗器等全力玫去。但白眉老怪仗着八奇人
之助,布设奇门,邀约廿四名高手相助,这一战凶恶惨烈无比,惨嗥此起彼落,
只见伤亡。约莫一个时辰过去,南天三魔等俱已毙命阵内,已然死去过半。

  无极帮主心中微感惊兆,对红衣番僧道:「大师何不施展唱名呼魂大法。」

  红衣番僧吐音生硬道:「只有如此了,但不知对方的生辰八字,功效相差一
半。」大袖一挥。

  七位面目森冷,身穿袈裟僧人振起铙钹乐器,翻舞走动,织成一片怪音。红
衣番僧喉中发出狼嗥呼唤声,其声尖锐刺耳,与铙钹配合,令人神魂欲飞。厉炎
与骷髅人魔及群邪以布片塞住双耳,似经受不住。那唱名呼魂魔法笼罩千福寺全
寺,白眉老怪只觉魂不守舍,八蒙面人身在奇门内亦感心神不宁,纷纷聚在白眉
叟之处,道:「我等难以经受,不可离去。」

  白眉叟道:「那柴青溪呢?」

  一瘦小蒙面黑衣人道:「破门而入,挟之离去。」

  白眉叟道:「好。」飞掠至柴青溪密室外,不禁一呆。

  只见守护屋外四名劲装汉子个个点中穴道倒在地下,房门洞开。白眉叟大喝
道:「不好。」扑入室内,哪有柴青溪人影,目光怨毒,掠出室外察视四人。四
人鼻息冰冷,分明对方以内家极高的手法,凌空点断心脉致命。白眉老怪顿了顿
足,与八蒙面人及残馀人手穿空掠出寺外遁去。

  这时,无极帮主突闻一高声道:「令主,禁制已破。」

  无极帮主闻言大喜,立时与群邪扑去。红衣番僧与七身着袈裟僧人仍自继续
施展魔法。寺墙上正有两条人影在偃伏着,却是严晓星与杜翠云。杜翠云两手掩
耳,低声道:「难听死啦。」

  严晓星一拉杜翠云掠出寺外,疾奔如飞,奔出了约莫三里外方始停住,摇首
道:「好厉害,番僧不除,无极帮主无异如虎添翼。」

  杜翠云冷笑道:「半月後,我要手刃这红衣番僧。」严晓星不语,凝注杜翠
云良久。

  杜翠云似有所觉,娇羞不胜,嗔道:「你瞧什麽?」

  严晓星猛然惊觉,正色道:「在下想姑娘那七手剑法必是惊旷绝世之学。」

  杜翠云道:「先师尝言这七招剑法,玄奥已极,目前尚未习成,威力如何难
说。」

  严晓星正欲启齿,忽见来途疾逾飘风现出数条人影,正是无极帮主等人,欲
待闪身躲避已是不及,转瞬已来到了近前。厉炎鼻忽冷哼一声道:「就是这女娃
儿麽?」

  崆峒七煞中老二青面鬼罗田右手一振判官笔,一点寒点狭着一屡劲风点向杜
翠云喉咽要穴。突闻严晓星冷喝出声,青虹疾闪,罗田发出一声惨嗥,一条右臂
齐肩落下,血涌如注,罗田身形跌出丈外。崆峒六煞纷纷大喝扑出,无极帮主厉
声道:「住手。」六煞闻声迅即身形暴退,倒翻了出去。

  只见无极帮主蒙面纱巾中射出两道慑人心神寒芒,他临感纳罕严晓星是用何
剑法斩断罗田右臂,以他的锐利目光竟无法看真。群邪均以为无极帮主必亲自出
手,哪知无极帮主却冷冷说道:「小辈,下次遇上,当斩断你的两臂。」说着命
六煞挟起罗田,拾起血淋淋右臂。

  杜翠云冷笑道:「何必等到下次。」

  无极帮主嘿嘿冷笑两声,道:「老夫今晚身有要事,让你一着,走吧。」群
邪大出意料之外,只得随着无极帮主疾行如风奔去。

  杜翠云愕然道:「连无极帮主都怕了你,料不到一晚成名天下传。」

  严晓星道:「姑娘不用谬赞,他哪里是惧怕在下,而是惧怕神木令传人及金
刀四煞尔。」

  杜翠云不禁恍然,暗道:「原来如此。」柳眉皱了皱道:「少侠方才所施剑
法迅厉奇奥,令人无法瞥清……」

  严晓星笑道:「雕虫小技,不值一笑,你我不妨去千福寺内察视,看来无极
帮主无功而退。」

  双双扑入千福寺内,只见弃尸狼藉,血腥刺鼻,断肢残腿,在在都是,触目
惊心。严晓星寻着一具未曾咽气匪徒右掌紧抵着命门要穴,真气攻入内腑丹田。
匪徒口角溢出一丝黑血,面现凄然苦笑道:「在下是不行了,尊驾何必费事?」
语声黯弱低哑。

  那重伤奄奄一息的匪徒,经严晓星问明系白眉叟邀请前来助拳的武林高手,
问知柴青溪为白眉叟等人挟之离去,若须查探白眉叟行踪,恐怕须向江南各地镖
局及骡马行打听。杜翠云道:「此话当真麽?」

  匪徒凄然一笑道,「小的乃不久人世之人,如何敢骗姑娘,方才神木令传人
及金刀四煞也答问道。」

  严晓星道:「看来是不假的了,姑娘,你我将千福寺整个搜觅一遍,瞧瞧有
无蛛丝马迹留下。」

  千福寺遗尸累累,血痕斑斑,惨不忍睹,令人不胜浩叹,严晓星道:「神木
令传人既然插手,决不致半途而废,柴青溪必可救出,姑娘将来见着神木令传人
时恳求於他定可如愿。」两人比肩快步掠出千福寺,奔了戴云山。

  严晓星突然止步停身,道:「杜姑娘,在下不送了。」

  杜翠云闻言一怔,道:「少位现欲往何处?」

  严晓星感喟声道:「在下亦与姑娘一般,身负血海大仇,须觅访仇踪,乃然
无宗,断梗飘萍,四海为家,江湖道上,或能与姑娘重逢。」望着抱拳一拱,穿
空到飞而起,疾如流星奔空,转眼远在数十丈外。杜翠云星眸一红,禁不住珠泪
如断线般淌下,眼前顿感如有所失,只觉一片空虚。

  蓦地——随风送来一熟稔语声唤道:「姑娘。」

  杜翠云忙拭去泪痕,转面望去,只见一黑衣带刀老者立在三丈开外,由不得
粉颊一红,道:「杨福,是你麽?」

  黑衣老者掠身落在杜翠云身前,望了杜翠云一眼,道:「姑娘,老奴有句话
不知当问不当问?」

  杜翠云微微一皱眉,幽幽笑道:「你说吧。」

  杨福道:「姑娘是否对严少侠动了真情?」

  杜翠云不禁默然,回忆其父在世时,雄据一方,追逐裙下不乏英俊年少,但
稍露轻薄者立遭重惩,令人可望而不可即,空谷幽兰,孤芳自赏。杨福乃其家老
仆,知杜翠云最深,长叹一声道:「也难怪姑娘,似严少侠如此人品气质,毕生
罕睹,据老奴看来严少侠并非无情之人,因其身负血海大仇,不能因儿女私情牵
缠,姑娘,走吧,他们还在等候姑娘咧。」

  杜翠云芳心泛起一种莫名惆怅,默然无语走去。[/color][/size][/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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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看完整版本: 【踏莎行】 作者:花间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