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旋风花】 作者:花间浪子

cm47053197 2010-11-21 22:34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十九章 阴沟翻船

  宁胜天又道:「前天中午,金刀门的风云刀柴昆,突然找来。」

  智通大师说道:「宁老施主方才说过,无形刀邢铿也失踪了,莫非也就为此
事而来吧?」

  宁胜天道:「此次神秘失踪的,几乎都是武林中的顶尖高手,而且江湖上竟
然没有一点消息,无形刀邢铿失踪,兄弟根本一点都不知道,还是柴昆来了才知
道的。」他继续说道:「柴昆来找兄弟之时,无形刀邢铿已经回去,也和霍五兄
一样,不承认他失踪,他是柴昆的师叔,他不说,柴昆当然不敢追问。」

  万青峰问道:「后来如何?」

  宁胜天道:「柴昆觉得事情不同寻常,但又计无所出,他和敝教柴香主催命
符柴一桂原是堂兄弟,因此来找柴香主商量,柴香主知道兄弟因霍五兄之事,正
在全力侦查之中,无形刀邢铿情形和霍五极为类似,带着柴昆来见兄弟。经兄弟
详细询问,发觉邢铿失踪日期和回家的日期,和霍五几乎相同。正好据报诸位由
安庆去了龙眠山庄,又从龙眠山庄出来,今天可能路过此地,因此把诸位邀请来
此,想听听皖西三侠的情形,如果也和霍五、邢铿一样,此事就大有文章,也好
趁大家相会一堂,做个磋商,好了,兄弟要说的,都已报告完毕了。」

  封居易听得一呆,说道:「会有这等事。」

  崔介夫道:「这么说来,最近失踪的人,不但武功都臻上乘,而且也都是几
十年的老江湖,这会有什么人能令他们守口如瓶,不敢吐露只字,难道天底下还
有人能令这些人心怀戒惧,招惹不起的?」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口喧佛号,说道:「这个当真透着古怪,老衲也想
不出什么道理来了。」

  「哈哈。」万青峰忽然朗笑道:「诸位道兄到现在才想到透着古怪吗?兄弟
在龙眠山庄,在路上都不便明说,所以借口请诸位道兄到敝庄去盘桓几日,目的
就是要请诸位到了敝庄,再作计议,如今宁老哥提出来了,可见兄弟料想的不错
了。」

  金赞廷问道:「万老哥原来早就看出来了?那为什么不早说呢?」

  万青峰道:「兄弟原也只是猜想而已,但有霍五兄和邢铿两人为例,就足可
证实这些人失踪一事,其中肯定还有问题,兄弟当时虽然想到一点,但因事情毫
无凭据,而且直到目前,咱们还不知道这些失踪的人,是被入迷失了神智、还是
受到什么威胁,对方究竟有何阴谋?是否暗中有人监视?兄弟只好故作不知,不
到敝庄不敢和诸位明说,一旦使对方有了警觉,岂不更难侦查了吗?」

  金赞廷点头道:「万老哥心思缜密,老谋深算,兄弟佩服之至。」

  万青峰笑道:「金掌门人过奖,这许多高手失踪,江湖上居然一点风声郁没
有,可见对方处事手法何等高明,兄弟也不得不小心行事。」

  宁胜天问道:「万兄还没把皖西三侠的情形见告呢?」万青峰当下就把找去
龙眠山庄,以及自己单独和李天群的谈话,一字不漏地说了一遍。

  金赞廷道:「原来万老哥和李师弟单独谈过了。」

  宁胜大一手摸着垂胸的白髯,只是点着头道:「这件事果然不简单,其中也
必然蕴藏着一个极大阴谋,咱们目前虽然不知道这幕后人物,究竟是谁?他有些
什么阴谋?好在今日大家都在这里,现在心里也都已有数了,如能联合起来,力
量应该不算单薄,已足可应付任何变故。因此兄弟觉得咱们应该好好磋商磋商,
如何互通声气,一旦有事,如何互相支援?才能应付不可预料的未来事故,不知
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善哉,善哉。」

  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说道:「宁老施主这提议十分重要,老衲早就觉得近来江
湖上好像正在酝酿着变乱,但又若隐若现,你真要找出它那里不对,却又找不出
来。如旋风花的出现,譬如这次许多人的神秘失踪,都使人有风雨欲来的感觉,
江湖同道如果不再团结一致,很可能会分别蒙受其害。」

  封居易道:「可惜终南二老已经回去了。」

  崔介夫道:「这个不要紧,咱们有了定论,再行通知他们好了。」

  金赞廷目光转向宁胜天,问道:「此求是宁老哥提出来的,不知宁老哥可有
什么腹案吗?」

  宁胜天道:「兄弟也是临时想到的,腹案可没有,不过兄弟认为目前咱们不
宜有什么形式,结合各大门派,也言之过早,因为到目前为止,对方幕后究是何
人?有些什么阴谋,都不得而知。以捕风捉影毫无根据的事实,就去知会各大门
派,未免有小题大做之议,给对方知道了,也适足以打草惊蛇,但反过来说,如
果咱们没有万全准备,对方一旦有什么行动,咱们临时又有措手不及之感。」

  万青峰道:「宁老哥说得极是。」

  崔介夫也说道:「依宁老哥所说的,咱们结合也不是,不结合也不是,那又
该如何的呢?」

  宁胜天笑了笑道:「兄弟方才说过,咱们目前不宜有什么形式,但这并不碍
咱们去做要做的事。譬如咱们以现有的几个门派为骨干,最好能侦查出这些失踪
的人,是什么人弄去的?从他们失踪到释放,这十几天之中,去了那里?这些只
要抽丝剥茧,慢慢去查,一定可以查得出眉目来的,万一查不出所以然来,也没
有关系。」

  说到这里,顿了顿,又道:「他们处心积虑,把这些人弄了去,不会没有目
的,咱们只要加强团结,随时互通消息,不妨以静制动,以观其变,只要他们有
什么蠢动,咱们随时可以集合人手,揭发他们阴谋,咱们以现有的人手,兄弟不
相信会败在任何邪恶势力的手里。」

  金赞廷点头道:「咱们没有形式,又如何结合呢?」

  宁胜天笑道:「兄弟说的不宜有什么形式,是指不对外公开,咱们以目前这
里的人为骨干,自然要推举一个头几总其成,古人说得好,蛇无头不行……」

  万青峰道:「这个头儿,自然非宁老哥莫属……」

  「不,不。」宁胜天连忙摇手道:「兄弟不成……」

  万青峰道:「你有神灯教作班底,到处都有你的耳目……」

  宁胜天道:「敝教弟子遍布大江南北,这是不假,但要兄弟当这个头儿,可
大大的不成。」

  崔介夫道:「为什么不成?」

  宁胜天道:「天下武林,千百年来以少林、武当领袖群伦,各大门派,也都
号称名门正派,敝教在兄弟领导的四十年来,蒙大家不弃,没把兄弟看作旁门左
道,已经很客气了,老实说,神灯教纵然坐得正,立得直,江湖朋友也只是把咱
们看作介乎黑白之间的一个组合,论实力,固然足以和各大门派分庭抗礼;但终
究不是名门正派,兄弟如果担任了这个头儿,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所以兄弟
可以担任其他职务,却不能领袖群伦,在座的都是兄弟数十年深交,这一点,其
实兄弟不说,诸位道兄也应该清楚……」

  他目光一掠万青峰,又道:「兄弟认为咱们这头儿,万老哥才是最适当的人
选。第一、黄山世家,当过三代武林盟主,在江湖上,有足够的号召力。第二、
万老哥不在各大门派之中,立场超然。第三、和各大门派都有深厚交情。担任这
一头儿,虽然只是无名英雄,但说不定却是挽救江湖一场劫难的主力,兄弟是经
过再三思维,才提出来的,并非刚才万老哥提了兄弟,兄弟投桃报李,也提出万
老哥来,互相标榜,这一点,务请诸位道兄共鉴。」

  「阿弥陀佛。」

  智通大师合十道:「宁施主就事论事,说得极为公允,老衲也认为万施主是
最适当的人选,因为咱们此次的结合,既无形式,又无名义,做的是无名英雄,
为江湖武林未雨绸谬,幸而无事,大家只不过付出一点心力,一旦有甚变故,也
有备无患,可以迅速集合增援,藉以减少无谓灾害,万大施主于公于私,看来应
该勉为其难不可推辞才好。」他此话一出,金赞廷、封居易、崔介夫一致同意。

  崔介夫接着道:「方才宁老哥说过,名不正,言不顺,咱们推举万老哥当头
儿,虽然不宜有任何形式,但总得有个名义才是。」

  封居易道:「咱们以目前在场的门派来说,已有少林——少林寺对外一向以
罗汉堂出面,智通大师是罗汉堂首席长老,自可代表少林一派、形意、八卦、武
功、和神灯教合起来是四派一教,再加上一个黄山世家,就是由六个武林宗派所
组成,兄弟之意,这头儿不如称之为召集人,其意义,就是有召集和统一指挥之
权,不知诸位道兄认为召集人这三个字,是否妥当?要请大家指教。」

  宁胜天大笑道:「封老哥这召集人三字,最恰当也没有了,将来如果再有其
他门派加盟,召集人依然可用。」

  智通大师道:「老衲呢,诸位施主可有什么差遣?」

  宁胜天道:「兄弟觉得召集人之下,应该设侦查、连络、各司其事,侦查这
项,兄弟可以负责,至于连络、就是负责秘密连络各大门派,此事该请金兄、封
兄、崔兄负责才好。」

  智通大师道:「这么说,老衲就没有事可做了。」

  宁胜天道:「大师不妨把贵寺罗汉堂的十八护法弟子秘密调来,随时机动支
援,这样不是也有事做了吗?」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双手合十,笑道:「这样一来,老衲岂不成了打手
吗?」

  万青峰眼看自己这「召集人」已是无可推诿,老实说这也是义不容辞之事,
索性就静静地听他们讨论,这时才插口道:「大家要兄弟当召集人,兄弟义不容
辞,兄弟认为侦查、连络两项只怕还嫌不够,似乎应该再增设一个通讯,否则今
日会后,各自分道扬镳,又如何传达消息呢?」

  宁胜天道:「通讯一项,也由敝教负责好了,只要大家约定好暗记,一旦有
事,敝教的人就随时可以和诸位连络。」

  智通大师道:「这样就好,咱们就这样说定了。」

  崔介夫笑道:「宁老哥,咱们谈了半天,现在已经都谈妥了,你准备的酒菜
呢?兄弟肚子已经受不了了。」

  宁胜天含笑道:「酒菜早已准备好了,只是咱们讨论之事,十分机密,兄弟
要郑香主『郑玄通』守在厅外,不奉兄弟召唤,任何人都不得进来,就没有人进
来摆签席了。」

  崔介夫道:「那就叫他们赶快来摆笼席吧。」

  宁胜天喝了声:「来人。」厅外一位武士答应一声,迅快走入,宁胜天吩咐
他可以摆酒席了。

  武士退出之后立即招来了四五名武士,在厅上摆好两桌酒席,几名酒楼的伙
计随即纷纷送上酒莱。宁胜天招手肃客,说道:「诸位道兄快请人席了。」

  大家还待谦让,崔介夫嚷声道:「咱们都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每次遇上吃
饭,一个位子就要推来推去,推上半天,说实在这已经不是客气,而是迹近虚伪
了,咱们都是江湖上人,要干脆,坐就坐下来,有什么好逊让的?更何况今天至
少比平日的吃饭时光,晚了半个多时辰,快坐下来吃吧。」说着果然一屁股坐了
下去。

  万青峰笑道:「崔掌门果然快人快语,大家不用谦让了,快请坐下来吧。」

  大家依次坐下,伙计们陆续端上菜来,两名武士手捧银壶给大家斟酒。宁胜
天站起身举杯道:「咱们今日不虚此会,也推举了召集人,来,兄弟敬召集人和
诸位道兄一杯。」万青峰和金赞廷、智通大师等人一齐站起身。

  由万青峰答道:「宁教主好说,咱们从前是几十年老友,现在结合起来,已
经是一家人了,何须客气?」说着大家各自干了一杯。

  就在此时,只听厅外响起一个娇脆声音,轻噫一声道:「冬香,快来看,这
里好热闹,有许多人在厅上喝酒呢。」

  「来了,来了。」另一个少女声音说道:「啊,这些人是谁呢?」

  接着只听郑玄通的声音喝道:「女娃儿,你们是什么人。」

  原来正有两个绿衣小鬟从长廊走出,来至大厅石阶前面,朝大厅上指指点点
的在说着话。站在阶上的郑玄通看到她们,自然要出声喝问。这两个绿衣小鬟看
去不过是十六七岁,生得眉清目秀。那先前说话的看到郑玄通脸色黝黑,身形高
大,不觉怯生生的往后退了一步,说道:「你们又是什么人呢?」

  郑玄通挥挥手道:「你们怎么进来的?还不快出去?」大门口有神灯教的武
士守着,没有人可以进得来。

  稍后一个披披嘴道:「秋香,你听,他要我们出去,哼,你们怎么进来的?
你又不是这里的主人,好大的口气?」

  郑玄通一喝,两名神灯教武士立即举步朝阶下两个绿衣小鬟逼了过去,口中
喝道:「香主叫你们出去,你们还不快走?」

  秋香小脸一沉,挺挺胸道:「你们叫谁出去?这里是我们老爷的住宅,我们
在自己家里,为什么要出去?你们讲不讲理?你们拿着刀,就可以唬人了?」她
咭咭咯咯的说得又娇又快。

  冬香道:「他们大概是王老爹让他们进来的,我们找王老爹去问问,怎么会
让这些凶霸霸的人,到我们庄上来的。」

  秋香道:「对,我们找王老爹。」

  两人正待转身,郑玄通喝道:「你们慢点走。」

  秋香回身道:「你待怎的?」

  郑玄通问道:「你们是这里的主人?」

  冬香抢着道:「是又怎样?」

  郑玄通大笑道:「这里的主人,一向在京为官,这座庄院,只有一个老苍头
在看管,你们……」

  秋香没待他说下去,就接着道:「老苍头就是王老爹,他在咱们庄上,已经
有三代了,老爷在京里为官,难道我们就不能住在庄院里?」

  郑玄通目光紧紧的逼视着她们,沉笑道:「这座庄院久无人住了,你们是住
在那里?」神灯教借下这座庄院之时,他曾亲自四面察看过,并无人住。

  冬香道:「我们小姐住在后花园,我们自然也住在后花园了。」

  后花园,郑玄通倒不曾进去过,他接着问道:「你家小姐住在后花园?怎么
不住到京里去?」

  冬香又说道:「小姐一向身子不好,就住在后花园,没跟老爷晋京,难道不
可以吗?」

  郑玄通疑信参半,问道:「只有你家小姐一个人住在这里吗?」

  「谁说只有小姐一个人?」冬香道:「还有戚嬷嬷,还有……」

  秋香拦道:「冬香,别告诉他……」

  郑女通和秋香、冬香说的话,厅上众人虽没听得清楚,但总可以听到郑玄通
好像在和女子说话。苍龙宁胜天抬目朝一名斟酒的武士问道:「郑香主和谁在说
话?」

  那武士放下酒壶,躬身道:「属下出去看看。」

  过了不多一会,那武士匆匆走入,垂手道:「回教主,郑香主是在和两个绿
衣丫鬟说话,听两个丫鬟的口气,她们小姐就住在后花园。」万青峰听到两个丫
鬟身穿绿衣,不由心中一动,抬眼朝苍龙宁胜天看去。

  宁胜天已经朝那武士吩咐道:「你去告诉郑香主,叫那两个丫鬟进来。」

  那武士答应一声,立即回身退出,朝郑玄通躬躬身道:「启禀郑香主,教主
请这两位姑娘进去。」

  郑玄通点点头,就朝秋香、冬香含笑道:「二位姑娘,教主请你们进去。」

  秋香道:「我们不去,我们要找王老爹去。」

  冬香跨上了一步,偷偷朝厅上看了一眼,低声道:「秋香,这人说他们教主
叫我们进去,不知是什么教主?我们进去看看也好,不然,待会小姐问起来,我
们什么都不知道,那该怎么办?」

  秋香想了想,点点头道:「对,他们教主好像是在请客,我们既然来了,问
问清楚也好,这时去找王老爹,他只怕已经睡了,缠缠夹夹的要说上大半天,也
说不清楚。」她一双俏眼朝郑玄通看来,欣然说道:「好吧,我们就去见你们教
主。」

  郑玄通一抬手道:「你们随他进去好了。」

  那武士转身道:「二位姑娘请随我来吧。」秋香、冬香果然跟着他朝厅上走
入。

  那武士跨进厅门,就躬身道:「启禀教主,二位姑娘来了。」一面朝坐在右
首一席主位上的宁胜天一指,说道:「二位姑娘,这就是咱们教主了。」

  秋香黑白分明的眸子一转说道:「教主是一位老伯伯了,你叫我们进来,有
什么事吗?」

  宁胜天一手捋须,含笑问道:「二位姑娘叫什么名字?」

  秋香娇黠地道:「教主老伯伯,你问我们叫什么名字?应该先说说你叫什么
名字?」

  宁胜天道:「老夫宁胜天。」

  秋香摇摇头道:「我们没有听见过。」

  冬香道:「他叫宁胜天,这名字口气大得很,他要胜过天呢。」

  宁胜天道:「现在你们总可以说了吧?」

  秋香道:「我叫秋香,她叫冬香。」

  宁胜天问道:「你们住在后花园?不知还有些什么人?」

  秋香道:「我们小姐就住在园里。」

  宁胜天问道:「你们小姐姓什么?」

  冬香叫道:「秋香,不要告诉他们。」

  厅外突然传来一个老婆子像野鸭般的尖沙声音叫道:「秋香、冬香……你们
两个小蹄子,又跑到那里去了?」

  秋香啊了一声,急急地说道:「戚嬷嬷在叫我们了,我们要走啦!冬香,快
走。」两人一个转身,翩然往厅外奔了出去。

  万青峰眼看她们行动轻捷,翩若飞鸿,不觉目芒飞闪,朝宁胜天道:「这两
个丫头不简单……」

  宁胜天手拂长髯,颔首道:「不错。」

  就在此时,只听郑玄通洪声喝道:「什么人在这里大声吆喝?」

  从长廊走出来的是个身穿蓝布大褂的灰白头发老婆子。这老婆子又瘦又高,
狭长脸,双颧突出,看去一副男人样子。这时已快到厅前,听到郑玄通地喝声,
脚下不觉一停,一双三角眼不由的朝郑玄通投来,冷声道:「你是什么人,黑夜
里跑到咱们宅院里,跟谁大声吆喝?」

  话声未落,秋香、冬香两人已从大厅奔出,掠到了老婆子身边,齐声叫道:
「戚嬷嬷。」

  戚嬷嬷眨着眼睛。问道:「你们不去伺候小姐,到那里去了?」

  秋香道:「小婢两人是厅上的教主老伯伯叫我们进去的。」

  戚嬷嬷问道:「厅上那来的什么教主老伯伯?」

  冬香道:「戚嬷嬷,你老还不知道呢,厅上好像有人在请客,好多客人。」

  戚嬷嬷哼道:「又是王老爹收了人家的钱,擅作主张,把咱们宅院借给人家
请客,他现在胆子也越来越大了,这种事,也不禀告小姐一声,就是不好跟小姐
说,至少也要跟老婆子说上一说,现在倒好,老婆子不问他们是谁?他们的下人
倒居然向老婆子大声吼叫起来了。」这话是把堂堂的神灯教首席香主郑玄通看作
了下人。

  郑玄通听得勃然大怒,沉声道:「老夫郑玄通,并不是下人。」

  戚嬷嬷道:「老婆子管你什么通不通,你主人在厅上请客,你为什么不到厅
上去坐,却站在这里?」

  郑玄通被她说得几乎气破胸膛,沉声道:「厅上咱们教主正有客人。」

  戚嬷嬷尖笑道:「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好啦,以后借别人的地方,别狗
眼看人低,王老爹收你的银子,只是贪小,惹怒了老婆子,一样叫你们滚,看他
作得了主?还是老婆子作得了主?」说完,冷然道:「秋香、冬香,咱们走。」

  她不但把郑玄通看作下人,还说什么「狗眼看人低」,这话,郑玄通如何受
得了?口中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这一声大喝,声音洪大,恍如焦雷。

  戚嬷嬷翻着三角眼冷然道:「你吼什么?老婆子各式各样的人看得多了,凭
你还唬不倒人。」

  郑玄通大笑道:「老夫何用唬你?尔等行迹可疑,老夫要把尔等拿下。」右
手一挥,喝道:「还不把她们拿下。」他突有此举,是听到大厅上教主以「传音
入密」的授意,要试试这三个人会不会武?

  他喝声甫出,这回就有四个神灯教的武士举步走下石阶,由其中一人喝道:
「郑香主要咱们把你拿下,你愿意束手就缚呢?还是意图顽抗?」

  戚嬷嬷眯起三角眼,呷呷笑道:「要把老婆子拿下,姓郑的,你没说错吧?
你们不过是一个什么邪教,又不是官府……」四名神灯教武士可没待她说完,就
出手了,左右两个探手就朝戚嬷嬷抓来。

  秋香、冬香看得大怒、齐声娇叱:「你们敢对嬷嬷她出手……」

  戚嬷嬷发出尖沙的笑声,说道:「不要紧,让他们来好了,老婆子还练过几
年拳脚,上来几个蛮汉,老婆子还不在乎。」

  她话说得不快,出手却快得很,双手一分,也没什么招式,却听得「砰」、
「砰」两声巨响,右手一拳,击中右首一个的鼻梁,左手一拳,击中左首一个的
下巴。两人没防她会突然出手,口中闷哼了一声,两个人各自被击得后退三步,
几乎仰跌下去。另外两名武士眼看同伴一招就被击退,不待吩咐,立即一下抽出
扑刀;一步跨上,挥刀就砍。

  戚嬷嬷朝冲上来的两人看也不看,尖哼道:「你们也要来试试?」

  身形一侧,呼的一拳,直捣过去。这一拳依然只是笔发出拳,毫无花招,但
这一拳却出得十分精确,正好在对方一刀斫出的空隙中间袭人。砰的一声,打在
这人的左颊颧骨之上,把那人击了出去。戚嬷嬷可没闲着,在右拳出手的同时,
左脚也一记侧踹,向左下方踹出,这名武士堪堪掠近,右膝侧面被蹬中,几乎脱
臼,口中「啊」一声,身子一倾,跌扑在地。

  嬷嬷她拍拍手掌,转过头,朝秋香、冬香得意的尖笑道:「你们看到了,老
婆子这两手还不错吧?」

  秋香咭地笑道:「戚嬷嬷,你本领真好。」

  冬香道:「戚嬷嬷你老几时教我们儿手咯。」

  嬷嬷道:「老婆子几十年没练了,对付对付蛮汉可以,真要遇上高手,老婆
于只怕连人家一招都接不下来呢?」她两次说到「蛮汉」,其实神灯教这四个武
土一点也不是蛮汉。蛮汉就是只有蛮力,没练过武功的人;但这四个武士极为了
得,在神灯教中,可是百中挑一之选,却连戚嬷嬷一拳都接不下。

  郑玄通看得不禁凛然变色,口中沉喝一声道:「你们退下。」四名武士才攻
了一招,就闹得鼻青脸肿,心头自然极不服气,但香主命他们退下,只得敛手而
退。

  郑玄通目光如雷,直逼戚嬷嬷,沉笑道:「看来你果然不是等闲之辈,郑某
不才,倒想讨教几招。」随着话声,举步朝阶下走来。

  戚嬷嬷回头朝两个小鬟尖笑道:「他把老婆子看作不是等闲之辈,呷呷,老
婆子居然一下变成不是等闲之辈了,这话传出去不笑掉人家大牙才怪,老婆子只
是小姐的奶妈而已,他要向我讨教……」忽然三角眼一抬,望着郑玄通尖声道:
「怎么,你要和老婆子动手?」

  话声甫落,突听柴一桂的声音说道:「郑老大,你要和什么人动手?」

  三绝手娄通接口道:「若要和人动手,也该让给兄弟先上。」两条人影随着
话声,从前面走来。原来他们两人本来是守在大门前的,忽然听到有人在大天井
和神灯教弟兄动手才赶来的。

  戚嬷嬷目光一掠,哼道:「你们人手倒是不少。」

  三绝手娄通道:「神灯教四大香主,你没听人说过?」

  嬷嬷哼道:「老婆子只知道侍候小姐,你们是什么四大香主,四小香主,和
老婆子何关?」

  嬷嬷怒笑道:「这么说,你是没把咱们放在眼里了?」

  成嬷嬷尖笑道:「老婆子连听都没听说过,如何放到眼里去?」

  娄通道:「很好,娄某先让你见识见识。」举步迎了上来。

  戚嬷嬷道:「你要找老婆子动手,老婆子怕过谁来了。」

  秋香急忙叫道:「戚嬷嬷,慢点。」

  戚嬷嬷回头道:「你有什么事?」

  秋香伸手指指郑玄通等三人,说道:「他们一共有三个人,我们也正好三个
人,咱们正好一对一,戚嬷嬷该把他让给小婢才是。」她不过是一个十六七岁的
小丫鬟,居然要和名动江湖的神灯教四大香主中的三绝手娄通动手。

  戚嬷嬷一双三角眼斜睨了娄通一眼,居然点点头,尖笑道:「你们大概看老
婆子跟四个蛮汉动手,也手痒了,这人可没四个蛮汉好斗,你可得小心应付。」

  秋香欣然道:「小婢省得,小婢不会败在他手下的。」不会败在他手下,那
是说她有把握胜得了娄通。

  冬香看戚嬷嬷答应了秋香,心中一喜,纤纤嫩指朝柴一桂指了指,撒娇道:
「戚嬷嬷,那一个就该让给小婢了。」

  戚嬷嬷笑道:「小蹄子,你们若是败在人家手下,辱没了小姐的颜面,看你
们怎么办?」

  冬香道:「不会的,戚嬷嬷,你老只管放心好了。」

  她们说话之时,秋香早已迫不及待的朝娄通迎了上去,叫道:「喂,我来和
你动手,你要怎么打法?」

  三绝手娄通眼看迎上来的只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他成名数十年,怎肯
和一个丫鬟动手?不觉攒攒眉道:「小姑娘,你不是我的对手,快去叫那老婆子
上来。」

  秋香听他说话的口气,分明瞧不起自己,心中不禁有气,小腮一鼓,双手叉
腰,挺了挺胸,哼道:「你才不是我对手呢,不信你来试试,我们是分好了的,
你该和我动手,你要和戚嬷嬷动手,就得先把我打败了。」

  娄通看她模样,忍不住又好气,又好笑,说道:「小姑娘,你真的要和我动
手?」

  「这还会假的?」秋香气他瞧不起自己,披披嘴,哼道:「你不出手?我可
要出手了。」

  突然双肩一晃,欺身而上,右手一只纤纤玉手忽然扬起,用手背朝前拂出。
这一记手势奇快,毫无花招,直拂娄通左肩。娄通看她说打就打,身法手法均极
快速,虽然只是举手一拂,自己居然无法化解,好像除了后退,别无躲闪封解的
余地,心头不期一楞,只得往后斜退了一步。以三绝手娄通的武功,第一招上居
然被人地得后退,这当真是从未有过之事。

  秋香只当他还是不愿和自己动手,心中更气,冷笑道:「你可是不愿和我动
手?哼,看你退到那里去?」

  口中说着,左足倏地跟上,左手扬处,又用手背朝娄通当胸直拂过来。娄通
先前只是骤不及防,才被她逼退的,此时早已有备,岂会再被你逼退?而且第一
招上被一小丫鬟逼退,心头也不是滋味,口中哼了一声,右掌从胸前举起,迎着
秋香拂来的手背,食、中、无名、小指四指连续弹出。

  他因第一招就被秋香逼退,是以第二招上,就用出他成名绝技「三绝手」中
的「琵琶指」。四指弹出,迅若掣电,四缕指风,嘶然有声,劲直如矢,但怎知
和秋香拂来的手背要接未接,她玉掌忽然一翻,纤纤五指由下而上,一下就避开
「琵琶指」的四缕尖风,「啪」的一声轻响,拍落在娄通腕骨之上。

  娄通骤觉手腕一麻,整条手臂几乎酸麻得再也举不起来,这一惊当真非同小
可,一时不由得恶向胆边生,口中大喝一声,左掌直竖,闪电般朝前击出。这一
掌,他含怒出手,使出来的乃是他不肯轻易施展的「绝户掌」了。

  秋香左手一下拍中娄通手腕,心头方是一喜,陡觉一股令人窒息的掌风扑上
身来,急忙身形闪动,一个轻旋,转到了娄通左侧,身法奇妙,任你娄通久经大
敌,竟然还没发觉秋香已经转到他左侧。秋香也毫不怠慢,身形堪堪飘闪出去,
右手业已随手反拂而出,又是「啪」的一声,她纤小的手背已经拂上娄通手肘关
节。

  娄通的「绝户掌」纵然厉害,但手肘关节被人拂上了,「绝户掌」再厉害,
也使不出劲来,一只左手软软的垂了下去。娄通做梦也想不到三招之中,已使出
两种成名绝技,还是会被人所制,他究是临敌经验较丰,发现不时,立即一吸真
气,双脚离去,一个人倒退出去一丈开外,暗自运气,逼向左臂。

  他先前还以为被秋香拂中穴道,才会手臂软软下垂,使不出力道来,那知这
一运气,竟然发现左臂之间,似是被一缕阴气渗人,并非穴道受制,心中更觉惊
诧,忖道:「这小丫头练的是什么阴功不成?」

  秋香看到娄通飞退出去,不觉咭的笑出声来,叫道:「戚嬷嬷,我赢啦。」

  冬香柳眉一挑,喜孜孜地道:「现在该轮到我了。」双肩晃动,迅快的朝柴
一桂掠了过去,在他面前七八尺远近,站定下来,扬眉道:「喂,现在我们动手
啦,你要怎么打法?」

  柴一桂已经看到第一阵三绝手娄通出手不过三招,就败在人家一个小丫鬟的
手下,这回冬香闪身而出,向自己挑战,他自然不敢再轻视这个十六七岁的小丫
鬟了。口中呵呵一笑,右手一提旱烟管,左手指抬背在肩头的铁牌,才道:「小
姑娘,你既然问了,柴某不妨告诉你,柴某和人动手,一向拳掌兵刃同使,这旱
烟管和铁牌,郁是柴某的兵刃,你兵刃呢?」

  他因冬香身边似乎并未携带兵刃,故而说旱烟管和铁牌都是兵刃,而且和人
动手拳掌兵刃同使,万一掌上无法取胜,就顺理成章的可以使用兵刃了。冬香点
头道:「这么说,你是要使用兵刃了?」

  柴一桂道:「不错,柴某一向都是如此。」

  冬香道:「好,那么我们就在兵刃上比划比划好了。」话声一落,忽然翻起
上衣下摆,喇的一声,抽出一柄一尺八寸长的短剑来,左手食中二指轻轻拭着剑
锋,抬目道:「你可以出手了。」

  柴一桂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之一,香主在教中地位极高,对付人家一个小丫
鬟,纵然明知对方并不易与,也不肯有失他的身份,闻言呵呵笑道:「小姑娘,
你只管出手,柴某接着就是了。」

  冬香早就跃跃欲试了,口中说道:「那我就不客气了。」短剑一指,侧身进
招,唰的一剑朝柴一桂肋下刺出。

  柴一桂右手提着旱烟管,故示从容,缓缓吸了一口烟,直等剑尖快要近身,
才用烟斗朝她剑尖上磕去。冬香一剑出手,可丝毫不慢,左足跨进,剑尖忽然一
昂,闪电刺向柴一桂左肩,但柴一桂岂是等闲之人?你剑尖一昂,他已知你这一
招所取部位,旱烟管中途变招,早已在等候着你。

  冬香剑尖堪堪刺到,就「叮」的一声,刺在他纯钢铸制的烟斗之上。不,这
声「叮」,是柴一桂的烟斗迎着剑尖磕上了。冬香总究不过十六七岁,腕力如何
能和柴一桂相比?剑尖被震得直荡开去,人世跟着被震退了三步。

  柴一桂得理不饶人,倏地跨上一步,他这一步跨得和冬香后退的后退的三步
差不多,左手也在跨上之际,竖掌直印而出。他以「阴手」成名,外号催命符,
这一举自然使出了看家本领。冬梅被震后退,手中短剑几乎被震脱手,心头大为
惊慌失措,此时忽见对方直逼而上,一只手已经经快到身前三尺光景,一时无暇
多想,右手化掌,迅速朝前推出,这在她来说,只是忙乱之际的本能反应,你手
掌推来,我闪避不及,只好举掌推出。这一记,两人左手一个推来,一个推出,
自然很快就接触上了。

  柴一桂心中暗暗哼道:「小丫头,你居然敢和柴某硬接。」思念未已,只听
「啪」的一声,一大一小两只手举已接个正着。

  柴一桂的「阴手」,顾名思义,就该是毫无半点强烈掌风,但冬香推出的手
掌,也丝毫不带风声,就像一个不会武的人推出来的一般。因此除了双掌接实时
发出「啪」的一声轻响,没有丝毫劲气。既然双方掌势都不带内劲掌风,冬香自
然也没有再被震退。

  架一桂却在此时,突然感到不对,他使出来的「阴手」,原是旁门阴功,手
掌不论拍上敌人的任何部位,掌心所凝聚的阴气,就会在无形之中渗入对方经络
之中,但这回和冬香手掌乍接,只觉从对方手中传过来一缕阴寒之气,反而由掌
心透入,沿臂直上,自己「阴手」竟以失去了效用。

  这一下直把柴一桂惊出了一身冷汗,因为他练的是「阴手」,除非对方练的
阴功,胜过自己,否则绝不会有此现象。同样是旁门阴功,如果对方胜过自己的
话,那么自己的「阴手」,就有可能被对方一举破去。这就是说「阴手」一旦被
破,自己所练的阴功,就会完全被对方所用,乘机反噬,这乃是练旁门功夫的大
忌。

  柴一桂一念及此,急忙往后跃退,一条左臂几乎已完全用不上力,赶紧吸了
口气,默默运功一试,差幸自己苦练数十年,功力要比冬香深厚得多。虽已证明
冬香练的阴功,在本质上胜过自己「阴手」,因她功力尚浅,还不至于被对方破
去。譬如水固然可以灭火,但对方只有一杯水,而且自己却有一车薪,虽然一经
接触,立有反应,还不至于遭到克制。

  冬香似乎并不知道她练的阴功,可以克制柴一桂的「阴手」。她甚至连柴一
桂使出来的是「阴手」,都不知道。看他忽然身往后跃,她依然站在原地?一手
提剑,在等他发招,一面眨动眼波,催道:「要打就快点下,你还不发招,这多
没意思?」

  柴一桂已知自己武功受制于人,不宜再和她动手,就举起旱烟管吸了一口,
含笑道:「柴某不想和你动手,就算你胜好了。」

  冬香只觉对方旱烟管上力道刚猛无伦,方才自己就被他震退了三步,怎么会
是自己胜了呢?怔了怔神,才收起短剑,回过身去,朝戚嬷嬷问道:「戚嬷嬷,
小婢胜了吗?」

  戚嬷嬷尖笑道:「他说你胜了,自然是你胜了。」

  冬香喜形于色地道:「真的?」

  戚嬷嬷道:「老婆子骗你作甚?好了,你且退下,现在该老婆子上场了。」
一面朝郑玄通招招手道:「姓郑的,该你了吧?」

  却说厅上诸人眼看娄通、柴一桂两人,和人家两个绿衣小鬟动手,都没走出
三招,不禁都傻了眼。要知今晚在厅上的都是江湖上的武学宗匠,居然谁也没看
出两人是如何落败的?苍龙宁胜天一手摸着垂胸长髯,攒攒眉道:「各位道兄可
曾看出这两个小丫髯的路数来吗?」

  万青峰微微摇头,沉吟道:「娄、柴二位香主,一身所学,在江湖上,足可
列名一流高手,居然会在人家手下走不出三招,可见并非技不如人,其中只怕另
有古怪。」

  智通大师道:「依老衲看来,你们都是和两个小姑娘对掌之后才落败的,奇
怪也就在此,娄、柴二位施主一个练的是『绝户掌』,一个练的是『阴手』,这
两种武功,虽非正宗武学,但江湖上已极少对手,更何况他们都有数十年修为,
岂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所能抗衡?莫非这两个小姑娘练的某种功夫,恰好有克制
他们之功……」

  宁胜天矍然道:「这会是什么功夫呢?」

  智通大师道:「这个老衲一时也说不上来,非亲身经历,很难体会。」[/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1-21 22:36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二十章 白衣少女

  他们说话之时,也正是戚嬷嬷向郑玄通招手的同时,宁胜天门中唔了一声,
立即以「传音入密」向郑玄通道:「郑香主,注意和老婆子动手之时,不可和她
对掌。」

  郑玄通心知教主一身功夫高不可测,也许已经看出对方来历,才要自己不可
和他对掌,也以「传音入密」说道:「属下晓得。」一面举步走下石阶,迎着戚
嬷嬷大笑道:「郑某果然没有看走眼,想不到会在这里遇上了高人,连两位小姑
娘都有极高的身手,郑某自然非向老婆婆讨教几手不可了。」随着话声,呛的一
声撤出四尺长的一柄黑色阔剑,目注戚嬷嬷问道:「不知老婆婆使的是什么兵刃
呢?」

  他是听了教主的嘱咐,才撤出剑来的,不然,他外号黑煞神,以「黑煞掌」
驰名江湖,自然非用掌不可,岂肯一下场就用兵刃?戚嬷嬷眨着一双三角眼,双
手一摊,呷呷尖笑道:「老婆子一向不用兵刃,这双手就是老婆子的兵刃了,你
只管使剑,老婆子就以双手奉陪。」

  郑玄通心中暗道:看来她掌上果然另有名堂,一面说道:「那就请吧。」

  戚嬷嬷尖笑道:「老婆子是这座宅院的人,总算是主,主让客先,自该山你
先出招,不过……」

  郑玄通看她拖长语气,没住下说,忍不住问道:「不过什么?」

  戚嬷嬷道:「是你要和老婆子动手的,对不?」

  郑玄通道:「不错。」

  戚嬷嬷道:「你要向老婆子动手的目的,究竟是为了什么?是要咱们分个胜
负?还是生死相搏。」

  郑玄通不觉一怔,忙道:「老婆婆言重了,郑重和你并无过节可言,怎么会
是生死相搏?」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那是你对老婆子起了怀疑,照看看我武功路数了?那
好,你要和老婆子打多少招?」

  郑玄通被她一口道破,心中暗道:这婆子果然不简单,一面含笑道:「在下
悉凭老婆婆划道。」

  戚嬷嬷道:「十招不多,二十招不少。老婆子已经出来好一会了,万一小姐
找起我来该怎么办?所以老婆子的意思,咱们就以二十招为限,不知你认为够不
够?」

  郑玄通心想:我本意就是要看看你路数,有二十招,应该够了。心念一动,
颔首道:「好吧,客随主便,老婆婆既然说出二十招,那就二十招好了。」

  戚嬷嬷道:「你现在可以发招了。」

  郑玄通手中阔剑缓缓举起,喝道:「在下那就不客气了。」喝声出口,阔剑
业已缓缓刺出。说他「缓」,缓的其实是出手的手势而已,阔剑一经出手,突然
间就变得如同电光一掣,斜刺戚嬷嬷之左臂。

  「来得好。」戚嬷嬷尖沙声音喝着好,上身轻轻一侧,一道乌黑剑光贴着她
肩头刺过,一下就避开了郑玄通的一剑。

  黑煞神郑玄通以「黑煞掌」成名;但他在这支黑煞剑上,也有精湛的造诣,
先前两场,三绝手娄通和催命符柴一桂在二个小丫鬟手下没走出三招,他心中早
有戒心,这出手一剑岂会如此简单?凭人家上身一侧,就能轻易躲闪得开?

  但郑玄通一剑出手,就刺了个空,忽然感到自己这一剑暗藏的变化,经对方
上身一侧,忽然用老了,所有变化,再也使不出来。心中不由蓦然一怔,显而易
见,对方这上身一侧之际,也同样隐藏了几个变化,才会使自己的剑招变化,无
从发挥,口中沉喝—声:「好身法。」

  他这句「好身法」,虽似称赞对方,但也是向教主暗中报告,这戚嬷嬷的身
法十分特殊,好让苍龙宁胜天注意她的身法。喝声出口,剑势突发,一柄四尺长
的乌黑阔剑,剑光重叠挥出,宛如一片乌云,渐渐蔓延开来,几乎扩及一丈,大
有风起云涌,月色无光,四周尽是他凛冽的剑风,把戚嬷嬷一个人影,困在他重
重剑影之中。

  戚嬷嬷说过,她这双手就是兵刃,但她忽略了一点,那玄通这柄阔剑,足有
四尺来长,人家可以在和你相距四尺来远,就刺得到你身上,你双手无法加长,
相距四尺,就连人家衣角都够不上。现在郑玄通一剑紧过一剑,使得绵密有如天
罗,你根本近不得身去,但戚嬷嬷虽被困在一片乌云般的剑光之中,一支支来去
如电的乌黑剑光,只是像穿梭般在她身前身后,身左身右,打闪似的飞掠而过,
竟然一记也刺不到她的身上。

  郑玄通凝足目力看去,但见戚嬷嬷一个人窜来窜去,只是在剑光中打转,双
脚腾挪移动,上身左右摇摆,前后左右不出三步,但却迥旋自如,自己密如天罗
的「黑煞剑法」,几乎没有一剑不是擦着她身子而过,也几乎剑剑都落了空,心
头不禁大为震惊,暗暗忖道:「这老婆子使的莫非是『大挪移身法』?」

  就在大家目光全注意在戚嬷嬷避剑身法之际,忽听得一个娇脆的声音叫道:
「戚嬷嬷。」这声音在大家全神贯注之际,听来特别显得又娇又柔,十分甜美。

  「啊。」戚嬷嬷失声道:「会是小姐来了。」

  「啪。」这是两只手掌合拍的声音,但这声「啪」听到大家耳中,漫天乌云
般的剑光,随着倏然而灭,等大家注目看去,郑玄通四尺阔剑,剑尖已被戚嬷嬷
介冉双掌之中,莫想挣动分毫。

  不,她朝郑玄通呷呷一笑道:「小姐来啦,咱们不用比了。」双掌一收,放
开阔剑,就慌慌忙忙的一个转身,朝左首长廊躬着身道:「老婆子该死,没想到
会惊动了小姐。」

  郑玄通在挥剑如风之际,根本没有看清楚自己阔剑是如何被戚嬷嬷双掌合住
的?对方这双掌一合,陡觉从剑身上传来一股阴气,蔓延极速,迅即遁腕而臂,
直上肩头,双手立感酸软无力。差幸她很快就放开了合拢的双掌,阔剑才不至于
当场坠地,心头暗暗惊骇不止,忖道:「她练的会是什么阴功?竟有如此厉害,
无怪教主要叮嘱自己不可和她对掌了。」

  郑玄通、柴一桂、娄通三人,和大厅上的众人,此时所有目光几乎都集中到
从左首长廊出来的四人身上。走在最前面的是两个绿衣小鬃,她们年龄和秋香、
冬香差不多,也同样生得眉目如画,身材苗条。从秋香、冬香两人的名字,就可
以推想得到这两个绿衣小鬟敢情是春香和夏香了,她们手中各自提着两盏六角宫
灯,款款走出。

  两个小鬟后面,则是一个一身白色衣裙的少女,长发披肩,长裙曳地,在两
盏宫灯照明之下,生得眉如春山、目若秋水,一张鹅蛋脸,一点浅红樱唇,看年
龄不过二十来岁,却冷艳无双,容光照人。说她是大家闺秀,果然当之无愧,但
却使人感到一般大家闺秀所没有的英气。

  白衣少女后面紧跟着一个七十来岁的老苍头,一身蓝布衣褂,头上盘着花白
小辫,腰背微弯。这人只有黑煞神郑玄通认识,他就是这座大宅院的老管家王老
爹,郑玄通就是跟他商借这座大宅院的人。任你厅上众人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
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也看不出这大宅院的主人——小姐,究竟会不会武?究是什
么来历?他们连已经和郑玄通三人动过手的戚嬷嬷、秋香、冬香,都没看出武功
路数来。

  戚嬷嬷话声甫落,忽然看到跟着小姐身后走出来的王老爹,这下气可大了,
腰杆一挺,瞪着三角眼,尖笑道:「好哇,王老头,原来小姐是你去搬来的,你
擅作主张,把大厅借给外人,还可以说是弄几文外快,你不向小姐禀告一声,至
少也该和老婆子说上一声,也不至于发生刚才这场误会了。你看到老婆子和人家
起了冲突,总该现身说说清楚,你却居然赶进去惊动小姐,你说该死不该死?」
这话听到厅上众人耳中,心知她方才说的不假,这白衣少女,果然是住在后花园
的「小姐」了。

  王老爹连忙拱着双手,连连陪笑道:「戚嬷嬷,这是你错怪小老儿了,你戚
嬷嬷刚才正在气头上,小老儿就是想劝你几句,只怕也劝止不住,双方都亮了兵
刃,小老儿有几个脑袋,敢说你老,所以……所以只好进去禀告小姐,你老爹只
有小姐才劝止得住……」

  白衣少女没待王老爹说完,就接着娇声说道:「戚嬷嬷,王老爹说得不错,
你老和人家发生了误会,他怎么劝得住你?所以我急忙赶了出来,不管怎样,人
家总是跟王老爹商借过的,来者是客,我们总不能得罪了客人,你说是不?」她
语声娇柔,听来十分悦耳。

  戚嬷嬷连忙陪笑道:「小姐说的,当然是对的了,老婆子就是因为咱们是主
人,所以,只是点到为止。」她和秋香、冬香三人,确实只是点到为止,并未伤
人。

  白衣少女朝王老爹娇柔的问道:「王老爹,你说跟咱们借房子的,是一位大
大有名的人,他是谁呢?」

  王老爹忙道:「回小姐,他就是神灯教的首席香主郑玄通郑大侠,他说跟咱
们商借前厅,是因为他们教主要在这里宴客。」

  「嗯。」白衣少女轻嗯一声,问道:「哪一位是郑大侠呢?」

  到了此时,郑玄通不得不出声了,举步走上,抱拳道:「在下就是郑玄通,
方才和戚嬷嬷事出误会,惊动小姐,真是不好意思。」

  白衣少女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朝郑玄通投来,一面还礼道:「原来是郑大侠
啊,小女子失敬了,郑大侠诸位光临寒舍,这是寒舍的荣幸,只不知贵教主来了
没有?小女子可以拜识贵教主吗?」她语声娇柔,说来婉转,使人有无法拒绝的
力量。

  郑玄通含笑道:「小姐好说,敝教主正在厅上,容郑某先容,只不知姑娘如
何称呼?」

  「我姓楚。」白衣少女点点头道:「那就有劳郑大侠了。」她只说姓楚,不
肯说出名字来,大家闺秀的闺名,岂是随便可以告诉人家的。

  郑玄通心中暗道:此女看去娇柔,说话倒是老练得很,一面拱拱手道:「楚
姑娘请稍候。」

  举步走入大厅,朝宁胜天拱拱手道:「教主大概都听见了,这白衣女子自称
姓楚,要见教主,不知教主意下如何?」

  宁胜天微微一笑道:「咱们借用人家的前厅,她是这里的主人,以礼求见,
老夫能不见她吗?」

  郑玄通道:「那么属下就去把她请来。」

  「唔……哦……」宁胜天忽然低哦一声,问道:「郑香主方才你和戚嬷嬷动
手,可曾看出她的路数来了?」

  「属下惭愧。」郑玄通道:「属下和她放手抢攻了十数招之多,依然没有看
出她的路数来,不过她被属下逼攻之际,避剑身法,极似『大挪移身法』,最后
属下阔剑被她双掌合住,似有一股阴气循剑渗入属下双臂,一时之间,几乎力道
尽失,与传说中的『借物传阴』颇相近似,属下愚鲁,不知这一猜测是与不是,
不敢证实。」

  「唔。」宁胜天听得心头暗暗一震,「大挪移身法」和「借物传阴」,岂不
都是沉阒已久,昔年从西域传人的魔教武功?郑玄通这话明明暗示戚嬷嬷是魔教
中人了,一面微微颔首,挥手道:「你去请她进来。」

  郑玄通答应一声,躬身退出,走到阶前,拱拱手道:「敝教主有请,楚姑娘
请进。」

  白衣少女一只纤纤玉手扶在春香肩上,莲步细碎,拾级走上石阶,她一走,
戚嬷嬷立即跟着走上,夏香、秋香、冬香也相随走上,她们本来是她的侍女,郑
玄通自然不好拦阻。老管家王老爹却颇识大体,独自在阶下留了下来。神灯教有
二位香主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站在阶上,四名武士站在阶下,黑煞神郑玄
通引着白衣少女走入大厅。

  苍龙宁胜天已从主位站了起来,呵呵笑道:「今晚老夫奉假贵府,接待几个
朋友,不想惊动了主人,老朽深以为歉,还望楚姑娘多事包涵。」

  白衣少女回头朝郑玄通问道:「郑大侠,这位就是贵教教主吗?」

  郑玄通连忙点头道:「正是。」

  白衣少女敛衽一礼,说道:「小女子何幸,得能拜识教主。」

  宁胜天抬手肃客道:「楚姑娘不嫌简慢,就请上坐。」

  白衣少女一双盈盈秋水掠过在座众人,娇柔的道:「教主这几位贵友,都是
年长前辈,小女子怎敢高踞首席?这个小女子万万不敢,再说今晚虽然是教主宴
客,但小女子总是地主,论年龄,论宾主,小女子都该坐在下首才对。」说着回
头吩咐道:「夏香,你把椅子搬到下首来。」秋香不待吩咐,把一副干净的杯筷
也搬到了下首。

  白衣少女嫣然一笑道:「教主,诸位前辈快请坐下。」她自己也在下首的椅
上落坐。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楚姑娘这般客气,老夫只好不和你客气了。」一名神
灯教武士手执银壶,正待给白衣少女斟酒。

  白衣少女吩咐道:「还是你来斟酒吧。」

  秋香答应一声,朝那武士嫣然一笑道:「我家小姐要我斟酒,你把酒壶交给
我吧。」双手从那武士手中接过酒壶,给白衣少女面前斟满了酒。

  白衣少女盈盈站起,说道:「小女子借花献佛,对教主聊表敬意。」况完举
杯就唇轻轻喝了一口。

  宁胜天笑道:「这杯应该是老夫谢主人的。」一口把酒喝干了。

  白衣少女清澈的大眼一转,娇声说道:「教主这几位贵宾,你还没给小女子
引见呢。」

  宁胜天心中暗道:此女谈吐不俗,但绝非官宦人家的闺秀,看来她是有意探
听咱们虚实来的了。闻言呵呵一笑道:「不是楚姑娘说,老夫差点忘了,今晚楚
姑娘是地主身份,老夫自该给姑娘引见。」接着就替八卦门封居易、武功门崔介
夫、形意门金廷赞、少林智通大师、黄山万青峰等人,一一引介了。

  白衣少女惊啊一声,喜形于色的道:「原来教主今晚宴客,席上都是当代武
林名人,小女子也曾听戚嬷嬷说过黄山世家,原来这位就是黄山万松山庄的万庄
主。」

  戚嬷嬷就站在她身后,呷呷尖笑道:「小姐,老婆子也和你说过皖西三侠,
你怎地忘了?」

  白衣少女笑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嬷嬷和我说过皖西三侠的故事,我几时忘
了?」

  戚嬷嬷尖笑道:「那么小姐就该知道金掌门人、封掌门人、崔掌门人三位,
他们就是皖西三侠的师兄。」

  白衣少女双眉舒展,欣然道:「真的。」

  戚嬷嬷又道:「还有这位老师傅,还是少林寺的高僧。」

  智通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罪过,女施主过奖了,老衲怎敢当得高僧二
字?」

  白衣少女又站起身,举杯说道:「诸位前辈大侠,光降寒舍,这是寒舍无上
光荣,小女子一向不会喝酒,但为了对诸位前辈的敬意,小女子干了这一杯。」
说完,果然举杯一饮而尽。

  万青峰、封居易等人,看她干了,也只好各自干了一杯。只有智通大师是出
家人,以茶代洒,也把面前的一杯茶干了。秋香不待吩咐,手捧洒壶,立即给大
家面前斟满了酒。白衣少女站起身,朝众人裣衽一礼,说道:「小女子今晚得识
这许多当代高人,实是毕生之荣,小女子多有打扰,谢谢教主,也谢谢诸位前辈
大侠,小女子告退了。」

  宁胜天含笑道:「楚姑娘怎不多坐一会?」

  白衣少女喝了杯小酒,已是玉颜泛红,艳若桃花,娇柔地道:「这一杯酒,
已使小女子不胜酒力了,诸位慢慢用吧,恕小女子失陪了。」说完,又是裣衽一
礼,一手扶着春香,转身往外行去。

  秋香听说小姐要走,赶紧把酒壶还给方才给大家斟酒的那名武士,低声道:
「小姐要走啦,酒壶还给你,谢谢你了。」跟着戚嬷嬷身后就走。

  宁胜天目送白衣少女一行人走出大厅,不觉浓眉微拢,沉哼道:「咱们都是
数十年老江湖,今晚却竟然栽在一个小女孩的手里,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咱们
半点也奈何她不得。」

  万青峰含笑道:「岂仅半点奈何她不得?连此女究竟是何来历,仍是一无所
知。」

  宁胜天一手捋须,微微一笑道:「此女来历,兄弟虽然不敢确定,但八九不
离十,大概也差不多了。」

  崔介夫睁大双目,奇道:「宁老哥看出来了,她是何来历?」

  宁胜天道:「崔兄看她穿的衣裙,是什么颜色?」

  崔介夫道:「白色。」

  宁胜天笑道:「江湖上有那些人穿白衣的?」

  万青峰听得耸然动容道:「宁老哥认为此女是……」

  宁胜天不待他说出口,就拦着笑道:「看来万大先生也想到了。」

  万青峰道:「只是……」

  宁胜天道:「错不了,方才郑香主和戚嬷嬷动手,发现她的避剑身法,极似
『大挪移身法』,后来阔剑被她双掌合住,就有一股阴气由剑身传人掌心,循臂
而上……」

  智通大师蓦然睁目道:「会是『借物传阴』?」

  万青峰双目精光陡射,凝重的道:「果然如此,那么方才就该把她留下,说
不定皖西三侠等人的失踪,也是她们弄的玄虚了。」

  宁胜天笑道:「方才她口口声声以地主自居,以礼求见,敬酒之后告退,咱
们抓不到她的证据,又能对她如何?」

  封居易翟然道:「如此说来,她们最先出现两个丫头,再来一个戚嬷嬷,此
女到最后才露脸,这一切,看来极似偶然发生之事,其实很可能是经过一场安排
的了。」

  崔介夫道:「封兄推想虽是不错:但她们如此安排,目的又何在呢?」

  万青峰翟然道:「诸位道兄快运气试试,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智通大师道:「万庄主的意思,认为她们做了什么手脚不成?」

  万青峰道:「如若没有什么图谋,她们何用煞费周章,要来和我们见面?方
才明明有神灯教的弟兄斟酒,何用再要那丫头替咱们斟酒?」

  宁胜天脸色微变,口中唔了一声,点头道:「方老哥这顾虑极是,咱们还是
小心一二的好。」大家经他一说,就各自凝坐不动,运气检查。过了不多一会,
宁胜天长长吁了口气,首先睁开眼来,智通大师跟着睁开眼睛。

  宁胜天问道:「大师感觉如何?」

  智通大师合掌道:「老衲检查不出有何异样。」

  宁胜天道:「兄弟也没什么。」他们说话之时,万青峰、封居易、崔介夫、
金赞廷四人也各自运功检查完毕,并无异样。

  万青峰道:「如此就好,没有事故,大家就可以安心了。」口里虽然这样说
着,心中总是疑惑莫释,那姓楚的姑娘,分明有意来觑伺自己几人行动,绝非这
座大宅的小姐,她此举必有用意。

  宁胜天看他沉吟不语,不觉笑道:「万老哥可是还有什么怀疑吗?」

  万青峰抬目道:「兄弟虽然测不透其中缘故,但总觉此女绝不是这座大宅的
女公子,她这番举动,必有目的。」

  「哈哈。」宁胜天长笑一声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这一点兄弟早就看出
来了,方才已命郑玄通暗中通知敖六,跟踪她们身后,查看后园情形,大概不需
多久,就可回来了。」

  崔介夫道:「宁教主真不愧是一教之主,处事慎密,这一着棋下得不错。」

  宁胜天得意一笑道:「要你崔掌门口中称赞一句,真不容易,诸位是名门正
派,只要继承前人基业,站稳脚步就行,兄弟领导敝教,要在江湖立足,就得天
天都为生存奋斗,一步走错,就会满盘皆输,没有你存身之地,所以每一件事,
都非得用点心机不可。」

  崔介夫笑道:「你牢骚又来了。」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掌道:「宁老施主说的也确是实情。」

  正说之间,只见黑煞神郑玄通匆匆走入,朝宁胜天行了一礼,说道:「启禀
教主,方才属下奉教主之命,要敖香主跟踪那姓楚的女子,往后园探视,属下怕
敖香主一人前往,无人接应,所以擅自作主,请柴、娄二位香主随后接应……」

  神灯教四大香主,各有一身特殊武功,平常有一位香主,已足够应付,但今
晚情形和平常不同,郑玄通败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婆子手下,柴一桂、娄通更
是阴沟里翻船,败在人家两个十六七岁的小丫鬟手下,因此平日目空四海的郑玄
通也小心起来,暗中跟踪人家,还加派了两位香主。

  宁胜天颔首道:「很好。」

  郑玄通等教主点了头,接着又道:「回教主,敖香主等三人进去了已有一刻
时光,仍然毫无消息传来,只怕发生了什么意外,属下是否要进去瞧瞧?」

  封居易道:「宁老哥,依兄弟之见不如大家一起去,这姓楚的女子如果确是
魔教余孽,对方说不定有备而来,可能还是一个陷阱,进去的人手少了,岂不正
好个别给她们吃掉?」

  宁胜天点头道:「好,我们就一起进去,方才没把她留下,这回非逼她显出
原形来不可。」他因手下三大香主久无消息,心头也不禁感到气恼。话声一落,
手拄龙头杖,呼的站起身来。

  万青峰跟着站起,说道:「不错,她来觑伺了咱们的虚实,咱们也该把她底
牌揭开看看。」

  智通大师因对方乃是女流之辈,在没有证据可以证实她不是这座大宅的女主
人之前,冒然在深夜去探看人家香闺,总觉于理有亏,但宁胜天、万青峰两人已
经站了起来,何况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说得也对,如果人手去少了,万一对方布
下陷阱,去一个失陷一个,也不是办法。心念转动,只得跟着大家站起,不好加
以反对。

  宁胜天眼看大家都同意了,这就拱拱手道:「诸位道兄,敝教已有三名香主
跟踪进去,也许一路都留下了记号,因此兄弟就不和诸位客气,今晚就由敝教打
个头阵,兄弟有僭了。」说完,左手一抬,朝郑玄通道:「郑香主,你带路。」

  郑玄通答应一声,举步走在前面,接着是苍龙宁胜天、万青峰、智通大师,
然后是三位掌门人——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郑玄通走
出大厅,就朝神灯教的八名武士吩咐道:「你们留在这里,不用跟来。」八名武
士躬身应「是」。

  智通大师也要慧因、慧果两人留在厅前。郑玄通就走在前面给大家领路,一
行人由左首长廊穿行,一路往里行去就已穿过三进院落,来至大宅后院,迎面—
道围墙,挡住去路。中间一个圆洞内,紧闭着两扇朱漆剥落的木门,门上有一扁
形横额,用清水砖镌成的四个楷书:「别有洞天。」由此可见这圆洞门外,就是
这座大宅的后花园了。

  郑玄通脚下一停,回身说道:「教主请在此稍候,容属下进去把门打开。」

  「不用。」宁胜天一挥手道:「咱们既是探看虚实来的,自以不惊动对方最
好。」

  郑玄通躬身道:「属下那就先越墙进去。」宁胜天朝他挥了挥手。郑玄通身
为神灯教首席香主,今晚被戚嬷嬷双手合住阔剑,感到十分窝囊,此时当着大家
面,自然要露上一手,他连足也没点,吸了口气,身形就直拔而起,越过围墙,
往里飞落。

  宁胜天一手捋髯,脸上微含笑容,回身道:「诸位道兄,出了围墙,就进入
后花园了,咱们能够不露形迹,自以不露形迹为是,因此进入后花园之后,最好
各自隐蔽身形,或者每人保持一段距离,那么如果发生情况,也有迥旋之地,还
有一点,就是不论任何一位,被对方发现,动起手来,如非情况不利,必须加以
支援,其余的人就不用全数露面,不知诸位道兄以为如何?」

  万青峰道:「宁老哥说的极是,咱们就这么办好了。」

  宁胜天不再多说,他连气都没吸一口,只是右手微一用力,一道人形恍如灰
鹤凌空,一闪而逝。他身后五人也各自相继扑起,越过围墙,飘落圆洞门外。圆
洞门外,是一片空地,本来铺有石板,如今石板缝间,都长满了没胫青草。

  即此一点,那姓楚的女子假冒此宅女公子,说是一向住在后花园,这就不对
了,有人居住,岂会任由青草丛生,不加以拔除呢?空地迎面,就有一座石砌假
山,像屏风般挡住去路。如果是游园的人,就该从假山洞中曲折穿行而人,但大
家可不是游园来的。

  宁胜天等众人飞落,左手打了个手势,就朝假山右首一片树林间闪去,万青
峰等人立即跟着他向右掠去。这片树林并不深,只是遮挡入园之人的视线而已,
穿过树林,眼前就出现了一条宽阔的石板路,石板缝间,当然也丛生了青草。

  入园之初,因为有假山挡路,现在视线顿形开朗,到处都有参天古树,和暗
影中矗立的楼台亭树,一望而知这座后花园占地极广。大家远远地跟在苍龙宁胜
天身后,并没看到郑玄通,敢情郑玄通已经发现了门神敖六留下来的记号,是以
并无多大耽搁,一直往前走去,有时舍了大路,转入小径,有时又从小径转出,
已经换了另一条石板路,黑夜之间大家反正一个跟一个的傍花随柳而行。

  虽然时在黑夜,又是曲折穿行;但大家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江湖,心里有着一
个概念,那就是自己等人这一路所经方向,是朝后花园的东北方行去。现在几乎
已穿越过三分之二的地方了,依然并没见到门神敖六等三人的踪影。

  正行之间,万青峰突然听到前面的苍龙宁胜天以「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
「青峰兄注意了,前面一座楼宇已有灯光,你通知后面的人,保持警觉,咱们要
从右首一排花树绕过去。」

  万青峰也以「传音入密」说了声:「兄弟晓得。」一面再以「传音入密」通
知身后的智通大师,要他依次告诉身后的人,说完,就迅疾移动身形,朝前面掠
去。

  果然在他掠到方才宁胜天住足之处,就看到左首十数丈外的一座楼宇上,透
出明亮的灯光。不,楼宇前面,也有灯光。他遁着右首一排一人来高的花树,掩
护身形,掠了过去。这排花树,有如一道围墙,把这座楼宇围成了圈,和外界隔
绝。由郑玄通领路的一行人,如今全已到了楼宇的右侧。

  因为楼宇正面,是一条青石铺成的道路,右首这排花树就到道路有首为止,
中间就形成一个缺口,左首花树,从道路左首开始,向左围去。就因为中间有一
个两丈开阔的缺口,大家就不好过去。不能过去的原因,是楼宇前面此刻灯火通
明,如果有人横越过去,就会给楼宇中人发现了。

  楼宇前面的石阶上,正有两个苗条人影,一左一右站在那里,这两人正是姓
楚的娘的两个侍女,秋香和冬香。郑玄通等七人,此刻已经各自藉着花树隐蔽好
身形。夜间行动,确实有一个好处,四周一片漆黑,固然可以隐藏得住,越是有
灯光的地方,灯光越亮,没有灯光的地方,就越显得黝黑。

  宁胜天眼看一路行来,都有神灯教的暗记,但快要接近楼宇时,记号就不见
了,由此可见敖六等三人并未被对方发现,但这三个人呢?他们如在附近,一定
会发现自己等人也赶来了,自然会悄悄过来,向自己报告的,但却始终不见他们
的影子,如果说他们已被对方制住,这也不可能,一路行来,并无半点打斗的痕
迹。

  心中想着,一面也凝目打量着这座楼宇。一排三间楼宇,由花树围成一道围
墙,前面有一片用青石板铺成的小院落。中间一间两扇朱漆门敞开着,里面也隐
隐有灯光进出,楼上一排花格子窗上,也透射出明亮的灯光。此刻已快是二更天
了,她们楼宇上下,灯火通明,究竟有什么事呢?

  万青峰以「传音入密」说道:「宁老哥,她们今晚好像有事。」

  宁胜天也以「传音入密」答道:「看来此女果然神秘得很。」

  就在两人说话之际,只见一条人影从石板路上奔行而来。郑玄通一眼认出这
人正是王老爹,方才他还弯腰驼背,一副龙钟老态,连路都走不动,现在,他腰
还是弯的,背也依然驼着,但脚下却轻快无比的一路奔行而来。

  到了楼宇前面,只听他大声说道:「秋香、冬香,快去禀报小姐,老夫人快
要到了,此刻离园内已不过半里光景,快叫小姐出去迎接。」这话他说的极响,
隐身在花树外面暗处的七人几乎全可以听到。

  宁胜天朝相距不远的万青峰互望一眼,意思是说:「原来楼宇中灯火辉煌,
是在等候『老夫人』,只不知这『老夫人』是什么人?」

  秋香「啊」了一声,急忙讲道:「冬香,你守在这里,我去禀报小姐。」说
完,一个转身,急步朝里奔了过去。

  不多一会,从门中像一阵风般奔出来的是戚嬷嬷,她一眼看到王老爹,就尖
声说道:「王老头,你说老夫人已经到了半里外了?来的还有谁?」

  王老爹道:「小老儿只在轿前给老夫人请了个安,就急着进来向小姐禀报,
随行的还有些什么人,小老儿没看清楚。」

  戚嬷嬷哼了—声道:「人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你王老头一大把年纪,还
毛毛躁躁的,连老夫人随行的人都没有看清楚,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王老爹不服气的道:「戚嬷嬷,你这话就不对了,小老儿是奉命去接老夫人
的,在轿前请了个安,老夫人就叫小老儿回来,别说小老儿,就是你戚嬷嬷,敢
在老夫人面前东张西望,去看随行的人?」

  戚嬷嬷没有理他,只是自顾自呷呷尖笑着道:「老夫人来了就好,老婆子就
是担心着小姐的安危,今晚前厅那些人,一看都不是好相识,神灯教的苍龙宁胜
天,就是个半白半黑的路数,还有黄山世家的万青峰,沽名钓誉,自命正派,其
实他心里有鬼,又有谁知道?还有像封居易、金赞廷、崔介夫这些混球,自以为
是一派掌门人,还不是与宁胜天、万青峰两人狼狈为奸,被牵着鼻子走?」

  戚嬷嬷看了王老爹一眼,接着道:「他们今天找上门来,显然是不怀好意,
你王老头只贪图人家几两银子,就答应把前厅借给人家,真是引鬼上门,若不是
老夫人赶巧会在今晚赶来,咱们今晚只好轮流守夜,谁也休想闭上眼皮睡觉。」

  她这番话,是在数落王老爹,但听到宁胜天等人的耳中,当真是指着光头骂
贼秃,把大家骂惨了。但此时此地,纵然听到她指名道姓的骂着,你又能怎样?

  这时一身白衣的楚姑娘已由大门中绰约走出,娇声说道:「娘离这里不过半
里路了,我们快些出去了。」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老婆子就是在等小姐咯,小姐出来了,咱们就得快点
走了。」一面朝王老爹道:「你还不走在前面领路?」王老爹答应一声,立即抢
在前面朝外就走。

  戚嬷嬷跟在王老爹身后,楚琬娘只带了秋香一个丫鬟,跟着戚嬷嬷走去。冬
香依然站在门口的石阶上。春香和夏香没跟楚姑娘出来,那是正在屋中忙着了。
「老夫人」回来,她们自然要收拾收拾,也许正在烧火烹茶,或是在做宵夜也说
不定。

  宁胜天目光抡动,因为自己等人,刚才隐蔽身形,是面对楼宇隐伏的,如今
形势有了改变,楚姑娘等人出去迎接「老夫人」,待回她们是从背后的石板路来
的,那么自己等人就隐蔽不住了。

  他相度地形,暗中以「传音入密」通知每一个人,选择地形,各自先找可以
隐蔽身形的有利角度,隐住身子,以逸待劳,静等「老夫人」来了,再作计较,
一面又以「传音入密」指示黑煞神郑玄通,趁这段时间,去找寻敖六等三人的下
落。郑玄通点点头,身形一晃而没。

  过了约莫顿饭工夫,只见郑玄通闪了过来,朝宁胜天低声说道:「属下在四
周找寻了一遍,不见三人踪影,方才潜入楼宇,也只看到春香、夏香二人正在忙
着,似乎也不像被她们所制……」

  宁胜天一怔道:「那么柴香主等三人又会到那里去了呢?」

  玄通道:「属下也正觉奇怪,他们有三个人,纵或遇上意外,也应该有留下
记号的时间,怎会平空就失踪……」

  宁胜天心中不觉一动,突然低喝:「有人来了,你快隐藏好身子。」

  郑玄通深知教主内功精深,自己虽还听不到什么,还是丝毫不敢怠慢,迅快
身形一伏,过没多久,耳中也已听到一阵轻快的脚少,从远处传来。武功一道,
就是这样有不得丝毫之差,譬如你老远可以听到人家的脚步声,就可先行隐藏起
来。

  反之,人家如果先听到你的声音,你纵然隐蔽得最好,人家也可以测知你隐
藏的方向。这一行人中如论内功修为,当推苍龙宁胜天第一,就是少林智通大师
也有所不及。

  五丈开外,终于有了灯光。那是八名绿衣少女四前四后簇拥着一顶软轿,健
步行来,每人手上,都提着一盏灯,是以刚从前面一条石板路上出现,就使人有
灯火明亮之感。前面的四个绿衣少女后面,就是腰背微弯的王老爹,他身后跟着
三个人,赫然是失踪的神灯教三大香主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娄通、门神敖六。
只要看他们分明是穴道受制,走得不大自然。

  三人后面则是马脸、个子高大的戚嬷嬷,稍后是一手扶在秋香肩头,款款如
凌波仙子的白衣少女——楚姑娘,然后又是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妇护轿而行。
轿是一顶黑色软轿,由四个大脚婆抢着,轿上有帘,纱帘低垂,看不清坐着的是
什么人,但不用说准是「老夫人」了。轿后又是四名绿衣少女,提灯随轿而行。

  宁胜天看得目芒飞动,暗哼了一声:「柴一桂他们果然落在人家手中了。」
这一行人来得极快,不过转眼工夫,已经来至楼宇前面的花树缺口处了。

  宁胜天因轿中的「老夫人」尚未露面,暗中叮嘱郑玄通不可轻举妄动。软轿
到了楼宇前面,四个抬轿的大脚婆方自一停。戚嬷嬷就抢到轿前,躬身尖声道:
「启禀老夫人,请下轿了。」

  轿中「老夫人」只轻「唔」了声,站在轿右的绿衣少女脆声道:「老夫人,
刚才拿下的三个刺客,要如何发落呢?」柴一桂三人,竟然成了「刺客」。

  老夫人又轻「唔」了声,说道:「戚嬷嬷不是说认识他们吗?这三人是何来
历?」

  戚嬷嬷忙道:「回夫人,这三名刺客是神灯教的三名香主,手提旱烟管的驼
子叫催命符柴一桂,这中等身材叫三绝手娄通,这紫脸虬髯的叫门神敖六……」

  「唔。」老夫人在轿中缓缓说道:「只听他们外号,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她话声和缓,真像一位慈蔼的老夫人。

  「老夫人说得是。」戚嬷嬷连忙陪笑道:「神灯教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路数,
江湖上人,多半和强盗也差不了多少。」宁胜天听得暗暗怒恼,却没有作声。

  老夫人道:「宓副总管,放了他们,以后要他们好好做人,不可再沦入匪类
了。」这话听到宁胜天耳中,真有些啼笑皆非。

  戚嬷嬷呷呷谄笑道:「老夫人真是菩萨心肠。」

  绿衣少妇躬身道:「属下遵命。」直起身,格的一声脆笑,娇声说道:「柴
一桂、娄通、敖六你们听着,老夫人长斋礼佛,慈悲为怀,放你们回去,不过要
你们从今以后,重新做人,不可再沦为匪类,你们还不快去谢过老夫人。」说到
最后一字,右手轻轻抬了一下,她拍手的姿势十分优美,也甚是轻柔,也只有宁
胜天等人正在注意她说话,才看得清楚,她这一娇柔抬手动作,应该不像是解穴
的手法,但柴一桂等三人却立时能够行动了。

  这可看得隐身花树暗处的几人不觉暗暗一怔,大家心中不期而然的升起一丝
疑念:「这是什么解穴手法?」可见大家虽看清她的抬手动作,却没看出她的解
穴手法来。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在江湖上可算得极
负盛名的人,照说被人家视作「刺客」,又要他们从今以后重新做人,不可再沦
为「匪类」,这等侮辱,岂能忍受?一经解开穴道,自然非翻脸成仇不可。

  那知事情竟然大出众人意料之外,柴一桂等三人非但没有大声喝骂,却依言
神色恭敬的朝软轿中的老夫人躬着身抱抱拳,同声说道:「在下三人蒙老夫人慈
悲开释,今后自当革面洗心,重新做人,谢谢老夫人,在下三人告退。」说毕,
后退了三步,点足纵起。

  这下直看得苍龙宁胜天又惊又怒,再也忍耐不住,突然口中发出龙吟般一声
长笑,喝道:「你们给老夫站住。」一手拄着龙头杖缓步从花树中走出。郑玄通
看到教主现身,也紧跟着掠出。

  这若是换在平时,柴一桂三人听到教主喝声,自然会立时停下来,但此刻他
们明明听到宁胜天的喝声,却恍如不闻,三道人影宛如夜鸟掠空,连头也不回地
掠空飞逝。软轿中的老夫人口中轻「咦」了声,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呢?」

  戚嬷嬷忙道:「回禀老夫人,他就是匪类首领神灯教教主,人称苍龙的宁胜
天,跟着他掠出来的是他手下四大香主之首的郑玄通,人称黑煞神的便是。」

  「匪类首领」四个字听得宁胜天更是怒不可遏,沉声笑道:「老夫正是宁胜
天……」

  他底下的话还没说出口,软轿中的老夫人不觉口中发出喷喷之声,和缓的低
诵着佛号,说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取名都要胜过天,你真能胜得过天
吗?」

  站在软轿右侧的绿衣少妇在宁胜天长笑走出之际,她已迅速的跨上一步,挡
在轿前,娇笑盈盈地道:「你要作什么?」

  方才相距较远,看去只是一个少妇而已,此时这一接近,才看到绿衣少妇不
过三十来岁,柳眉似挑,杏眼凝瞬,一张红里透白的桃花脸,娇艳欲滴,这般可
喜娘罕见。苍龙宁胜天蓦地一怔,问道:「姑娘何人?」

  绿衣少妇眼波流动,嫣然道:「你看呢?」只有三个字,却说得风情万千,
美而且妖。

  宁胜天道:「姑娘是谁,它夫如何看得出来?」

  「奴家姓管。」绿衣少妇斜睇着他,娇柔地道:「是老夫人的副总管。」

  郑玄通道:「教主,此女大概就是昔年人称桃花女的管玲玲了。」

  「才不是呢。」绿衣少妇投披鲜红欲滴的菱角唇,接着道:「你说的是奴家
姐姐咯,奴家叫管巧巧。」

  宁胜天阴然道:「管姑娘可是武林中人吗?」

  管巧巧道:「我姐姐是,奴家可不是。」

  宁胜天道:「此话怎说?」

  管巧巧格格笑出声来,说道:「我想姐从前是武林中人,没错,奴家—直在
老夫人面前当差,老夫人不是武林中人,奴家自然也不是了。」

  「好。」宁胜天道:「那么姑娘请让开,老夫有话要和你们老夫人说。」

  管巧巧眨动一双秋波,格的笑道:「宁教主有什么话,和奴家说也是一样,
老夫人千金之躯,岂会和你们江湖凶人面对面说话?」

  方才戚嬷嬷说他是「匪类首领」,现在管巧巧又说他是「江湖凶人」,宁胜
天仰首大笑道:「老夫如果一定要见你们老夫人呢?」

  管巧巧轻笑道:「奴家是老夫人手下宓副总管,宁教主要见老夫人自然要通
过奴家这一关了。」

  宁胜天目射精光,长笑一声道:「姑娘这一关要如何过法?」

  管巧巧道:「自然悉凭你宁教主的意思。」

  宁胜天一手拄杖,一手指着拂胸苍须,颔首道:「姑娘的意思,是要考究老
夫武功了?」

  管巧巧娇笑道:「宁教主有兴趣,奴家自当奉陪。」

  郑玄通在旁道:「教主何等身份?还是属下来领教这宓副总管,口发狂言,
到底有何惊人之艺?」

  「不用。」宁胜天不愧是一教之主,口中只说了两个字,但却有一股逼人的
威仪,朝管巧巧道:「姑娘有意试教,只管使来。」

  管巧巧心中暗道:这位神灯教教主果然凛若岳峙,看来不太好斗,一面巧笑
道:「宁教主,奴家那就不客气了。」人随声上,双手一挥,两只衣袖飘然朝外
扬起,带起了一股柔和袖风,直向宁胜天身前拂来。

  宁胜天自然看得出对方这双袖一拂,风声柔和,不带丝毫劲力,分明是某种
特殊阴功无疑;但她使的究竟是何种阴功,不硬接她一记,是无法体会出来的。
心念闪电一动,要她先出手,也是自己说的,堂堂一教之主,第一招上,岂能不
战而退,闪身避招?这就呵呵一笑道:「姑娘年事不大,有此功力,倒是难得的
很。」

  口中说着,左手抬处,同样拂起一只大袖,迎着对方袖风直拂出去。他这一
记衣袖,使的乃是「铁袖神功」。衣袖这一拂,少说也使了六成力道,「铁袖神
功」使的是阳刚劲气,应该可以克制阴柔劲力,但这可得看使功的是什么人了。

  柔能克刚,刚亦克柔,这就要看谁的功力深厚了,两股不同劲气乍然一接,
并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管巧巧宛如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一仰,立即斜退了半
步。她双手本已扬起,此刻一双纤纤玉手忽然从大袖中袖出,手背朝前反拂了过
来。

  宁胜天虽然仗警功力深厚,硬把对方逼退,但是这一瞬之间,突然一缕阴气
已渗透自己「铁袖神功」,乘隙而入,心头不觉一震,暗道:「果然是『借物传
阴』。」左手也迅速从大袖中发出一记「劈空掌」,这回他加强内力,在这一记
掌上,已用上了九成力道。

  两人几乎是不谋而合,紧随着拂出神之后同时出掌,一个双手手背拂出,一
个左手前劈,使出了「劈空掌」。这一下,两人功力高下,立见分晓。管巧巧双
手手背向前拂去,看去柔若无骨,好像不含丝毫力道,实则她已使出了全身力道
来。宁胜天功力深厚,亦于此可见,一道「劈空掌」掌风,势若狂澜!这一接之
下,管巧巧一个人有如风摇柳条,又疾退了三步。

  宁胜天心中暗道:此女应该技不止此,口中大笑一声:「姑娘娘再接老夫一
掌。」左手一收再扬,凌空劈出。这下他使出了十二成力道,就是要逼出管巧巧
故意隐藏的武功来。

  这道掌风当然比方才更见凌厉,掌力扩及一丈,宛如狂澜千里,席卷过去,
大有石破天惊之势。戚嬷嬷眼看宁胜天逼了上来,立即横迈一步,叱道:「宁胜
天,你敢在老夫人面前放肆。」挥手一掌,朝宁胜天拍了过来。

  宁胜天左手堪堪劈出,骤睹戚嬷嬷一掌朝自己劈来,不觉浓眉一扬,沉声笑
道:「戚婆子,你试试我匪类首领的杖势,要不要得了你的命?」喝声甫出,右
手龙头杖挥处,有如乌云压顶般迎头劈来。

  他怒恼戚嬷嬷方才肆言低毁,说自己是匪类首领的话,杖上也使出了十二成
力道。他这全力一搏,岂同小可?他心知自己这一掌虽然未必取得对方性命,但
也足以使她手忙脚乱,穷于应付,挫挫她的锐气。戚嬷嬷见得多了,自然识得厉
害,双掌一合,正待奋起全力,硬接宁胜天一杖。

  就在此时,突听坐在软轿中的老夫人低声喝道:「管副总管,戚嬷嬷,你们
速退。」喝声中,宁胜天陡觉两股无形大力,直涌过来,分别迎住了自己拍向管
巧巧的一掌和向戚嬷嬷击去的一杖。

  不,这两股无形潜力,来得十分柔和,遇上自己的掌力和杖势之后,立即消
失无形,连自己击出去的力道,也随着消失无形。好像对方并没有发掌,自己也
并没有出击一般。苍龙宁胜天数十年来,会过多少高手,但从没有遇上过这等怪
异的潜力,心中暗自惊凛,忖道:「这是什么掌力?」杖势一落,以手拄杖,口
中发出呵呵一笑道:「老夫人好功力,宁某纵横江湖,数十年来,今晚才真正遇
上了高人。」

  这话从苍龙宁胜天口中说出来,自然极具份量,听得隐身花树丛中的智通大
师、万青峰等人不禁为之一怔。他们只看到宁胜天把劈出去的一掌、一杖忽然收
回,并未见到软娇中的老夫人出手,听了宁胜天的话,才知他一掌、——杖的突
然收回,是软轿中的老夫人已经出手了。

  软轿中响起老夫人和蔼的声音说道:「宁教主夸奖,老身当不起高人二字,
刚才老身若再不出手,我门中的管副总管和戚嬷嬷岂不伤在宁教主一掌、一杖之
下了?老身听说武林中人讲究恩怨分明,河水不犯井水。老身和宁教主并无恩怨
可言,所以只化解了宁教主的一掌、一杖,也不欲和宁教主为敌,这也是老身尊
重教主之处,希望宁教主也尊重老身,今晚之事,就到此为止,宁教主可以把隐
伏在花树丛中的手下撤走了吧?」

  她话虽说得柔和,但骨子里口气却是极硬,意思是说:「只化解了你一掌、
一杖,是不欲和你为敌而已,否则那还有这么便宜?」她坐在软轿之中,居然一
口道破花树丛中还隐伏了人,她只当这些人是宁胜天的手下,所以要宁胜天把人
带走。她口气虽硬,但话可说得婉转。

  任你宁胜天是老江湖,一时之间,却很难措词,隐伏花树暗处的人,不是—
派掌门,就是一代名宿,教他如何作答?差幸隐身在花树间的万青峰、智通大师
等人,因已被老夫人看出来了,也就不用再隐藏下去。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首先低喧一声佛号,手拄禅杖,从树影中缓步走了
出来,单掌当胸,行了一礼,说道:「贫袖虽随同宁老施主而来,但并非神灯教
的人。」在他举步走出的同时,万青峰、封居易、金赞廷、崔介夫四人也相继走
出。

  万青峰拱手道:「在下等人听说老夫人鹤驾会在今晚光降,特来拜瞻清范,
老夫人幸勿以不速见责。」

  软轿中的老夫人轻哼一声,叫道:「管副总管。」

  管巧巧连忙欠身道:「属下在。」

  老夫人问道:「你知道这些人是谁吗?」

  管巧巧眼波流动,朝五人脸上溜过,娇声道:「回禀老夫人,属下追随老夫
人,从未在江湖上走动,不知道这些人是谁?不知戚嬷嬷是否知道?」他们明明
是江湖上人,却偏偏要故意做作。

  白衣少女楚姑娘接口道:「这几位,女儿知道。」

  软轿中的老夫人道:「琬儿,你怎么会认识他们的?」

  楚姑娘嫣然一笑道:「女儿今晚到过前厅,是宁教主假我们前厅宴客,当时
宁教主曾跟女儿引见过,所以知道。」

  老夫人道:「好,你说给为娘听听,他们是什么人呢?」

  楚姑娘道:「那位老师傅是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

  「啊。」软轿中的老夫人似是很感意外,是以轻啊了一声。楚姑娘继续道:
「刚才和娘说话的是黄山万松山庄的庄主万大先生万青峰。」

  老夫人道:「黄山世家,威震武林,为娘倒曾听人说过。」

  楚姑娘又道:「还有这三位,也都是武林中有名的一派宗主,这位是八卦门
封掌门人、这位是形意门金掌门人、这位是武功门崔掌门人……」

  老夫人听到这里,不觉轻哼一声道:「这几位果然大有来头,听方才万大先
生的口气,早就打听到为娘今晚会到,他们约齐了人手,到咱们庄上来,隐身埋
伏在花树丛,那是冲着为娘的来了?」这话口气已经不善了。

  楚姑娘道:「这个女儿就不知道了。」

  「哼。」老夫人沉哼一声,冷冷地道:「为娘一直以为河水不犯井水,和江
湖道上,毫无恩怨,如今看来,我们纵不犯人,人家却找上咱们头上来了。为娘
也不是怕事的人,琬儿,你问问他们来意,究竟所为何来?」

  楚姑娘应了声「是」,目光一抬,娇声问道:「万大先生,我娘说的话,诸
位大概都听见了,我娘问你们隐身埋伏花丛,究竟是何居心?」她声音娇柔,但
语气却咄咄逼人。

  万青峰朝宁胜天、智通大师等相视一笑,意思是说:「来了。」接着打了个
哈哈说道:「老夫人问得好,不过万某也要先请问一声,老夫人真的是官宦人家
的老夫人?不是江湖上人吗?」

  软娇中的老夫人沉哼一声道:「老身是不是江湖人,与你何干?」

  「关系太大了。」万青峰朗笑一声道:「因为最近江湖上连续有不少人无故
失踪,虽然这些人,已先后释放回去,但言行极为诡异。万某等人正是负责侦查
此事而来。适逢老夫人夤夜赶来,而且老夫人手下又有这许多位江湖罕见高手,
自是足以启人疑窦。万某等人不得不对老夫人的行踪,稍作注意。如果老夫人不
是江湖上人,万某等人只作暗中观察,自然会悄悄退走,绝不会惊动老夫人,但
老夫人拿下神灯教三位香主在前,接下宁教主一掌、一杖于后,修为之高,纵或
江湖一等高手,都有所不逮,老夫人如果不是江湖人,又有谁能信?」

  苍龙宁胜天听得暗暗点头,万大先生出身武林世家,名动江湖,果然口才了
得,不愧是冠冕群伦的万松山庄庄主。软轿中的老夫人冷哼道:「就算老身是江
湖人,又有什么不对了?」

  万青峰目光一抬,精芒如电,大笑道:「方才老夫人已一再提及,河水不犯
井水这句话。老夫人如果是江湖上人,只要和万某人井水河水各不相犯,自无什
么不对,只是万某等人有一请求,今晚在此相遇,良非易事,咱们只想拜识老夫
人一面,如此也可证实咱们正在侦查的一件武林公案,与老夫人无关,不知老夫
人是否俯允所请?」

  老夫人道:「说来说去,你们怀疑老身和你们侦查的一件公案有关了?」

  万青峰道:「在下并无此意,但在此一公案没有水落石出以前,任何人可能
都有嫌疑。」

  戚嬷嬷尖声喝道:「万青峰,你好大胆子?」

  万青峰微微一笑道:「万某说的乃是实情。」

  老夫人道:「你们要见老身一面,见了面,就能证实是不是和你们侦查的公
案有关吗?」

  智通合十道:「老夫人能不动声色,接下宁施主一掌、一杖,当代武林已屈
指可数。能拜瞻老夫人一面,纵或未能证实,也可稍释大家的疑念,对老夫人、
对咱们总是有益无害之事。」

  老夫人轻哼一声道:「老身一向从不接见外人,诸位都是江湖上成名多年的
人物,老身似乎情不可却;但老身数十年有一不成文的规矩,老身不能因此而破
例……」

  万青峰问道:「不知老夫人的规矩如何?万某等人洗耳恭听。」

  老夫人叫道:「管副总管。」

  管巧巧欠身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老夫人道:「凡是求见老身之人,该当如何,你说给他们听听。」

  「是。」管巧巧恭身应道,接着她明亮的秋波一转,娇声说道:「请见老夫
人,按例须接得下老夫人一掌,诸位之中,只要有人接下了,老夫人自会延请相
见。」

  「只要有规矩就好办了。」万青峰大笑道:「万某自不量力,先请老夫人赐
掌。」

  只听软轿中的老夫人嘿了一声。嘿,当然是冷笑,那是笑万青峰没有自知之
明。同时,万青峰也嘿了一声,他这声「嘿」,可和老夫人不同,嘿声中,突然
身形晃动,像是被人推了一把,往后退了一大步。[/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1-23 10:52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廿一章 一招致敌

  原来就在老夫人嘿声方起,万青峰就觉有一股无形潜力,朝身前直压过来,
力道之强,令人气为之窒。他几乎在毫无准备之下,受到这股大力的压迫,急忙
运气抗拒,还是被推出了一大步。但这是你自己说的,「先请老夫人赐掌」,又
能怪得了谁?

  万青峰一张同字脸胀得通红,朝软轿拱拱手,洪笑一声道:「老夫人果然好
雄浑的掌力,万某承教了。」「承教了」,是指老夫人乘人不备,率先发掌,是
以不肯承认自己落败,但他心里有数,纵然自已有备,也未必能接得下对方这一
掌,因此话声一落,就往后退下了几步。

  智通大师看得大为惊凛,试想万青峰是黄山万松庄庄主,一身功力,在江湖
武林中,应是数一数二的高手,竟然只嘿了一声,就败下阵来,那么软轿中的老
夫人功力之高,岂非已经到了惊世骇俗之境?他右手提着镔铁禅杖,朝前跨上一
步,单掌当胸,行了一礼,说道:「现在该贫衲领教老夫人的掌力了。」

  他因为有万青峰的前车之监,当胸左掌在说话之时,掌心早巳凝聚了十成功
力。话声一落,右手微微一用力,把禅杖往上一拄,右掌立时暗暗运起了「般若
掌」,引满待发。老夫人沉声道:「老身听说大师是少林寺少数几位精擅般若禅
掌的高僧之一。今晚老身有幸,正好跟大师领教领教佛门神功『般若禅掌』,大
师接着了。」话声出口,从软轿上涌出一股无声无息的潜力,朝智通大师胸前撞
来。

  这股潜力,不带半点风声,甚至连轿帘也没晃动一下,但智通大师已可察觉
这一记掌力对方使的纯系阴劲,阴劲能透过轿帘,不见丝毫动静,却有如此强大
压力,实是平生从未遇见过的劲敌,无怪她敢向佛门神功「般若掌」挑战了!心
念转动,右手凝聚了「般若掌」力的掌心缓缓朝前推去。

  「般若掌」又称般若禅掌,练的乃是禅功,禅力在定,是以掌力出手,同样
不带丝毫风声,但威力之大,实非任何掌功所可比拟。但这回老和尚掌力堪堪推
出,便已感不对。那是自己掌力笔直推去,竟然毫无抗力,对方方才涌来的一般
强大压力,在这一瞬间好像突然消失!对方既无抗力,老和尚的「般若掌」力,
岂不是可以长驱直入?

  不,因为对方的抗力突然消失,老和尚凝足十成力道往前推去,一下遇上真
空,上身自然会突然朝前一倾。这就譬如两个人互相用力前推,一个人突然收回
手去,另一个人就会身子朝前俯冲,其理相同。智通大师上身朝前一倾,急忙收
势。

  「般若掌」练到智通大师这等境界,自然是能发能收,那知就在他收回掌力
之际,突觉一丝阴气乘隙渗入,遁臂而上。老和尚究竟是久经大敌,心头警兆乍
生,立即吐气开声,又把收回的掌力,尽力朝前推出,但等你发现,总是迟了一
步,渗入手臂的一丝阴气,倏然变成灼伤力极强的一点火星,致使在手臂经络。
任你发出大力,依然无法把它逼出去。

  这虽然只是电光石火般事,火星就消失无形,老和尚右臂骨骼却被灼得隐隐
生痛,如同火烧。但老和尚这一记尽力推出的「般若掌」,一道强劲的无形掌力
还是朝软轿卷推过去,刚逼近软轿,又被一道无形潜力挡住。因为老和尚有臂受
到灼伤,后力不继,两股无形潜力乍然一接,很快就抵消了。

  智通大师脸色微变,双目精芒飞闪,但瞬即敛去,单掌打讯道:「老夫人神
功盖世,贫衲甘拜下风。」一面暗中急以「传音入密」朝万青峰道:「万大庄主
赶快劝阻三位掌门人,咱们要保存实力,不可再出手了。」

  万青峰听得不由一怔,心中暗道:智通大师此时突使「传音入密」要自己劝
阻三位掌门,保存实力,那是必有所见了。心念这一动,不觉大笑一声,说道:
「好了,万某和智通大师已领教过老夫人的高招,今晚到此为止,咱们应该告辞
了。」

  封居易等三人正待出手,听了万青峰的话,心头各自一动,心知万青峰此话
必有原因,因此就不再出声。老夫人也并不留难,只是轻哼一声道:「诸位请便
吧。」

  戚嬷嬷呷呷尖笑道:「宁教主、诸位掌门人,老夫人一向不与人计较,今晚
便宜了你们,以后如果再有类似情形,就没有这样便宜的事了。」

  宁胜天气红了脸,发出一声长笑,说道:「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好了。」大
家相继退出后花园,回到前进,忽因、慧果和八名武士依然站立在阶前。

  郑玄通问道:「柴香主三人可曾来过?」

  八名武士中为首的一个躬身道:「回香主,柴香主等三位并未回来。」

  宁胜天朝着郑玄通一摆手道:「不用说了,咱们走吧。」一行人离开大宅,
走了三数里路。

  万青峰忍不住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方才要万某劝阻三位掌门人不可再出
手,不知发现了什么?」

  智通大师低诵了佛号,才道:「贫衲和她对掌之时,发现体内真气似有不继
之象,致被她暗以『魔火神功』乘隙渗入,灼伤右手经络。贫衲参禅数十年,真
气岂会有不继之象?经贫衲仔细检查,才想到极可能是中了人家暗算……」

  宁胜天怵然道:「莫非那个丫头果然在酒中做了手脚?」

  智通大师道:「宁老施主功力深厚,方才也许尚未察觉,但和那老夫人对过
一掌之后,应该发觉不对了。」

  宁胜天点头道:「大师说得极是,兄弟和那老夫人对过一掌之后,开始觉得
有些不顺,先前还以为那老夫人掌力有着古怪,现在经大师一说,倒使兄弟想起
一种慢性毒药叫做对消散。服下之后,毫无半点感应,但只要你一经用力,体内
力道就相对的消耗,这就是说你用十成功力,体内也相对的消耗去十成,据兄弟
推想,咱们中的可能就是对消散了。」

  「不错。」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说道:「那老夫人要咱们接她一掌,极可能
是有意引发咱们体内的对消散,因为贫衲曾一连发出三掌,感到发出的掌力,大
有一掌不如一掌,故而要万大施主劝阻三位掌门人保存实力,不可再行出手。」
说到这里,仰首向天,微微舒了口气,接着说道:「不过咱们几个虽然中了她的
对消散,但今晚不可说没有重大收获。」

  万青峰问道:「大师何所指而言?」

  智通大师微微一笑道:「那戚嬷嬷使出来的是『借物传阴』以及『大挪移身
法』,老夫人使的又是『魔火神功』,不难思过半矣。」

  万青峰凛然道:「大师是说那老夫人会是魔教中人。」

  宁胜天气愤地道:「柴一桂等三人不别而去,岂不和霍五、皖西三侠等人失
踪后释放回来的情形如出一辙?」

  崔介夫道:「既然如此,咱们该当如何呢?」

  宁胜天大笑道:「敌我之势,业已无法善了,我宁某就是倾敝教之众,也非
和她一拼不可。」

  万青峰道:「从今晚的情形看来,这位老夫人的出现,可说是谋定而动,逐
一剪除异己,第一批是终南二老、邢铿、暴不仁、皖西三侠等人。第二批是咱们
这几个,正好凑在一起,只要咱们这些人失去斗志,她的阴谋,也成功了一半。
因此这件事,已非一门一派之事,所以兄弟之意,咱们不如先去万松山庄,再作
计议,不知诸位道兄意下如何?」

  智通大师颔首道:「万大庄主说的确是实情,咱们正该从长计议,妥筹对策
才是。」

     ***    ***    ***    ***

  沈雪姑施展「太素脉诀以阴导阳」之术,替自己和南宫靖疗伤,蛰居地窟,
已经三十天了。南宫靖伤在老夫人「九阴摧心掌」之下,但老夫人在施展「九阴
摧心掌」之际,又暗使了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伤势极为严重。

  沈雪姑是在硬接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被旁门火功灼伤内腑的,伤势
较南宫靖自然要轻。但如以负伤的情形来说,也够严重的了。差幸沈雪姑施展的
「太素脉诀以阴导阳之术」出之黄帝内经,也是玄门之士合藉双修的不二法门。
阴阳调和,水火既济,别说是伤了,修习有恒,两人的内功,也可精进倍增。

  经过这三十天运功疗伤,沈雪姑伤得较轻,早已完全复元了,南宫靖因伤得
较重,如今也好了十之八九,行动如常了。地窟地方虽不大,又黝黑如墨,但使
南宫靖最感不安的,是子午两个时辰,要脱光长衫,由沈雪姑在背后环抱着自己
运功,地方虽黑暗,但他究竟是个大男人,要在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身侧,脱下
衣衫,裸裎相对,尤其沈雪姑一双玉手紧按在丹田之上,纵是铁石心肠的人,也
难免心旌动摇,不克自制了。

  几次都是沈雪姑以「传音入密」示警,要他「澄心净虑」,也就是要他不可
冲动,要把持住杂念。这话岂不教南宫靖听了脸红?说他享尽艳福,自不为过,
若说他被囚风流地狱,也自无不可。李小云和祝小青二位姑娘终日伴着大姐、大
哥,这些日子也习惯黑暗了。

  除子午二时,她们要替大哥、大姐护法之外,长日无事,就只有席地静坐练
功,这对她们来说,也是练功的好机会。李小云在这段日子里,也把师傅竹逸先
生传她的奇胲门内功心法练纯熟了。五人之中,最忙碌的是孙小乙,他一个人留
在上面,充当厨子,既要做饭,有时还得去江边捕鱼。此处离碧落山庄虽近,这
三十天来,却侥幸没有人来打扰。

  这天也合当有事,这是午牌时光,孙小乙刚煮好一锅饭,正在烧水,突然听
前面「砰」然一声,似是大门被人撞开了。他心头暗暗吃了一惊,忖道:「这么
许久也没有人寻上门来,难道今天有人找上门来了?」他因一锅饭刚刚煮好,水
还没有烧开,就算自己躲开了,也会有人发现灶下有火,岂不更会引人起疑?

  这就伺偻着身子探首朝堂屋看去,只见两扇木门已被撞开,走进来的竟是一
个身穿玄色衣裙的女子。这女子看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材苗条,面貌娟秀,只
是皮肤黑了一些,可也黑里带俏。此刻秀发披散,连走路都跌跌撞撞的,她一手
掩着胸口,似是负了极重的内伤,刚走进堂屋,就哇的一声张嘴吐出一口鲜血,
双膝一屈,跌跪在地。

  孙小乙吃了一谅,急忙从里面走出去,口中说道:「姑娘怎么了?可是负了
伤吗?」

  玄衣女子双手用力撑着坐起,右手伸入怀中,摸出一个瓷瓶,用牙齿咬开瓶
塞,倒转瓷瓶,把瓶中药九倾入口,吞了下去,才缓缓坐好身子,目光一掠孙小
乙,说道:「你是这一家的人?」

  孙小乙点头道:「老朽自然是这家的人,姑娘……」

  玄衣女子不待他问话,就截着道:「那你快些带着家里的人,离开这里。」

  「老朽只有一个人。」

  孙小乙接着问道:「姑娘要老朽离开这里,那是为什么。」

  玄衣女子道:「你不用多问,越快离开越好,否则就来不及了。」

  孙小乙皱皱眉道:「姑娘要老朽离开,总有个理由吧?」

  玄衣女子不耐地道:「那有这么噜嗦?你再不走,就走不成了。」

  孙小乙摇摇头道:「老朽一家—当,都在这里,如何能走……」

  玄衣女子冷声道:「现在你要走也走不成了……」

  话声一落,突听屋外有人接口笑道:「好哇,小丫头,你原来躲在这里。」
孙小乙一听声音,就知道要糟,因为来人正是碧落山庄的宓副总管。

  宓副总管的出现,可以证明一件事,那就是玄衣女子的重伤不支,是被他打
伤的。这不禁使得孙小乙对玄衣女子油然起了同情之心,和同仇敌忾之意,只是
他依然站在原地上,脸上装作出一副不懂和惊异之色,宓副总管终于施施然在大
门口出现。

  他被沈雪姑断去一条右臂,如今只是一只空袖,扎在束腰带上,却丝毫不改
他那冷傲的神态。在门口站定下来,刀一般的目光,掠过孙小乙,嘿嘿干笑道:
「这里居然还有人住。」

  孙小乙道:「这里是老朽的家,老朽自然住在这里了。」

  在他说话之时,只见身负重伤的玄衣女子道:「你来的正好。」

  孙小乙看她方才跌坐在地,已是重伤不支的人,转眼之间,她竟然已经完全
好了,心中暗暗惊奇不止。故意试探关切的道:「姑娘已经好了?」

  玄衣女子回头道:「这里没你的事,你快进去躲一躲吧。」

  孙小乙道:「这是老朽的家,老朽躲到那里去?」

  宓副总管冷然道:「小丫头,逞强也没用,你已经中了老夫一记『小天星掌
力』,伤了内腑,只要你跟老夫回去,乖乖的说出是受何人指使,来觑探碧落山
庄的,老夫自可从轻发落……」

  玄衣女子胸脯一挺,冷笑道:「区区小天星掌,如何伤得姑娘?你看姑娘几
时伤及内腑了?」这一瞬间,她确实不像是身负重伤的人。

  宓副总管看了她一眼,似乎也不大相信,左手摸着花白胡子,哼道:「就算
没有负伤,但能逃得出去吗?」

  玄衣女子冷笑道:「你以为区区几个人就能困得住姑娘了吗?姑娘视尔等直
如草芥耳。」

  「哈哈……」宓副总管大笑一声,道:「小丫头,光是口气狂有什么用,你
不妨出来试试。」

  玄衣女子冷哼道:「姑娘为什么要出去?你不是要把姑娘擒回去吗,那你何
妨进来试试?」

  孙小乙心中暗道:「只隔一道门槛,他会不敢进来?」

  宓副总管看了她一眼,左手一挥,喝道:「你们进去把她拿下。」喝声刚出
口,人却往后退了两步。他后退自不是怕了玄衣女子,而是因为他挡住了门口。

  他后退了两步立时就有两个手捧扑刀的黑衣汉子从门口两侧闪出,举步从门
外大步走入。就在两个黑衣汉子堪堪跨入大门之际,孙小乙突然听到身后响起轻
快的脚步声,急忙回身看去。只见另有两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在身后出现,原来
这两人是从后面越过短垣,从厨房进来的。

  这下看得孙小乙吃了一惊,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孙小乙发现他们的时候,双
方相距已不过几步远近。那两个黑衣汉子中右首的一个敢情嫌孙小乙站在厨房和
堂屋之间,碍了他们的路,口中大喝一声:「老小子,还不滚开些。」口中说着
「滚开」,手中扑刀却横腰扫来。

  孙小乙何等精,听到脚步声,早就有了戒备。他口中故意惊啊一声,其实右
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在转身之际,就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前点出。这一记手
法,正是沈雪姑所授,足足练了一个月,从没有人给他试过,先前还不知有没有
把握?

  就在他骈指点出之际,瞥见有首那个黑衣汉子举刀横扫过来,刚扫到中途,
扑刀忽然停住,连人也原式定在那里。这下孙小乙看得大喜过望,他真没想到沈
雪姑这记手法,居然有如此灵效,但他可一点声色也不露。左首汉子看出不对,
急忙问道:「老张,你怎么了?」

  孙小乙在他说话之时,右手又骈指划了一个小圈,暗暗朝左首汉子点去。左
首汉子话声方出,也就木然凝立,再也动弹不得。就在从后面走出的两个黑衣汉
子被孙小乙制住的同时,从前面大门走入的两个黑衣汉子才走了三步,就接连响
起「砰」「砰」两声,两个彪形骠悍武士居然一声不作,身子一歪,扑倒下去,
再也没有见他们站起。

  玄衣女子对从后面出现的两个黑衣汉子忽被人制住,也似乎大感意外,宓副
总管当然不会去注意一个渔村的老头,注意的是玄衣女子。但不见她有何举动,
自己四个手下竟然全出了马。两个站立不动,一望而知是被制住了穴道,两个一
声不响扑倒下去,分明是中了暗算。

  玄衣女子双手既没举动,从后面出来的两人和孙小乙的距离最近,不用说是
孙小乙出的手了。宓副总管刀一般的目光一下落到孙小乙的身上,讥笑道:「老
夫当真看走眼了,想不到小小渔村,居然隐藏着一位深藏不露的高人。」

  孙小乙摸摸鼻子道:「你说老朽?老朽会是高人?」

  玄衣女子目注宓副总管冷哂道:「怎样了,你敢进来试试吗?」

  宓副总管只嘿了一声,回头一招手,又有四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迅速惊近
门口。这些人都是久经训练,有着极好的身手,不用宓副总管吩咐,身形惊动,
如同穿帘燕子一般,一下掠落到玄衣女子四周,正待出手攻上。就在此时,只听
一阵「咕噜」声响,四个人不约而同上身晃动,一下扑倒地上,就再也不动。

  宓副总管这回看清楚了,四个人扑入屋去,玄衣女子只是嘴角含着冷笑,站
在那里一动没动。渔村老头同样连手也没抬一下,冲进去的四个人就这样无声无
息地倒下去了。他身为碧落山庄副总管,自然见多识广,心头蓦然一动,暗道:
「莫非这小丫头在地上撒了迷药不成?」

  如果扑倒地上的人,中了剧毒,应该抽搐而死,但仆卧地上的人,只像是昏
睡,撤在地上的当然不是毒药了。他原是老江湖了,这一看出端倪,也没说穿,
只是口中沉嘿一声,陡地飞身而起,疾如鹰隼,朝堂屋中的玄衣女子急扑过来。
人还未到,左手一记劈空掌已夹着一片怒涛般的啸声,直撞而至。这一掌,他含
怒出手,势道极强,凌厉无伦,空气受到快速而强大的压力,顿时令人有窒息之
感。

  玄衣女子看他凌空扑来,冷笑一声道:「你来得正好。」

  右手长剑刷刷刷向空连劈三剑,划起一片剑光,硬接对方一记掌势。剑光像
扇面般展开,登时和强劲掌力接触上了。但听剑叶发出一阵锵锵之声,玄衣女子
划出去的剑光,几乎被震得承受不住,脚下也随着后退了三步,但终于被她接下
来了。

  宓副总管本来凌空扑来的人,此时不得不飘身落地。他已经知道这间堂屋的
地上,极可能被撒上迷药一类的粉末,双足岂肯落地?身形飘落,脚尖已踩在一
个黑衣汉子的肩头之上。玄衣女子以剑接掌,堪堪把对方一掌接任,岂能容他再
发第二掌?口中娇叱一声,长剑疾圈,划起两朵剑花,飞刺而出,人随剑上,左
手扬处,五指凌空弹出。

  宓副总管脚尖在黑衣汉子肩头一点,飕的一声,已经朝门外倒飞出去,口中
大笑道:「小丫头,原来你只仗着下五门的迷药逞能,老夫岂会上你的当?」

  玄衣女子怒声道:「你只是人家护院的,比下五门还要不如。」

  宓副总管怒笑道:「好一个利嘴丫头,老夫今天不把你擒回去,就不回碧落
山庄。」

  玄衣女子道:「咱们那就耗着,看你敢不敢进来?」

  孙小乙着急地道:「那可不成,你们在这里耗下去,叫老朽怎么办?这可是
老朽的家。」

  宓副总管虽然退出去了,但外面还有八个黑衣汉子手持扑刀,围在门外,玄
衣女子一个人当然也不敢冲出去。她之所以要选择在堂屋里,就是因为堂屋地方
不大,有人冲进来,她可以施展迷药,如果在外面,地方大了,迷药就施展不了
了,双方这是僵持之局。

  现在不过是晌午,她希望早些天黑,有夜色掩护,她就不愁脱不了身。但从
晌午到天黑,还足有大半天时光。突听孙小乙咦了一声道:「他们要做什么?」
他弯着腰朝门口跑去。

  玄衣女子目光一注,才发现宓副总管正在指挥着手下八个黑衣汉子搬运枯枝
干柴,敢情准备放火烧屋。孙小乙既已冲了出去,她自然也不能再待在屋里了,
因此一手仗剑,也跟着朝屋外冲了出去。孙小乙装作出弯腰驼背的模样,其实早
就看准了才冲出来的,口中大声叫道:「喂,你们这是要做什么?这间茅屋可是
老汉的,老汉一家一当都在这里头,你们这样杀人放火,真是比强盗还凶狠。」
右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划了个围,朝前点出。

  对方八个黑衣汉子,各自抱着枯枝干柴,朝茅屋走来,当然先后不同。孙小
乙是迎着第一个接近茅屋的人拦上来的,两人迎面相遇,孙小乙一点指风已经悄
无声息的把对方制住了。

  孙小乙装作得还真像,弯着腰又朝第二个道:「你们慢点,有话好说。」他
像急得没了主张,逢人打躬作揖一般。制住了第二个人,他又迎向第三个。

  宓副总管喝道:「你们还不截住他?把他拿下?」

  那八个黑衣汉子瞬息之间已被制住了三个,其余五人还毫无所觉,听了副总
管的喝声,才弃去抱着的枯枝干柴,各自挥动扑刀纷纷围了上去。孙小乙为人机
警,制住了三个黑衣汉子之后,没待对方发动,就朝欺近来的一个黑衣汉子指点
着道:「你们要做什么?想五个人打老汉一个?」

  他手指点出,就又制住一个,紧接着手指一圈,又朝另一个喝道:「你说,
你这不是欺负我老头?」只要经他手指点出,任何人都空有一身本领,连躲闪都
来不及,围上来的五人,又有两个被制住了穴道。

  八个人已被制住了五个,孙小乙自然信心大增,还有什么可怕的?口中大笑
一声,正待说上几句大话,气气对方。那知这围上来的五个汉子,只是在骤不及
防下,听他指手划脚的说话,才上了恶当,五人之中虽有两个被制住,但其余三
人一经挥刀攻出,刀光如雪,闪电般的卷到。

  孙小乙除了只会这一记怪招之外,武功可并没高到那里去。笑声未落,来不
及说话,急急闪身躲让,腰背一挺,从身边取出双截棍。这三个黑衣汉子久经训
练,身手何等敏捷,他堪堪取出棍来,三柄雪亮的刀光已经交叉攻到。

  孙小乙心头暗暗咒骂:他奶奶的,老子如果不先放倒你们五个,此刻岂不早
被你们八刀分尸了。双节棍当当两声,架开两柄扑刀,第三柄扑刀已经离左肩不
过数寸,他赶紧身形一缩,一个筋斗从架开的刀光下船了出去,才算避开,但他
堪堪翻出,还没站起,刚才被架开的两柄扑刀又闪电般劈落。

  他几乎连封架的机会都没有,他只好足跟一蹬,又是一个筋斗往后倒翻了回
去。他现在才知道若凭真实武功,只怕连对方一个人都接不下来。心头一急,藉
着身子倒翻回去的一瞬之间,迅快把双节棍交到左手,右手骈指若戟,在这电光
石火般的时间中,急急一圈,等到双。脚落地,身子还没直起,两个指头已经朝
没看的情人影的黑衣汉子点了出去。这一着可说完全是凭着他的机智取敌,果然
又一击得手,把那人给制任了。

  孙小乙直到此时,才看清楚这个被制的人,一柄扑刀斜砍过来,若非自己抢
得先机,把他制住,那么这一倒翻过来的筋斗,你还没站起,对方扑刀可能已从
腰际斩落了,心头暗暗叫声:奶奶的,好险。要知他乃是孙虔婆的儿子,年纪虽
小,心思却灵活无比,目光一转,登时计上心来,身形一晃,就闪到了刚被制住
的黑衣汉子身后。

  那两个黑衣汉子眼看孙小乙一个筋斗倒翻过去,不约而同的挥刀攻出。他们
没想到另一个同伴会在此时被人制住。刀势一攻出,就看到孙小乙一下子闪到了
同伴的身后,如果不收势的话,岂不是伤了自己人?只好及时硬把交叉劈出的刀
势收回。

  有这一瞬的空隙,孙小乙就足够了,右手迅快一圈,从黑衣汉子身后探头出
去,指着右首一个喝道:「你给我站住。」

  这时左首一个已从左首绕过被制住的黑衣汉子,朝孙小乙扑攻过来。现在只
剩下了一个。孙小乙可放心了,再次一晃身形,转到被制住的黑衣汉子前面,才
回过身来等候。他身子瘦小,一下躲入黑衣大汉的怀中,那左首一个提刀追来,
忽然不见了孙小乙,方自一懈。

  孙小乙探首笑道:「你老祖宗在这里。」两个手指已经迎着点出。这真是连
他自己做梦也想不到的事,居然谈笑制敌,从容不迫就把八个强过自己甚多的敌
人,逐一制使。

  「嘿,就凭我孙小乙转个身就一连制住了碧落山庄八个杀手,若是传出了江
湖,大概也会排名在第一流高手之列。」孙小乙得意的昂首一笑,收起双节棍,
在宽大的衣衫中藏好,拍拍双手,抬头看去,只见玄衣女子和宓副总管还在激战
不休。

  他又装出一副弯腰驼背的模样,蹩着脚走了过去。一面大声说道:「喂,姓
宓的的老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老朽住在这里,捕鱼自给,与人无争,你不该
仗着区区碧落山庄的势力,要手下放火烧我的房子,逼得老朽不得不把他们都制
住,现在你还有何说?」口中说着,右手可没闲着,食中二指一圈,朝宓副总管
点去。

  宓副总管忌惮的是玄衣女子的迷药,因此在玄衣女子惊出茅屋的时候,他早
已抢到上风头,两人一见面就动上了手,两柄长剑各展所学,挥起一道道刺目的
剑光。人影飞旋,剑影弥空,有时腾身飞刺,有时交叉惊过,剑光人影中,不时
响起锵锵剑鸣。

  这一轮互相搏击,快速而凌厉,如有人旁观,一定会目为之眩,神为之夺。
如论剑上功力,宓副总管自然胜过玄衣女子甚多。但他的右臂被沈雪姑以「驭剑
术」削断,剑由左手使出,自然要大打折扣,威力不如右手迅猛,玄衣女子才能
支持不败。

  玄衣女子一柄长剑也着实使得轻灵已极,身法同样轻快如云,但仅凭剑法轻
灵,身法轻快,应该还是挡不住宓副总管辛辣老练的攻势的。好在她左手配合右
手剑势,不时乘机出击,忽掌忽指,似抓似拿。双方距离既近,掂副总管虽已抢
在上风头,但心里总是顾忌着她施展迷药。因此明明可以追击而上,再加发一二
剑就可迫使玄衣女子屈居下风,就因玄衣女子扬起左手,反而把他逼退出去。

  这是宓副总管数十年来,与人动手,最使他感到愤怒而无处发泄的一场交手
了。孙小乙随着话声点出两指的时候,也正是宓副总管后退的时候,才被他无意
之中避开了这奇妙的指风。玄衣女子眼看八名黑衣汉子不旋踵就被孙小乙全制住
了,心头也暗暗惊奇不止。长剑一停,喝道:「姓宓的,现在只有你一个人了,
你还逞什么能?识时务的,你给我夹着尾巴快滚吧,从此以后不准再来打扰这位
老丈,我和他不是一路的。」

  孙小乙道:「不要紧,老朽只有一个人,不怕他打扰,不过宓副总管下次若
是再和今天一样,率同手下人要来烧老朽的茅屋,那就没有今天这样便宜了。」

  突听远处传来一个尖细而深沉的声音说道:「是什么人敢在碧落山庄百里之
内,说这样的大话?」声音从远处传来,但却像飘浮着飞来,说到最后一句,就
保已经到了面前。

  不,这人确实已经到了面前。那是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面如古铜,颔
下留一把雪白的山羊胡子,他正是碧落山庄的秦总管。孙小乙自然识得,心头不
禁暗暗一紧。他亲眼目睹像田五常,邢铿、暴本仁等人,在他手里,都毫无半点
反抗,自己这点能耐,岂不比捏死一只蚂蚁一样,一点也不用花什么力气。

  宓副总管看到秦总管来了,心中一喜,连忙躬身道:「总管来得正好……」

  秦总管朝他一摆手,截着问道:「这两个是什么人?」

  宓副总管躬身道:「回总管,这女的昨晚闯入庄中,到处觑伺,连伤多人,
后来中了属下一掌逃逸,属下一路追到这里,才把她追上。至于这老儿,乃是这
里的居民,不想他深藏不露,身手居然极高……」

  「唔。」泰总管一手捋须,目光掠过孙小乙,问道:「这些人都是他制住的
吗?」宓副总管应了声「是」。

  秦总管并不注意玄衣女子,那是因为玄衣女子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年轻的小姑
娘,但孙小乙可不同了。第一、此处和碧落山庄只有一水之隔,这样的一个小渔
村中,居然隐藏了一位武林高手,自然要对他特别注意。第二、这些被制住的武
士,都是久经训练的杀手,若论武功,只怕江湖上普通高手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尤其如果八人联手,就是一流高手也可以困得住,如今居然被一个老渔夫给制住
了,那么此人功力之高,自足不可等闲视之?

  秦总管朝密副总管挥了下手,道:「你去替他们解开穴道再说。」宓副总管
答应一声,举手朝他附近一名武士身上拂去。

  那名武士依然木鸡般呆立如故,一动不动。宓副总管看得一怔,挥手在他身
上连拍了八下,还是没有解得开他受制的穴道。这下直把宓副总管闹得个面红耳
赤,还待再拍。秦总管看在眼里,只嘿了一声,冷冷地道:「好了。」

  他只说了两个字,但宓副总管已是无地自容,嗫嚅的道:「属下无能……」

  秦总管只摆了下手,不要他多说,就没再理他,举步跨上,一张古铜脸上依
然一无表情,深邃的目光直盯着孙小乙,冷声道:「老哥如何称呼?」

  孙小乙看他朝自己走来,心头直是发毛,陪着笑道:「小老儿姓孙,这里大
家都叫我孙老头,捕鱼为业。」

  禀总管冷然道:「老夫问你叫什么名字?」

  孙小乙道:「小老儿就叫孙老头,没……没有名字。」

  玄衣女子看他神情,好像很怕这个绿衣老头,心中暗自奇怪:「孙老丈武功
很高,为什么要怕他呢?」

  秦总管嘿然道:「那么你是那一门派的高人?隐迹在这小遗村里,又有何企
图?」

  「企图?」孙小乙听得一怔,忙道:「小老儿没有门派,也不是什么高人,
几十年来一直住在这里,捕鱼为生,那有什么企图?」

  秦总瞥忽然发出尖声大笑道:「姓孙的,老夫眼里不揉沙子,你是什么人派
你来的?是不是宁胜天?」

  他笑声尖锐刺耳,听得孙小乙心头一紧,忙道:「不……不是,小……老儿
真的不是什么人派来的……」

  秦总管目光如刀,冷厉的道:「你不肯说,老夫只有把你擒回去了。」孙小
乙心头紧张已极,右手不自觉的骈起食中二指,暗暗作势。[/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1-23 10:53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廿二章 再出江湖

  秦总管冷笑道:「孙老儿,老夫面前只怕你没有反抗的余地。」左足猛地跨
上一步,右手抬处,还没有抓出。

  孙小乙因心中惧怕之故,看他举足迫近过来,没待对方发招,手指已迅即划
圈,朝前点了出去。秦总管虽未出手,但两道目光却紧盯着孙小乙,只见他手指
一圈之间,疾风飒然,出指看似简单,却隐含莫测玄机,凭自己所学,竟然无法
破解,竟然识不透这一记指法的来历。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的时间,他心头一凛,立即提吸真气,双脚离地数寸,斜
退出去七八尺远近。他身为碧落山庄总管,自己还未出手,就被人家一记指风逼
退出去,自然十分怒恼,口中嘿了一声,身形也不晃动,就凌空飞扑过来。

  孙小乙赶紧圈指点出,秦总管眼看无法破解,只得又往后倒飞回去。但退出
之后,见孙小乙并未乘机追击,也并没有别的厉害招式使出来,心中暗暗奇怪,
忖道:「这老小子难道就只会这招吗?」一念及此,对孙小乙的这记指法,不觉
间减少了几分忌惮,同时也想试探孙小乙是否还有同样凌厉的指法?身形一个疾
转,快若旋风,一下欺到孙小乙的右手,挥手一华怕了过去。

  孙小乙知道凭自己的武功,绝难和秦总管交手,身边虽有双节棍,但就算取
出来了,也是白搭,还是沈雪姑这记指法,较有信心,因此秦总管旋风般欺到右
首,他不慌不忙转过身去,围指点出。秦总管纵然快若旋风,总是要欺到孙小乙
右首才发掌。孙小乙只要转个身就发指,而且在转身之际,右手食中二指早已划
着圈,等转过身去,两个指头山已经点出去了。在动作上,自然孙小乙要快上半
拍。

  这快上半拍就够了,秦总管掌风才堪堪出手,孙小乙的指风已经点到。在平
时,孙小乙圈指点出,既无锐利风声,也看不出什么来,但这回因秦总管右手已
经拍出,一片狂涛般的掌风应手而生之际,突然间响起一缕极细异声来。

  那是一声悠长的「嗤」然细响,好像针尖刺破了什么。不,不但是刺破,而
且是一直刺了进去。这声细响,旁人也许并不会去注意它,但秦总管却立时感觉
不对,那是自己拍出去的掌风,竟然被孙小乙的指力穿破,直射进来。这种能穿
破掌风的指力,他从未见过,心头一凛,急忙一下跃开。

  孙小乙可不知道自己指力已经穿破对方掌风,袭了过去,眼看秦总管一记如
狂涛的掌风朝自己涌来,心慌慌张张地一跃避开。秦总管这一下虽然吃了暗亏,
但也证实了一件事,眼前这个孙老头只会一招怪指,心头暗暗咒骂:「这老小子
从哪里学来的一记怪招?」心中想着,突然纵身一旋,单掌抡动,攻向孙小乙身
后。

  孙小乙急忙转身,要待圈指点出,秦总管身形急旋,迅疾攻向他右手,孙小
乙堪堪转过身去,秦总掌学风又转到他身后,秦总管这一展开快攻,来去如风,
一连三掌,袭向孙小乙三个不同的方向。孙小乙仗着本身有极佳的轻功,也累得
手忙脚乱,连最简单的动作圈指点出,都失去了目标。

  玄衣女子看了一会,当然也发觉孙小乙除了一记指法,神奇莫测,好像不会
第二式了,此时看他转来转去,无法招架,这就叫道:「孙老丈,我来帮你。」
点足飞身而出,抢到孙小乙的左首,双掌倏然一分,一前一后朝秦总管攻去。

  宓副总管虽然站在玄衣女子对面,但秦总管没有作声,他可不敢贸然出手。
玄衣女子出手快速无比,大概秦总管还击两掌,她至少已经攻出了三掌。秦总管
武功之高,功力之深,在江湖上应该已经是数一数二的人物,但他却一直未为人
知。

  这时他连接了玄衣女子三掌之后,就沉喝一声道:「女娃儿住手。」

  玄衣女子双举一停,冷然道:「什么事?」

  秦总管道:「你使的是『飞星入户掌』?」

  玄衣女子道:「是又怎样?」

  秦总管微哼道:「这么说,你是卞药师的女儿了?」

  玄衣女子道:「你管我是谁?」

  孙小乙暗道:「她是卞药师的女儿,那是卞药姑了,她竟然会这么年轻?」
「三姑」之中的卞药姑,成名至少也有六、七年了,那时孙小乙还穿开裆裤呢!

  秦总管冷笑道:「卞药师还要在江湖走动,你最好别得罪碧落山庄。」

  「我爹已经不再行道江湖,你也用不着拿这种话来威胁本姑娘。」卞药姑气
愤的续道:「再说我到碧落山庄去,也只是找人而已,原先并无敌意,是体们仗
着人多,逼我出手的。」

  泰总管问道:「你去找谁?」

  卞药姑道:「我找朋友去的,听说她落在你们碧落山庄的手中。」

  秦总管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卞药姑道:「沈雪姑。」

  「沈雪姑」三字钻进孙小乙的耳朵,他心中暗道:「原来她是沈仙姑的朋友
啊!」

  秦总管道:「碧落山庄之中,并无沈雪姑,但你既然闯进过碧落山庄,老夫
也作不了主,目前你只有两条路可走……」

  卞药姑道:「我想听听是那两条路?」

  泰总管道:「一是你自动随老夫回碧落山庄,老夫自会令人通知令尊把你领
回去。」

  卞药姑披了披嘴唇,道:「还有一条路呢?」

  泰总管毫无表情的道:「那就是老夫把你擒回去。」

  卞药姑还没有开口,孙小乙接口道:「这两条路说来说去,还不是一样?卞
姑娘,别听他的。」

  秦总管目光徐徐转到了孙小乙的脸上,冷声道:「孙老儿,还有你,也是一
样,不随老夫走,老夫也非把你擒回去不可。」

  孙小乙道:「那要看你有没有把我们擒回去的能耐了?」他说话之时,食中
二指已经暗暗作势喉备。

  奏总管嘿然道:「你以为一招指法,就难得住老夫吗?」

  卞药姑看了孙小乙一眼,道:「那就不用再说了,咱们动手吧。」

  孙小乙道:「不错,小老儿正有此意。」

  秦总管道:「二位就是一起上,大概也走不出老夫十招之外。」

  卞药姑轻哼一声道:「那你就试试看。」双掌乍分,倏然展开身法,身形一
晃,就有一片掌影攻了过去。「飞星入户掌」果然动若流星,快捷无比。

  孙小乙更不敢怠慢,他原以轻功擅胜,眼看卞药姑展开身法,也立即身形一
晃,从侧面欺上,一面口中叫道:「秦老儿,你先接我一指。」左手一圈,侧身
进招,骈指朝秦总管「脉宗穴」上点去。

  他一直练的是右手,左手只不过是依样画葫芦的一记虚招,但这招指法,不
需功力,只要你招式对了,就能发生作用。秦总管忌惮的就是这一记指法,一看
他指影戳来,虽是左手使出,自己一样无法破解,急忙一个急转,让开来势。

  孙小乙可不知道他左手这一记使得已经中式,他心中原本把它当作虚招,只
是虚晃一招的。右手骈起食中二指,早在侧身欺上之时,已经迅疾的、偷偷的划
了圈,这时继左手点出之后,观准秦总管「筋池穴」上点去。

  秦总管堪堪转身,正好避开孙小乙的左指,突觉左肩「筋池穴」如中尖锥,
整条手臂骤然一麻。他没防到孙小乙这一指来得如此突然,心头蓦地一惊,立即
吸了口气,运起全身功力,朝「筋池穴」上冲去。一面又大喝道:「孙老儿,老
夫先劈了你。」右掌挥动,接连劈出三掌。

  他这一动了真怒,身形飞扑而来,出手如电,三记掌力,直劈横所,掌风如
山,不容你孙小乙有后退旁闪的机会。孙小乙根本不知道自己点出的一指,是不
是已经击中?只觉对方掌风逼得自己连气都透不出来,心头大吃一惊,身子左左
右有的只是朝压力较轻的掌风缝隙里钻,左右双手也慌慌忙忙的连圈带点,步步
后退。

  卞药姑一见有机可乘,她展开掌法,一口气攻出了九掌。秦总管此时仅以一
只有手,劈出三掌之后,又要对付卞药姑攻来的九掌,如果换了旁人,已很难应
付。但他功力深厚,对卞药姑的攻势,根本不放在他的眼里。

  你连攻九招,他右手横立,一招「云封巫峡」,挥出的一道举风,就像砌成
了一道围墙,把卞药姑的九招攻势,一齐封住。他注意的汪是孙小乙,这老小子
左手一圈,右手一圈,虽是同样的一记招式,却硬是破解不得,但他究是久经大
敌,自然知道如何避招进招。

  孙小乙却不知道自己左手依样葫芦点出去的一指,虽不纯熟,也同样管用,
一心只当左手不过是虚招而已,实际要靠右手。因此他虽双手同样划圈、点出,
但遇上秦总管挥掌劈来,他慌慌张张的撤回左手,改用右手发指。

  这就是予人以可乘之机的破绽,秦总管只要在你撤回左手,改用右手之前攻
出,你就势非躲躲闪闪的避开不可。孙小乙就在这一情形下,被逼得几乎没有立
足之地,但差幸他右手探指之时,秦总管也心存忌惮,往往在逼进之时,不得不
往后跃退。

  这自然更激起秦总管的怒恼,立誓非先解决孙小乙不可,只是他也不能仅顾
孙小乙一个人。至少三掌之中,有一掌要对付卞药姑的攻势。秦总管就这样以一
只右掌记记朝两人猛击,一面仍然不住的提聚真气,向左肩「筋池穴」冲去。

  他要分出十分之六的功力运气冲穴,右掌所能运用的力道,不过只是十分之
四,但孙小乙和卞药姑已是忙于应付,十分吃力了。这样持续了将近一盏茶的工
夫,秦总管发觉左肩的「筋池穴」依然麻木不仁,自己运气冲穴,几乎是白费气
力,这真是阴沟里翻船。

  秦总管是个不易动怒的人,这回可也动了真怒,左肩虽举不起来,但凭他的
功力,仅凭一掌,仍可置两人于死地,心头杀机乍起,拼着左肩不去管它,口中
沉喝一声:「老夫十招之内,不把你们两个劈了,老夫就把秦字倒过来写。」

  孙小乙道:「秦总管,你早就说过我们一起上,也不出你十招的,但十招早
就过去了。」

  秦总管怒喝一声:「你找死。」呼呼两掌直劈而出,这回他放弃运气冲穴,
顺手劈出来的掌力,由四成变成了十成,威力自是增强了一倍有奇。

  这两道掌风,就保黄河天来,势道奇猛,壮阔无比。孙小乙匆忙之间,右手
慌慌张张的圈指点出,一个人却像猴子一般接连翻出三个筋斗,才算避了开去。
秦总管第三掌宛如狂澜的掌风,跟着朝卞药姑席卷过去。卞药姑眼看久战无功,
也在此时掣出剑来,一片剑光堪堪缭身而起,向前推出,掌风也及时涌到。

  剑光劈在掌风上,响起一阵锵锵剑鸣,把卞药姑连人带剑推出几丈之外,也
直震得卞药姑右臂酸麻,长剑几乎脱手而出。秦总管既存毙敌之心,出手何等快
速?第三掌震出卞药姑,一道人影已落到孙小乙的面前,右掌如刀,当头劈落。

  孙小乙一连翻出去三个筋斗,双脚刚刚落地,人还没有站起,陡觉身边疾风
飒然,心知不妙,脚尖一点,又贴地翻了回去。他原以轻功擅长,翻筋斗更是他
的看家本领,但这回他可不敢直翻,翻出去第一个筋斗,就转了方向,向横里翻
出。

  秦总管岂肯放过,吸了一口气,双足离地数寸,平飞过去。孙小乙人在翻筋
斗,右手却一直骈指若戟,随时准备出手,这回身向横里翻出之际,右手已经划
了个圈,等到双脚落地,就看到秦总管比自己还快,已经跟踪飞来,心头一急,
手指突然从双脚之间点了出去。

  秦总管最忌惮的就是他这记指法,岂会不注意他的举动?看他人未站起,右
手从双腿之间点出。急忙双足一点,一记早地拔葱,往上飞跃起两丈来高,在空
中一个倒转,双掌骤发,轰击而下。孙小乙一缩头,又是一个筋斗翻出了六七尺
远。

  秦总管一心要先毙了孙小乙,凌空跃起,身在半空目光如鹰,看准了孙小乙
发掌。孙小乙虽然机警,一个筋斗翻出去六七尺远。但是秦总管居高临下,六七
尺远近,他在扑落之势,只须稍偏,依然可以对准你头顶击落。

  孙小乙眼看苗头不对,秦总管一道掌风有如泰山压顶,还是对着自己当头劈
来,他连气也不敢透,赶紧又是一个筋斗打横里翻出。秦总管身形泻落,再一点
足,又朝孙小乙平飞过来。他一身功力,已臻炉火纯青之境,掌力自然是收发由
心,这下追击过来,方掌挟着一道凌厉无比的风声,先人而至,大有飞瀑席卷之
势。

  孙小乙这一阵连翻筋斗已经距茅屋极近,他心头一害怕,不暇多想,立即缩
起头,迅速绝伦一连两个筋斗,朝茅屋中翻了进去。这一阵工夫,秦总管一直追
击着孙小乙,两人一个来回连翻着筋斗,一个起落如飞的追击,令人目为之眩。
卞药姑手仗长剑,竟然跟不上去,心中空白替孙小乙着急。

  再说孙小乙一下翻进大门,只听耳边有人说道:「小乙,不用慌张。」话声
人耳,便有一道柔和的风声从身边掠过,朝身后追击而来的掌风截去。

  孙小乙听到话声,心知来了救兵,急忙一趴而起,喜极叫道:「你们来得正
好,再迟一步,我孙小乙就要没命了。」目光抬处,除了沈雪姑,南宫靖、李小
云、祝小青三人也都出来了。

  秦总管一道掌风,原是衔尾追击而来,孙小乙翻进茅屋大门,掌风也像电闪
雷击,涌撞到门口。区区一座茅屋,如何挡得住来势汹涌的掌风?但就在孙小乙
一团人影滚进大门,茅屋大门内立即迎出一道无形的阴柔劲气,正好封塞住了大
门。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当真是说时迟,那时快,泰总管追击过来的掌风来势奇
猛无匹,大有把这座茅屋掀翻、劈碎之慨。事实上,以秦总管的能耐,这一记用
足了十成力道,也确有把茅屋掀翻、劈碎之能,但怎知掌风和从大门中迎出来的
一道无形阴柔劲气乍接,大概是柔能克刚吧,这一下就像撞在一个深不可测的云
堆里,柔如流水,无处可以着力。

  不,这道本来无形的阴柔劲气,被掌风这一冲击,立生反应,形成了极强韧
的震力,你撞来有多大的力道,悉数奉还,反弹回去。沈雪姑一掌出手,连自己
也想不到自己的内力,在短短三十天之中,竟然精进何止倍蓰?心中不禁为之一
呆,同时也粉脸一热,不禁泛起两片红霞。

  她当然想得到自己功力精进,是最近三十天来,和南宫靖合练「太素脉诀以
阴导阳」的成果。易经上曾说:「孤阳不长,独阴不生。」这三十天中,自己施
展以阴导阳神功就是把两人体内真气合而为一,由南宫靖督脉传人自己的任脉,
循环运行,这到坎离相交,水火既济。这本来是道家仙侣合藉双修的玄功,自然
可以使自己功力倍增了。

  她感到羞涩的是,她和南宫靖并无夫妇之名,虽无合体之欢,但事实上,她
和南富靖两人体内,都有了对方的真气,她本是太素纯阴之体,如今有了南宫靖
的干阳真气,南宫靖的体内,也有她的太素阴气,岂不已和夫妇一样了吗?

  秦总管自然更为惊凛,自己追击过去的这道掌力,足可把孙小乙置之死地。
忽然间从茅屋木门内涌出来一股无形的阴柔劲气,不但接住了自己的掌力,还突
生反弹,把掌力悉数回敬过来。要知击出去的举力,如果遭受对方内力反震,一
个控制不住,轻则内腑受伤,重则一身真气立被震散,委实非同小可。

  秦总管做梦也想不到茅屋之内,竟还隐藏着劲力不在自己之下的劲敌,一时
无暇多想,立即双脚一顿,一个人冲天而上,拔起三丈多高,反弹回来的一道掌
风,宛如黄河缺口,呼然有声,从他脚下涌撞出去。但听「砰」「砰」两声,两
个被孙小乙制住穴道的黑衣武士,手捧枯枝,定在那里,因距离门口较近,首当
其冲,被掌风撞上,像稻草人般直飞出去一丈开外,才跌落下来。

  秦总管飘身落地,右掌当胸,目光直注门内,发出一声尖细的大笑,说道:
「屋内果然另有高人隐身,怎不请出来让秦某见识见识,躲躲藏藏的算得什么人
物?」

  话声甫落,只听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接口道:「我们一直都住在这里,几时
躲躲藏藏了?」随着话声,从木门内走出一身白衣,面蒙青纱的沈雪姑,她身后
跟着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等四人。

  秦总管目光一注,冷然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竟是你们。」他在一个月
前见过这几个人,自然认得。

  沈雪姑冷傲的道:「你是不是很感意外?」

  秦总管右手捋须,嘿然道:「你和姓宫的小子没死在老夫人掌下,老夫确实
有些意外。」

  沈雪姑冷哂道:「你们老夫人在『九阴摧心掌』中暗含『魔火炼形』,固可
灼伤练功之人的内腑,无药可救,但总是邪魔外道,如何能伤得了我?」

  秦总管听她一口叫出老夫人在「九阴摧心事」中暗含了「魔火炼形」,心头
暗暗一凛,忖道:「奇怪,此女究竟是什么来历?如何叫得出老夫人练的神功的
呢?」

  卞药姑看到沈雪姑从茅屋中走出,心中大喜,急忙飞身纵来,叫道:「雪姑
妹子,你果然在这里。」

  沈雪姑含笑道:「卞姐姐,你没事吧?」

  卞药姑道:「我听佛婆说,你失踪已有一月,昨晚我找上碧落山庄,依然没
有找到你,却中了姓宓的一掌,幸蒙这位孙老丈及时出手相助……」祝小青抿抿
嘴,嗤的笑出声来。

  卞药姑眼波流动,看了四人一眼,问道:「雪姑妹子,这几位……」沈雪姑
替她一一介绍了,当着秦总管,她不好说出南宫靖、李小云的姓名来,是以依然
说他们是宫氏兄弟。

  大家正在寒噤之际,孙小乙忽然嗤了一声道:「秦总管居然不战而退,一起
走了。」大家回头看去,秦总管和巫副总管果然业已走得不见踪影。

  卞药姑道:「他左臂伤在孙老丈指下,如今又有雪姑妹子、官少侠贤昆仲、
祝姑娘等人出现,他自知不敌,才悄悄退走了。」

  孙小乙一怔道:「他左臂伤在我指下。」

  卞药姑奇道:「孙老丈没看出来吗?他左臂一直垂着举不起来,只以一只右
掌应敌,老实说,若非孙老丈出其不意,先伤了他一条左臂,只怕我们更不是他
的对手呢。」

  孙小乙喜得跳了起来,手舞足蹈地道:「在下竟然伤了老贼一条左臂,哈哈
哈,好不痛快?」一面却又朝卞药姑连连拱手道:「卞姑娘,你一口一声的叫在
下老丈,在下可担当不起。」

  药姑愕然道:「不叫你老丈,那叫你什么呢?」

  祝小青哈的笑道:「卞姐姐,叫他孙小弟就好。」

  孙小乙连连点头道:「对,对,在下叫你卞姐姐,你就叫我孙小弟好了。」

  卞药姑望着他道:「孙、老丈说笑了,这怎么可以?」

  沈雪姑笑道:「卞姐姐还叫他老丈呢,我们这几人当中,他的年纪是最小的
了。」

  卞药姑惊异的道:「他脸上易了容吗?怎么一点也看不出来呢?」

  沈雪姑道:「这是宫二弟的杰作,他是奇胲门的传人。」

  卞药姑道:「宫二侠原来是奇胲门的传人,难怪神乎其技。」

  李小云道:「卞姐姐夸奖了。」

  沈雪姑道:「秦总管心机深沉,他匆匆退去,连手下人都不管了,必然另有
缘故,我们形迹已露,这里已经不能再待下去了,还是走吧。」

  李小云道:「大哥伤不是还没有完全复原吗?」

  南宫靖道:「没关系,我差不多已经好了。」

  李小云道:「差不多,总是还差一点了。」

  沈雪姑含笑道:「宫二弟,你不用着急,宫兄三十天来,已经练会了疗伤神
功,子午二时,只要和我抵掌对坐,即可疗治,不用再躲在地窖下面了。」

  孙小乙道:「大姐,这些人被我制住穴道,要不要替他们去解开呢?解穴手
法,我可不会……」

  沈雪姑道:「我们只管走,让他们留在这里好了,我这制穴手法,被制住的
经穴,六个时辰自解,用不着解了。」

  卞药姑问道:「雪姑妹子,你们知不知道这姓秦的是何来历?」

  沈雪姑道:「不知道,此人武功极高,心机极深,我们除了只知道他是碧落
山庄的总管,连他叫什么名字都没人知道。」

  卞药姑道:「我看他武功不在我爹之下,但武林中从没听说过有姓秦的人,
八成连他姓秦都是假的。」

  李小云道:「不但秦不是他的真姓,我看连他的面貌都是假的。」

  卞药姑道:「对了,宫二侠精擅易容,所以看出他脸上易了容了。」

  李小云微微摇头道:「他不是易容,可能戴上面具。」

  孙小乙道:「难怪他一脸死板板的,一点表情都没有。」

  卞药姑道:「宫二少侠说得一点不错,我和他动手之际,不止一次弹出『难
得散』,他都一无所觉,我想他戴的面具,很可能还有防毒作用了。」

  祝小青问道:「卞姐姐,『难得散』是什么呢?」

  卞药姑笑了笑道:「那是家父特地为我配制的一种迷药,只要弹出少许,就
可以把敌人迷倒,难得二字,是取难得糊涂之意,要敌人难得糊涂,就是把他迷
翻了。」

  孙小乙哈的笑出声来,说道:「让敌人难得糊涂,妙极。」

  祝小青道:「你想跟卞姐姐要了?」

  孙小乙涎着脸道:「不知卞姐姐肯不肯呢?」

  李小云道:「女孩子行走江湖,怕遇上坏人。万一武功不是人家对手,就只
好请他难得糊涂一次,你小老头要他干什么?」

  沈雪姑问道:「卞姐姐,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卞药姑道:「自然有了,我爹前几天接到万大先生的请柬,说有重大事情相
商,爹赶去之后,才知道万大先生、苍龙宁胜天和八势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
举门人金赞延、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等人,都被人下了对消散。只要你用一分力
气,就消耗一分,已经不能再使武功,爹也找不出对症的解药来,只有昔年葛仙
翁的百草丹,或许可解,爹才想到妹子身上,要我来找你,不知是不是能找得到
葛仙翁?」

  沈雪姑沉吟道:「听说葛师怕十年前去了东海,从此就没有消息,只怕连家
师都不知道他老人家的行踪。」

  卞药姑道:「那怎么办?我爹一筹莫展,就盼望着你呢。」

  沈雪姑笑道:「我去有什么用?卞伯伯都解决不了,我更不济事了。」接着
唔了一声,又道:「如果能找到了因师姐的话,她可能会有办法……」

  卞药姑急着问道:「她在那里?」

  沈雪姑道:「天台青竹底。」

  卞药姑道:「那么我们就上天台青竹底去。」

  沈雪姑道:「事情有这么急吗?」

  卞药姑道:「怎么不急?据万大先生猜测,不仅他们几人中了难得散,就是
一月前无故失踪,后来又被释放回去的人,像田五常、邢铿、暴本仁、霍五和皖
南三侠等人,回去之后,就大门不出,而且连他们无故失踪之事,都讳莫如深,
不肯吐露只字,很可能也被人下了难得散,一个武林中人,不能再用力气,就等
如废人,再有人加以警告,自然什么都不肯说了,这样下去,整个武林岂不渐渐
瘫痪,没有人敢出头,就只好任人宰割了?」

  李小云听得猛然一怔,她想起一个月前夜探碧落山庄,卞药姑说的这些人,
岂不都是老夫人释放的人吗?就道:「卞姐姐说的这些人,就是被碧落山庄劫持
的,释放他们的那天晚上,我们正好去夜探碧落山庄,所以全看到了。我大哥也
是那晚中了碧落山庄老夫人一掌,幸亏有大姐在场,我们才能安然逃出,这么说
来,江湖上发生的事,全是碧落山庄在暗中捣鬼了?」

  南宫靖一直没有开口,直到此时才道:「这还用说?」

  李小云听到爹也可能中了碧落山庄的对消散,心头自然十分焦急,忙说道:
「那真该快些上天台青竹底去才是。」

  沈雪姑道:「我也只是说了因师姐可能会有办法,因为了因师姐是葛师伯从
山下抱来的孤女,托家师抚养的,葛师伯曾和家师说过,此女将来可传你衣钵,
也可以传我医术。我记得小时候,葛师伯曾教她读了不少医书。如她真的传了葛
师伯的医术,那就可能对『对消散』的解药,能想得出办法来,但也只是可能而
已,不是一定有把握的耶。」

  卞药姑道:「那总是有些希望,也许她真有办法呢?」

  沈雪姑含笑道:「好吧,你们既然都这么说,我们这就上天台山找她去。」

  孙小乙道:「我们自然一起去了。」一行人都有一身极好武功,虽是边走边
说,脚下自然不会太慢。

  但等他们远去之后,林间忽然走出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者,此人赫然正是
碧落山庄秦总管。他面露诡笑,双足一顿,化作一道长虹,划空朝来路投去,好
快的身法,眨眼之间,就已失去他的踪影。原来他竟是一路缀着众人身后来的,
以他的功力,纵然跟在众人身后,而且还保持了相当距离,但只须运功话听方才
沈雪姑等人说的话,自可清晰听到了。[/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1-24 15:45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廿三章 一招服敌

  傍晚时分,沈雪姑、南宫靖等一行人赶到了风阳城,在南大街的招商客店落
脚。上灯时分,凤阳城可是万家灯火,笙管处处,着实繁华,南大街和西横街交
叉处,是城里首屈一指的徽州馆天香楼。现在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位姑娘
家也都改穿了男装,而且脸上也经李小云替她们略加修饰。本来姑娘家弯弯的柳
眉,变成了两道斜飞的剑眉,脸上也稍稍加深,就显得男子气概多了。

  一行六人,沈雪姑依然穿的一身白衣,南宫靖、卞药姑、李小云、祝小青四
人是天蓝长衫。只有孙小乙还是扮作老头,作了众公子的管家。这一行人走在一
起,使人一望而知是一群进省去参加乡试的老相公了。走上天香楼楼梯,一名堂
倌立即把六人领到东首临街的一张桌上,哈腰道:「公子爷,这张桌子可好?」

  孙乙道:「你们还有比这里更好的座位吗?还不快去冲茶来?」

  堂倌唯唯应是,赶紧退了下去,不多一会,就端了六盏茶送上,一面问道:
「诸位公子……」

  孙小乙不待他说下去,一挥手道:「公子们不喜,你去吩咐厨下,拣最好的
做来就是。」

  应了两声是,又道:「不知公子爷要喝什么酒?」

  孙小乙道:「花雕好了。」

  堂倌走后,沈雪姑道:「小乙真像一个名于世故的老苍头。」

  李小云道:「只是对人凶了些。」

  孙小乙耸耸肩道:「小的这是仗着诸位公子的势,不是这样,人家就会瞧不
起咱们。」

  视小青道:「这就是一般人口中的豪奴。」

  孙小乙道:「豪奴就豪奴吧。」

  祝小青发现李小云一直目注大街,好像在注意着什么,心中觉得好奇,忍不
住问道:「二哥,你在看什么呢?」

  李小云朝她微微一笑道:「你马上就可以看到了。」

  祝小青道:「你干什么卖关子呢?」

  李小云眼角一动,低声道:「人家已经上来了。」

  祝小青回头看去,只见从楼梯口上来一个身穿浅紫衣衫的少年,生得脸如博
粉,唇若涂朱,缓步行来,更显得他的风流潇洒,俊逸脱俗。他身后紧随着两名
青衣小童,也生得眉目清秀,十分伶俐模样。

  祝小青看得粉脸飞红,轻轻喟了一口,说道:「你喜欢看,就多看他几眼好
了。」李小云笑了笑,却没有说话,因为她已经知道这紫衣是谁了。

  却说那穿浅紫长衫的少年刚上得楼来,堂倌也赶忙迎着上去,刚哈着腰,叫
了声:「公子爷……」底下的话,还没出口,紧随着浅紫长衫身后的两名青衣书
童忽然闪到公子身前,左首一个叱道:「走开,谁叫你拦着咱们公子的?」堂倌
一呆,赶紧哈着腰应「是」,退到边上。

  祝小青要待问话,正好堂倌送上酒某,孙小乙一把接过酒壶,道:「诸位公
子,小的给你们斟酒。」在五人面前各自斟满了酒,也在自己杯中斟了一杯。

  祝小青道:「在诸位公子面前,也有你喝酒的份吗?」

  孙小乙耸耸肩道:「出门在外咯,小的是陪诸位公子喝的。」

  那边浅紫长衫少年坐下之后,青衣小童吩咐堂倌,要过酒某,等堂倌退下之
后,他目光掠过楼上的食客,不期而然落到沈雪姑、南宫靖等人这一桌上。沈雪
姑突然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妹,他们已经在注意我们了。」一面举杯道:
「大家快些吃吧,某上来得快,再不快些吃,就快凉了呢。」

  南宫靖也举杯道:「沈兄,我敬你。」

  沈雪姑一个月来,在地窖之中,脱去衣衫,和南宫靖同练「太素脉诀以阴导
阳」神功,并无羞涩之心,那是专心一志的在运功疗伤,但不知怎的,出了地窖
之后,就和南宫靖生分了似的,很少和他说话。那是因为地窖之中没有天光,看
不别人,还能泰然处之。出了地窖,面对了面,心里总是有些异样。异样者,也
就是男女之间的微妙感应也。如果心里没有什么的话,就不会有异样了。

  南宫靖和她裸裎相坐,有一月之久,见了她,心里也难免有些异样。这也没
错,但沈雪姑看他举杯敬自己的酒,四目相投,不觉粉脸为之一热,只好跟他干
了一杯。然后道:「谢谢宫兄,我们不用敬来敬去了,我看大家还是随意吃喝的
好。」

  孙小乙道:「对,对,小老儿若是敬各位公子的话,你们只喝一杯,小老儿
就得喝上五杯。如果五位公子再回敬小老儿一杯,一下就喝下十杯,那不把小老
儿灌醉才怪,沈公子说得没错,大家随意吃的好。」说着,就举筷大吃起来。

  一会工夫,那边紫衫少年先行吃毕,由一名青衣书童取出一锭银子往桌上一
放,便自起身下楼。紫衫少年经过的时候,好像还特意看了他们一眼,沈雪姑等
他们下楼之后,低低的道:「此人好像很眼熟。」

  李小云道:「沈大哥,你当他是谁?」

  沈雪姑问道:「他是什么人?」

  李小云咭的笑着对南宫靖道:「大哥,你看出来没有?」

  南宫靖想了想道:「我还是没有想出来?」

  李小云笑着低声道:「大哥难道忘了那日在碧落山庄……」

  南宫靖突然一震,失声道:「楚琬姑娘。」李小云笑着点点头。

  沈雪姑看了南宫靖一眼,她神色严肃地道:「碧落山庄……看来咱们得小心
为妙……」大家站起身,由孙小乙付帐,就回转客店。

  入夜,大地一片寂静,南宫靖悄悄悄悄潜入李小云的房间。他们一行六人,
为了住的舒服,每人要了一间房,刚好六间房构成了一排,这一些这排房子全是
他们订了。按照顺序,分别是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沈雪姑、卞药姑、孙小
乙的房间,所以南宫靖才大胆地潜入李小云的房间。

  「是谁?」李小云倒是很警觉。

  「云妹,是我。」南宫靖低声答道。

  李小云悄声道:「大哥,你有什么事?小青就在隔壁呀。」

  南宫靖沉默一会,低声道:「到我的房间去吧。」

  李小云没有说话,两人悄悄回到南宫靖的房间,李小云道:「大哥,你怎么
啦?」

  南宫靖低声道:「我睡不着,我有话跟你说。」李小云望着他,没有答话,
等着他往下说。南宫靖接道:「我现在一见到沈姐姐,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我
感觉很别扭。」

  李小云抿嘴一笑道:「这些话你应该跟沈姐姐去说,为什么把我拉来?」

  南宫靖气道:「我让你给我出个主意,你却来笑话我?」

  李小云笑道:「你莫生气,其实我早看出了你和大姐之间有些微妙的变化,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和沈姐姐赤体练功一个月,要是没有感觉才怪?这事,
我看你还是早些和大姐把话说清楚才好,否则别闹出什么事来。如果你觉得不好
开口,就由我去说,怎么样?」

  南宫靖沉思半晌,点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还是由我和沈姐姐去说
比较好。」

  李小云娇笑一声道:「那好,你的问题解决了,我也可以回去睡觉了。」说
完,就准备回自己的房间。

  南宫靖一把拉住她,低声道:「云妹,别走好么?」

  李小云低声道:「这是在客栈,你……」

  南宫靖低声道:「别那么大声不就行了,难道你不想?」

  李小云低声道:「想又有什么用,这一路哪有机会?」

  此情此景,南宫靖哪能忍得住,只觉丹田升起是一股熊熊的欲火,双手抱起
李小云那动人的躯体,放在床上,人如饿虎扑羊似的,将雄壮的身体压向李小云
丰满有致的娇躯上,一口吻向李小云。李小云熟练的张开小嘴,带领着生涩的南
宫靖,李小云将舌头送进南宫靖口中,四唇相接,两人的舌头交缠在一起,深深
的一吻,分开时牵着一丝口水。

  两人四目交望,南宫靖说了声:「云妹你真美。」

  李小云内心一阵激动:「靖哥……我爱你……我要……我要你好好爱我……
快来……」

  南宫靖闻言一把将李小云的衣物脱去,只见坚挺硕大圆嫩饱满的乳房,上面
缀着两粒大小适中的乳头,纤细的腰身,被丰满的臀部衬托着,令人一望既有一
股上前侵犯的冲动。湿润的肉穴,两片阴唇微开微闭,上面缀着一颗小红豆。

  南宫靖再难忍受,脱去自己的衣物,嘴一张将李小云高耸的乳房吸入,舌头
在粉红色的乳晕和乳头上轻转着,不时用牙齿轻咬着乳头,用舌头上下来回的舔
舐,一手握住乳房揉了起来,忽轻忽重的捏着,雪白的乳房留下浅浅的掌痕。

  南宫靖的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探向李小云的小小穴,在那抠了起来,只见南
宫靖将长长的中指插入湿滑的小穴,在那一进一出,中指还不停地在小穴中,上
下左右地来回抠弄,大拇指和食指捏着阴蒂在那搓来搓去,像搓汤圆似地转啊转
的。

  李小云感到全身的性感带都被南宫靖挑逗着,欲火有如烈火般地燃烧起来,
舒服的使口中不禁咿咿啊啊了起来:「大哥……你是从去哪学来的啊……啊……
喔……抠的……好……再重点……啊……快……快一点……」

  经过这一阵的爱抚,南宫靖再也忍不住跨下那大宝贝的涨痛,身子挪向李小
云的两腿之间,小穴早就被南宫靖抠的其痒无比的李小云,识趣的张开两腿,南
宫靖一手撑着自己的身子,一手扶着宝贝。李小云忙更张大了双腿,两手掰开那
两片红红的阴唇,将整个小穴打开,小穴内一览无遗,见小穴内的肉像鲤鱼嘴似
的一开一合,蔚为奇观。南宫靖赶忙用大宝贝顶住,沾着滑滑的淫水准备长驱直
入,腰部一沉,竟根而入。

  「啊……」李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只觉得小穴撑得要裂开似的,非常的涨
痛。南宫靖等她适应之后,用力将李小云抱住,将她压在身下,双手捉住李小云
的脚踝,用力掰开,大宝贝开始一进一出的狠操着。

  「哎呀……别……别急啊……要死了你……哎呀……啊……插……插到穴心
了……慢……慢点……别……啊又撞……撞到穴心了……小穴……小穴要……要
插穿了……」南宫靖如出栅猛虎、脱缰野马,死命的往前冲。大宝贝棒棒到底,
宝贝不断将淫水自小穴带出,发出「噗滋」、「噗滋」的声音来。

  「云妹你……你的小穴……好……好紧啊……好暖……夹的……宝贝……好
爽……云妹……的穴……真妙……吸的……龟头都……都酥了……」李小云被南
宫靖干得小穴是又痛又麻,再又麻又痒,每当大宝贝抽出小穴时就一阵奇痒,插
进就感到一阵酥麻,尤其是当那烧烫的龟头顶着子宫穴心,美的李小云是全身舒
坦,再也不要宝贝离开。

  「哎呀……美死我了……啊……大哥……快……再快……用力啊……云妹被
你干上天了……不行了……我要……要泄了……」

  大宝贝在小穴狂插狠抽的数百回,已快要出精,看到李小云双腿在手中抖动
个不停,屁股向上一挺,一阵阵的阴精洒在龟头上,南宫靖再也忍不住地叫道:
「啊……我也要射了……」一股滚烫的元阳,似箭般的射向李小云的穴心上,爽
的李小云紧抱着射精后趴在身上的南宫靖,一阵狂吻。

  他们的第一次战斗结束,门外也有三个黑影悄悄离开。原来南宫靖进入李小
云的房中时,惊动了祝小青,她又悄悄叫来了沈雪姑和卞药姑,三人将南宫靖和
李小云的一举一动全看到了眼里,就是之前的话也听了去。及至后来,南宫靖和
李小云居然行云布雨起来,这一下可看得三人目瞪口呆了,但是却是无法移动脚
步。屋内风雨大作,屋外的三人却是浑身难受,只觉口干舌燥,有如万蚁穿心,
浑身酸痒难耐。及至南宫靖和李小云同时达到高潮,屋外的三人也是下体霪霪,
亵裤湿透,哪敢再看下去,匆匆逃回房间,这夜怕是睡不着了。

  屋内南宫靖和李小云却是茫然无知,南宫靖虽然泄了精,但宝贝却仍硬挺挺
地插在李小云的小穴里。他将头埋在李小云坚挺的双峰之中,一身是汗地喘着趴
在李小云身上,稍作休息。李小云拿起一块丝巾,爱怜的替他擦去满身的汗。

  南宫靖笑着道:「云妹,你看宝贝还威风不减的插在小穴中,一定是还吃不
饱,面对云妹这娇艳似花、又紧又暖的小穴,我永远都吃不够……」

  「大哥,你真会灌迷汤啊,嘴这么甜……唉……你真是我的命中克星……来
吧,云妹的小穴又开始骚痒起来了,快拿你的大宝贝来给云妹止止痒,可是得轻
点,小穴还有点痛……」听到李小云的话,南宫靖反而将大宝贝「啵」的一声,
自李小云的小穴给拔了出来。

  南宫靖起身站在床边,拉着李小云的双腿架在肩上,使李小云的肥臀微微向
上,整个小穴红肿的呈现在那。李小云顿时感到一阵空虚,焦急地道:「咦……
靖哥……你怎么把宝贝给拔出来了?你是不是累了?我们休息一下,待会再……
啊……大哥……你……你别整云妹了……快……快插进来……别只在穴口磨……
啊……快……快点……」

  南宫靖此时只将大龟头在小穴口那磨啊磨、转啊转的,有时用龟头顶一下阴
蒂,有时将宝贝放在穴口上,上下摩擦着阴唇,或将龟头探进小穴浅尝即止的随
即拔出。不断的玩弄着,就是不肯将大宝贝尽根插入。李小云被逗的是小穴痒的
要死,大量的淫水像小溪般不断地往外流:「坏大哥……别逗妹妹了……你想痒
死你云妹啊……快……快插进来给云妹止痒……」

  南宫靖似老僧入定,对李小云的淫声浪语、百般哀求,似充耳不闻,只忙顾
着继续玩弄,他是要先尽情地逗出李小云的欲火。看着小穴口那两片被逗的充血
的阴唇,随着李小云急促的呼吸在那一开一闭的娇喘着,淫水潺潺得从穴口流了
出来,南宫靖终于将大宝贝给插进去。南宫靖这时两手把李小云的双腿抱住,大
宝贝缓缓的进出着小穴,缓慢的进几步退一步,活像个推不动车的老汉。南宫靖
用的正是「老汉推车」这一招,配上「九浅一深」这一式。

  「好涨……啊……大哥……快……快插深一点……别……别只插一半……云
妹不……不怕痛了……快……快用力插……啊……」这一声「啊」是南宫靖又把
大宝贝给全根插进,抽出时龟头还在穴心转一下才拔出来。

  南宫靖已不似先前的横冲直撞,将「九浅一深」的九浅,分成上下左右中的
浅插,只见宝贝忽左忽右、忽上忽下的顶着,中是在穴内转一下再抽出,到了一
深才狠狠的全根插进,顶着穴心磨一磨才慢慢的拔出,周而复始的干着。

  李小云被干的是不知如何是好?小穴先被九浅给逗的痒死,再被一深给顶个
充实。那深深的一插将所有的搔痒给化解,全身舒爽的像漂浮在云端,但随之而
来的却又是掉到地的奇痒无比,就像天堂地狱般的轮回着。

  「啊……大哥……你……你是哪学……学的……这……这整人的招式……太
奇……妙了……一颗心被……抛上抛下的……啊……又顶到……啊……别……别
拔出来……再……再顶……」

  李小云被插的半闭着媚眼,屁股不断的向上迎合著,小穴周围淫水决堤似的
溢出,口中不断哼出美妙的乐章:「啊……美啊……多插……多插几下……到穴
心……痒……痒死我了……啊……爽死了……大哥……插死我吧……」

  南宫靖就这样插了一千多下,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开始加快速度,九寸来长
的大宝贝,毫不留情的尽根而入、次次到底的用力顶着:「云妹……我怎么舍得
痒死你……干死你……这招的滋味就是这个样……现在就来帮你止痒了……爽不
爽啊……还会痒吗……」

  李小云被这突如其来的宝贝给次次顶着,使她一阵阵猛颤,全身有如被烈火
焚烧,周身颤抖而麻木。这超然的大宝贝,这别具滋味的招式,使李小云不顾一
切的奉献,用尽所有力量迎凑着宝贝,娇呼着:「啊……大哥……我……我好爱
你……我爱死……你的……大宝贝了……别……别怕……干死云妹吧……云妹愿
意死在你……你的大宝贝下……快……快用力……再快一点……」

  南宫靖看着李小云扭动的身躯,知道她已进入疯狂的状态,抽插地更急更猛
了,宝贝不断顶着穴心撞击着,撞的李小云便似暴风雨中的小舟起伏不定。阵阵
的冲击由穴心传至全身,李小云被南宫靖插的已是陷入半昏迷状态,口中呻吟着
自己也不知道的语言,配合着宝贝不停的抽插小穴所发出的声音,奏出一首原始
的乐曲。

  南宫靖狂插狠抽的足有二百来下,李小云突然大叫:「啊……不行了……干
死我了……」的昏了过去,一股浓浓的阴精冲向南宫靖的龟头,南宫靖连忙舌尖
顶着上颚,紧闭着口深深吸了两口气,眼观鼻、鼻观心的将受阴精刺激得想射精
的冲动给压下。

  李小云从极度的高潮中渐渐醒转,可爱又可恨的大宝贝仍然插在穴中,半张
着媚眼喘着道:「大哥……真要被你给干死了……从来没有尝过这种滋味……大
哥……你怎么一次比一次强啊……大宝贝比刚才更粗更烫了……在小穴里跳个不
停……」还泡在小穴的大宝贝,被泄了精的小穴紧紧咬着,穴心像个顽皮的孩子
吸吮着。

  「云妹你没事吧?是不是被我插的爽死了?」

  「是被你给干死了一次,不过小穴……大哥我要你动一动。」李小云是一脸
娇羞。

  南宫靖奇道:「为什么?云妹你不累呀……」

  「不累,不累,云妹的小穴又再痒了……再帮云妹止止痒吧。」李小云赶忙
着说。

  「好……等一下……」南宫靖说完抽出大宝贝,用丝巾将沾满淫水与阴精的
大宝贝擦乾,再细细的擦着李小云的小穴。

  「嘻嘻……痒死了……你怎么拔出来了……啊……别擦了……擦的云妹痒死
了……」李小云混身抖动着,像被人搔痒似地嘻笑着。

  「不要乱动嘛,等一下给你尝尝另一种滋味。」南宫靖放下李小云的双腿,
将枕头垫在李小云的肥臀下,使小穴整个突出,阴唇一张一合的充满淫靡的感官
刺激。

  南宫靖起身下床,抱住大腿夹在腰上,龟头对着小穴磨了两下,臀部一沉,
「咕滋」一声插进去。李小云被鸭蛋般大的宝贝头顶着穴心,小穴内涨满充实,
喘一口气说道:「好粗好长的大宝贝……塞的小穴满满的……」

  「穴心被……被干的麻麻的……啊……麻啊……又痒又麻……啊……」

  南宫靖把李小云的手搭上自己的脖子,双手托住屁股,一把将李小云抱起:
「云妹……我们换个姿势,这叫『骑驴过桥』,抱紧脖子圈住我的腰,可别掉下
去了……」说完就怀里抱着李小云在房中漫步起来。

  随着南宫靖的走动,李小云的身子一上一下的晃动,大宝贝也在小穴一进一
出地抽差着。由于身子悬空,小穴紧紧夹着大宝贝,龟头顶着穴心。再说不能大
刀阔斧地干,龟头与穴心一直摩擦着,李小云被磨的是又酥又麻:「大哥,磨死
我了……穴心都被……被宝贝给磨烂……捣碎了……太爽了……大哥……你……
你快放……云妹下来……我没力了……快放下吧……」

  南宫靖才走了几十步,听李小云喊没力了,就坐在床边,双手将李小云的屁
股,一上一下的带动着。李小云腿自勾住的腰放下,抱紧南宫靖的脖子,采取主
动出击,屁股疯狂的上下套动,次次到底。两粒乳房贴着南宫靖的头摩擦着,一
颗乳头被南宫靖吸吮着。

  「爽啊……这姿式真妙……哪里痒就……就插哪里……真妙啊……啊……南
宫靖吸……吸轻点……云妹的心都……都快被你给吸出来了……啊……啊……」

  「这招叫『送子观音』,舒服吧云妹?你想怎样就怎样。」

  「啊……云妹你……你的穴心……吮得我龟头好爽……啊……」只听得「噗
滋」、「噗滋」、「吧吧」、「吧吧」的两种声响,如交响乐般地回荡在这房间
里。

  「云妹啊……大哥的宝贝大不大啊……干的你爽不爽啊……」

  「大……大……好大啊……爽……爽……爽死我了……啊……云妹的穴……
穴心抖得好凶……好痒……」南宫靖知道李小云又要泄了,双脚蹬着地,迎着落
下的小穴猛顶。

  「顶死我了……不行了……别顶了……穴心被顶……顶穿了……啊……」李
小云在一阵浪叫声中,力尽气乏的一屁股坐在南宫靖身上,穴心紧咬着龟头泄出
一股浓浓的阴精,再次昏了过去……

  南宫靖将李小云轻轻的放在床上俯趴着,欣赏这诱人的躯体。一个大屁股雪
白的在眼前,下面是春潮泛滥的红肿小穴。南宫靖就还没有泄身,憋得难受,挺
着大宝贝用「隔岸取火」干着昏过去的李小云。李小云被一阵阵的快感由梦境中
给带回现实世界,发现自己跪趴在床上,身后的南宫靖挺着大宝贝,正一进一出
的干着小穴。

  「啊……啊……大哥……妹妹……被你给……干死去了……又被干活了……
大哥……你……你怎么还不射精啊……不要强忍着……对身体不好啊……啊……
你怎么这么强……啊……」

  「大哥……你……啊……你太厉害了……太会干了……云妹……啊……云妹
不是……你的对手……投降……云妹投降啦……啊……饶了云妹啊……」

  南宫靖已经是强弩之末,越插越急、越抽越快,喘着道:「知道我的……厉
害了吧……看云妹还敢不敢……笑我是银样蜡枪头……我是名符其实……的丈八
蛇矛……啊……」

  「啊……是丈八蛇矛……插死云妹了……你是张飞再世……一夫当关……万
夫莫敌……云妹被你杀……杀的是丢盔弃甲……兵败如山倒……啊……啊……」

  南宫靖被这淫声浪语和小穴的不住吮咬,精关一松的将精液强力放送而出。
李小云也被这似冰雹的精子打的穴心是阵阵酥麻,一股阴精再次而出,两人满足
的相拥而眠……

  第二天,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女看见南宫靖和李小云的时候,都是不
由自主地脸红,李小云心细如发,看在眼里,暗暗吃惊,心说:「难道她们都知
道了?」于是找了个机会,四女聚在一起说悄悄话。李小云首先红着脸低声问沈
雪姑道:「大姐,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听到或看到我和大哥在一起?」她决定开门
见山。

  卞药姑、沈雪姑、祝小青都是脸上一红,说不话来,半晌才由沈雪姑轻轻点
了一下头,表示「是」。

  李小云接着问道:「那你们听见我们说的话了么?」沈雪姑又点了点头。

  李小云心头主意打定,对沈雪姑道:「大姐,你怎么说?」

  沈雪姑娇羞地道:「你要大姐如何说么?」

  李小云心头好笑,接着问道:「大姐就说愿意不愿意吧?」

  沈雪姑抬起头道:「二妹真容得下姐姐?」

  李小云笑道:「再多的人也容得下,岂止姐姐?」卞药姑和祝小青心中「咯
噔」一声,各自有鬼,脸更红了。

  沈雪姑娇羞地道:「二妹既然这样说,大姐也顾不得羞耻了,你想,我和他
练功的那种情形,我除了嫁给他还能怎样?」

  李小云笑道:「大姐的事情就这么定了,现在来解决小青的问题。」

  祝小青心中一动,问道:「这关我什么事情?」

  李小云笑道:「你还在我面前装正经,在地窖中,他赤身裸体在咱们面前,
你难道没有想法?」

  祝小青嗫嚅道:「我……我……」却怎么也「我」不下去了。

  李小云狡黠地笑道:「小青,你要不跟二姐说实话的话,二姐就再也不管这
事了。」言外之意很明显,那就是:「如果你跟二姐说实话的话,二姐会管这事
的。」

  祝小青心中一急道:「二姐,你既然知道小妹的情形,难道小妹还能嫁给别
人?」确实,那个时代,男女之防甚严,男女赤身相处一月,已是超出男女正常
范围。

  李小云斜睨着她道:「难道只是因为这样?」

  祝小青羞红着脸道:「二姐,你真坏,一点都不给妹妹留情面。」

  李小云笑着道:「二姐连相公都让给你了,你居然还说二姐坏,这年头真是
好人难做啊。」

  「二姐,你坏……」祝小青娇嗔着不依,来胳肢李小云。

  李小云娇笑着躲过道:「三妹,别闹了,咱们还有正经话要说。」祝小青这
才羞红着脸作罢。李小云转身面向一旁的卞药姑诚恳地道:「卞姐姐,你对大哥
也有一份情意,虽然你深藏不露,但是我能够看得出来。所以,我想问卞姐姐,
是否也愿意加入我们姐妹?」

  卞药姑羞红着脸道:「云妹妹,虽然姐姐私心下有一点痴心妄想,但是姐姐
我自知不堪与南宫少侠相匹,既没有你们漂亮,又比他大好几岁,南宫少侠不会
喜欢的。我谢谢妹妹的好意,但是……」

  李小云截住了卞药姑的话头道:「卞姐姐,那么说,你私心还是很喜欢大哥
的,是吗?」

  卞药姑红着脸道:「是的。」

  李小云点头道:「这就好说了。」说着转向沈雪姑和祝小青道:「大姐和三
妹也欢迎卞姐姐吧?」

  沈雪姑和祝小青当然点头啦:「那当然是欢迎之至了,这样我们就可以永远
不分开了。」

  卞药姑迟疑道:「但是南宫少侠……」

  李小云娇笑道:「卞姐姐放心,大哥一定会喜欢姐姐的。」

  终身大事就这样几句话解决了,沈雪姑羞红着脸问道:「二妹,你和他有过
几次?」卞药姑和祝小青也是竖起了耳朵。

  李小云羞红着脸道:「这是第二次。」顿了一顿,接着道:「我之所以愿意
多找几个闺房姐妹,一方面你们本身跟他有缘。再一方面是真心帮他的人不多,
我需要更多的姐妹来一起帮他。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原因……」说到这儿,
却停住了。

  祝小青性急,问道:「最重要的一点是什么?」

  李小云娇羞地道:「大哥很强,枕席之上,妹妹每有不胜之感,所以……」
这一下,卞药姑、沈雪姑、祝小青个个羞得脸通红。李小云接着道:「所以,我
希望你们能尽快和他合体。」

  沈雪姑娇羞地问道:「他真的那么强?」

  李小云点点头道:「以后你们就会体会到了。」顿了一顿,不见回答,李小
云急道:「你们到底愿不愿意嘛?」

  祝小青羞道:「二姐做主好了,我听你的。」

  李小云目光转向沈雪姑和卞药姑二人,二人也娇羞着点点头,李小云笑道:
「你们现在这么害羞,到时候就不会害羞了。」

  沈雪姑娇嗔道:「谁像你厚脸皮。」

  李小云娇笑道:「到时候我到要看看到底谁的脸皮厚。」转颜又道:「咱们
的事先暂不说破,让他先着着急,如果有合适的时机,我再安排你们跟他……」
三女也是个个春心荡漾。

  正说这儿,那边传来孙小乙的声音:「几位姑奶奶,该上路了。」四女相视
一笑,转身和南宫靖、孙小乙会合,起身上路。

  当天中午在小溪河打尖,傍晚时候快近石门山。只见路旁停着十几辆镖车,
两边大树底下,沿着小溪边,坐着二三十个一身劲装的镖师和趟子手。这时天色
将黑,镖车不急着赶路投店,却坐在路旁,事情显然大有蹊跷。

  沈雪姑朝孙小乙道:「小乙,你去问问他们,前面有什么不对吗?」孙小乙
答应一声,弯着腰走向前去。

  快和镖车接近时,他还没开口,一名趟子手已先开口了,喂了一声道:「老
管家,你们要去那里?」

  这要是换在平时,孙小乙准会扭着头道:「咱们要去那里,关你什么事?」
但这回是大姐要他来问他们的,他可不敢这么冲了,搔搔头皮,道:「自然是去
明光镇了。」

  那趟子手道:「就是你们这几个?」

  孙小乙道:「你这位老乡,问这些做什么?」

  那趟子手道:「我劝你们还是赶快回头的好。」

  「回头?」孙小乙睁大双目,问道:「回头到那里去。」

  趟子手道:「回头自然是回小溪河去向民房借住一宿了。」

  孙小乙不懂的道:「我们为么要回小溪河去?」

  「我原是一番好意。」趟子手道:「你没看见咱们大伙都停在这里吗?」

  孙小乙摇摇头道:「你们大伙停在这里,我们就不能过去了吗?」

  那趟子手不禁有气,大声嚷道:「你们要过去,谁也不会拦阻你们,你们只
管去好了。」

  孙小乙也嚷道:「我们过去,本来和你们无关,但你老乡刚才说要咱们回小
溪河去,这话可是你老乡说的,你总要说清楚。」他本来是个倔小子,但学倔老
头也真像。

  那趟子手不耐烦的挥着手道:「没什么,算我多管闲事好了。」

  边上另一个趟子手道:「老管家,老何说的没错,他原是一番好意。」

  孙小乙道:「他就是好意,也总该和老汉说个清楚吧,光说要咱们回小溪河
去,老汉不问明白,怎样去跟咱们公子说?」

  另一个趟子手道:「事情是这样的,再过去百来步,石门上贴有一张黑帖,
今晚禁止一切行旅从那里经过。」

  孙小乙道:「这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官道大路,什么人都可以通行无阻,
咱们五位公子都是有功名的人,这回赶去赴考,若是禁止咱们通行,只要一张名
刺,就可以拿他送官究辨……」

  先前的趟子手冷笑道:「黑帖子可不理会你什么官府,不信你去试试。」

  「笑话。」孙小乙道:「黑帖难道比官府还大?」

  另一个趟子手道:「连咱们镖车都停下来,要在这里过夜,你们几位公子,
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秀才若是遇上强盗,
只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孙小乙故作吃惊的道:「你说前面有强盗?」

  另一个趟子手忽然压低声音道:「这张黑帖是万点星的,比强盗还要厉害上
百倍。」

  「万点星」三个字,听到孙小乙的耳里,心头不由暗暗一惊,忙道:「老乡
怎不早说?这个……老汉也作不了主,还得跟公子禀报一声才是。」一面赶忙回
身,走到沈雪姑前面,低声说道:「前面石门上贴了一张万点星的黑帖,今晚不
准行旅从那里经过。」

  「你们说的话,我都听到了。」沈雪姑点着头,一面问道:「万点星是什么
路数,你知道吗?」

  祝小青道:「我知道。」她是卖花婆的女儿,跟娘行走江湖,见闻自然也比
较多。

  沈雪姑道:「你说出来听听。」

  祝小青道:「万点星本来就姓万,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兵刃是一只细
长长剑,只要一剑出手,就有千万点寒星,才叫他万点星,他是江湖上一名最厉
害的杀手,据说从没有人能在他剑下走出三招,好了,我知道的就是这些了。」

  「够了。」沈雪姑点点头,道:「这人既是杀手,必然作恶多端,他禁止行
旅通行,想来又是在于杀人的勾当了,走,咱们既然遇上了,就去把他除去,替
民除害,也是一件好事。」

  孙小乙欣然道:「小老儿替公子们开路。」他弯着腰朝前走去。

  先前和他说话的两个趟子手中的一个,眼看孙小乙又走了过来,不觉问道:
「老管家,你们不回小溪河去吗?」

  孙小乙忽然腰背一挺,说道:「我家公子说的,万点星作恶多端,又敢阻挡
咱们公子的去路,如此目无法纪,不把他拿下,送官究办,以后不知道还要残害
多少无辜百姓,所以决定前去晓以大义,要他弃邪归正,从此做个好人,老汉就
是替众家公子开路的。」说完,大踏步朝前走去,但只走了三四步,他又弯下腰
去。

  那两个趟子手相互看了一眼,也就不再出声。沈雪姑、南宫靖等一行六人,
直向石门走去。卞药姑较为细心,她看到这二三十名镖局中人,看自己等人的时
候,每人眼光之中都有一种说不出的诡谲的笑容,心中暗暗感到奇怪。

  只要是人,都有幸灾乐祸,不论人家吵架也好,打架也好,围观的人一定很
多。自己六人打扮成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相公,居然不理会万点星禁止行旅通行
的黑帖,朝石门走去。这些镖师、趟子手轻视自己等人,认为是自找死路,还说
得过去。

  但他们每人的眼光之中,流照出来的诡秘笑容,既不是轻视,也不是嘲笑,
而是含有敌意和得意的自然流露。他们怎么会有这种诡谲的笑容呢?卞药姑心中
忽然一动,等走出七八丈远,就朝沈雪姑低低的道:「我看这些镖师、趟子手大
有可疑。」

  沈雪姑领首道:「他们本来就是碧落山庄的人。」

  李小云、祝小青两人同时惊诧的道:「会是碧落山庄的人?沈大哥,你怎么
看出来的呢?」

  沈雪姑微笑道:「你们行走江湖,所以经验不足,那就是缺乏细心观察。这
些人或坐或立,在那里休息,神情应该很自然,但他们看到我们走近,每个人都
在暗作戒备,一手按在刀柄之上。」

  祝小青道:「他们慑于万点星的威名,看到有人走近,自然要作提防了。」

  「好。」沈雪姑又道:「那么你们有没有看到这些人佩的是什么兵刃吗?」

  她不待她们开口,接着又道:「镖局,不是一个门派,所有镖师,趟子手,
来自不同的地方,他们的武功自然也各不相同,使用的兵刃也应该因人而异,但
他们身边的兵刃,却全是扑刀,可见他们都是久经训练的人,所以大家会使用一
种兵刃,和咱们作对的是碧落山庄,只有碧落山庄的武士使的都是扑刀,由此可
以证明他们就是碧落山庄武士乔装的了。」

  李小云由衷佩服地说道:「沈大哥真行,那我们要如何对付他们呢?」

  沈雪姑微哂道:「我们连秦总管都不放在眼里,这些等而次之的武士,又何
用放在心上。」

  祝小青道:「看来那万点星就是他们请来对付我们的了。」

  沈雪姑道:「我早就料到那天秦总管不战而退,必有花样,却想不到他居然
雇用杀手来对付我们。」

  正说之间,只听孙小乙啊了一声道:「在这里了。」

  一行人行近石门,天色业已逐渐暗了下来,但大家都是练武的人,目力比平
常人强得多,自可清晰的看清石门左壁上张贴的一张黑帖。那是黑纸上用白粉写
的是:「一切行旅,今晚禁止通行。」下面是「万点星」三字。

  孙小乙哼道:「这龟儿子口气果然不小,老汉就把你撕了。」

  正待伸手去撕黑帖,卞药姑急忙喝道:「小乙,住手,这帖子可能有毒。」

  孙小乙听得吃了一惊,急忙收回手去。沈雪姑冷笑一声,家手扬处,朝那石
壁上的黑帖遥遥拍去。她这一掌不带丝毫风声,但她手掌拍出,立见颜色,石壁
上登时石屑纷落,连同黑帖也随着变成纸屑,和石屑一起洒落地上。

  南宫靖道:「沈兄好精纯的掌力。」

  沈雪姑每次听他的话声,心里总有一些异样的感觉,尤其是经过姐妹私下谈
心,内心已把他视为自己的未来夫婿,所以不禁脸颊微微一热,含笑道:「我最
近也感到内力精进了甚多,那是这一月来和你一起练功的功效,我想你的内功也
应该精进才是。」

  南宫靖点头道:「沈兄说得极是,兄弟也有这样感觉,似乎比以前进步了不
少。」

  沈雪姑心中暗道:「你那里知道我们练的『以阴导阳神功』,乃是玄门合籍
双修的功夫。」但这话她自然没有说出口来。

  孙小乙已抢在众人前面,朝石门谷中走去。这石门山,就因谷口有两座壁立
如门的石崖而成名。谷中两峰夹峙,高逾百仞,中间只有一条仅容两骑并行的崎
岖道路。沈雪姑道:「小乙,这条路十分险峻,你小心些,不要逞能抢先,和我
们距离不可太远。」

  孙小乙掉头道:「公子爷放心,小老儿只是替大家领路,会留心的,江湖上
这些小毛贼,还不放在小老儿眼里呢?」入谷渐深,天色已愈来愈黑。

  这样走了约莫三里光景,谷道至此,稍见开朗,那是两山中间一片数十亩大
的平地,青草如茵,细流涓涓,好像是让你走完三里长的崎岖坡路,好在这里坐
下来休息。孙小乙探首四望,道:「万点星不让行旅通行,他该等在这里才是,
怎么连鬼影子也不见半个?」

  话声甫落,突听一声怪笑传了过来,道:「老小子,是你没看到大爷,大爷
在这里已经等侯你们多时了。」孙小乙抬头朝声音来处眺望,却依然看不到任何
人影。

  南宫靖突然转脸朝北首一座石崖上喝道:「阁下大概就是万点星了。」

  孙小仰过脸看去,心中暗道:「原来他躲在石崖上。」

  那人道:「不错,我正是万大爷。」

  南宫靖微哂道:「阁下既已等候多时,怎不下来,让大家见识见识?」

  「好。」声音入耳,但见从七八丈高处陡然飞起一道人影,双臂划动,像一
头大鸟,凌空飞扑而下。风声飒然,那人已经落到众人面前一丈远处。

  这人是个瘦高个子,一身黑衣,连头脸都蒙着一个黑布面罩,只留出两个眼
眶,双目炯炯发光,打量着众人,冷然道:「你们就是沈雪姑、卞药姑和宫飞鹏
兄弟一行人?」

  孙小乙走上一步道:「你消息倒是灵通的很,怎么知道咱们几位公子的?」

  黑衣人嘿然道:「消息不灵通,怎么会在这里等你们的?」

  孙小乙霎着眼睛,望望他,说道:「你真是万点星?」

  黑衣人道:「难道还会有假的不成?」

  孙小乙道:「你把面罩取下来,给我老人家瞧瞧。」

  黑衣人豁然大笑道:「万某自然会让你见上一面,但不是这时候。」

  孙小乙道:「那要什么时候?」

  黑衣人道:「万某一向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为了使死在万某剑下之人可以瞑
目起见,万某杀人之后,照例一定会取下面罩,让人见见我的面貌,所以凡是看
见我真面目的,已经都是死人了。」

  这话听得南宫靖勃然大怒,沉声道:「万点星,你的剑下已经死了不少人了
吧?」

  黑衣人道:「不错,万某就以杀人为谋生之计,杀的当然不少了。」

  南宫靖道:「你可知滥杀无辜,杀孽深重吗?」

  黑衣人大笑道:「各行各业,做生意讲究公平,除人以外,虫鱼鸟兽,莫不
弱肉强食,这也算是上天安排好的。万某虽以杀人为业,但也有一条规矩,不杀
没有武功的人。万某赚的是血腥钱,但这是性命相搏之事,我胜了他,赚到了应
得的报酬,他胜了我,自然也可以取我性命,万某艺不如人,记不皱眉,这有什
么不对?」

  南宫靖双目之中射出两道森寒如电的冷芒,沉声道:「果然死有余辜。」

  黑衣人目光一凝,沉喝道:「你说什么?」

  南宫靖一抬手,刷的一声抽出长剑,冷然道:「你拔剑。」

  黑衣人怪笑道:「你要和万某动剑?可以,万某从不和无名小卒动手,你先
报上名来。」

  南宫靖道:「宫飞鹏。」

  「很好,你正是万某黑帖上有名的人。」

  黑衣人说到这里,口气一顿,又道:「万某剑出伤人,你就没有发剑的机会
了,万某和人动手,一向让人先出手,这样你才可死而无憾,你还不发剑吗?」

  李小云看大哥要和万点星动手,心里一急,叫道:「大哥……」

  沈雪姑急忙拦道:「你不用替他担心。」

  李小云道:「大哥伤势还没完全康复……」

  沈雪姑以「传音入密」说道:「其实你大哥的伤势早就好了,因为我们一起
练『以阴导阳』神功。我发现内功精进了甚多,就想到你大哥的内力,自然也在
精进之中,所以劝他务必练完三十六天,再有三天就可以大功告成。」

  李小云道:「原来如此,你怎么不告诉我呢?」

  只听南宫靖仰首朗笑一声道:「好,宫某那就先发剑。」

  右手抬处,寒光如电笔直刺出,这一剑毫无变化,只是直刺而出,在会剑的
高手来说,速度并不算很快。就在南宫靖剑势甫发,黑衣人的长剑出鞘了,寒光
乍现,就幻起无数点流动的寒芒,一齐飘洒过来。他果然不愧万点星这个外号,
这一剑虽然没有万点,但至少也有十七八点寒芒。

  你别看南宫靖方才刺出的一剑,只是笔直刺出,毫无变化,但等到黑衣人剑
势一震,十七八点寒芒宛如一簇寒星,流动飞洒而出之际,他剑势也随着加速,
但见一道剑光化作一圈银虹,把对方飞洒而来的寒芒一起圈住。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电光石火般一闪之间,登时响起了一阵金铁交鸣,
两人各自震退了一步。这一招交接,说明了两人功力悉敌,剑上力道,也难分轩
轻。黑衣人目光之中,不禁流露出讶异神色,他直到此时,才知道对方方才出手
一剑,不过是因自己让他先发剑,他虽然先发剑,但表示并不想占自己的先机,
所以才直刺而出,毫无变化的,这一招虽然平分秋色,但细算起来,还是自己先
发剑。

  他直刺的剑招,那时已经用老,而对方却随手一圈,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势,
自己岂非已输了半招吗?这可以说是他成名以来第一次遇上了势均力敌的高手,
心头感到暗暗震惊,目注南宫靖,口中发出一声怪笑,道:「阁下果然高明。」

  这短短六个字出口,突然间寒芒飞闪,一片流星般的剑光,密集刺出,流动
寒光,几乎把南宫靖一个人都笼罩住了。不,南宫靖忽然剑交左手,挥起一道寻
丈银虹,天如矫龙,朝一片剑芒圈去,又是一阵连珠般的金铁交鸣,剑光寒芒,
刹时尽敛。两人身子各自稳立原处,谁也没有被震退,只是南宫靖本来右手执着
的长剑,如今换在左手之中。

  南宫靖轻哼一声道:「江湖上久负盛名的杀手万点星,原来也不过如此。」

  黑衣人两次交手,发觉南宫靖只使了一招剑法,第一次是右手使出的,第二
次换了左手使剑。但这两招剑法,俱是守势,只不过化解了自己的攻势而已,双
方势均力敌,看不出对方有何胜过自己之处?闻言不觉怒笑道:「阁下也未必能
胜得了万某。」

  南宫靖忽然大笑一声,左手喀的一声,把长剑纳入鞘中,说道:「宫某就是
不使长剑,三招之中,一样可以胜你。」

  黑衣人道:「阁下口气倒是不小。」

  南宫靖道:「阁下可是要赌上一赌?」

  黑衣人道:「你要如何赌法?」

  南宫靖道:「宫某三招之内,若是胜不了你,生死任凭处置。」

  黑衣人不假思索,接口道:「好,阁下如能在三招之内,胜了万某,生死也
悉凭处置。」

  南宫靖道:「一言为定。」

  黑衣人道:「自然一言为定。」

  南官靖道:「好,你可以发剑了。」

  黑衣人方才已和南宫靖交过手,对方功力,最多也只和自己在伯仲之间,他
要三招就能胜得自己,实在无法相信。但双方赌约,有言在先,当然不是儿戏之
事。他心头纵然不信,也不敢轻视了对方。右手长剑倏举,接连三振,左足虎然
跨上。这一瞬间,从他剑尖幻起的一片流动寒芒,就像急风骤雨般飘洒开来,由
一丈方圆扩展到一丈五尺光景。

  这一轮密集如雨的剑芒,没有人看得清他一共发了多少剑。这是生死之争他
自然要把最拿手的功夫全力使出来了。万点星确有他名不虚传的绝招。南宫靖一
个人就像站在狂风暴雨之中,万点飘洒如雨的密集剑芒,集中朝他头顶左右前后
洒落。

  南宫靖当然不会站着挨刺的,他果然没有使剑,只见他青衫飘逸,就像在大
雨之中躲闪似的,东闪西闪,硬是从漫空飘洒雨点的缝隙中钻来钻去,密集的雨
点,竟会一点都没沾上身子。剑雨,可不是真的雨,真要是沾上一点岂不送了性
命?李小云先前还在替大哥担心,现在她脸上有了笑容。孙小乙更是张大眼睛,
屏着呼吸,紧张得连眨眼的工夫都没有。

  黑衣人剑势越演越快,剑雨也越来越密,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杀着了,如果
再不能搏杀对方,那就注定失败的是自己了!因为自己已经使出了压箱底的本领
了,全力一搏,但直到现在,对方却连一招都没出手。就在此时,耳中突听南宫
靖一声长笑,笑声入耳,黑衣人骤觉长剑一紧,再也使不出剑招来,他急忙定睛
看去,自己剑尖已被南宫靖右手三个指头撮住,挣动不得。

  孙小乙忍不住拍起手来,大笑道:「宫大哥,要得。」

  南宫靖微微一笑道:「如何,在下不过是第一招吧。」随着话声,三个指头
一松,放开了黑衣人的长剑。

  黑衣人呆得一呆,颓然道:「罢了,是万谋落败了。」突然横剑朝自己颈上
抹去。

  寒光一闪,南宫靖左手发剑,这一剑当真比闪电还快,一下就压住了黑衣人
的长剑,喝道:「且慢。」

  黑衣人长剑被他压住,怒声道:「万某承认落败,你还待怎的?」

  南宫靖道:「咱们刚才下的赌注,是怎么说的?」

  黑衣人道:「生死悉凭处置。」

  「这不就结了?」

  南宫靖微微一笑,压住对方剑脊的长剑,随着话声收了回去,又是「唔」的
一声,返剑人匣,然后徐徐说道:「咱们约定落败的一方,生死悉凭获胜的一方
处置,在下尚未处置,阁下怎可一死了之?」

  黑衣人怒目而视,厉声道:「你可以杀了万某,但不能凌辱于我。」

  「生死悉凭处置。」南宫靖微微一笑道:「那是说在下可以叫你死,也可以
叫你不死一生,对不?现在宫某要你生。」

  黑衣人道:「如何生法?」

  南宫靖正容道:「你名动江湖,是个特级杀手,两手沾满血腥,杀孽深重,
应该是百死莫赎,但一个人只能死一次,死了之后,你万点星依然恶名昭彰,只
要有人说起你的名字,没有一个人不说你该死的,所以宫某要你活下去。」

  黑衣人道:「你要如何处置我?废去我的武功,活下去让大家讥笑我、咒诅
我、凌辱我、你好恶毒的手段。」

  「恰好相反。」南宫靖笑了笑道:「宫某的处置,并不是要废去你的武功,
才让你活下去。我要你从今以后,回头是岸,做一个好人,堂堂正正的做人,不
准你再去做为非作歹的江湖杀手,你只要点个头,就可以走了。」

  黑衣人听得一呆,怔立了半晌,突然弃去手中长剑,一把撕下面罩,扑的一
声,双膝一屈,朝南宫靖跪了下去,连连叩头道:「宫大侠受万点星一拜。」

  南宫靖骇然道:「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

  黑衣人依然跪伏在地,道:「万点星不是拜你饶我不死,我拜的是你恢宏气
度,金石良言,使万某有如当头棒喝!今是昨非,好像走了漫长的夜路,终于看
到了明灯,万某立誓重新做人,也愿意终身追随你宫大侠,还望宫大侠收录。」
说罢,又连连叩头。

  南宫靖连忙道:「你快请起来,只要你回头是岸,重新做人,我们就是朋友
了。」

  黑衣人道:「不,朋友万某万万不敢高攀,但愿宫大侠收录,让万某永远跟
着你,万某于愿已足。」

  沈雪姑道:「宫兄这件事做得很对,他既然立志重新做人,要跟着你,你不
如就答应他的好。」

  南宫靖手足无措的道:「这……怎么可以?唉,万……你先请起来,你怎么
可以行这样的大礼?在下如何担当得起……」

  孙小乙抢上前去,把万点星拉了起来,道:「万老大,你还是起来吧,你没
看到咱们宫大哥已经手忙脚乱了?」

  万点星道:「从现在起,宫大侠就是万某的主人了,万某是跟定宫大侠了,
就是蹈汤赴火,也绝不皱眉。」

  南宫靖道:「万兄能够改过自新,就是有大智慧的人,咱们意气相投,可以
做个朋友,你这主人的称呼,在下万不敢当。」

  万点星道:「万某说过,朋友二字,万某决不敢当。」

  李小云想到自己一行人,已和碧落山庄结下梁子,像万点星这样的高手,当
然是多一个好一个了,大哥怎不好接受呢?这就含笑道:「大哥,万老大既然改
过自新,一片诚意,也不能辜负了,但万老大这主人的称呼,确也不好。四海之
内,皆兄弟也,万老大愿意和我们一起,就是我们大家的朋友了。这样好不?万
老大年纪比我们大,我们就叫他万老大。你呢?我想一定不肯和我们称兄道弟的
了。那么不妨称我大哥宫公子、叫我宫二公子、沈公子、卞公子、祝公子,小乙
就是这样称呼我们的,你看如何?」她的意思,现在大家都化名,暂时就让他叫
「公子」好了。

  南宫靖道:「这不成,我们是什么公子?」

  李小云道:「这是折衷办法,暂时就这样叫吧。」

  万点星道:「好,二公子这么说,咱们就这样决定好了。」接着又朝孙小乙
抱抱拳道:「这位老丈,不知姓什么?兄弟该怎么称呼你呢?」

  孙小乙摸摸下巴的花白胡子,说道:「敝姓孙。」

  万点星道:「那么兄弟就叫你一声孙老哥哥吧。」

  「对,对,这太好了。」

  孙小乙耸着肩,得意的笑道:「老汉暂时就做你的老哥哥了,哈,小老儿是
万点星的老哥哥,以后行走江湖,可没人再敢惹我了。」

  万点星道:「老哥哥说笑了。」祝小青抿着嘴,嗤嗤笑出声来。

  沈雪姑问道:「万老大,我想问你一句话,不知你肯不肯说?」

  万点星道:「不知沈公子要问什么,只要在下知道的,自然都会说出来。」

  沈雪姑道:「我知道江湖上千杀手这一行的,绝不会说出雇主是谁来,所以
先问你一声……」

  万点星慨然道:「沈公子说得极是,江湖上千杀手这一行的,一旦被擒,绝
不会说出雇主是谁来,但万某既已决心重新做人,从此不再是杀手了,沈公子要
问什么、万某岂会隐瞒?」

  沈雪姑道:「那就好,你在这里等候我们。可是碧落山庄雇你来的吗?」

  「碧落山庄?」

  万点星博然道:「在下行走江湖多年,从未听说过碧落山庄。」

  沈雪姑看他说得不像有假,这就问道:「那是什么人雇你来的呢?」

  万点星道:「这件事,说起来有些怪,两天前有一个青衣人找到在下住的客
店,说要和在下谈一笔买卖来的,就是今晚要在下在这里等候宫公子一行人,他
先付在下五百两黄金,事成之后,再付一千两……」

  李小云道:「一千五百两黄金就能买我们这几个人的命了?」

  南宫靖道:「你让万老大说下去。」

  万点星道:「在下看他脸上似是戴了面具,曾说:万某做买卖,从不拖欠,
一向是先付钱,后办事。」那青衣人拿出五百两黄金,往桌子上一放,嘿然道:
「五百两黄金,先放在这里,算是定金。」说完回身就走。

  祝小青道:「后来呢?」

  万点星道:「在下追出房间,那人已经下楼,等在下追下楼去,那人已经走
得无影无踪啦……」

  李小云道:「你收了定金,就赶来啦?」

  「不,这不合在下规矩。」万点星道:「就在在下回房不久,客店里的伙计
拿着一封信进来,说是在下一个朋友叫他送来的。在下问那人面貌衣着,正是刚
才的那个青衣人。心生狐疑,等伙计退出之后,仔细检查了信封,才行拆开,里
面只有一张小纸条,和一颖白色药九,也并无任何古怪。那字条上却写着二行小
字:『夜半子时如果头痛欲裂,可服用此丸,两日之后夜半子时,大概可办完交
代之事,当奉上黄金千两及解药一粒,即可根治头痛』,下面并没具名。」照这
字条上所说,显是在下已被青衣人做了手脚。

  李小云道:「到时候你有没有头痛呢?」

  万点星道:「在下浪迹江湖多年,江湖上的鬼喊伎俩,自信还瞒不过在下,
如果被人在身上做了手脚,岂会一无所觉?当即仔细检查了一遍,也毫无半点征
兆……」大家听他说得很神秘,也就静静的听下去,没人再插口。

  万点星接着愤然道:「但他说的却很灵验,当晚甫交子时,在下果然感觉不
对,头脑渐感昏胀,渐渐愈来愈加重,整个脑中,就像被利斧劈开一样,痛得令
人无法忍受,当真比死还要难受百倍。在下只好取出那颗药丸吞了下去,说也奇
怪,服药之后,不到盏茶工夫,就痛苦消失,在下再运气检查,依然查不出有中
毒现象。」

  卞药姑道:「那青衣人莫非是刘媒婆?」三姑六婆中,只有刘媒婆善使毒。

  孙小乙道:「我也想说刘媒婆,除了她,没有第个人。」

  沈雪姑道:「你们别打岔,听他说下去。」

  万点星续道:「第二天一早,伙计又送了一封信,里面只有八个字:『若欲
根治,依约行事』,在下心知业已受制于人,那头痛也委实令人胆颤心惊,只好
赶来此地了。」

  卞药姑道:「他信上说的两天之后的夜半子时,就是今晚子时了?」

  万点星道:「是的。」

  沈雪姑道:「卞大哥,你替万老大检查检查看吧。」

  卞药姑沉吟道:「此时离子时还有两个多时辰,万老大在发作以前和发作以
后,都曾运气检查,毫无结果,可见此种毒药,具有隐藏性。如果不知他下的是
什么毒药,不等他发作,只怕很难从脉象中搭得出来,因为脉象中如果有中毒现
象,运气也可以检查出来。」

  沈雪姑道:「不要紧,卞大哥深诸医理,我相信等万老大头痛发作之时,她
一定能对症下药,药到病除的。」

  万老大抱抱拳道:「如此多谢卞公子了。」

  沈雪姑道:「万老大,既然江湖上没有人看过你的真面目,你还是把面罩戴
起来吧,三天前,他们就计算好了我们的行程,今晚恐怕不会只有你这一关。」

  南宫靖道:「沈兄说他们另有埋伏?」

  沈雪姑道:「我们来路,既有碧落山庄的人乔装镖师,截住咱们退路,前面
自然也会有人挡住咱们去路了。」

  卞药姑道:「不错,这里正好是谷道中间的一块平地,他们堵住前后通道,
就是选择在这里和我们动手的了。」视小青哼道:「难道我们还怕了不成?」

  卞药姑道:「二天来他们一直迟迟不曾动手,直到今晚,等我们来到此地,
第一,是这里地势对他们有利。第二,当然是尚未调遣好人手,他们对我们的实
力,当然早已估计好了,因此,这一战他们不发则已,一经发动,自然都是顶尖
高手,决计不会让我们生离此地……」目光掠过这一片平地,又道:「此处地势
平坦,两面受敌,我想我们应该先占好有利地形,才能应付。」

  沈雪姑道:「卞大哥这话很有道理,他们预先选择在这里,确有不让我们生
离之意,我们既然来了,就该先占好有利地形,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万点星已经重新戴上了面罩,说道:「在下今天下午,就来此地勘察形势,
方才在下躲身之处,是一块大突崖,上面足有数丈大小,站在下面的人,无法看
到上面,大家不妨到上面去坐息一会。真要有敌人前来,上面可以逸待劳,可攻
可守,要是没有敌人,明日一早,再行上路,在上面休息也比下面好得多,不知
大家意下如何?」

  南宫靖道:「既然石崖上地方宽敞,居高临下,确是比这里好得多,大家不
妨先上去看看。」大家自然一致赞成。

  万点星道:「在下替大家领路。」领着大家走到北首一座石崖之下,仰首说
道:「就是这上面了。」双足一顿,凌空直拔而起,一闪就已不见人影。

  孙小乙仰首看去,黑夜之中,只觉这座石崖极为陡峭,少说也有七八丈高,
心中暗道:「他莫要在使什么花招?」他口中说道:「小老儿来了。」跟着双足
一点,一式「旱地拔葱」,纵身直上,到得三丈高处,足尖在石上一点,再次拔
起,这样接连两点才登上石崖。

  南宫靖朝李小云问道:「兄弟,你上得去吗?」

  李小云道:「小乙都上得去,我大概也不成问题,你还是照顾祝小妹吧。」

  沈雪姑道:「三妹我会带她上去的。」说完,一手拉起祝小青的手,口中喝
了声:「起。」身形直拔而上。[/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1-24 15:46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廿四章 崖洞退敌

  卞药姑也跟着纵起,大家相继登上石崖,朝四周略一打量,这石崖上面果然
十分平整,足有四五丈方。除了正面稍有断层坡度,只要轻功较佳的人,有两三
个起落,还可以登得上,左右两边壁立如削,除非能一下纵起七八丈高,否则不
易上得来,里首和高峰相连,都是横纹断岩,足有数十丈高。

  以这地势来说,纵有强敌,也只要守住正面就行,大家在崖上休息,不但不
易被人发现,而且也是易守难攻的好地方。沈雪姑察看了一遍,又凝足目力朝下
面东西两处看了—遍,然后说道:「奇怪,碧落山庄的人此时怎会依然毫无动静
呢?」

  李小云说道:「他们大概还以为万老大可以得手,所以只守在外面,静候消
息。」

  沈雪姑微微摇头道:「秦总管和宓副总管两人,在武功修为上,胜过万老大
甚多,他们要在石门上张贴黑帖,不过是以万老大为饵,引我们进来而已!我想
他们迟迟不发动的缘故,大概是人手还没有到齐,大家趁这段时间,可以好好休
息一下。」

  万点星朝孙小乙问道:「孙老哥哥,到底碧落山庄是什么路数,你们怎么会
和他们结下梁子的?」

  孙小乙找了块大石坐下,一手摸着花白胡子,说道:「谁知道碧落山庄是什
么路数?反正他们是江湖上一股很神秘的组合,三个月前,你总听说过江湖上有
许多盛名久着的人物无故失踪这桩事吧?」

  万点星望然道:「老哥哥是说田五常、邢铿、暴本仁等人失踪的事?他们不
是都没事吗?」

  孙小乙道:「那是后来碧落山庄把他们释放了,这些人神秘失踪,就是被他
们劫持去的。」

  万点星奇道:「他们既然把这些人劫持去了,为什么又释放了呢?」

  「谁知道?」孙小乙耸耸肩道:「他们释放这些人的那晚,二位宫公子就去
夜探碧落山庄,要不是沈公子及时进到,大家还不能脱险呢。」他把那晚目击之
事,和南宫靖中了老夫人一记「九阴摧心掌」还暗含「魔火炼形」,在渔家地窖
疗伤,以及三天前卞药姑被宓副总管迫到门口,粗校大叶的说了一温。

  万点星听完之后,不觉惊异的道:「碧落山庄这位老夫人竟有这么厉害?」

  孙小乙双手一摊,说道:「如果今晚他们等的就是那位老夫人,咱们这里的
人,只怕没有一个能是她的对手呢。」

  万点星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真要是那老夫人来了,咱们有许多
人,联手起来总可以和她一拼了。」

  南宫靖忽然凝目道:「他们来了。」

  沈雪姑美眸横睐道:「你也看到了。」

  李小云注目看了一会,不见人影,忍不住问道:「人在哪里?」

  南宫靖伸手指点着右前方,说道:「有几条人影,在山谷间,掩掩藏藏的,
似在觑伺我们的行踪。」

  视小青道:「我怎么还没有看到?」

  沈雪姑道:「他们还远着呢,大概离这里还有三十丈以外,你们自然不易发
现了。」

  孙小乙说道:「诸位公子只管坐下来休息,这几个毛贼,有老汉和万老弟两
个,就足够打发了。」

  南宫靖忽指着左前方,说道:「左边也出现了人影,那是想左右夹击了。」

  沈雪姑道:「看他们躲躲闪闪的情形,大概首脑人物还没有到呢。」刚说到
这里,两边山谷间,已经亮起了十几盏气死风灯,正有无数佩刀带剑的武士鱼贯
走出,朝方才大家立身之处会合。

  卞药姑笑道:「他们大概还没有看到我们呢。」

  李小云悄声说道:「咱们只要不亮火种,下面的人是无法看得到的,这样正
好,居高临下,以暗对明。」崖下,两处人业已会合。

  人数少说也有五六十人,右首是南宫靖等人的来路,就是扮着镑局伙计的一
行人,约有二十几个,由一名扮镖头的人率领,左首全是黑衣汉子,也有二十七
八名之多,为首的却是宓副总管。这时宓副总管开口了:「路大有,点子怎么会
不见了?」

  扮镖头的抱抱拳道:「回副总管,点子一行人并没出去。」

  宓副总管哼道:「没有出去,难道会插翅飞了不成?还有,那个姓万的小子
呢?」

  「这……」那扮镖头的道:「屑下也不知道,这里只有两条路……」

  宓副总管不觉怒声道:「混帐东西,你是说他们没从你们那边走,那是从东
首逃走的了?」

  那扮镖师的惶恐的说道:「属下不敢,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宓副总管喝道:「还不给我搜?」

  扮镖头的连声应「是」,迅快转过身去,挥着手,喝道:「搜。」他喝声一
出,二十几个扮趟子手的立即纷纷散开,向四面展开搜索。只见他们有如一群苍
蝇般茫无目标的东窜西跃,却谁也没有想到这座大石崖上来,忙了一阵,依然找
不到半个人影,大家又纷纷的向中间集拢。

  扮镖头地搔搔头皮,说道:「这真是怪事了,连万点星都会不见,难道他们
会……」

  宓副总管嘿然道:「万点星算得了什么?老实说,咱们只不过用他作个饵罢
了,你真以为姓万的收拾得了那几个小丫头?」这话听到隐身石崖上的万点星耳
中,心头甚是愤怒,忖道:他们果然只是在利用自己,诱使宫公子等人入伏,待
会咱要不给你们一个厉害,我就不叫万点星了。

  扮镖头的连忙躬身陪着诣笑道:「副座说的是,那姓万的只不过是一个江湖
杀手,咱们都是你老一手训练出来的,那一个不比姓万的强?」

  宓副总管一手拈须,一阵嘿嘿干笑道:「你们给我听着,今晚咱们的任务,
原本只要把点子截住,不让他们离开此谷就好,如今两边的出口,都不见有人出
去,点子一个不见,本座认为他们不可能已经离去。那么自然还留在谷中无疑,
你们分出一半人手,仍分两路守住出口,且待总管来了,再作定夺。」他手下两
拨人立即分出一半人手,往后退去,守住了两边出口。宓副总管依然凝立不动,
他一手拈着胡须,仰目四顾,嘴角间不觉含着一丝阴笑,却并未说话。

  卞药姑俏声道:「姓宓的好像已经知道我们隐身在崖上了。」

  沈雪姑道:「不用去理他,他在援手未到之前,还不敢采取攻势的。」就是
这两句话的工夫,又有七八个人从右首谷道中走出。

  为首一个正是一身绿袍的秦总管,他身后几个,远看过去,都是五十出头的
人,衣饰各异,不像武士们身上一律穿着黑色劲装,显然是碧落山庄调来的高手
无疑。这一行人迅快的行到中间,宓副总管迎着秦总管,低低的说了几句话。

  秦总管只略为颔首,就在中间站停下来。宓副总管却一挥手,令站在中间的
二十几名武士向四周散开,布成了阵势。他们似乎已知道「点子」隐身在崖上,
却并未因秦总管率同高手已经赶到,就开始攻击,还是按兵不动。这一情形,分
明还在等候后援。

  看来碧落山庄为了对付沈雪姑、南宫靖等人,今晚大举出动人手,大有非把
和他们作对的人,一举在此搏杀不可。这时从左首谷道上,也陆续有一二十人奔
行而来,他们衣着不同,年龄少说也都在四旬以上。只看他们奔行而来的身法,
就可看出是内外兼修的高手。

  这些人到了中间,只向秦、宓二人略一抱拳,就站停下来。他们刚到,右首
谷道,又有人出现了。这回来的人,身份似乎不同,首先是四盏浅绿宫灯,由四
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鬃提灯前导,款步行来。南宫靖低声道:「果然是老夫人亲
自赶来了。」大家的目光不期而然一齐朝四个绿衣小鬟身后投去。

  在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小鬟后面,一共有六个人。当前一个是长发披肩,身
穿浅绿衣裙的绝色少女,正是酒楼的紫衫少年,她果然是女的。她的身后,是五
个黄腊脸的汉子,个子都不高,身上都穿着绿色长袍,看去特别有诡异之感。

  这一行人刚行进中间,秦总管即迎着抱拳道:「属下秦皓见过大小姐。」

  碧落山庄的大小姐,就是楚琬,她明亮的美眸一转,奇道:「秦总管、宓副
总管都在这里,敌人怎么一个不见?」

  秦总管深沉一笑,回身指指石崖,说道:「沈雪姑和宫飞鹏兄弟等人,很可
能就隐身在那座石崖之上。」

  翻又道:「不是还有一个江湖杀手万点星吗?是不是被他们杀死了?」

  秦总管道:「据属下看,万点星很可能是被他们擒下。」

  楚琬道:「好,你去叫他们下来。我娘说的,只要他们有投诚之意,碧落山
庄会十分欢迎。如果他们妄想和碧落山庄作对,那就是只有一条路——死,所以
要我来见见他们,可以说服,那是最好的事了。」

  秦总管应了声「是」,就转身面对石崖,高声说道:「沈雪姑、宫飞鹏、卞
药姑,你们听着,碧落山庄大小姐来了,传达老夫人金令,要你们下来和大小姐
当面一谈。」石崖上众人,早就听清楚大小姐和秦总管两人说的话了,但却没有
人回答他。

  秦总管眼看崖上没人回答,又高声喝道:「你们躲在崖上,还以为老夫不知
道吗?大小姐要你们下来,当面一谈,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了,你们莫要不识好
歹,区区一座石崖,就能负隅顽抗吗?」

  崖上李小云气道:「这老贼还当我们怕他们呢。」

  沈雪姑摆手道:「不用理他。」

  石崖虽然只有七八丈高,但因居高临下,上面的人只要低声说话,下面是无
法听到的,相反的,崖下的人说的话,崖上却是清晰可闻。秦总管等了一会,依
然不见崖上有何动静,不觉沉嘿一声,挥手道:「上去一个人,看看上面是否有
人?」

  他话声甫出,立时有人应声道:「属下上去。」秦总管只看了他一眼,就微
微颔了下首。经他认可的人,一身武功就不会太低。

  那人举步走出,一直来至崖下,突然双足一点,纵身直拔而起,此人轻功果
然极为高明,一下就纵起三丈多他是第一个登崖的人,何况又在大小姐、总管和
碧落山庄的许多高手面前,自然要展露一手给大家瞧瞧。因此他到了三丈高处,
双脚并未落向崖石之上,只是双手划动,如鹏展翼,接连几划,一个人就凌空直
上,转眼就已飞登上石崖。

  崖上,孙小乙尹他越众而出,就朝万点星低声道:「来了,万老弟,这是第
一个,先让老哥哥发个利市吧。」说完,就俯着身子,悄悄朝外掩了过去。

  万点星看他空着双手,连兵刃也没使,而且还俯着身,只是躲在石崖边上,
这样如何和人动手?但他说出来了,自己就不好和他争了。就在此时,但见一道
人影从崖下直窜上来,这人连足尖都还没沾上石崖,忽然身形一沉,一个筋斗头
下脚上,往崖下跌落下去。

  这下直看得万点星不期一怔,他根本没看清孙小乙是如何出手的?心头不由
暗暗叫了声「惭愧」,自己还一直自负剑法快捷,在江湖上,足可称为首屈一指
的杀手了,如今看来,只怕连这位老哥哥一招也接不下来。秦总管只是让那人上
去探个虚实,虽然他深知此人一身武功极高,还是不太放心,那人走出之后,他
就朝随他同来的七人微微点了下头。

  那七人自是懂得他的心意,也举步跟了上去。此时骤暗那人还没登上石崖,
就一个筋斗,倒栽葱般垂直跌坠下来,秦总管低喝一声:「快接住他。」从七八
丈高空头下脚上直跌下来,如没人把他接住,脑袋瓜不砸成稀烂者,才怪。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七人中突然飞起一道人影,迎着那人上去,把他一
把抱住,然后轻轻跃落地面。低头看去,那人定着双目,僵如木偶,不觉唉了一
声道:「郭老三被人制住了穴道。」说话之时,右掌一伸,在那人身上连拍了两
掌。他这两掌虽是一般的解穴手法,但那人依然身子僵直,一动没动。

  秦总管怒嘿一声道:「果然是被那老匹夫怪异指法制住了经穴,你且莫要动
他,暂时先把他放下来。」

  抱他的人听得一呆,问道:「总管,郭老三他……」

  秦总管道:「老匹夫手法怪异,是一种独门制穴功夫,无人能解……」秦总
管深邃的目光一扫八人,点头道:「好,八位最好一起上去,才能占住崖岸。」

  那八人齐声道:「属下遵命。」

  这八人号称河洛八义,八个人各有一身绝艺,他们原是异姓兄弟,投效碧落
山庄还不到一月,自然要表现表现,这一立功机会,岂能错过?余老大率领七个
弟兄,走近崖下,先行环绕石崖察看了一遍,然后低声说道:「这座石崖一面靠
山,本来只有三面可以攀登,但左右两面,全是陡峭削壁,除了老三还可以借势
跃登,没有人能上得去。所以真正可以攀登的,只有正面一面,上面只有两个人
守住正面,再多的高手也无济于事,这是易守难攻的险地。」

  金老二道:「咱们向总管讨了令,难道就知难而退?」

  余老大深沉一笑道:「咱当然不能知难而退,但要攻上去,就得用些机谋,
咱们八人,可以同时扑上去,但要登上八丈高崖,至少得有三个起落,咱们在起
落之间,可以分为两批。第一批由愚兄、金老二、郭老三三人组成。金老二,你
说你精擅的是什么?人还未上,就要全力施展,愚兄和郭老三就可以在他们忙于
应付之际,抢登石崖,有咱们三个人抢上了崖,后面的人,自然也可以跟着登上
突崖了,只要站住了脚,以咱们兄弟八人之力,还怕敌人强吗?」

  郭老三点头道:「老大这主意不错,金老二只要施展开来,至少还没交手,
就可以放倒他们一半了?」其余的人也纷纷称好。

  金老大道:「好,那就这样,咱们上。」崖上的人,因崖下点了灯火,自可
清晰看到八人越众而出,要来抢攻。

  万点星迅速转过身去,压低声音道:「宫公子,情形看来有些不对,这回来
的是河洛八义,这八个人各有一身绝艺,一向行动一致,看来他们是准备上来抢
攻了。」

  南宫靖道:「让他们上来试试好了。」

  万点星道:「公子,这八人中,以金老二的『漫天花雨』暗器手法,最为厉
害,他们如果抢上来,一定由金老二先施展『漫天花雨』手法,使得咱们措手不
及,他们才能陆续抢登上石崖,只要被他们抢登上了崖,一来咱们就无险可守,
二来他们八人联手的八义阵法,专门对付强敌,被他们登上石崖来,总是麻烦事
儿。」他不失为江湖上名列一等的杀手,对江湖人物,果然了如指掌,说来如数
家珍,而且对他们的行动,也判断极为准确。

  南宫靖道:「既然如此,由在下来对付金老二的『漫天花雨』暗器,你们谁
去对付其余七人?」

  沈雪姑道:「有宫二弟、祝三弟、小乙三个就够,咱们人手不够,要节省一
点气力,准备应付更强大的敌人。万老大,你也不用出手,先退回来,我们要给
他们一个莫测高深才好。」话声一落,又朝李小云等三人道:「你们也不用使兵
刃,看到人影,只要给他一指也差不多了。」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答应一声,各自走近崖边,选择有利地形,蹲
下身来。南宫靖一手迅快掣出长剑,缓缓站到石崖前面的中央,准备拦截金老二
的「漫天花雨」暗器。万点星看沈雪姑似乎是丝毫没把河洛八义放在眼里,好像
他们只是八个稻草人而已,还有宫二公子等三人连兵刃都不用使,他方才已经见
识过孙小乙的手法,自己连看都没看清楚就把以轻功著称的郭老三一照面就摔了
下去。所以他自然相信沈雪姑说的话。她既要自己退下去,自己乐得看看宫公子
等四人,如何打发河沿八义?心中想着,也就依言退到崖后。

  沈雪姑和卞药姑并肩坐在一方大石上,他就站到了左首,一手还紧紧按着剑
柄,万一宫公子应付不了「漫天花雨」,自己也可以及时出手,帮他磕飞一些。
沈雪姑回头道:「万老大,你不妨坐下来,这一场,用不着你出手,你只管作壁
上观好了。」万点星被她说得尴尬一笑,果然也找了一块大石坐下。

  这不过是几句话的工夫,崖下河洛八义也正好议计定当,八条人影,同时纵
身而起。他们飞起之时,第一步差不多全都一下纵上三丈来高,但到了第二次点
足纵起,就已有了先后,余老大、金老二、郊老三三人就领先一步。

  他们三人虽然比其他五人领先,但三人中的金老二却又比余老大、郭老三两
人抢先了一步,他第三次点足,只窜起一丈来高,距离石崖还有七八尺之处,就
一下伏下身来。就在他身形还未伏下之际,双手陡然一扬,已经打出两蓬细碎的
暗器,朝崖上飞扬开去。

  这两蓬暗器,左手是铁莲子,右手是铁漠藜,一把少说也有百来颗之多,双
手齐发,就有两百来颗了。这是他的成名绝技,打出的暗器,上下左右交织,宛
如一片网罟,洒洒不绝。他一伏身,就打出了两把,接连三次,就打出了六把暗
器。

  以他想来,崖上地方不会太大,有这些纵横交织的六百颗暗器,任你几个人
兵刃舞个风雨不透,也磕不胜磕,总有几个人被暗器击中的。就在他第三次暗器
出手,余老大、郭老三两条人影也疾如鹰隼,一下翻上崖去。

  金老二可不怠慢,赶紧双足一点,身子一下窜起两丈多高,双手一抖,还没
把手中暗器打出,就已口中「呃」了一声,像陨星般朝崖下跌落下去。原来就在
他第一次暗器出手,一阵洒洒如雨的寒星,从崖下激射上来,登时在天空密集如
网,纵横交织,朝众人头上罩落。

  南宫靖的长剑也在此时出手了,挥起一道矫天剑光。他并没有向漫天暗器磕
去,只是左手掌朝上,横置胸前,右手长剑由上而右,宛如长虹乍现,划向了右
方。这一划,登时显现奇景,只听一阵沙沙细响,本来激射上来漫天飞舞的点点
寒星,竟然如铁似磁,跟着剑光化作一道长虹,朝崖右地上倾泻而下。

  这下直把万点星看得目瞪口呆,心中暗道:宫公子使的是什么剑法?自己当
真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原来南宫靖这一手使的乃是「接引手法」,本来是用右
手向右引出的,现在只是把右手改使长剑而已。他这三个月来,经沈雪姑和他同
练「以阴导阳神功」,得到坎离调和,水火既济之功,内功自是突飞猛进。使剑
的人,剑本来就是手的延长,以意导气,施展「接引手」,自可把漫天暗器,一
起吸住接引到一处了。

  闲言表过,却说金老二一连三次打出六把暗器,只第一次还在崖顶上空飘飘
洒洒的交织成网,那也只是刹那间事,就被南宫靖剑光一挥,接引出去。后来的
两次,几乎是从崖下打上来,还没飞散开去,就被南宫靖的剑光接住,引向了右
崖。金老二连打三次,南宫靖只挥了三次长剑,就把所有暗器,都泻到崖右一片
空地上堆成了一堆。

  等余老大、郭老三纵上石崖,崖上冷冷清清,一点暗器也看不到,他们看到
的只有一个人,那是仗剑站在中间的南宫靖。但两人脚尖还没落地,李小云、祝
小青早已骈指如戟,划了—个小圈,凌空点出,两人几乎连出手的是谁都没看清
楚,就朝崖外倒翻下去。

  孙小乙低笑一声道:「这个就是我的了。」话声未落,金老二已一个倒栽葱
像强星般跌落下去。

  这时正当黑夜,相继窜上来的五个人,只当前面三人已经得手,他们相继纵
起,根本不知道余老大等人,已经先他们跌下去了。五个人在不同的地点柱上纵
起,自然不会正好是同一个时候,只要他们稍有先后之分,李小云、视小青、孙
小乙三人以逸待劳,只要骈起食中二指画个小圈,就可点出,自然应付裕如。一
下就解决了三个,再上来两个,三人就抢着发指,把他们当作发指的活靶。

  八人中,除了金老二还跃临石崖上空,其余七人几乎连脚尖都没沾上崖边,
就纷纷中指,跌坠下去。这下直教万点星看得对宫公子一行人,打从心眼里生出
佩服来。老实说,他对河洛八义未登上石崖,就一个接一个的倒翻下去,虽知是
宫二公子等三人出的手,但始终没有看清他们使的是何手法?这简直不是武功,
而是魔术了。

  河洛八义在关洛之间,名声之甚,论武功也确实是一流的好手,八人联手,
会落败得如此快法,简直连秦总管都大感意外。因此连接应都来不及,八个人被
制住了经穴,从七八丈高处倒栽下来,汉人接应,自然都得向封神榜上报到。牺
牲了河洛八义,对崖上情形,依然一无所知,甚至连一点声音都没听到。

  秦总管双目如火,怒嘿一声道:「出手果然俐落得很。」[/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1-25 15:21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廿五章 六亲不认

  沈雪姑突对南宫靖叫道:「宫兄,你过来。」

  南宫靖道:「沈兄可有什么指示吗?」

  沈雪姑嫣然笑道:「我是有些事情要和你商量。」她连自己也不知道,每次
和南宫靖说话,就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切之感。沈雪姑道:「据我猜想,河洛八义
退下去之后,在短时间内,他们不会再派人上来抢攻,我们也可趁这段时间,稍
作休息,同时也可以安排一下应付之道。」

  孙小乙探头朝下望去,只见崖前围集的人手,果然已经后撤了七八丈远,尤
其本来点燃的灯火,此时也已全数熄灭,看去黑越越的无法看清他们的行动。这
就回头说道:「他们撤远了七八丈,连灯火也全都熄灭了。」

  沈雪姑道:「他们是在商量对策,不想让我们看到他们的动静,但至少在他
们没有十分把握之前,是不会发动攻势的。」

  沈雪姑让南宫靖在大石上坐下,说道:「宫兄,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上
这座突崖的?」

  南宫靖道:「那是为了突崖上可以稍作休息,不受敌人干扰,对不对?」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你只说对了一半。」

  南宫靖望着她,哦了一声道:「沈兄请把另一半说出来听听?」

  沈雪姑问道:「你重伤之后,我们……依法练习『以阴导阳』神功,你记不
记得有多少天了?」

  南宫靖道:「今天是三十四天了。」

  「这就对了。」

  沈雪姑道:「当时我预料治疗你的伤势,约需四十九天方可痊愈,但没想到
你练的是『佛门易筋经』,内功已有相当火候,所以好得如此快法,但施行『以
阴导阳』神功,最少也须三十六天,始有小成,中间不可间断一天,我们只练了
三十三天,还有二天,就可练成了……」南宫靖为难的道:「要在这里练吗?」
要在这里之袒裼裸裎,拥抱而坐,自然使他大吃一惊。

  沈雪姑赧然道:「现在我伤势早已好了,你也大致复元了,用不着那……样
了……只要对面坐下,双掌掌心相抵就可以行功了。」她不待南宫靖开口,接着
道:「但万老大毒性也要在子时才发作,只有等他发作了,卞兄才能替他诊查得
出中的是何种毒药?好在我们练功的时间,长达一个时辰,不妨稍迟,等卞兄替
万老大诊疗之后,再练也不要紧。」

  她口气微顿,接着又道:「我的意思,就是卞兄替万老大疗毒之时,有我们
护法,自可提防对方抢攻上来。等我们运功之时,卞兄和万老大虽可加强戒备,
但抢攻上来的如果是一流高手,他们就不容易挡得住……」

  南宫靖道:「那怎么办呢?」

  沈雪姑道:「我们运功之际,四掌虽然相抵,但我们气机相通,其实只要有
一只手掌相抵,也够循环运行了,如果没有超级高手上来,我们就不用理他,万
一卞兄他们抵挡不住,我们两人中,还有一个人可以出手,譬如你先出手,向某
一个敌人发了一举,立即和我抵住手掌,第二招就由我出手,腾出手来发掌,第
三招再由你出手,这样轮流发掌,并不妨碍我们练功,但必须澄心静虑,不可生
一点杂念,否则极易走火人魔,你务必小心才好。」

  南宫靖点头道:「这个在下知道。」

  「那好。」沈雪姑道:「现在我们可以商量如何调配人手丁。」

  南宫靖道:「沈兄想必早有成竹在胸了,我们一切听沈兄安排调遣就好。」

  沈雪姑轻咳道:「你怎么可以这样说话,这是大家的事,自然要大家商量才
好。」

  卞药姑道:「待会我替万老大疗毒,有你们二位主持,自然不怕敌人抢攻登
崖,但你们两个运功之时,敌人如果抢攻上来,那就麻烦了。」

  李小云道:「我们仍旧和刚才一样,由我和三弟、小乙三人分守崖边,有人
上来,先给他一指,他们如果无法化解,自然退下去了,万一阻挡不住了,就由
卞大哥出手,我说的出手,就是使用药物,让他们来两个,就迷翻一双,不就结
了?」

  卞药姑道:「如果有这么容易,那就好了,我看对方案结了不少高手,一旦
发动,攻势一定相当凌厉,尤其我们有几个人,对方了如指掌,上来的话,只要
让他们有一两个人登上崖来,占据了崖边,后面的人就可跟着登崖,我们人手有
限,到时就照顾不来了。」

  南宫靖道:「这样好了,如果对方上来的高手,大家万一自知不敌,就让他
过来,因对方的目标,以沈大哥和我较为显著,他们看到我和沈大哥四掌相抵,
一看就知正在运功,这一机会自然不肯错过,等他们冲过来,再由我和沈大哥对
付好了。」

  卞药姑凝瞬问道:「你们正在运功之际,真的应付得了吗?」

  沈雪姑微笑道:「应该不成问题。」

  万点星道:「在下呢,你们还没分配我的工作?」

  李小云道:「我和三弟两个一组隐伏东首,你和小乙一组,隐伏西首。有两
个人一组,就可互相照应,不虞有失了。」

  南宫靖道:「就这样好了,我们人手不多,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沈雪姑含笑道:「我们这样布置,就算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亲自赶来,也可以
和她一拼了。」

  孙小乙道:「这老虔婆上来,咱们就一齐退到沈大哥和宫大哥的身边,大家
一齐出手,纵然不能一招克敌,至少也要把她逼下崖去。」

  沈雪姑道:「好了,对方此时既然还没发动,大家不妨坐下来歇上一会。」

  孙小乙招招手道:「万老大,来,咱们一组的,你到这边来,和老哥一起,
一旦有人上来,也好有个帮手。」万点星依言走了过去。

  李小云和视小青也合在一起,就在突崖正面一东一西,遥遥相对。

  崖前碧落山庄的人,依然没有一点动静,他们既不撤走,也不抢攻,好像要
把崖上的人困在这里,看你们能等得上几天?时间渐渐过去,此时差不多快到子
时了。卞药姑看看天色,问道:「万老大,你可有什么感觉吗?」

  万点星道:「好像没有。」

  卞药姑道:「没有发作,并不是表示已经好了,我看你还是退下来,不可再
逞强了。」

  孙小乙道:「万老大,卞大哥说得对,你还是退下去的好。」

  万点星道:「好吧。」他站起身,朝中间走去,那知本来好好的人,这一走
动,顿时感到一阵头昏,头轻脚重,脚下也有些踉跄。

  卞药姑注目问道:「万老大,你怎么了?」

  万点星一手扶头,说道:「在下……啊……是……」

  卞药姑道:「你快坐下来,让我把把脉看?」万点星依言席地坐下,伸出左
手,卞药姑三个指头撮住他的脉腕,搭了一阵脉,还没开口。

  万点星突然大叫一声,挣脱卞药姑指头,一下撕下面罩,双手抱头,一额头
不住的左右摇晃,喘息道:「痛死我了。」这一瞬间,只见他满脸发青,额头上
绽出一粒粒黄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直淌下来。卞药姑闪电般点出一指,把万
点星放到地上。

  沈雪姑问道:「卞大哥,你看出他中的是什么毒吗?」

  卞药姑道:「你没有看出来吗?」

  沈雪姑道:「看出来了,我还会问你吗?」

  卞药姑道:「你们再仔细瞧瞧。」沈雪姑、南宫靖回头看去,只见万点星被
点了睡穴,躺在地上的人,依然身子不住的颤动。本来痛得发青的脸色,如今越
来越青,青惨惨的好不怕人,甚至连他手掌、指甲都变成青色。

  南宫靖口中轻「咦」一声道:「这是什么毒药,怎会有这么厉害?哦,卞大
哥,他还有救吗?」

  沈雪姑冷哼一声道:「果然是青苗散汁。」

  南宫靖不知他口中说的「青苗散」是什么毒药?但又不好多问,只是把目光
朝卞药姑投去。卞药姑道:「他方才说的症状,我就怀疑是『青苗散』了,只是
没有得到证实以前,不好胡乱给他解药,因为解毒药物,多半都是有毒的,如果
用错解药,为害更烈。」口中说着,从身边取一个瓷瓶,倾了一颗药丸,纳入万
点星口中。

  南宫靖忍不住问道:「卞大哥,他服药之后,要多少时间才会好呢?」

  「最多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差不多了。」卞药姑道:「你看他脸上手上的
青色消退了,就可以了。」

  南宫靖又道:「只一颗药丸就可以了吗?」

  卞药姑道:「青苗散是刘媒婆从苗疆学来的毒药秘方,只有她的独门解药,
可以立时解去,用的不是她的独门解药,大概连服三天,才能把体内余毒完全消
解。」

  南宫靖道:「这么说,刘媒婆也一定来了?」

  卞药姑道:「有可能,这老婆子善于用毒,我们倒是不可大意了。」

  沈雪姑含笑道:「难道你还会怕她不成?」

  卞药姑道:「我自然不怕她啦,但这突崖地方不大,是使毒和使迷的最好目
标,我们当然不能不防了。」

  南宫靖在说话之时,目光一直注视着万点星的脸上,说也奇怪,方才还青惨
惨得怕人的脸色,果然渐渐淡了下去。现在快到一盏茶的工夫,他脸上和手上的
青色,已经完全消失了。卞药姑道:「可以了。」伸手解开了万点星的穴道。

  万点星身躯一颤,倏地睁开眼来,长长吁了口气,唉道:「在下头痛已经好
了,卞公子,是你救了在下。」

  卞药姑道:「万老大,你中的是刘媒婆的『青苗散』,只有她的独门解药,
可以药到毒解,我给你服的是解毒药丸,药效当然不如她的独门解药,因此你必
须连服二天,才有办法根治。」

  万点星连连拱手道:「多谢卞公子。」一面切齿道:「好个刘贼婆,给我遇
上了,非砍下她使毒的那只手来不可。」

  沈雪姑看看天色,说道:「此刻子时已经过了一刻之久,我和宫兄每天子午
二时运功疗伤,连今晚还差三天,就可大功告成,现在我们必须及时运功了,你
们大家务必多加注意,如有敌人攻上崖来,就依方才议定的应付方法行事。」一
面朝南宫靖道:「宫兄,我们就在壁下坐下来,你面向东,我面向西,这样,只
要有敌人接近,就可及时发掌。」南宫靖点点头,两人就在对面席地盘膝坐下。

  沈雪姑缓缓伸出一只玉掌,又道:「宫兄记着,待会如有敌人接近,你只能
发右掌,发掌之后,必须立即和我左掌相抵,我才能发掌。」

  南宫靖道:「在下记下了。」

  沈雪姑道:「好了,现在消除杂念,和我双掌相抵,还有,就是出手发掌,
心中必须依然保持宁静,意守丹田,不可心生杂念。」南宫靖点了点头,伸出手
去,和沈雪姑双掌相抵。

  两人同时闭目垂帘,默默运起功来。两人这一坐下,卞药姑虽然还是坐在大
石上,但心头不期有些紧张起来,她知道自己这一行人中,以沈雪姑和南宫靖两
人武功最高。如今两人开始运功,至少要一个时辰才能毕事,在这段时间个,要
由自己和李小云、视青、孙小乙、万点星五人负担起守护突崖的责任。

  虽然沈雪姑曾说:他们在运功之际,还是可以出手应敌,但总是冒险之举,
只要稍一不慎,就会走火人魔。所以最好是由自己几人把攻上崖来的敌人挡住,
不用扰及两人。心念这一动,伸手从身边革囊中取出应用之物,一一放在身边石
上,一面抽出长剑,搁在膝上,暗作戒备。

  李小云、祝小青也和卞药姑一样,悄悄抽出长安人左手也同时骈起食中二指
伏身石后,准备随时出手。万点星和孙小乙一组,两人也各自找了一处岩石后,
蹲下身子。他们早已计议好,一旦发现敌踪登崖,先由孙小乙发指,如果阻拦不
住,再由万点星出手,横扫对方双足。大家都已进入备战情况,每个人只是目光
炯炯注视崖下。

  崖下,依然一点动静也没有。所有的人,依然停在崖前七八丈外。因为对方
已经熄去了灯火,看去只是黑幢幢的人影,看不清面貌,也无法看清他们有什么
举动?就在此时,蓦听几声厉啸,接连响起,连晃人影,从崖下扑上。

  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三人,还没看清人影,就连续发掌,几缕指风无声
无息的激射出去,接连着响起轻微的「唉」、「唉」之声。既然发出声音,那就
表示已经击中对方了,那知这些人影居然恍如不觉,全数登上了突崖。

  李小云一连发出三指,依然没有把来人击落,心头不觉一怔,定睛看去,抢
上崖来的竟有八人之多。这八人都是头戴钢盔,身穿铁甲,手持开山大斧,看去
黑幢幢的就保人座宝塔,此时占据了突崖前方,就立即向四周散开,布成了一座
阵势。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万点星四人,本来伺伏突崖
前面的大石之后,此刻眼看指功无效,立即从两旁跃出,挥剑攻上。这八个铁甲
武士占据了突崖正面,正好把四人从中分隔开来,李小云和祝小青在左,孙小乙
和万点星在右。

  李小云、祝小青挥动长剑抢攻上去,右边的孙小乙因指功已失去效用,也掣
出双节棍,和万点星并肩攻上。八名铁甲武士看到攻击他们的只有四个人,也只
分出四个人来应战,另外四人,却仍分两边待斧站立,空出了中间一片崖地。

  卞药姑眼看李小云四人一出手就被四个铁甲武士接任,另外四个铁甲武土却
分两边站开,留出中间丈许见方一丈空地。这一情形分明是对方有计划的行动,
先让身穿铁甲不惧指功袭击的武士登崖,占据阵势,以便后面的人陆续登崖。

  她心念闪电一动,口中一声娇叱,身形疾然欺上,长剑如轮,朝当前两个铁
甲武士卷飞过去。两个铁甲武士左首一个居然左脚后撤,退开了一步。为首一个
挥动开山大斧,朝卞药姑剑上硬砸过来。卞药姑因自己手中长剑只是轻兵刃,岂
肯和他开山大斧硬砸,身形轻灵一转,带转剑势,朝铁甲武士腰际斜刺过去。

  铁甲武士一斧落空,忽地跨上一步,又是一斧直劈过来。卞药姑不退反进,
身随剑走,一下欺到了对方左首,剑招亦变,「当」的一声,刺在铁甲武士左腰
上。对方有铁甲护身,当然刺不进去,反而震得卞药姑虎口隐隐生痛,剑尖也一
下滑了开去。

  铁甲武士可不是等闲之辈,就在卞药姑剑尖滑开之际,左手突然五指勾曲,
朝卞药姑右肩击来。卞药姑暗暗冷笑一声,左手出手如电,五指连弹,切出了一
掌。那铁甲武士「虎爪手」堪堪递出,突觉脉门、手背等处骤然一麻,左腕登时
酸麻无力,再也使不出力道来。

  铁甲武士又惊又怒,厉喝一声:「飞星入户掌。」只有「飞星入户掌」,掌
中暗藏指劲,这是卞药姑早就计算好的。

  对方头脸一身,都包在铁甲之中,只有双手脉腕以下,露在外面,他发掌击
来,正是自己施展「飞星入户掌」的好机会。铁甲武士左手脉穴受制,只是左手
不能动弹而立。这下激得他凶心大发,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抡动开山大斧,直劈
横扫,发出一片凌厉的攻势,记记都是沉猛杀着。卞药姑剑势轻灵,人如穿花蝴
蝶一般,长剑虽伤不了对方,但她在开山大斧重重斧影之中,依然毫无败象。

  左首李小云和祝小青的对手,也是两个挥着开山大斧的铁甲武士,但李小云
和祝小青并未分开来单独动手。她们是两人联手对付两个铁甲武土。这一点是她
们在出手之前已商量好的。因为一对一,就要完全凭仗个人的武功独立作战,两
人联手,对方虽然也有两个,但总是可以互相照应。

  对方身穿铁甲,指功对他们已经失效,动手之际,就得以真实功夫和对方硬
拼硬搏。可是祝小青精擅暗器,对方戴的头盔留出了两个眼孔,是唯一可使暗器
之处,只要出其不意,就可制敌,这就是两人所以要联手的原因。

  李小云最近勤练奇门的内功,功力精进甚多,一支长剑展开「形意剑法」,
使得剑光缭绕,还可以巧劲化解对方的斧势。祝小青武功平平,遇上铁甲武士的
开山大斧,没有三两招早就招架不住,但她心思灵巧,铁甲武士身上穿了厚重的
铁盔、铁甲,行动难免受到影响,她就一味地躲闪,左手早已捏了四支钢针,只
等待机会出手。

  右边的孙小乙情形和她差相近似,他手中双节棍已无用武之地,不过他以轻
功为主,你开山大斧当头劈落,他躲闪不及,会一个筋头翻开去。有时他也会一
个筋头腾空翻起,越过你头顶,朝你背后翻落,双脚会在你背上重重蹬上一记。
有时更会乘隙欺近,左手在你面前划个圆圈,朝你没有铁甲遮住的招子点来。就
因他身手十分灵活,和他动手的铁甲武土空自挥动着开山大斧,简直让他一点办
法也没有。

  万点星和另一个铁甲武士打得极为激烈,他被人下了「青苗散」之毒,此刻
体内剧毒虽未完全消除,但服药之后,头痛若失,功力立时恢复。他恨透了碧落
山庄的人,尤其自己弃暗投明后,一直没有立功的机会,这回一下上来八个铁甲
武士,眼看己方人手不但不够,而且从动手之后的情形看来,几乎全落了下风,
心头不禁又急又怒,暗暗忖道:「我至少也要解决他一两个,给大家瞧瞧。」

  心念一动,长剑越使越快,点点寒芒,急如骤雨,朝铁甲武士飘洒过去,只
听一阵当当叮叮的金铁交鸣,像连珠般响起。那「当」、「当」金铁狂鸣,是他
长剑封架开大斧,剑斧交击的声音,「叮」、「叮」轻响,却是他长剑刺中铁甲
后的声音。

  从一阵金铁交鸣的声音中,使人可以想得到,只有万点星封架铁甲武士的开
山大斧,铁甲武土因为身上穿了铁甲,不惧兵刃,是以并不需要封架万点星的剑
招。铁甲武士不用封架你的剑招,就只要专心和你抢攻就好,万点星要封架开铁
甲武士的攻击,才有机会还击。这一情形,自然是铁甲武士占了很大的便宜。

  但万点星的外号就是万点星,他发出去的剑招,快到一招之间,可以洒出数
十点剑芒,出剑之快,江湖上只怕很少人能及得上他。他这一下动了杀机,长剑
越使越快,一阵又一阵的「当」、「当」、「叮」、「叮」之声,不绝于耳。

  铁甲武士和他动手,心中忍不住暗暗冷笑:「老子身上穿了铁甲,凭你手中
长剑,又刺不伤老子,还一个劲的乱刺个屁……」心念未已,又是三声「当」、
「当」金铁狂鸣,铁甲武士开山大斧一连三招攻势,悉数被万点星架开。

  照说,紧接着这三声「当」、「当」大响之后,就该有一阵细碎的「叮」、
「叮」之声了!但这回并没有「叮」、「叮」轻响。接着而来的却是一声大喝,
一蓬剑芒焕然尽敛,化作一道森寒耀目的银虹,由下而上,闪电般直射铁甲武士
当头。

  这一剑万点星存心已久,几乎运起了全身力道,力贯剑尖,但听「唔」的一
声,剑尖居然穿透铁甲,刺人三分光景。铁甲武士感到胸口刺痛,情知不妙,急
急往后疾退。万点星岂肯让你活着退下?口中「嘿」的一声,左足一个箭步紧跟
而土,右手贯劲继续朝前刺出。

  这一下双方动作均已快到极点,但铁甲武士身上穿了沉重的铁甲,自然退得
不如万点星跟踪而上的快,剑尖由三分一下刺人了八寸光景。铁甲武士做梦也没
想到身上穿了铁甲,还会被他长剑刺穿,瞪大双目,发出一声凄厉惊骇的惨号。

  万点星更不怠慢,右足突然飞起,一脚蹬在他小腹上,长剑也拔了出来。那
铁甲武士身子摇了两摇,砰然往后倒去。万点星口中发出一声大笑,一个转身,
朝孙小乙道:「老哥哥,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这一段话,说来似乎已有好长一
段时间,其实不过是双方交手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而已。

  突崖前面因有三个铁甲武士占据了一丈方圆的一片崖地,这时已有不少人陆
续从崖下登上了突崖。继八名铁甲武士之后上来的,是由秦总管秦皓率领的五个
人。这五个人高矮不一,衣着各异,但却有一共同之处,那便是这五个人的面貌
冷漠,毫无一点表情。随后上来的则是一身浅绿衣裙,长发披赡的绝色少女碧落
山庄的大小姐楚琬。另外还有一个身穿天蓝长衫的英俊少年,赫然是丁玉郎。

  这些人登上突崖之时,也正好是万点星一剑穿刺铁甲武士,铁甲武土发出凄
厉惨号倒下之时。楚琬冷冷的道:「秦总管,叫他们住手。」

  秦皓应了声「是」,大喝道:「大家住手。」秦总管下达命令,铁甲武士唯
命是从,但就在秦皓喝声甫出,铁甲武士攻势随着稍懈。

  突然间,惨嗥、惊叫同时响起,原来和卞药姑动手的铁甲武士开山大斧攻势
稍缓,卞药姑左手扬处,一蓬轻烟打向铁甲武士的面部。这蓬轻烟飞入眼睛,那
铁甲武士突觉双眼奇痛,大叫一声,往后栽倒。另外两个就是和李小云、祝小青
动手的铁甲武土。

  李小云出身龙眠山庄,算得上是武林中大大有名的世家,因此听到秦暗喝了
一声,已是收剑跃开。视小青可不管这些,她手中早己捏了四支飞针,一直在等
待机会,现在有了机会,岂肯罢手?中食两指连弹,四支飞针分别朝两个铁甲武
士双眼打去。

  这时正当子夜,天色如墨,夜影迷蒙,飞针体积甚细,不易发觉,何况秦总
管已要双方住手,这两个铁甲武士自然不防有他,等飞针射入眼孔,双目剧痛,
口中各自大叫一声,双手掩着眼睛满地乱滚,不住的嘶叫,其声凄厉。

  楚琬冷声道:「是什么人暗算他们?秦总管,快过去看看。」

  秦皓急忙闪身出去,一下掠到两个铁甲武士身边,右手抬处,迅快地点出两
指,先点了他们穴道,然后扳开一个铁甲武士掩目双手,凝目看去,只见双目流
血,显然是被细小暗器打中,双目已瞎。秦皓紧闭着嘴唇,举起右掌,掩在武土
眼上,微微吸了口气,手掌朝上提起,再低头看去,掌心已多了一支寸许长的极
细银针。口中不觉沉嘿一声,手指连弹,两缕指风分别弹在两人头部。才站起了
身,拱手道:「启禀大小姐,这两人被人用飞针刺瞎双目,已成残废。」

  楚琬问道:「你把他们处理了吗?」

  秦皓躬身道:「残废之人,对本庄并无用处,属下已把他们处理了。」楚琬
眼皮一拍,要待说话。

  卞药姑冷哼一声道:「碧落山庄果然凶残无比,不管人命,连你手下之人,
一旦失去利用,就下得了手,总有一天,你姓秦的也会被处理掉的。」

  秦皓两个指头拈着一枚银针,沉声道:「老夫手下两个武士,是被你们飞针
刺瞎双眼,而且你们打出飞针,是在老夫叫停之后,所以真正杀害他们的,乃是
你们偷放这四支飞针的人,并非老夫。老夫今晚非替他们报此杀身之仇不可,否
则老夫还能统率碧落山庄数百武士吗?」说到这里,目光如剑,沉声喝道:「你
说,这飞针是什么人放的?」

  在场的人,除万点星之外,沈雪姑、卞药姑等人,为了改扮男装,脸上多少
都经李小云加以化装。因此秦皓除了认得宫飞鹏、宫飞云、孙小乙三人之外,其
余的人,容貌都大同小异的有了改变,但这点手法,自然瞒不过秦皓的双目。

  卞药姑冷冷的道:「你管我们是谁放的?反正今晚难免一战,没什么好说的
了。」

  楚琬问道:「秦总管,此人是谁?」

  秦皓道:「她是卞药师的女儿卞药姑便是。」

  楚琬微微一哂道:「就算你爹,也不敢在我面前放言无忌。」

  卞药姑冷笑道:「我爹虽是跑江湖的药师,但一向为人正直,嫉恶如仇,像
你们这些专门在江湖上兴风作浪的左道旁门,我爹连眼角都不会瞄你一眼,少臭
美了,你以为碧落山庄是武林中的名门大派?」

  楚琬脸色微变,冷声喝道:「好个贱婢,你敢对我这样说话。」回过脸去,
道:「秦总管,先着人把这个贱婢给我拿下了。」秦皓一挥手,站在他身后一个
青袍人直奔出来,锵的一声掣出长剑。

  李小云陡见此人闪身而上,身法极为眼熟,拔剑的姿势,更是眼熟,心头止
不住一怔,急忙地抢前一步道:「卞大哥,这一阵让我来。」一手迅快地掣剑在
手,迎了上去。

  那青袍人眼看李小云仗剑迎上,一言不发,蓦的一剑,斜刺过来。李小云看
他刺出的一剑,心头更加证实了几分,长剑一引,侧身避开了,果然对方在斜刺
一剑之后,紧跟着又是一剑急刺过来。这一剑剑势长而有劲,一个人忽然随剑而
上,又是刷刷两剑,因他人已逼近,剑势较短,出手却更见劲急。

  李小云从他第一剑出手,就已猜到了十之七八,自然可以料到他第一剑的后
面会有一长两短的剑势急袭过来,她手中长剑早在一引之后,随身右旋,又避开
了对方一剑,紧接着「锵」、「锵」两声,架开对方相接的两剑。她两次旋跃,
已把青袍人引向右侧,口中立即以「传音入密」说道:「二叔,我是小云呀,爹
是不是也来了?」原来这使剑的青袍人,竟是皖西三侠中的老二霍山霍天柱。

  李小云自幼看惯了霍二叔、谢三叔练剑,所以他闪身而出,从他身法就一眼
认了出来,对他掣剑手势和出手发剑,自然更为熟悉了。青袍人竟然恍如未闻,
长剑抡转,身形直逼而上,长剑短打,唰唰生风,一剑接一剑的攻出,正因双方
相距极近,他一口气攻出了六剑,剑风强劲,记记指向李小云的要害。

  若非李小云近日勤练奇胲门内功,功力大进,而且又识得霍二叔的剑路,这
六剑就很难接得下来。她长剑连封带架,挡住六剑之后,仍以「传音入密」急急
的道:「二叔,你听见了没有,侄女是小云呀。」

  青袍人面上一无表情,并不理会李小云的话,六剑甫出,由坤转干,长剑飞
划,又是三道剑光,如飞瀑流泉,匹练横飞,疾划而至。李小云心头又惊又急,
忖道:「二叔从小对我最是疼爱了,我说的话,他不会听不见,还是这般急攻不
休,莫非他被碧落山庄迷失了神智不成?一面急忙举剑封架,再以『传音入密』
试探着道:霍二叔,你不认识侄女了?」[/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1-25 15:22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廿六章 一败涂地

  秦皓因大小姐吩咐要把卞药姑拿下,青袍人仗剑上去,被宫飞云「李小云」
接了过去,这就左手一抬,沉声道:「再上去一个。」

  站在他身后的左首的另一个青袍人立即举步走出,此人身形瘦高,手技一支
熟铜杖,朝卞药姑逼近过来。万点星回头朝孙小乙道:「这回该我出手了。」长
身掠出,大喝一声道:「由我来会会你。」长剑一摇,横剑当胸,一下拦在青袍
人面前。

  青袍人也不打活。熟铜杖呼呼作响,迎面盖顶,劈了过来。万点星一怔,忖
道:「此人使的会是『伏虎杖法』?难道会是少林寺的人?」身形一转,让过杖
势。长剑起处,就洒出八九点剑芒,反刺出去。

  青袍人熟铜枝头一昂,挑起斗大一个杖花,朝剑芒磕来。万点星知道他杖势
沉重,岂肯和他硬磕,八九点剑芒倏然尽敛,身形一个轻旋,这一旋,立时又有
数十点寒芒飞洒而出。青袍人一连两杖落空,右腕翻动,呼呼呼一连三杖,带起
一片呼啸之声,杖影矫若神龙,记记都是迎头猛击之势,少林「伏虎杖法」,以
虎作为对象,自然都是迎着虎头痛击。

  万点星身形闪动,长剑抡转,剑芒如雨,由简而繁,由疏而密,虽然处处都
闪避着不肯和对方硬打硬磕,但避敌进招,丝毫不懈。两人这一战,一个杖影如
山,啸声如涛,越来越猛,一个剑芒流动,此灭彼生,潇潇如雨。

  一个盘空匝地,直击横扫,竭尽打虎之能事,一个身形如风,进退之间,宛
如一蓬飞星,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万点星越打心头越感到惊异,暗自忖
道:「此人一手『伏虎杖法』,使得如此精纯,决非普通少林派的庸手,以他身
手来说。一身功力似乎还在自己之上,至少也该是少林长老级的人了,若非自己
见机得快,处处闪避他的杖锋,只怕早巳落败了。」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突听青袍人吐气开声,「嘿」了一声,左手杨处,对
着万点星凌空直劈而出。万点星闯荡江湖多年,阅历丰富,对敌之时,自然持别
留意,「嘿」声入耳,瞥见对方举掌劈来,心头蓦地一凛,暗道:「不好!大力
金刚掌!」

  只听孙小乙的声音在背后低叫道:「不用管他,让我来。」喝声出口,其实
他早已骈起食中二指在等待机会,此时两指划了个小圈,陡地朝青袍人左臂「臂
儒穴」上点出。

  青袍人没想到和万点星动手之际,边上还隐伏有人,一记「大力金刚掌」堪
堪出手,突觉「臂儒穴」一麻,掌力半途而废,一条左臂立时软软的垂了下来。
青袍人虎吼般一声厉啸,一支熟铜杖掀天揭地,攻势陡变,宛如十七八条苍吼,
张牙舞爪,当头抓来,劲风贯耳,令人目不暇接。

  万点星心知对方恼羞成怒,起了杀心,自然是不敢大意,人随剑走,剑芒如
雨,也拿出压箱子的救命绝招,来和他一拼。这时孙小乙压低着声音「喂」了一
声道:「你把他引到右边来好不?」万点星心知这位老哥哥指法神奇,依言剑势
稍懈,往右疾退三步。

  青袍人左手动弹不得,恨不得一杖劈了万点星,看他向右疾退,岂肯放过,
手中熟铜杖一记「直捣黄龙」乘势追击过来。孙小乙等他快步逼上之际,两指一
图,点丁出去。青袍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应指扑倒地上。孙小乙一跃而上,抱起
青袍人往后退去。

  就在此时,李小云也得手了。原来李小云发现和自己动手的青袍人,竟是二
叔霍天柱,而且神志似乎已被人迷失,对自己和他说的话,均置若未闻,长剑展
开「八势剑法」,一路急攻,长短参差的剑光,逼人而来。李小云虽然从小就看
惯霍二叔练剑,对霍二叔的剑路,耳熟能详,但究竟没练过「八卦剑法」,一旦
动上手时间稍长,就有应付不下来的感觉,心头一急,却被她急中生智,暗道:
「自己怎么不使大姐教我的那一招指法呢?」心念这一动立即左手划圈,朝前疾
点出去。

  青袍人正在发剑之际,没防李小云会猝然发指,自是躲闪不及,不,这一记
指法,就算你早有准备,也无人闪避得开,身躯一震,立被制住。李小云在发指
之初,早就想到若是自己制住了程二叔,绝不能让碧落山庄的人抢去,因为霍二
叔既在这里出现,爹可能也来了。

  霍二步既被他们迷失心神,爹可能也被他们迷失了心神,只有留下霍二叔,
待他清醒之后,才能问出爹的下落。她心中有了这样的盘抑,一指制住了霍天柱
之后,迅即一闪而上,伸手挟起笛天柱,双足猛蹬,朝石崖里首跃去。站在对面
的楚琬、丁玉郎、秦皓等人,眼看两个青袍人均被对方擒去,不由怔得一怔。

  秦皓脸露阴笑,举步朝卞药姑走去,口中阴恻恻地说道:「卞药姑,老夫看
你还是束手就擒的好。」

  卞药姑长剑当胸,凛然道:「姓秦的,你再走上一步,我就不客气了。」

  秦皓深沉的看了石崖里首对面肤坐的南宫靖、沈雪姑两人一眼,沉声笑道:
「你们这几个人中,以沈雪姑、宫飞鹏二人武功稍有可观。宫飞鹏伤在老夫人掌
下,伤势尚未复原,如今正在运功紧要关头,尚需人替他们护法,等于是毫无抵
抗的人,凭你们几个小毛头还能和老夫抗衡阻。」

  卞药姑冷笑道:「姓秦的,那你是想试试了。」话声未落,左手突然屈指弹
出几缕肉眼难见的黄粉。

  就在此时,站在秦皓右首身材高瘦的黑衣人忽然伸手连指,飞出几点火星,
迎着黄粉投来。登时响起极轻的异响,卞药姑弹出去的黄粉,立时在空中燃烧,
化作青烟,随风散去,暗早已一下退出数步之外。

  卞药姑眼看自己弹出去的黄粉末,被人用火星烧去,不觉怒声道:「你是刘
媒婆。」黑衣人没有作声。

  卞药姑冷哼一声,左手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一手揭开了瓶盖,暗暗把药末
倾在掌心。运起全力,扬手朝黑衣人招去。这一拍,因为有内力送出,一道灰色
粉末。凝而不散,疾快的随着掌风撤出,黑衣人没有作声,依然屈指弹出几点火
星,这回火星飞入灰色粉末之中,立时发出一股浓烟。黑衣人情知不妙,要待后
退已是不及,咕咚往后栽倒。

  原来那黑衣人弹出的几点火星,乃是刘媒婆用毒药以及火药炼制的「弹指毒
火」,击中人身,一点火星也不扩大,就像香头一样,可以一直烧穿你的衣衫,
灼伤肌肤,只要肌肤被他灼伤,毒气就会随着侵入,瞬息毒发,非她独门解药不
救。

  「弹指毒火」的另一功用,因为它是用火药合成,遇上敌人也是用毒能手,
她这「毒火」就能以毒攻毒,再藉火药之力,把对方的毒药引起燃烧,自然也失
去效用了。这是一般常情,但他不知卞药姑第二次拍去的药末,必需经过燃烧之
后才会发出浓烟来,不论人畜,只要闻到浓烟,就会昏倒。

  黑衣人不知就里,依然用「弹指毒火」去燃烧卞药姑的药末,自是连后退都
来不及,一路跌倒地上,再也爬不起来了。

  秦皓冷笑一声,左手挥了挥,站在他身后的一个身穿蓝布大褂的老者随着他
手势大步走出,李小云、万点星及时拦住。蓝褂老者脸色冷漠,空着双手,只有
腰间插着一支旱烟管,似是他的兵刃,但他并未使用,一见两人拦在他的面前,
一言不发,右手伸出一只比常人大了一倍的手掌,呼的一声,朝两人迎面劈了过
来。

  万点星久走江湖,看出此人手掌有异,急忙回头低声说道:「宫二公子,此
人手掌比常人大了一倍,必定练有掌功,你且慢出手,让在下试他几掌。」李小
云点点头,依言后退了几步。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蓝褂老者右掌出手,一道凝重的掌风,已经笔直撞到。
万点星并未发剑,身形急闪,向他右侧转进,一溜十数点寒芒,也在此时激飞而
出,朝蓝褂老者右侧射去。蓝褂老者连身子也没转动,朝前劈出的有举,忽然带
转,朝右横扫过来。他手掌横转,本来劈出去的这一道掌风竟然也随着他手掌带
转,横卷过来。

  万点星经验何等老到,已知此人不易对付,岂会老站在原地?他刚才向对方
右侧转进,抖剑发招,人已再次右移,早已闪到了蓝褂老者身后左方。右边十数
点寒星候然隐没,又有十数点寒芒在蓝褂老者左后方出现,宛如一簇飞雨,参差
刺到。

  蓝褂老者连头也没回,左手突然向后弯了过来,巨灵般手掌,张开五指,竟
然朝一簇如雨的剑芒中抓来。一个人的手臂,天生只能弯,那是骨路和关节的环
扣作用,决不能往背后弯过去,但蓝褂老者左手往后弯过来,竟和向前弯一样,
真是出入意外?

  老实说,万点星的外号叫万点星,自然也是夸张之词,因为他出剑迅速,长
剑一抖,最多可以幻化出三十点剑网。但无论你幻出多少剑雨,长剑总归只有一
支,数十点剑雨之中,真正能够伤人的也只有一点而已。蓝褂老者不但左手能够
朝后弯曲,而且他箕张的五指,不用回头去看,就是朝万点星数十点剑雨中的一
点——真正的剑尖所在抓了过来。

  这下,自然看得万点星大感凛骇,没待对方抓上,就急急收剑护胸,往后疾
退。蓝褂老者抓来的五指,忽然一并,由爪化学,当背直竖,朝疾退的万点星笔
直迫劈过来。万点星正在后退的人,突见对方竖掌劈来,而且不带丝毫掌风,心
知有异,他究竟对敌经验丰富。急忙身形横移,使了一招「白鹤亮翅」,剑向横
出,截向对方掌风。

  这一招,也差幸他身子已经向横移开,没有直接对上对方的掌风,只是用剑
去横截。但觉手腕轻震,「啪」的一声轻响,那是长剑折断的声音,他横出的长
剑竟然被对方掌风齐个削断。蓝褂老者也在此时,缓缓转过身来。万点星几乎不
敢相信,对方这一掌来得并没有像第一掌那么凌厉,居然一下就会把自己长剑震
断。

  就在此时,耳边突听南宫靖的声音,低声喝道:「他是无形刀邢铿,你快退
下来。」声音人耳,站在对面的蓝褂老者突然张口发出一声震慑人心的厉笑,右
手缓缓举起,当胸直竖缓缓推出。

  李小云眼看万点星手中长剑被对方震断,只剩下半截断剑,正待闪出身去替
万点星接他一招。万点星听了南宫靖的话,一时来不及和他招呼,身形闪动,一
把拉住李小云执剑右碗,低喝一声:「速退!」顿足朝旁跃开。

  这一段话,说来费时,实则何殊电光石火。万点星拉着李小云顿足旁跃,坐
在石崖里首的南宫靖左手依然和对面的沈雪姑右掌相抵,右手却在此时离开沈雪
姑的左掌,扬手向外拍来。蓝褂老者直劈的手掌,看去虽然极为缓慢,但缓慢的
只是他的姿势而已,从他掌缘透出来的一道无形举风,却并不缓慢。

  正好在万点星顿足旁跃之际,涌到万点星原来站立之处,也正好和南宫靖劈
出的一道掌风,在此处遇上。两股无形潜力乍然相接,也没有什么蓬然声响,只
是蓝褂老者站着的人,就像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一仰。这下可把蓝褂老者激
怒了,口中发出一声厉啸,双目神光暴射,盯注着南宫靖,右手一收再发,凌空
直劈过来。

  南宫靖右手劈出一掌之后,急忙又和沈雪姑左掌相抵。沈雪姑不敢怠慢,左
手和南宫靖右手紧抵掌心,腾出右手,向前扬起,迎着蓝褂老者劈来的右掌拍了
去。因为双方发出来的都是内劲,毫无凌厉风声,外人看来,只不过是双方手掌
遥遥作势。

  万点星是过来人,他一支百炼精钢长剑就是被蓝褂老者无声无息的内劲削断
的,自然深知厉害,站在一旁,只是凝目注视着双方,几乎连大气也透不过来。
蓝褂老者这记「无形刀」自然比先前两掌加重了力道,沈雪姑听出他啸声凄厉,
分明要下杀手,当然也凝足了十成力道。

  因为自己两人,正在运功之际,和人动手,可说是情非得已,只能胜,不能
败,若是接不住对方掌力,运功的两人,都会立即走火入魔,岂同小可?双方掌
力一经出手,就很快接触上了。这回依然和上次一样,听不到一点声音,但这一
接之下,蓝褂老者还是落了下风,身躯陡然一震,脚下踉跄后退了五步之多,胸
口起伏,张口连透了两口大气。

  沈雪姑右手劈出,又赶紧相南宫靖左手相抵。她因仗着两人体内真气互相贯
通流注,情形自然比蓝褂老者好得多,但也已经全力施为了。这一情形,秦暗自
然看得出来,他回头低低的说了两句,转过身来,左手又朝那蓝褂老者轻轻挥了
一下。敢情他挥手就是一种命令,蓝褂老者喘息未定,又朝前冲了上来,右手直
竖如刀,急劈而出。

  沈雪姑右手已和南宫靖相抵,这回自然又转到南宫靖出手了,他右掌离开沈
雪姑左掌,凌空朝蓝褂老者劈来的掌势迎出。就在此时,丁玉郎也出手了,右手
扬处立时响起一缕刺耳的异声,一朵碗口大的紫红玫瑰,疾若风轮,朝南宫靖后
心激射而来。

  这时,秦皓的右手也随之挥起,站在右首的黑衣人突然双手连扬,立时响起
一阵阵细碎的「叮」、「叮」之声。漫天暗器,像一阵狂风暴雨,潇潇洒洒朝对
面抵掌跌坐的南宫靖、沈雪姑两人倾盆而下。这一瞬间,响起了李小云的一声惊
呼,和万点星的一声怒喝,但他们在这一情形之下,也已有凑手不及之感。

  也在这同时,忽然响起了一声清朗的长笑,和一声娇叱、一声闷哼、一声惊
啊,这些声音,虽有先后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发出来的。朗笑的是南宫靖,他和沈
雪姑本来跌坐的人,此刻已经双双站了起来。他藉着两人真气互通,掌力骤吐,
先把蓝褂老者一记「无形刀」震退。

  要知蓝褂老者的「无形刀」虽是武林一绝,但「无形刀」究非真力,而是以
内功凝练的一种霸道功夫而已!如何能和两人体内一阳一阴浑成一体的佛道两种
玄门内功相抗衡?这第三掌是在喘息未平之际,「奉命」发出来的,早已是弩管
之末,一经接触,立被南宫靖的掌力把他震得闷哼一声,脚下踉跄,连退数步之
后,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倒。

  南宫靖一掌震退蓝褂老者,朗笑声中,劈出的右掌,忽然带转,使出了「接
引手」,一股强大的吸力,把打向他后心的「旋风花」和漫天暗器一股脑儿向右
首崖外引出。漫天暗器被一股极大吸力吸住,化作一道细细碎碎的长虹,朝崖外
激射而去。

  丁玉郎打出「旋风花」,突听耳边响起南宫靖的声音,说道:「贤弟原来就
是旋风花。」此时骤然听到南宫靖「传音入密」的声音,不由心头大喜,口中惊
「啊」一声,就大声叫道:「大哥,你在哪里呢?」随着话声,一个转身朝崖下
纵落下去。

  那一声娇叱,却是发自沈雪姑。原来楚琬飞身而出,人还未到,右手扬处,
一道青虹快若闪电,朝卞药姑虹射而至。卞药姑急忙举剑封架,但听「当」的一
声,手中长剑立被削断,但楚琬的一道剑影,依然笔直射向卞药姑咽喉。

  沈雪姑口中发出一声娇叱,人随声到,从她袖中射出一支细长长剑,「叮」
然一声,架开楚琬剑尖,还把她震得后退了两步。这时石崖上一场暴风雨,已因
南宫靖、沈雪姑两人出手,扳回了整个局面,敌我双方,几乎全已停了下来。

  楚琬看出情况不对,挥手让总管秦皓让人退下,只得率人跟着跃下,迅速指
挥崖下的人往后退去。秦皓道:「大小姐,崖上几人,沈雪姑和宫飞鹏两人武功
较高,而且沈雪姑练成剑气,咱们如果再上去,她势必和咱们拼命,那时,咱们
这些人,只怕全会伤在她剑气之下,不如依约先行退出去,再作计较的好。」

  楚琬闻言螟首微点,说道:「总管说得不错,沈雪姑练成剑气,咱们这些人
只怕全非她的对手。我们带来的这些人,都是碧落山庄的精锐,损失一个,就少
一分力量,都是碧落山庄的损失。对付沈雪姑,除了娘亲自赶来,我们都不是她
对手,还是趁早退出去的好,我意已决,秦总管,你给我传令下去,大家退出石
门山谷,回去再说。」秦皓只得挥手要大家后退。

  沈雪姑在他们退下崖去之后,急忙朝南宫靖道:「你可以跟着他们,伺机混
入碧落山庄,今后务必小心,我自会派人和你联络的。」

  南宫靖一跃而起,也以「传音入密」问道:「你要我混入碧落山庄去,做什
么呢?」

  沈雪姑同样以「传音入密」说道:「我考虑了很久,只有你去最适合了,又
不怕败露身份,因为你只要洗去易容药物,就是真正的南宫靖,而且据我猜想,
碧落山庄必有极大阴谋,你先潜伏在里面,多加注意,才能了解。」

  南宫靖道:「你和我如何联络呢?」

  沈雪姑浅浅一笑道:「二妹精擅易容,我们有事找你,随时都可以派人和你
联络,记住,我如果派人去,第一次联络暗号是『鹏飞九千里』,不可忘了。」

  南宫靖点头道:「在下记住了。」

  李小云道:「大姐,那青衣人是我霍二叔,可能已被他们迷失神志,看情形
我爹也可能被他们迷失了神志。」

  沈雪姑朝她微微一笑,以「传音入密」说道:「你大哥混进碧落山庄,还怕
查不出来吗?」一面又以「传音入密」和南宫靖交谈了几句。

  崖上,南宫靖举目了望,看到楚琬率同众人,已经疾快地朝右首的谷道中退
去,立即悄悄地跟了下去,只听耳边响起沈雪姑「传音入密」的叮嘱道:「南宫
兄,你诸多小心。」虽然只有短短的七个字,但钻进南宫靖的耳电却有着无比温
馨之感。

  这大概是三个月来,贴身拥坐运功的「后遗症」吧?虽然两人心头各自战战
兢兢,不敢稍存绩念,但终究是一阴一阳,气息互通,坎离调和,心灵久合。当
时虽然各自没有稍露形迹,其实两人心底,情爱早已潜生,此刻分离在即,不禁
起了关切之情。南宫靖不敢再看她,一个转身,住崖下跃去。沈雪姑目送南宫靖
远去,心头忽感若有所失。

  李小云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沈雪姑道:「我刚才在一霎那,才想到由宫兄混进去,可能会对整个武林有
极大的帮助,咱们的行动,自然也要变动了。」

  卞药姑道:「你心里大概已有腹案,不知要如何变动呢?」

  沈雪姑微笑道:「你不用再装腔作势了,人已经被我点住了穴道,只要把他
提出来就好。」

  孙小乙耸耸肩道:「大公子,你怎不早说?」双足一点,扑了过去,一转身
就提着一个瘦小汉子走了出来,说道:「这人只是一个趟子手而已。」

  李小云道:「他是碧落山庄的人改扮的,躲在这里,分明是奉命窥伺我们行
动的,你放下来,问问他口供。」

  沈雪姑道:「他被我以『米粒打穴』手法制住了穴道,我先替他把穴道解开
了。」说完,走上前去,伸手朝那人拍了一掌,起下一粒沙砾,说道:「小乙,
你去问他。」

  孙小乙走到那人面前,刚「喂」了一声,那趟子手突然双手齐发,一连拍出
三掌,双足一蹬,转身就朝谷口奔去,企图夺路而逃。这三掌快速凌厉,使得奇
幻无比,一片掌影,似东实西,几乎记记都拍上孙小乙的致命大穴。

  要在从前,孙小乙早已着了他的道,但近来孙小乙不但学会了一记指法,又
屡经大敌,岂会上当?对方掌影未到,他已经身影一晃,朝左闪开,紧接着一个
筋斗,跟着趟子手身后翻去,双脚堪堪落地,右手划圈,食中二指随着点出。

  一下朝对方右肩点落,再一闪身,转到趟子手面前,笑嘻嘻地道:「你小子
一手『幻影掌』,倒也学得了八、九成,但对小老儿可还不管用,说,你是王牙
婆的门下?对不,叫什么名字?」要知他是孙虔婆的儿子,对「六婆」中人有些
什么能耐,自然知之甚详,「幻影掌」正是王牙婆的看家本领。

  王牙婆,凤阳人,以替人取牙虫为业,除了「幻影掌」,还精擅三十六支骨
针,可以闭着眼睛取人穴道,手法十分阴毒。趟子手穴道受制,一句话也没说。
孙小乙哼道:「好小子,在小老儿面前你还想充好汉,你不说,小老儿也知道,
你可是后悔方才不曾使三十六支骨针?哦,不,你师傅也不过会使三十六支,你
最多也不过会使十六支而已,小老儿替你取出来看看就知道了。」口中说着,老
实不客气坤手朝趟子手怀中摸去。

  这一探入趟子手怀里,摸到的是一只老太婆干瘪的乳房,赶紧缩手不迭,口
中「啊」了一声,说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李小云道:「你怎么啦?」

  孙小乙脸红耳赤,连呼晦气不止,道:「她是女的,还是老太婆。」

  李小云仔细朝趟子手脸上看了一眼,说道:「此人脸上戴了面具。」伸手一
按一扯,果然从趟子手脸上揭下一张面具,露出一张满脸皱纹的脸来,上嘴唇暴
出一口黄板牙,咬牙切齿,面有怒容。

  孙小乙定睛瞧去,唉道:「她会是王牙婆?」

  原来孙小乙从小就听娘说过,王牙婆的「幻影掌」和三十六支骨针,如何厉
害,他还不知道气己在这三个月来,勤练一招指法,武功业已大进。因此看到王
牙婆使出来的「幻影掌」感到没有什么了不起,还以为趟子手是王牙婆子的徒弟
了。

  李小云说道:「小乙,她如果再不开口,你只管点她五阴绝脉,看她到底说
不说?」

  孙小乙哪会什么「五阴绝脉」?尤其王牙婆和他娘同是「六婆」中人,几十
年的老姐妹,就是会也不好下手。他耸耸肩,说道:「王牙婆,依小老儿相劝,
你还是老老实实说的好。」

  王牙婆听李小云叫他「小乙」,方才看孙小乙翻的筋斗,也极为眼熟,但孙
小乙偏是个小老头,而且口音也不对,心头不觉暗自嘀咕,尤其李小云说要点她
「五阴绝脉」,她久走江湖,自然知道点「五阴绝脉」的厉害,这就沙哑着声音
说道:「你们要问什么?」

  孙小乙笑道:「对了,你能和咱们合作,爽爽快快的说就好。」接着「哦」
了一声,回头问道:「二公子,咱们要问她什么?」他怕和王牙婆多说话,最好
是让李小云来问她。

  李小云哼道:「真是饭桶,吃饭比别人吃得多,连问话都不会问。」

  孙小乙耸耸肩道:「二公子,我看还是你来吧。」

  李小云哼了一声道:「站开去。」一面朝王牙婆问道:「你是王牙婆?」

  王牙婆点头道:「正是老婆子。」

  李小云又道:「你躲在大石后面,想做什么?」

  王牙婆道:「老婆子是奉秦总管之命,留在这里,等天亮之后,就跟踪你们
后面,沿途留下记号,如此而已。」

  李小云问道:「还有同党吗?」

  王牙婆道:「老婆子只有一个人。」

  李小云又问道:「楚琬、秦皓等人呢?」

  王牙婆道:「秦总管他们都已回碧落山庄去了。」

  李小云又道:「你王牙婆也小有名气,怎么会投到碧落山庄去的?」

  王牙婆脸上忽有愤色,低下头去,叹息一声道:「只怪老婆子结交非人,中
了人家恶计。」

  李小云道:「你也是老江湖了,还会中人恶计?」

  「知人知面不知心?」

  王牙婆愤愤的道:「江湖诡诈,自然瞒不过老婆子,但自家老姐妹,她在你
茶水饭某做了手脚,那就防不胜防。」

  孙小乙矍然道:「是刘媒婆在你茶水里下了毒?」

  王牙婆看了他一眼,才点点头道:「不错,老婆子就因为中了剧毒,才身不
由己。」

  沈雪姑心中一动,问道:「若是有人替你解去剧毒,你是不是还会听命于碧
落山庄呢?」

  王牙婆喟然叹道:「投靠碧落山庄的人,有的为名,有的为利,老婆子年已
花甲,了然一身,无儿无女,名缠利锁,已经羁绊不住我了,一旦解去我身中之
毒,怎么还会去自投罗网,为虎作伥?」

  沈雪姑道:「我替你解毒之后,你在一月之内,必须和我们在一起,我要你
做什么,不得推诿。」

  王牙婆道:「剧毒在身,终生受制于人,听人差遣,你替老婆子解去身中剧
毒,只要老婆子跟随你一个月两下比起来,便宜得多了,老婆子自然同意,只要
你解了我体内剧毒,一月之内,赴汤蹈火,老婆子决不皱眉。」

  「好,一言为定。」

  沈雪姑取出卞药姑交给自己一瓶解药,顿了三粒递给王牙婆,说道:「你把
这三颗药丸吞下,再坐息一会,就可以了。」

  王牙婆道:「三颗就可以解去老婆子身中剧毒了?」

  沈雪姑道:「每日三颗,要三天始能把你体内剧毒全数消解。」

  王牙婆吞下药丸,依言坐下,约摸道了盏茶工夫,沈雪姑问道:「你现在引
有什么感觉吗?」

  王牙婆慎地睁开眼来,欣然道:「这解药果然灵效,老婆子内腑本有一处剧
毒积聚成疾,服药之后,好像松动多了。」

  沈雪姑含笑道:「现在你愿意履行条件了。」

  王牙婆朝她一礼,说道:「老婆子愿意追随沈姑娘了。」[/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1-25 15:23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廿七章 混入敌营

  沈雪姑忽然正容道:「王婆婆,你行走江湖多年,总分得出邪正来,碧落山
庄网罗江湖各派高手,目前虽无显著恶迹,但一旦有所举动,整个江湖武林,只
怕要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弥天大功。我们没有门派,只是几个志同道合的人,聚
在一起,为的只是稍尽我们学武人的一份天职,毫无利害关系,王婆婆如果和我
们合得来,可以和我们互助合作,对抗暴力,如果志趣不合,可以随时退出,独
善其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王牙婆忙道:「老婆子明白,老婆子说过愿意追随沈姑娘,出自肺腑,可表
天日。」

  沈雪姑道:「好,二妹,你又有生意上门了。」

  李小云讶异的道:「我有生意?」

  祝小青在旁笑道:「易容呀,那不是你的独门生意还是什么?」

  李小云望着沈要姑问道:「要给王婆婆易容吗?」

  沈雪姑笑道:「你看看就会明白,我们之中少了一个什么人?秦皓既会派王
婆婆留下来侦察我们行动,自然还会另外派人,如果他发现我们少了一个人,就
会想到她往那里去的。路上岂不增加许多困扰,现在正好来了一个王婆婆,你把
她改扮一番,我们一行人就一个也不少了。」

  口气微微一顿,接着又道:「而且王婆婆一下就投到我们这边来让他们知道
了也不好,秦皓心思毒辣,诡计多端,万点星投过来在前,如今又有王婆婆投过
来,以后再派人出来,就会加倍小心,或者加重使用毒药,这样对我们多少总是
不利之事,目前有不少人被他们利用,我们只有慢慢的釜底抽薪才是办法,你替
王婆婆易了容,最多只是王婆婆失了踪,并没有投向我们的证据。」这番话中,
她虽然没说出卞药姑三个字来,但已明白表示要李小云把王牙婆易成卞药姑了。

  李小云心中暗暗佩服大姐不但心思缜密,而且随机应变,把事情处理得面面
俱到。这就点头道:「小妹遵命。」一面招呼王牙婆席地坐下,然后取出易容药
物,在王牙婆脸上,仔细涂抹了起来。不过一会工夫,就把王牙婆改扮成了卞药
姑,只要王牙婆紧闭嘴唇,不露出一口暴牙来,谁也看不出来了。

  王牙婆是老江湖,任由李小云替她易容,也没有询问把她化装成谁?孙小乙
等李小云易好容,赶紧走到王牙婆面前,急急问道:「王婆婆,我娘怎么了?」

  王牙婆望着他,讶然问道:「你是谁?」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王婆婆,我是小乙呀。」

  王牙婆心里登时明白了,宫飞云会易容术,自可改变一个人原来的面貌,无
怪自己看到孙小乙觉得身形有些眼熟,这就问道:「你是孙小乙?」

  孙小乙连连点头道:「是,是,我就是孙小乙。」

  王牙婆怒笑道:「好小子,原来是你。」

  孙小乙耸耸肩笑道:「王婆婆,小老儿给你赔罪就是。」说着,果然爬在地
上磕头。

  王牙婆道:「老婆子和你娘几十年的老姐妹,你小子叩几个头,老婆子还受
得起,好了,可以起来了。」孙小乙依言站起。

  王牙婆轻声说道:「你娘好福气啊,有你这样一个孝顺儿子,还惦记着老娘
亲,我……」

  孙小乙没待她说下去,急急问道:「王婆婆,我娘怎么了呢?」

  王牙婆道:「没有什么,你娘也和老婆子一样,只是被刘媒婆下了毒,身不
由己,在碧落山庄听任差遣,不过这次她没有被派出来。」

  万点星一把扯住孙小乙说道:「好哇,原来你是个假老头,还要我叫你老哥
哥。」

  孙小乙连忙拱手道:「方才咱们连聊天的工夫都没有,来不及和你说明白。
现在你都知道了,我倒过来叫你老哥哥总好了把,老哥哥,你也不用怪我这小兄
弟了。」

  万点星五指一松,说道:「这还差不多。」

  李小云也急着问道:「王婆婆,皖西三侠,他们呢?是不是也中了刘媒婆的
毒药?」

  王牙婆微微摇头道:「老婆子不大清楚,咱们几个老婆子,都是刘媒婆拉进
去的,也都是着了刘媒婆的道,每天都要服用一颗解药,不然每到子时,就会全
身发绿,头痛若裂,所以咱们几个老婆子都归刘媒婆率领,其他的人,不属刘媒
婆管辖,老婆子只是隐约听到一些……」

  李小云急不容缓的问道:「王婆婆听到了些什么呢?」

  孙小乙道:「老婆子只是听说,好像秦皑会使『摄魂大法』,只要被他手掌
轻轻在你肩头拍上一下,你就会任他摆布,究竟如何,就不知道了。」

  沈雪姑、李小云听得暗暗点头,王牙婆说的可能不假,不然,像终南五老的
五常,无形刀邢铿,白虎神暴本仁,和皖西三侠等人,都是武林中一流高手,论
武功总不会比秦皑差,怎会无故失踪,甘心听秦皓的差遣?看来这秦皓果然是个
可怕人物。

  祝小青也闪列王牙婆面前,问道:「王婆婆,这么说,我娘也中了刘媒婆的
毒了?」

  王牙婆眨着眼睛,朝祝小青一阵打量,问道:「公子……」

  祝小青忙道:「王婆婆,我是祝小青咯。」

  这话听得王牙婆不禁又是一怔,祝小青那不是卖花婆祝三娘的女儿?眼前这
几个人中,有孙虔婆的儿子,还有卖花婆的女儿,凭他们几个居然把碧落山庄迫
来的这许多高手,打得落花流水,铩羽而归,这真是传出去了,也没有人相信的
事。

  一面「哦」了一声道:「你是小青,老婆子真是做梦也想不到的事,你娘也
和老婆子一样,着了刘媒婆的道,方才你娘不是登上石崖去了吗?」

  祝小青道:「我看到漫天暗器,知道是娘发的,但那时怎么能喊呢?」

  王牙婆道:「你娘目前不会有机的,大家慢慢再设法好了。」

  沈雪姑催道:「天快亮了,目前情形对我们有利,因为王牙婆投到我们这一
边,至少已没有人监视我们行动,我们务必及早离开此地,我们快些走吧。」

  安庆南大街的安澜酒楼,这时候正是生意最旺盛的时刻。楼上、楼下,几乎
全坐满了茶客。茶客们有茶水润喉,各自在高谈阔论,人声就像一群苍蝇似的,
只听到闹哄哄的嘈杂声音。这时从楼梯走上一个人来。这人不过二十来岁,穿一
件天蓝长衫,生得剑眉星目,唇红齿白,脸如抹粉,不但一表人才,就是走几步
路,也显得风流潇洒,俊逸不群。

  他在楼梯口一停,一双明亮的目光徐徐一瞥,不禁剑眉微微一拢,这自然是
嫌楼上雅座都已没有座位。但当他目光落到全楼正中间一间紫绒门帘低垂的贵宾
室依然阒无人声,还空着没有茶客,不觉微露笑意,就举步走去。

  这时忽然响起一个娇稚的少女口音叫道:「王老爹,你这是在做什么呢?老
夫人和小姐已经到楼下啦,还不快要他们伙计准备茶水?」茶客闻声纷纷回头看
去。

  只见从楼梯上走上来的是两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鬟,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
生得明眸皓齿,娇憨动人,宛如两朵含苞待放的小花。蓝衫少年依然没有作声,
缓缓转过身去。楼梯间传来一阵登登的声响,走上来一个高头大马狭长脸的老婆
子,一面嚷着道:「快让开,走开些,咱们老夫人、小姐上来啦。」

  这狭长脸老婆子正是戚嬷嬷,接着上来的又是两个绿衣小鬟,然后是一个身
穿白色衣裙的少女,秀发披肩,生得眉如春山,眼若秋波,瑶鼻樱唇,娇美有如
凌波仙子。蓝衫少年看得不禁一呆,忍不住朗笑一声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
向瑶台月下逢。这位姑娘当真是天仙下凡,在下幸会之至。」说着,不觉迎了上
来。

  楚姑娘目光一抬,心中暗暗讶异的道:「会是他。」

  戚嬷嬷朝他叱道:「你小子还不让开些。」右手腕一抬,朝蓝衫少年格去。

  她虽然是随手一抬,腕上只用了二三成力道,但只要是被格上了,少说也得
摔出去两三步,那知右腕堪堪格出,突然如同抽了筋一般,只「啊」了一声,底
下话,就没再说得出口。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因为楚姑娘的后面就是老夫人了,
她由副总管管巧巧搀扶而行,走上楼梯,戚嬷嬷格向蓝衫少年,反受制于人,她
自然看到了,心中暗道:「这小子几时学会了『五行穿截脉手法』?」

  她右手扶在管巧巧肩头,左手轻轻一拍,发出一股暗劲,替戚嬷嬷解开了受
制经穴,同时也给胡帐房等五人一齐解开了穴道。戚嬷嬷只觉身上一震,受制穴
道顿解,不由怒声喝道:「好小子,老婆子一时不察……不给你教训,你还以为
老婆子是纸糊的呢。」左手抬处,正待劈出。

  老夫人适时叫道:「戚嬷嬷,不可伤人。」

  戚嬷嬷气不过道:「老夫人,这小子……」

  老夫人没去理她,朝蓝衫少年道:「在这里遇上南宫相公,真是巧事,如果
不嫌弃,请随老身人内奉茶如何?」

  蓝衫少年南宫靖是有备而来,目光一溜白衣少女,连忙拱着手道:「老夫人
宠召,在下自当从命。」老夫人已由管巧巧搀扶着走入贵宾室。

  蓝衫少年朝楚姑娘抬抬手,温文的道:「楚姑娘请。」

  楚姑娘朝他盈盈一笑,跟着老夫人身后走去,他跟在姑娘身后,鼻中可以隐
约闻到一缕非兰非麝的幽香,老夫人已在上首一张紫檀木坑床上落坐,楚姑娘傍
着老夫人身边一把椅上坐下,管巧巧和四名绿衣小鬟则站到了老夫人的身后。

  老夫人目光一抬,说道:「南宫相公请坐。」

  蓝衫少年朝上拱手道:「在下告座。」他就在下首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这时两名青衣伙计端上茶来,老夫人端起茶碗,轻轻喝了一口,似是颇为嘉
许,颔首道:「这茶不错。」

  底下的话,还没出口,只见戚嬷嬷一脚跨入,尖声说道:「禀报老夫人,杨
公奇来了。」

  老夫人道:「叫他进来。」

  戚嬷嬷应了声「是」,回身道:「老夫人有请。」

  蓝衫少年举目看去,只见从门口走进一个身穿黑褂、古铜长袍的白面黄髭老
者,一进门就急步趋上,朝老夫人恭敬的躬下身去,说道:「属下拜见老夫人,
闻讯赶来,还是没有赶得上迎接老夫人金驾,还望老夫人恕罪。」

  老夫人蔼然笑道:「老身也刚到没多久,你先坐下来。」杨公奇退后一步,
坐到右首下面的一张椅上坐下。

  老夫人抬目问道:「最近可有什么消息?」

  杨公奇道:「最近听说宁胜天、万青峰等人去了万松山庄,前天还发了一个
请柬给属下,邀约属下十天之后,前去万松山庄,有要事相商,属下正待向老夫
人请示,正好老夫人金驾已经莅止。」

  老夫人微哂道:「宁胜天的神灯教,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万青峰、卦居
易、崔介夫等人也都是不成气候之辈,唔,智通也在万松山庄吗?」

  杨公奇道:「属下听说智通大师已在三日前赶赴少林,但十日之后一定会赶
来的。」

  老夫人冷峻的哼一声,说道:「少林寺真要是敢和老身作对,老身就要他少
林寺倒翻过来。」蓝衫少年听得暗暗一怔,忖道:「这位老夫人好大的口气。」

  杨公奇道:「老夫人说得是,谅他智远也没有这个胆子。」他口中的智远,
正是少林寺方丈。

  老夫人左手一抬,指指坐在她身边的楚琬姑娘,又道:「江南之事,今后由
琬儿负责,你们和她联系就好。」

  杨公奇应了声「是」,一面又朝楚姑娘拱拱手道:「属下今后还要姑娘多多
指导。」

  楚琬含笑道:「杨帮主好说。」

  杨公奇在江湖上名头不小,徽帮也是和丐帮齐名的大帮,但杨公奇在这位老
夫人面前却恭敬异常。楚姑娘这句「杨帮主好说」,对他竟然似奉纶音,面上陡
增光彩一般,连连欠身道:「不敢,不敢。」

  老夫人一抬手道:「好了,没你的事了。」

  「是,是。」杨公奇躬身道:「属下告退。」他迅快的退了出去。

  老夫人直到此时,才转过脸来,含笑道:「南宫靖,现在该你了。」她面垂
黑纱,虽然看不到她的笑容,但语气甚是和蔼。

  蓝衫少年一抱拳讶然道:「老夫人的意思,在下怎么?」

  老夫人道:「老身请你相公进来,自然要和你谈谈了。」

  南宫靖道:「不知老夫人要和在下谈些什么?」

  老夫人道:「三月不见,你武功似乎精进不少。」

  南宫靖豁然笑道:「老夫人法眼果然厉害,在下不敢隐瞒,最近确实稍有进
步。」

  老夫人道:「你有何打算?」

  南宫靖道:「在下有何打算?老夫人此话怎说?」

  老夫人道:「老身说得还不够明白吗?」

  南官靖道:「在下愚鲁,还请老夫人明白赐告。」

  老夫人道:「方才的事情,你都看到了,也听到了,是吗?」

  南宫靖心头暗暗一凛,但依然潇洒一笑道:「老夫人的意思,在下是不该看
到、听到的了?」

  老夫人缓缓说道:「不错,你既然看到了,听到了,目前你只有两条路可以
选择。」

  南宫靖自然是听得出她言外之意,但故作不知,抬脸问道:「老夫人乞道其
详。」

  老夫人道:「一生、一死。」

  南宫靖道:「生如何,死又如何?」

  老夫人道:「生,就是投到老身门下,死,那你就休想跨得出这扇门去,从
今以后,这世上就不再有你南宫靖这个人了。」她语声依然十分缓和,但谁都听
得出这话声中,已经隐隐带着浓重的杀机了。

  南宫靖听得面不改色,大笑一声道:「在下相信老夫人有此能耐,在下也绝
非老夫人对手,只是……」

  老夫人面纱中透出两道森冷的目光,说道:「说下去,只是什么?」

  南宫靖傲然——笑道:「老夫人的本意,并非真的要杀在下,而是要在下投
到老夫人的门下。」老夫人只哼了一声。

  南宫靖又道:「在下纵非老夫人的敌手,但老夫人手下这些人……哈哈,只
怕没有一个会是在下的对手,老夫人要在下投效门下,准备如何安置在下呢?」
他说得很狂,在老夫人面前谁也不敢开口。

  管巧巧一双水汪汪的妙目,死命的盯了他一眼,嘴角含笑,虽没作声,但等
于在说:「以后,总有一天会教你领教我一手绝艺的。」

  他这话也颇出老夫人意外,听得不觉一怔,问道:「你想干什么呢?」

  南宫靖目光瞟动,看了站在老夫人左首的楚姑娘一眼,才道:「老夫人的手
下,各有职司,大概也容纳不下在下了,老夫人如不嫌弃,在下愿意拜你老人家
做干娘,不知老夫人意下如何?」他是暗中沈雪姑的计划,有备而来,拜了老夫
人作干娘,自然高出老夫人手下任何一人了。

  老夫人看着他,一阵打量,终于点着头道:「老身膝下没有半个男的,收一
个义子也好。」

  南宫靖眼看机不可失,立即走上两步,扑地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磕头道:
「义母在上,孩儿南宫靖给你老人家磕头。」

  老夫人看得大喜,慈笑道:「够了,够了,孩子,你起来。」上身微欠,伸
手把他扶了起来,一面含笑道:「婉儿,他可能比你大一些,你叫他大哥好了,
以后,你们要像亲兄妹一样。」

  楚琬粉脸一红,朝南宫靖裣衽一礼,低低的叫了声:「大哥。」

  南宫靖连忙还礼,含笑道:「妹子不可多礼。」

  管巧巧躬身道:「恭喜老夫人,收了这位英俊潇洒的义子。」她一双水汪汪
的桃花眼,随着横瞟了南宫靖一眼,裣衽道:「奴家管巧巧见过南宫公子。」

  楚琬在旁道:「她是管副总管。」

  南宫靖连忙拱手道:「原来是管副总管,在下失敬之致。」

  老夫人乐得笑出声来,说道:「好了,好了,现在都是自己人了,不用再客
气了。」接着话声一寒,又道:「靖儿,你是老身的干儿子,为娘自会把你视同
己出,但为娘门下门规素严,任何人触犯禁律,决不轻贷,你也不能例外。」

  南宫靖恭敬的道:「干娘吩咐,孩儿自当谨记在心,定不有负干娘期望。」

  老夫人道:「如此就好。」

  碧落山庄虽然沿路派出了不少眼线,但因王牙婆的无故失踪,消息中断,他
们更没想到沈雪姑一行业已回转,而且走的又是小路。碧落山庄的人却只是朝嘉
山方向,一路搜索下去,双方自是越岔越开了,儿日之后,沈雪姑一行人,就已
赶到黄山万松山庄。

  这是午后牌时光,一行人越过万松山庄前面二十亩田大的一片草坪,刚走进
大门。就有一名身穿天青劲装的庄丁迎了上来,抱了拳道:「诸位哪里来的?」

  孙小乙道:「咱们大公子、二公子、三公子,是拜会万大先生来的。」

  那庄丁看了众人一眼,抱抱拳道:「请问贵公尊姓大名,是哪一派的人?」

  沈雪姑心知万松山庄近日戒备颇严,这就走上一步,抱拳说道:「有劳壮土
进去通报一声,就说在下姓沈,是在这里作客的卞药师邀约来的。」

  那庄丁抱抱拳道:「那么请公子稍等,容在下进去通报。」

  沈雪姑道:「壮士请便。」那壮土转身匆匆往里行去。

  不多一会,从里面走出一个身穿青布长袍的中年汉土,目光抡动,抱着拳说
道:「沈公子诸位请进。」

  沈雪姑走在最前面,一行人相继进入大门,那青袍中年人把大家领到右侧一
排三间客室之中,抬抬手道:「诸位请坐。」

  沈雪姑看他把自己等人领到二门外的客室待茶,分明还想先了解自己等人的
来历了,这就抱抱拳道:「在下还想请教这位是……」

  青袍中年人道:「在下章守勤,忝任庄中管事,沈公子既是卞药师约来,在
下已经命人进去禀报,卞药师很快就会出来,诸位先请用茶。」

  沈雪姑道:「原来是章管事……」

  话声未落,门口响起一阵轻快的步履,走进一个貌相清瘦,六十出头的青衫
老者,一面呵呵笑道:「章总管,是那一位公子来找老朽?」

  章守勤连忙转过身去,抬手道:「就是这位沈公子。」

  沈雪姑也立即迎了上去,拱手道:「卞老伯,是我……」

  这清瘦老者正是卞药师,看到沈雪姑,觉得并不认识,不由得微微一怔,说
道:「沈公子……」

  沈雪姑轻哦一声说道:「侄女是沈雪姑啊,我脸上易了容,老伯就认不出来
了。」

  卞药师也峨了一声,忽然看到王牙婆,就呵呵大笑道:「药姑,你和沈姑娘
一起来了,怎么不早点和为父说呢?」王牙婆一大把年纪了,忽然有人自称「为
父」,也是怔得一怔。

  沈雪姑忙道:「卞老伯,她不是药姑姐。」

  卞药师也弄糊涂了,瞪大双目看着她,问道:「这是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药姑呢?」

  沈雪姑道:「药姑姐到天台去了,此事说来话长,卞老伯请坐下来,容侄女
慢慢的说,而且我们这一行人,差不多全易了容,也容侄女慢慢再作介绍。」

  卞药师一手摸着疏朗朗的垂胸黑须,在倚上坐下,点头宣:「沈姑娘诸位都
易容而来,可是路上发生了什么事吧?」

  沈雪姑道:「事情多着呢。」当下就从南宫靖、李小云、祝小青三人夜探碧
落山庄说起。

  「南宫靖,他可是前一阵子闹得江湖上人心惶惶的旋风花吗?」

  「旋风花不是他。」沈雪姑道:「此事直到最近,侄女才知道使旋风花的就
是碧落山庄老夫人的义子丁玉郎。」

  卞药师皱皱眉道:「又是碧落山庄,哦,你说他们亲眼看到碧落山庄释放失
踪的人,那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了。」这些事情,他自然是听万先生等人说的了。
沈雪姑点点头,接着就把南宫靖如何负伤之事说了一遍。

  卞药师吃惊地道:「那老夫人夹在『九阴摧心掌』中使出来的,莫非是『魔
火炼形』?」

  沈雪姑听他一口叫出「魔火炼形」,不觉休然道:「卞老伯果然如同亲眼目
睹,侄女只是从脉象中发现南宫靖是被一种极厉害的旁门火功所伤,还不知道这
就是魔教的『魔火炼形』。」接着就说自己等人在一处渔村地室中,替南宫靖疗
伤,她当然不好意思说出自己和南宫靖同练太素经所载「以阴导阳神功」,差不
多待了三个月工夫,接着说到卞药姑如何被宓飞虹追逐。

  一直说到自己和卞药姑等人决定去天台找寻大师姐了因,被碧落山庄的人在
石门埋伏,和自己等人赶来黄山,扼要说了一遍。只有南宫靖的去向,并没说出
来,那是因为此地虽在万松山庄之内,但究非密室,耳目众多,不便明说。

  卞药师听得很仔细,他是老江湖,自然也听得出沈雪姑在述说之时,有不少
地方含糊带过,交代得并不详细,他就不好细问。沈雪姑说完之后,就替和自己
同来的诸人,一一给卞药师引见。连万点星也才知道宫飞云竟是龙眠山庄的大小
姐李小云,卞药师听得更是暗暗称奇不止。

  这些人中,只有沈雪姑,他知道她的来历,万点星乃是江湖上着名的黑道杀
手,武功自然不会差到那里去。但李小云是擎天手李天群的女儿,年纪不大,祝
小青、孙小乙不过是六婆中卖花婆和孙虔婆的儿女,武功当然不刽艮高,凭这几
个人,居然把碧落山庄大批高手击退,当真令他不敢置信。

  试想像苍龙宁胜天、万大先生、智通大师、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
武功门崔介夫等人,还加上神灯教四大香主,差不多都是一等一的高手,遇上碧
落山庄老夫人,还弄得个灰头土脸,身中「对消散」,几乎武功全失。

  他看着几个女娃儿,不觉呵呵笑道:「沈姑娘率同一批生力军,来到黄山,
真是太好了,这几天差幸少林、武当赶来了援手,不然,这万松山庄中,已有不
少人中了他们『对消散』,形势十分险恶。」一面又朝万点星和改扮成卞药姑的
王牙婆拱拱手道:「万老弟和王婆婆能够毅然弃邪归正,更是难能可贵,老朽佩
服得很。」

  接着站起身笑道:「方才章总管因不明诸位来意,才把大家领到这里待茶,
现在都说清楚了,万大先生和几位掌门人正在书房里,大家请随老朽来。」

  沈雪姑道:「卞老伯请。」

  王牙婆道:「李姑娘,现在已到地头了,老姑子脸上易的容,总可以洗掉了
吧?」

  沈雪姑笑道:「王婆婆,暂时还要委屈你几天,第一,你王婆婆失踪,对方
还不知道你已经投到咱们这里来了。第二,对方一定也会有眼线看到我们一行人
的,卞药姑也到了万松山庄,可以使他们不会再去注意卞姐姐的行踪了。」

  孙小乙耸耸肩道:「王婆婆,这一扮成卞姑娘,年轻几十岁不好吗?像小老
儿,真不想恢复本来面貌呢。」

  王牙婆叱道:「小子,你在老婆子面前,也敢油腔滑调?」

  孙小乙吐吐舌头,说道:「小老儿不敢。」[/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1-25 15:24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廿八章 真假难辨

  一行人由卞药师领着,从右首一道侧门,进入长廊,再折而向东,来至一座
自成院落的精舍。一排五间,窗明轩敞,花木扶疏。这时屋内还不时传出隐约的
欢笑和交谈之声,但若稍为留心,便可察觉迥廊折处和花木阴暗间都隐伏有人,
而且这些人连呼吸都听不到,显然全非弱手。

  卞药师领着大家迳自走入,那是五间精舍中居中的一间,前后都是落地的长
窗,后面一片花园,更见广阔。这是书房的中厅,厅上灯光明亮,四周围坐看十
一二个人,有僧、有道、有俗,看去都是上了年纪的人。当大家看到卞药师领着
一行人走入,不觉纷纷站了起来。

  当先走入的是卞药师,他朝众人拱拱手道:「诸位道兄,兄弟先来路大家引
见一位女侠,她是……咳咳,不能说是兄弟故人的传人,因为兄弟昔年有幸得遇
这位武林前辈高人,这位女侠,就是这位前辈高人的唯一传人,她就是沈雪姑沈
姑娘。」大家听他说活吞吞吐吐,没有说出这位高人是谁来,心中暗暗奇怪,目
光不禁全向沈雪姑一人投来。

  卞药师接着又道:「跟沈姑娘一起来的,还有好几位,但武林中最讲究的是
身份,老朽要替在座的诸位道兄先作一个介绍……」

  这话自是对李小云等人说的了。接着依次介绍了形意门掌门金赞廷、八卦门
掌门封居易、武功门掌门崔介夫、神灯教教主苍龙宁胜天、少林寺达取院首席长
老智虔大师、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武当派青松道长、八卦门陆其昌、武功
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以及主人万青峰。

  原来自从金赞廷、封居易、崔介夫、宁胜天、智通大师、万青峰等几人,被
碧落山庄下了「对消散」之后,只要你使一分真力,就会消耗一分,不敢再行运
功。就由几人联合,向少林、武当求援,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率领八名
弟子,武当青松道长也奉命率领八名弟子赶来。八卦门陆基昌、武功门何津舫、
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也各自听到掌门人负伤,纷纷赶来,先后到达了万松山
庄。

  卞药师介绍完毕,接着介绍了李小云、祝小青、孙小乙、万点星四人,最后
才朝化装成卞药姑的王牙婆一指,说道:「这位兄弟之所以要在最后才替大家引
见,因为她也是一位成名多年的人,但此刻脸上易了容,扮作小女药姑,此中另
有原因。一是因为小女远去天台,行踪十分隐秘,不能泄露,二是这位老嫂子目
前还不宜露面。因此只好暂时委屈她改扮成小女模样,此事详细来龙去脉,兄弟
自会再向诸位道兄呈报。」

  他这番话,听来似乎甚是神秘,但在座的人,都是多年老江湖,自然听得出
其中关系重大,是以没有人向他多问。王牙婆朝大家敛衽为礼。主人万青峰向沈
雪姑等儿至连拱手道:「欢迎、欢迎,大家请坐。」

  李小云从脸上揭下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走到金赞廷面前扑的跪了下去,说
道:「侄女给大师伯叩头。」

  金赞廷已经听卞药师介绍过,如今李小云取下面具来,他自然认得,这就含
笑道:「贤侄女请起,你爹闭门不出,不知……」

  李小云站起身道:「爹已经到碧落山庄去了。」

  金赞廷吃惊的道:「怎么,你爹又落到碧落山庄的手里了?」

  「不是。」李小云道:「爹好像是被碧落山庄胁迫去的。」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金赞廷听得一怔,问道:「老夫怎么会一无所知的
呢?」

  李小云道:「这事说来话长,待会便让卞老伯来说吧。」接着转身又朝赵之
欣、徐永昶二位师叔行了礼,才把面具戴上。

  大家才行坐下,庄丁送上茶来,万青峰叫道:「章总管。」

  章守勤连忙应声走入,说道:「属下在。」

  万青峰吩咐道:「你去站到阶前,不准有人进来。」章守勤答应一声,欠身
退出。卞药师拿起茶碗,喝了一口,才把方才沈雪姑说的一番话,原原本本的说
了出来。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道:「原来旋风花竟是碧落山庄弄的玄虚,贫
衲见过南宫施主,就觉得此人气宇非凡,极不像是旋风花。」

  苍龙宁胜天大笑道:「这么说,倒是兄弟错怪了他,但几次有旋风花出现之
处,都有南宫靖在场。那也难怪会发生误会了。」说到这里,哦道:「南宫靖和
沈姑娘等人在一起,怎么不在这里呢?」这点,连卞药师都不知道,他就没有作
声。

  沈雪姑道:「南宫兄另外去了一个地方,暂时还不能说。」

  宁胜天心中暗道:「莫非他到碧落山庄去了?」

  金赞廷双眉微拢,却朝李小云问道:「你爹是受到了什么胁迫呢,怎么会投
到碧落山庄去的,真是奇怪。」

  李小云道:「侄女也不知道。」

  封居易道:「贤侄女,霍师弟在石崖上相你动过手,你叫他,他不理不睬,
那是被迷失了心神。」

  李小云:「是的,霍二叔好像不认识侄女一般。」

  崔介夫道:「这么说,谢东山一定也去了,碧落山庄已经把他们放出来了,
他们怎么又会回到碧落山庄去的呢。」

  万青峰道:「据兄弟看,其中一定另有原因。」

  宁胜天道:「试想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跟了兄弟二十多年,也居然说
走就走,从此一无消息,如今看来,他们一定也是投到碧落山庄去了。」

  万青峰愤然道:「碧落山庄危害武林,已经罪证惧全,如果不能及时把它消
灭,让它羽毛养成,一旦发难,江湖武林将是极大灾难,将要不可收拾。」

  卞药师吁了口气道:「目前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几位身中『对消散』,不
能再使武功,此时急也无用,还是等小女天台回来,解去诸位道兄身中之毒,再
作计议。不过沈姑娘诸位赶来此地,碧落山庄大概也可以得到消息丁,咱们怕它
坐大,不可收拾,他们自然也怕咱们联手,尤其咱们为了对付碧落山庄,必然会
联合各大门派,他们岂肯让咱们形成联合之势?」说到这里,口气一顿,接下去
道:「因此兄弟认为他们很可能会有举动。」

  苍龙宁胜天道:「药师认为碧落山庄可能会大举袭击万松山庄?」

  卞药师点头道:「此举大有可能。」

  万青峰道:「卞老哥顾虑极是,咱们严加戒备就是了。」一面叫道:「章总
管。」

  章守勤急忙随声趋人,垂手问道:「庄主有何吩咐?」

  万青峰道:「如今又来了四位女宾,二位男宾,你要他们收拾客房,另外拨
出两名使女到女客宾舍伺候。」章守勤答应一声,退了出去。

  不多一会,天色渐渐昏暗下来,一名庄丁存客房中点起了灯,接着在客室右
首一间,开上两桌酒席、主人万青峰拍手肃客,请大家人席。武林中虽然不讲究
俗礼,但还是互相逊让了一阵,才各自坐下。

  这一顿酒筵,原是给沈雪姑等人洗尘的,经大家互推之后,几位掌门人和少
林、武当的大师、道长等人坐了第一席。沈雪姑坐了第二席的首席,由卞药师、
宁胜天、万青峰三人作陪。酒筵初开,自是免不了互相敬酒,正当此时,忽见总
管章守勤匆匆走入,朝万青峰耳边低低说了两句。

  万青峰站了起来,含笑说道:「既是霍兄来了,快请进来。」章守勤答应一
声,退了出去。

  万青峰转脸朝宁胜天道:「宁老哥,是霍五兄来了。」

  宁胜天一怔道:「会是霍五。」话声甫落,章守勤已领着一个高大肥胖的老
者,大步走入,此人生得白面团团,浓眉细目,手中盘着两枚铁胆,正是霍五太
爷。

  万青峰、宁胜天同时迎了上去,霍五细目一抡,还没待主人开口,就双手抱
拳,洪声笑道:「兄弟霍五,不速而来,多多打扰。」

  万青峰忙道:「霍兄光临,兄弟有失迎迓,欢迎得很。」

  宁胜天目光一眨不眨的打量着他,洪笑道:「五兄怎么会找到这里来的?」

  霍五沉嘿一声,哈哈的道:「咱们还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你和万大先生联名
发出武林帖,居然不通知兄弟一声,难道兄弟不配是你宁教主的朋友?还是兄弟
一点庄稼把式,帮不上忙?」

  宁胜天细察他神情举止,并无异处,稍稍放下了心,笑道:「兄弟和五兄论
交数十年,怎么会不邀请五兄帮忙,五兄总记得一个多月前,兄弟不是去过霍家
庄……」

  「一言难尽。」霍五截着他的话头,说着道:「宁兄来的时候,兄弟实有不
得已的苦衷……」

  宁胜天问道:「五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万青峰道:「霍兄先请入席,有话也等喝杯水酒再说。」

  庄丁给他在宁胜天边上添了一张椅子。霍五也不客气坐下之后,就接着道:
「兄弟被人下了毒。」

  宁胜天给他一一介绍了在座的人,霍五连连抱拳,说着:「久仰。」

  宁胜天道:「五兄是给碧落山庄下了毒?」

  「不错。」霍五说着道:「不但被下了毒,而且还威胁兄弟,从此不得再听
闻江湖上的事。」

  宁胜天道:「所以你不肯对兄弟说出原委来。」

  霍五道:「那时兄弟第一要务,是要设法解除身中之毒,也就只好三缄其口
了。」

  宁胜天道:「五兄现在已经把毒解去了吗?」

  「哈哈。」霍五大笑一声道:「剧毒若是未解,兄弟又怎么能赶来万松山庄
呢?」

  万青峰举杯道:「霍兄请喝酒。」

  留五举杯一饮而尽,接着笑道:「兄弟所以要等天黑才来,也就是为了避入
耳目。」

  万青峰关切的问道:「霍兄身中剧毒,不知是如何解去的?」

  霍五大笑道:「兄弟有一个堂房侄女,嫁给唐世贤的侄儿为妻,兄弟从碧落
山庄回来的时候,正好是我那侄女夫妇每年清明节后回娶亲的时间。兄弟就把中
毒之事,告诉了他们,我那侄女婿因身边只带有普通解毒药物,只怕无法解去兄
弟身中剧毒,就连夜赶去西川,那时也就是宁兄找来之时,兄弟剧毒未解,就不
便和宁兄详说。」

  「原来如此。」宁胜天大笑道:「西川唐门,以用毒驰誉武林,五兄区区剧
毒,自可得解了,哈哈,来,来,恭喜你剧毒得解,咱们干一杯。」

  万青峰沉吟道:「兄弟和唐世贤也有过一面之缘、谈不上交情,但宁老哥和
他极熟,咱们也曾派人送了一封信给他……」

  「这事兄弟已经知道。」霍五道:「如果不是兄弟那侄女婿说起,兄弟还不
知道你们联名发出的武帖,兄弟还不会找到这里来呢。」

  万青峰问道:「霍兄令侄女婿怎么说的?」

  霍五说道:「唐世贤因祖上遗训,唐门子弟不得过问武林中事,不便亲自赶
来。正好他侄儿为了兄弟身中剧毒,赶回去求取解药,就要他带来了唐门秘制化
毒丹,随同兄弟前来……」

  万青峰道:「他们人呢?」

  霍五道:「兄弟因天色已晚,命他们在石棕落店,明日一早再来。」

  万青峰道:「霍兄和他们一起来就好,咱们相识已久,何用如此?」

  霍五举杯朝沈雪姑道:「听说沈姑娘是千手大士的高足,兄弟久仰得很,今
晚能够在这里遇到沈姑娘,真是荣幸得很,这一杯,算是兄弟敬沈姑娘的。」说
罢一口喝干。

  沈雪姑连忙站起身道:「霍大侠好说,我不会喝酒,谢谢霍大侠。」在座众
人之中,只有卞药师一人知道沈雪姑来历。

  这时大家听霍五大爷一口道出沈雪姑是千手大士的高足,不由得心中都暗暗
「哦」了一声。千手观音昔年出身峨嵋派,不知为了何事,竟然和掌门人闹翻,
就拂袖而去,后来据说在东海一处岛上,得到一册玄门秘笈,练成了玄门绝世神
功,不但驻颜有术,武功更是高不可测。

  只是她一生嫉恶如仇,人又生得冷艳绝俗,江湖上只要提起千手观音来,莫
不谈虎色变,胆颤心惊,后来甚于连「观音」二字都不敢称了,大家都改以「大
士」二手来代替了她。这还是五十年以前的事,如今算来,千手观音当然是八十
以外的人了。

  霍五接着又朝李小云、视小青、孙小乙、万点星、王牙婆等人一一敬酒,敬
酒之时,自然要和每一个人都说上两句。孙小乙、王牙婆只是唯唯喏喏的敷衍过
去。霍五忽然一拍万点星肩膀,笑道:「万老弟,你在黑道上颇享盛名,此次能
够弃邪归正,当真可喜可贺,兄弟听说你被碧落山庄下了剧毒,还能毫不在乎,
毅然不顾,兄弟最佩服的就是你老弟这种人。」

  万点星连忙抱拳道:「霍五太爷的威名,万某早就如雷贯耳,谬承过奖,万
某愧不敢当。」

  霍五大笑道:「霍五太爷,哈哈,这样的称呼,一听就不是白道中人,霍五
就是霍五,加上太爷,就俗气了,兄弟为了这四个字,不知声明过多少次,叫他
们不可再叫我太爷了,但兄弟门下一些徒子徒孙,就是不肯改口,你老弟以后千
万不可在霍五下面再加太爷这两个字了。」说到这里,口中哦了一声道:「老弟
身中剧毒之事,明日一早,我那侄儿婿来了,他带来了唐门化毒金丹,只要眼下
一颗就没事了。」

  万点星也没说剧毒已解,只是含笑道:「多谢你老关心。」

  霍五站起身,手举酒杯,又朝另一桌上依次敬酒。除了少林寺智虔、智通二
位大师,和武当派青松道长以茶代酒,大家都是熟人,尤其都是武林中人,谁都
是洪量,自然一杯又一杯的干起来。这一顿酒,直吃到初更时分,方始散席。

  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四人,被招待到西首一排女眷宾舍之中。
大家经过几天长途跋涉,就各自回房。沈雪姑和李小云两人一间,正待就寝,房
门上起了剥啄之声。李小云过去打开房门,看到叩门的正是王牙婆,忙道:「王
婆……」

  王牙婆「嘘」了一声,闪身入房。李小云掩上房门,看她神色神秘,不觉问
道:「王……」

  王牙婆道:「你不要再叫我王婆婆,应该叫我卞姐姐才对。」

  李小云笑道:「你怎么突然想到要我们叫你卞姐姐呢?」

  沈雪姑道:「你是不是发现有什么不对吗?」

  王牙婆大拇指一挑,说道:「沈姑娘方才没把老婆子的身份说出来,这一着
真高明,老婆子就是为此才来的,从明天起,大家都得叫我卞姐姐才好。」

  沈雪姑道:「你一定有所见,才会这样叮嘱我们的。」

  王牙婆笑笑道:「真的没什么。」

  沈雪姑道:「小青呢?」

  王牙婆道:「她说累了,要早点休息。」

  三人围着小圆桌坐下,沈雪姑望着王牙婆问道:「卞姐姐觉得霍五怎样?」

  王牙婆一怔说道:「沈姑娘怎么突然问起霍五来了?」

  沈雪姑笑笑道:「难道你不是为霍五的事来的?」

  王牙婆轻轻叹息一声道:「沈姑娘年纪不大,但观察入微,什么事好像都瞒
不过你的眼睛。」

  沈雪姑笑道:「那么你承认是为了他的事来找我商量的了?」

  李小云睁大双目道:「怎么?霍五有问题吗?」

  王牙婆叱道:「李姑娘,你别乱说,老婆子只是……有些怀疑而已。」

  沈雪姑道:「事无佐证,二妹,你确是不可对人说起。」一面朝王牙婆含笑
道:「你倒说说看。」

  王牙婆道:「三个月前失踪的人,都是被碧落山庄弄去的,后来虽然都释放
了,但如今咱们已经知道的,几乎都回笼了,霍五何能独免?」

  沈雪姑道:「他不是说已经解了毒吗?」

  王牙婆道:「老婆子觉得可疑的是三个月来,他那一天不都可以到万松山庄
来,但他都没有来,偏偏今天下午咱们赶到万松山庄,他上灯时分就来了,未免
太巧合了。」她不傀是老江湖,处处都防人一着。

  沈雪姑看着她道:「你好像意犹未尽?」

  王牙婆面有惊奇之色,点着头道:「老婆子确是还有一点没有说出来,那便
是有关沈姑娘的来历,我看在座诸人,对卞药师介绍姑娘之时,脸上都有思索之
容,那就是说,没有一个人知道姑娘师门,但方才霍五却一口道了出来。」

  沈雪姑偏头道:「这有什么奇怪呢?」

  「问题就在这里。」

  王牙婆道:「霍五不过是江湖草莽,连少林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罗汉堂氏
老智通大师和武当背松道长三仪,都想不出姑娘来历,霍五怎么会知道的呢?」

  李小云道:「他怎么会知道的呢?」

  王牙婆道:「如果智虔、智通和武当青松和沈姑娘已经交过手了,也许可以
想得到了。」

  李小云道:「霍五又没和大姐交过手。」

  王牙婆裂啪一笑道:「但秦皓和沈姑娘交过手了。」

  李小云道:「你说霍五是听秦皓说的?」

  王牙婆道:「秦皓也许想不起来,但秦皓上面不是还有一位主子吗?」

  李小云登然道:「对,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说的了。」

  王牙婆道:「就是咱们一路行来,据老婆子猜想,碧落山庄应该早已知道咱
们的行踪,他们一直没有敢动咱们,大概就是顾忌沈姑娘,但是老夫人顾忌的当
然不会是沈姑娘,那自然顾忌另一个人,这人自然是沈姑娘令师了。」这回她没
待两人开口,就接着道:「从这两点来说,老婆子就觉得事有可疑,所以要来提
醒沈姑娘一句。」

  今晚在座有三位掌门人,还有少林、武当的高手,但这些人,都是名门正派
中人。正派中人论心机总归不如旁门中人,王婆子就是旁门中的老江湖,所以她
的见解就比别人深刻,疑人之心,也比别人多了。沈雪姑忽然笑了,她朝王牙婆
含笑道:「卞姐姐,眼光果有独特之处,但还有一件事,不知你看出来了没?」

  王牙婆一惯,问道:「沈姑娘还看到了什么?」

  沈雪姑微笑道:「卞姐姐明天不妨再仔细看看。」她不肯说。

  李小云道:「大姐,你快说出来咯,别卖关子了。」

  「不。」沈雪姑说了个「不」字,接着道:「我还不确定,要等明天问过卞
老伯,才能告诉你。」

  王牙婆起身道:「老婆子那就告退,二位姑娘也该休息了。」说完,举步朝
外行去。

  一宿无话,翌日早晨,沈雪姑等四人洗完毕,一名使女已在起居室中摆上早
餐。正在用餐之际,孙小乙在院中嚷道:「沈姑娘起来了吗?」

  祝小青隔着窗子叱道:「小鬼头,你一清早就来嚷什么?」

  孙小乙道:「祝三哥你别冤枉人好不?小老儿是陪药师来的。」

  沈雪姑听说卞药师来了,急忙站起身迎了出去,果见孙小乙身后随着卞药师
从长廊走来,这就拱拱手道:「卞老伯早,请到里面坐。」

  卞药师一手捋须,含笑道:「老朽不知沈姑娘几位起来了没有,所以要孙小
哥一起来的。」

  沈雪姑把他让进起居室,说道:「卞老伯请坐。」

  卞药师连连摆手道:「大家请坐,你们不用相老朽客气,请用早点。」

  沈雪姑道:「卞老伯用过早点没有?一起用一点……」

  卜药师摇手道:「你们只管请用,老朽天还只有朦朦亮就起来,早已经吃过
了。」使女送上一盏香茗,就退了出去。

  沈雪姑道:「卞老伯一早就来找侄女,想必是另有什么见教了?」

  「唔……」卞药师点着头道:「老朽确实有点小事,想和姑娘谈谈。」

  沈雪姑自然看得出来,卞药师不愿在这里说,这就说道:「卞药师请到房中
坐如何?」

  卞药师回头朝孙小乙道:「孙小哥你最好站到门口走廊上去。」

  孙小乙道:「小老儿遵命。」迅速退了出去。

  沈雪姑也朝李小云等三人叮嘱道:「卞姐姐和二妹、三妹就留在这里。」一
面朝卞药师拾手道:「卞老伯请。」她把卞药师让到房中,在小圆桌旁坐下,才
道:「卞老伯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卞药师目光直注,问道:「沈姑娘,你对霍五昨晚忽然的赶了来,是否觉得
有些突兀?」

  沈雪姑反问道:「卞老伯是不是看出哪里不对了?」

  「唔。」卞药师道:「他从碧落山庄释放回来,已经有两个多月了,何以早
不来,迟不来,偏偏你们午后抵达万松山庄,他在傍晚也赶来了,这能说是巧合
吗?」他说的和王牙婆相同,可见老江湖所见略同。

  沈雪姑道:「他来的确实有些巧合。」

  卞药师微微摇头,接着道:「尊师和葛仙翁、萧大侠,被称为东海三仙,姑
娘也精擅医理,难道昨晚没有看出破绽来吗?」

  沈雪姑道:「卞老伯这是过奖之词,医理一道,深邃精奥,侄女只是听大师
伯讲过一些,仅能说略懂一些皮毛而已,不然,不会要卞姐姐远去天台,找我师
姐了。」她不待卞药师开口,接着道:「今天就是卞老伯不来,侄女也要去找卞
老伯求证一件事……」

  「哦」卞药师道:「沈姑娘找老朽求证什么?」

  沈雪姑道:「有关耳中『命门』。『命门』,为耳朵内弦部位。」

  卞药师目光精芒飞闪,捋须笑道:「老朽说了半天,原来姑娘果然也注意到
了。」

  沈雪姑道:「侄女看他,命门隐见有黑,不知是不是中毒之征?」

  「一点不错。」卞药师道:「他自称服了唐门化毒丹,剧毒已解,这岂不是
自欺欺人呢?」

  沈雪姑沉吟道:「这么说,他可能是被人胁逼来的了。」

  「不错,老朽就是怀疑他这一点。」

  卞药师神色凝重的道:「他身中剧毒,既然丝毫未解,那么今天来的唐门弟
子,他侄女婿夫妇,就有问题了。」

  沈雪姑道:「卞老伯认为他们可能是碧落山庄的人……」

  卞药师道:「老朽正是此意,对方以剧毒作为威胁,要他带着两人同来,冒
充是他的侄女和侄女婿,咱们就不会起疑,他们就可以在万松山庄之内,自由活
动。第一、对方可以随时明了咱们的一举一动,第二、只要对方一个命令,他们
可以随时在咱们茶水饭某之中,暗下『对消散』,等咱们这些人全中毒了,毫无
抗拒之力,岂不省去一番手脚,就可一网打尽了?」

  沈雪姑道:「卞老伯这些话是不是已经告诉了万大先生他们?」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事无佐证,老朽怎好告诉万大先生呢?」口气微顿,
望着沈雪姑郑重的道:「正因此事目前不宜张扬,老朽来找姑娘,就是希望沈姑
娘诸位,能协助老朽,暗中加以防范,严密监视他们行动,就不怕他们不露出马
脚来。」

  沈姑娘沉吟了一下,点头道:「卞老伯吩咐,侄女自当遵命。」

  卞药师欣然道:「老实说,此事也只有沈姑娘几位才能办得到,好了,方才
章总管已经去接他们了,你们不妨同去万庄主书房坐坐,老朽要先行一步了。」
说完,起身往外行去。[/color][/size][/fo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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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廿九章 钩心斗角

  就在此时,突听卞药师的声音「咦」道:「孙小哥,你怎么了?」李小云、
祝小青、王牙婆三人听到卞药师的声音不对,立即纷纷赶了出去,只见卞药师两
手抱着孙小乙回身走来。

  沈雪姑迎着问道:「卞老伯,小乙怎么了?」

  卞药师道:「好像中了暗算。」说话之时,已经走入起居室,卞药师把手中
抱着的孙小乙平放在地上,因为孙小乙脸上易了容,无法看到他的脸色,但双目
紧闭,人已昏迷不醒。

  卞药师脸色凝重,蹲着身子,仔细在他身上检查了一遍,最后才发现孙小乙
右肩后面的衣衫上,似有一个极细针孔,迅即一把撕开他肩头衣衫,果然有一点
针尖大的黑血,已经凝结成珠。卞药师脸色微变,嘿然道:「怎会是黑芒针!」

  「黑芒针」正是唐门毒药针的名称,细如麦芒,打中人身,深入肌肉,外表
看不出中毒,但人却已中毒昏迷。卞药师口中说着,右手业已轻轻按上,运功向
外吸住,喝了声:「起。」右手一提,翻过掌来,掌心已经多了一支通体乌黑,
长仅一寸光景的纲针,看去几乎比麦芒还细。

  祝小青精于暗器的人,看得一怔道:「这么细的针如何打出来的?」

  卞药师没有说话,取下了细针,他右手又按到孙小乙伤口上端,然后微微运
气,但见孙小乙针孔伤口之处,缓缓流出一缕比墨还黑的黑血,黑血不绝如缕,
继续流着,颜色渐渐的由浓变谈。约摸过了盏茶工夫,流出来的已是鲜红血液。
卞药师收回右手,吁了口气道:「总算没事了。」

  李小云问道:「这会是什么人暗算的呢?」

  卞药师道:「由此看来,准是有人盯上老朽了。」

  王牙婆道:「黑芒针不是唐门暗器吗?」

  卞药师道:「是唐门暗器,但……」

  祝小青气道:「那准是霍五带来的人了。」

  卞药师道:「这个似乎不可能,因为章总管亲自到石墙去接他们,他们不可
能先来了,唉,事情越来越复杂……」

  「啊。」孙小乙忽然坐了起来,目光四顾,吃惊地道:「我怎会躺在这里的
呢?」说着,已经站了起来。他中的是毒针,原非什么重伤,只要剧毒消失了,
自然也就没事了。

  祝小青问道:「你方才站在走廊上,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没有呀。」孙小乙搔搔头皮,接着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祝小青披披嘴道:「你中了人家暗算,你不知道,我们怎么会知道?」

  卞药师左手两个指头拈着那支细针,说道:「方才老朽话还没有说完,就被
你们岔开了,这种『黑芒针』,是因为太细了,若非内功已臻上乘,无法用手发
射,所以它必须凭藉针筒,才能发射。黑芒针筒是唐门秘制的七种暗器之一,细
如小楷笔管,里面可装七十二支毒针,一按就是一支,唯一的缺点是因为针身太
细了,不能射远,有效距离,最多只能打出数尺,这是一般唐门弟子常备之物。
通常是在和人动手之际,用以袭击敌人,也是唐门最普通的一种暗器,现在既已
发现有人在使用此种毒针,大家务必提高警觉,一旦发现敌踪,不可和他太过接
近,尤其在和人动手之际,要提防他使用毒针,这很简单,只要注意他左手就好
了。」

  说完,看了孙小乙一眼,又道:「现在孙小哥已没事了,你去换一件衣衫,
就可以出去,方才发生之事,暂时不要提它,咱们要暗中进行侦查,说出来了,
反而不好,老朽要先走一步了。」

  沈雪姑点头道:「卞老伯,你只管忙好了。」卞药师匆匆走了。

  李小云道:「大姐,我们什么时候出去呢?」

  沈雪姑道:「等小乙换过衣衫,我们一起去。」大家来至万大先生的书房,
各大门派的人已经全在这里,正在围坐闲聊天,看到沈雪姑等人走入,纷纷站了
起来。

  沈雪姑连忙拱手答礼,连说道:「大家请坐。」

  万青峰含笑道:「沈姑娘诸位也快请坐下,敝庄招待不周,诸位还住得习惯
吗?」

  沈雪姑道:「万大先生太客气了,贵庄安排妥善,宾至如归,怎么会住不惯
呢?」

  卞药师道:「沈姑娘,你们都坐下来好说话,今晨有人从西首围墙潜入万松
山庄,守在墙外的两名庄丁伤在暗器之下,毒发而死……」

  沈雪姑问道:「不知是什么暗器?」

  卞药师从纸包中取出两支细针,说道:「是『黑芒针』。」

  沈雪姑故意问道:「卞老伯知不知道此针来历呢?」

  卞药师还没开口,霍五大笑一声道:「黑芒针乃是四川唐门七种毒药暗器中
的一种,针筒只有笔管粗细,一简藏针七十二支,因为射程不远,威力不大,是
一般唐门弟子随身携带之物。但用完七十二支,必须缴回唐门管理制造暗器的部
门再行配装,外人无法依详仿制,这厮在兄弟和我侄女、侄女婿来到万松山庄之
日,先用唐门暗器伤人,显然是冲着霍某三人来的了。」

  万青峰大笑道:「今天在咱们这里的人,都是碧落山庄久欲得而甘心的人,
岂止霍老哥三位而已?」正说之间,章总管已领着一男一女走进厅来。

  男的瘦削脸,面貌白皙,浓眉俊目,年方约二十七八,穿一件紫色绣红花长
袍,对襟披肩,腰悬长剑,看去极为英俊。女的年约二十四五,柳眉如画,杏眼
如水,身上同样穿着紫色绣红花衣裙,外加披风,好不娇绕。霍五站起身来,拱
着双手,洪声说道:「诸位道兄,这两人就是兄弟的侄女婿唐纪中以及侄女如玉
了。」一面朝两人道:「你们过来,老夫给你们引见在座的前辈。」

  接着就领着两人,引见下在座的诸人,最后才指点着沈雪姑等人,含笑道:
「这几位都是和你们年纪差不多的朋友了,你们夫妇要多亲近才是。」一面一一
说了大家的姓名。

  大家自有一番寒喧,霍如玉娇声道:「大伯父,侄女早就和你老人家说过,
行走江湖,侄女还是改换男装较为方便,你老人家听得直是摇头,如今你瞧,人
家沈姑娘、祝姑娘不是都穿着男装吗?」她说话之时,眼波流转,风情万千。

  霍五大笑一声道:「你如今是唐家的媳妇儿,老夫可管不着,你要穿男装,
还得问问你夫婿同不同意呢。」

  霍如玉娇靥一红,撒娇道:「大伯父,我不来啦。」

  大家落坐后,唐纪中走到万青峰面前,双手抱拳,恭敬地作了一揖,说道:
「晚辈奉家伯父之命,专程前来拜见庄主,家伯父僻居西川,蒙庄主不遗在远,
赐书宠邀,至感荣宠,只因敝门历代祖训,后世子孙不得参与任何江湖纷争,家
伯父接奉大函,无以报命,才要晚辈持敝门化毒丹一瓶,奉呈庄主,薄具功效,
也聊表家伯父一点心意,敬请庄主笑纳。」说完,从怀中取出一个青色瓷瓶,双
手呈上。

  万青峰慌忙站起,双手接过,放到几上,一面含笑道:「贵门祖训,兄弟不
是不知,实因兄弟等人身中『对消散』,无药可解,才向令伯父求援,蒙赐贵门
秘制化毒丹,足见盛情了。」唐纪中连说「不敢」,退回了霍如玉身边的椅子坐
下。

  霍五目光一转,说道:「纪中,你们唐门暗器中,可有『黑芒针』?」

  唐纪中点头道:「有,『黑芒针』是敝门最普通的一种暗器,敝门中人,几
乎人人身边,都有一筒。」

  霍五回头道:「药师老哥,你可否把刚才那两支针取出来给纪中瞧瞧?」

  卞药师因他既已说出来了,只得把纸包朝唐纪中递了过去,含笑道:「让唐
少侠鉴定一下也好。」

  霍五伸手接过了纸包,随手交给唐纪中,说道:「你且看看,这两支是不是
『黑芒针』呢?」

  唐纪中双手接过打开纸包。目中一注,不觉得说道:「这正是敝门的『黑芒
针』。」一面朝卞药师拱拱手道:「卞前辈,这两支针不知是哪里来的?」

  霍五不待卞药师开口,就洪笑一声道:「这是今晨有人潜入本庄,偷袭两名
庄丁,从庄丁身上起下来的。」

  唐纪中脸色微变,说道:「敝门『黑芒针』,即使不中要害,也子不见午,
晚辈身边带有解药……」

  霍五摇手道:「两名庄丁针中要害,已经用不着解药了。」

  唐纪中听得脸色一沉,接着迅速站起来,朝万青峰抱拳说道:「晚辈临行之
时,家伯父曾有言交代,敝门祖训,不准子孙涉及江湖,参与任何江湖纠纷,但
如有损及敝门声誉,必须严于查究。晚辈初来贵庄,贵庄之中就发生有人持敝门
暗器行凶,这件事明明冲着敝门而来,人命关天,晚辈身为唐门子弟,就不得不
问,本来晚辈只是奉命送药而来,任务一了,即须拜辞,如今发生了这件事,晚
辈就只好在贵庄多待上几天了,务必查明了此事,才能向家伯父禀报。」

  万青含笑道:「唐老弟贤伉俪远来是客,就是不发生这件事,也应该多盘桓
几日再走,这件事,万某已要章总管去查了,唐少侠贤伉俪只管在此住下,万某
深表欢迎之忱。」

  霍五道:「此事显然是碧落山庄的人使的狡计,志在离间唐门和万松山庄两
家和气,你自然要留下来查清楚了再走了。」只见总管章守勤急步从外走入。

  万青峰抬目问道:「章总管,有事吗?」

  章守勤躬身应了声「是」,抬头说道:「回庄主,碧落山庄副总管宓飞虹前
来求见庄主。」

  「碧落山庄的副总管要来见我?」万青峰道:「好,你领他到客厅待茶,我
马上就来。」章守勤答应一声,迅快的退了出去。

  万青峰站起身,拱拱手道:「诸位道兄请宽坐,兄弟去去就来。」

  武当青松道长随着站起,说道:「贫道和庄主同去。」他因万青峰身中「对
消散」,不能和人动手,而且武当派和万松山庄渊源极深,所以自告奋勇要和万
青峰同去。同去,实际上是含有保护万青峰之意。

  宁胜天笑道:「有道兄同去,那是最好不过了。」

  两人行出客厅,总管章守勤已陪同宓飞虹在厅上奉茶,看到两人走出,立即
起身道:「庄主来了。」

  宓飞虹慌忙跟着站起,左手当胸,右手一只空飘飘的衣袖也自飞了起来,作
出拱手之状,说道:「在下宓飞虹,久闻庄主大名,无缘拜识,今天奉命前来,
始得拜瞻丰采。」

  万青峰连忙还礼道:「宓副总管远来,兄弟失迎得很。」

  宓飞虹目光一转,又拱拱手道:「这位道长,大概就是武当青松道长了?在
下世久仰得很。」

  青松道长心中暗暗奇怪,忖道:「自己很少在江湖上走动,他是如何认得我
的呢?」一面连忙稽首道:「不敢,贫道正是青松。」

  万青峰拍手道:「宓副总管请坐。」口中说着,一面打量着店飞虹,只觉此
人颏下留一把花白长须,年龄当在七旬左右,看他右臂衣衫虚飘飘的,显然已无
手臂。他不知道密飞虹有臂是沈雪姑削断的,居然能鼓动真气,举起衣袖,这份
内功,已是相当精纯,何以从前江湖上都没听到宾飞虹这号人物呢?心念转动,
人已坐了下来,抬目问道:「宓副总管远来,想必定有见教,兄弟洗耳恭聆。」

  「见教不敢。」宓飞虹欠了欠身,说道:「在下是奉老夫人之命,来见庄主
的。」

  万青峰道:「不知老夫人有何见教?」

  宓飞虹含笑抱拳,说道:「老夫人风闻庄主和几位掌门人联名发出武林帖,
似有和碧落山庄为敌之意,因此要在下来见庄主,希望庄主和几位朱门人不可意
气用事,有伤和气……」

  万青峰不等他说完,大笑一声道:「贵庄老夫人劫持各派同道于前,又在万
某等人身上施下『对消散』于后;万某等人只是为求自保,何尝意气用事?」

  宓飞虹等他说完,笑了笑道:「庄主这话,就己先存了几分意气了,不错,
敝庄曾邀请过几位武林同道,前去敝庄盘桓了几天,但都已先后回去了,江湖传
出某某人失踪,纯属一时误会,至于庄主几位所中『对消散』一节,因诸位在青
阳近郊聚会,那里原是敝庄产业,大小姐就住在后园,眼看诸位都是武林中人,
意图不明,才在酒中下了『对消散』,这是误会,只要庄主和几位掌门人不再和
敝庄为敌,敝庄自当奉上解药。」

  万青峰道:「这是条件吗?」

  「不,本来这是一场误会……」

  宓飞虹深沉一笑道:「敝庄早该奉上解药,但诸位对敝庄误解甚深,奉上解
药,适足以加速诸位对敝庄的报复行动,老夫人为了息事宁人,但也不得不存防
人之心,故而先要庄主承诺,不再和敝庄为敌,有万大先生千金一诺,自可奉上
解药。」

  青松道长道:「贵庄老夫人真是存有息事宁人之心吗?」

  猛飞虹陪笑道:「敝庄既非门派,亦非帮会,和万松山庄一样,只是一个山
庄而已,一向和江湖上人毫无过节可言。抱的是和武林同道和平相处,正所谓: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自然是有息事宁人的诚意了。」

  青松道长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万青峰听得暗暗攒眉,心中暗道:这位道兄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过,所以被人
家三言两语就说动了。一面接口道:「兄弟当然希望最好是不伤和气,但兄弟听
说贵庄又把从前失踪的人,弄去贵庄,还迷失了这些人的神智,那又作如何解释
呢?」

  「哈哈。」宓飞虹大笑一声道:「这又是误会,敝庄几时把这些人迷失了神
智?庄主这话,不知是听谁说的?」

  万青峰道:「兄弟所说,乃是实情,贵庄老夫人如有息事宁人的诚意,就把
这些人先行释放回来再说。」

  宓飞虹深沉一笑道:「庄主难道不想先解去身上的『对消散』吗?」

  万青峰神色凛然道:「对消散纵然厉害,但武林同道有不少人被迷失心神,
比万某身中『对消散』更为严重,万某岂能只顾自己,就把许多迷失心神的武林
同道置之不顾了?」

  青松道人心中暗道:「万庄主果然是三代武林盟主的后人,不失为领袖武林
的人才,自己方才轻信人言,差点上了碧落山庄的当。」

  宓飞虹道:「听万庄主的口气,那是非和敝庄为敌不可了。」

  万青峰道:「兄弟方才已经说过了。贵庄老夫人如有诚意,就先把迷失心神
的人释放回来。」

  宓飞虹道:「万庄主可知这样对事情毫无补益吗?」

  万青峰道:「如何于事无补?」

  宓飞虹阴笑道:「万庄主不肯承诺和敝庄和平相处,敝庄就不会奉上『对消
散』解药,那么万庄主、神灯教宁教主、少林智通大师和八卦、形意、武功三位
掌门人,都无法解去体内的『对消散』。就算敝庄把许多武林知名人士迷失了心
神,试问庄主坚持和敝庄为敌,对这些人又有什么帮助?」

  万青峰道:「所以万某坚持贵庄必须先把这些人放出来。」

  「万庄主这么坚持,那就谈不拢了。」

  宓飞虹缓缓站起身,右袖扬处,拱手道:「在下那就告退,不过有一句话,
在下要奉告万庄主……」他拖长语气,没有说下去。

  万青峰跟着站起道:「请说。」

  宓飞虹道:「老夫人在临行之时,曾交代在下,转告万庄主,如果万庄主坚
持要和碧落山庄为敌,老夫人已经尽了心意,此后任何后果,均由万庄主一律承
担。」

  「哈哈。」万青峰仰天一声道:「老夫人的意思,是衅由我启,这倒是很好
的借口,麻烦宓副总管,也替万某转告老夫人一句话,她释放所有被迷失心智的
人,才能表示她并无与武林为敌的诚意,否则一切都是空谈。」

  宓飞虹点头道:「在下会把万庄主的话,回禀老夫人的,告辞。」

  万青峰道:「章总管,代我送客。」章守勤答应一声,送着宓飞虹出去。

  青松道长长眉微拢,说道:「明知双方谈不拢的,他这是做什么来的呢?」

  万青峰笑道:「这姓宓的无非是来探探兄弟口气的,兄弟如果口气不硬,那
就显示咱们实力不足,他们就会大举袭击。如果兄弟口气较硬,就显示咱们已经
得到各大门派的支援,他们就不敢贸然动手,那会真的把解药送给咱们?」

  回到书房,宁胜天迎着问道:「万老哥,宓飞虹做什么来的?」

  万青峰道:「他是奉老夫人之命,和咱们谈和来的。」

  宁胜天怒笑道:「我神灯教纵然不是名门正派,但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堂
堂正正的教会。他碧落山庄是什么?危害武林,妖言惑众的魔教余孽,就是他不
找我们,我们也非找他不可,谈和?和魔教余孽谈和,还不是与虎谋皮?」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道:「宁教主不可冲动,
且让万庄主把经过说出来听听。」万青峰落坐之后,取起茶盏,喝了一口,才把
宓飞虹说过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

  卞药师道:「他说只要万庄主答应一声,就可奉上解药,他们真的肯把解药
送给咱们吗?」

  宁胜天道:「当然不会,如果他们肯把『对消散』解药给咱们,那么当时就
不用在咱们身上下『对消散』了。」

  万青峰忽然哦了一声,探手入怀,取出了唐门「化毒丹」把药瓶朝卞药师递
来,说道:「药师,这是唐少侠送来的秘制化毒丹,专解天下奇毒,你先看看能
不能医治『对消散』呢?」

  卞药师接过药瓶,收人大袖之中,说道:「兄弟数日前曾切过诸位道长的脉
象,『对消散』虽然有毒性,但并不是毒药,如果是剧毒之药,诸位中毒已有多
日,早就发作了,唐门秘制化毒丹,专解天下奇毒,主要是以治疗暗器上的毒为
主,诸如见血封喉,子不过午等等毒性极烈,立时发作的毒药,自可一服见效,
至于『对消散』,本身并非是毒药,只怕药不对症,待会儿兄弟先要去化开来看
看,再行奉告。」

  唐纪中脸色微变,站起身拱拱手道:「万庄主,敝门化毒丹,一向列为敝门
秘方,不传外人。纵或救人,也必须由敝门弟子亲自喂服,此次沈家伯父是因几
位前辈中了『对消散』,才命在下送上化毒丹一瓶,以解『对消散』之毒。这位
药师前辈对敝门化毒丹心存怀疑,还要化开了检查,此举对敝门来说是极大的禁
忌。因为敝门列代相传的秘方,是禁止任何外人研化开来检查药性的,这一点还
请药师前辈多多原谅。」

  卞药师听他口气,不准自己研开来检查,心中不禁一动,没待他说完,暗暗
在袖中拨开药瓶瓶塞,领出三颗药丸,立即塞上药瓶,等唐纪中话声一落,立即
歉然道:「兄弟不知唐门有此禁例,差幸唐少侠及时提出,否则岂不引起极大误
会?这瓶化毒丹还是请万庄王保管吧。」说完,伸手从大袖中取出药瓶,递还给
万青峰。

  万青峰伸手接过,迟疑的道:「那么咱们身中『对消散』该不该服呢?」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唐门化毒丹,被江湖上视作解毒救命之宝,对解救毒
药暗器,那是灵效如神,不容宜疑,只是……兄弟方才说过『对消散』含看毒性
是不错,但它本身并非毒药,服用化毒丹恐非所宜,所以治疗剧毒,多半都是毒
药,藉收以毒攻毒之效,这就是说,身中剧毒,才能以毒攻毒,如果体内没有剧
毒,服下毒药,岂不反而有害?所以兄弟认为还是不服的好。」

  唐纪中脸有愤色,再次站起身来道:「药师前辈既说『对消散』含有毒性,
敝门化毒丹无毒不解,自可服用的。」

  卞药师一手捋须,含笑道:「唐少侠,老朽精研药理,垂五十年,很惭愧不
能解去几住所中的『对消散』,但对『对消散』的作用,还能从几位脉象中得知
一二,所以敢,断言『对消散』,只是含有毒性,不是毒药。含有毒性和毒药的
区别甚大,少侠不是研究医药的人,所以把药中含有毒性和毒药混为一谈了。老
朽并不是对贵门化毒丹存有怀疑,实因贵门化毒丹能解天下剧毒,药性一定十分
强烈,才能产生奇效,对身中『对消散』的人不宜而已,少侠幸勿误会。」

  宁胜天道:「咱们还是谈谈碧落山庄和咱们谈和的事,较为重要,兄弟觉得
万大先生拒绝了对方要求,宓飞虹回去之后,碧落山庄说不定会对咱们采取突袭
行动,这一点,咱门倒是不可不防。」

  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点头道:「宁教主这话不错,碧落山庄提议和咱们讲和
不成,必然会使用武力对付咱们,咱们应该分派人手,有个准备才好。」

  八卦门常门人封居易道:「咱们原已推举万庄主为召集人,自然该由召集人
分派就是。」

  少林达摩院首席长老智虔大师合十道:「敝寺方丈接获万庄主几位联合武林
帖,命贫衲率同敝寺护法弟子赶来声援,临行之时,敝寺方丈曾交代贫衲,一切
听候万庄主差遣,万庄主不用客气,要贫衲做什么,只管吩咐好了。」

  万青峰连说「不敢」。目光一转,说道:「兄弟觉得咱们人手也并不算少,
除了身中『对消散』的几位,无法和人动手……」

  宁胜天张目道:「咱们几个集合在一起,如果那老妖婆闯进来的话,咱们拼
着全力一击,也足可与她同归于尽。」

  万青峰笑道:「宁教主绝气不减当年,只是咱们还不到以死相拼的地步,何
况闯进来的如果不是老夫人呢?全力一拼,划得来吗?不过宁教主这句咱们集合
在一起,倒是提醒了兄弟,几位身中『对消散』的,不如一起住在兄弟书房里,
一旦有事,就可以聚在一起,较为方便,书房内,可由少林、武当八位护法弟子
分日夜两班守护,也就差不多了。」少林智虔大师和武当青松道长都点头答应。

  万青峰接着又道:「其余各位道兄,也可分为日夜两班,当班的人可在这里
喝茶聊天,不必出去,因为敝庄各处,均有庄丁分组巡逻,一旦有警自会迅速传
送进来,诸位只要随时予以支援就好。」他口气微顿,又道:「至于这日夜两班
的人手,兄弟蒙诸位抬举,就僭作分配,不知是否有当……」

  宁胜天大笑道:「万大先生怎么也婆婆妈妈起来,这里在座的都是自己人,
有什么好客气的,你只管说出来就好。」

  万青峰道:「兄弟之意,想请少林智虔大师、霍五兄、沈姑娘等人,担任日
间接应工作。」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说过,但凭万庄主吩咐。」

  霍五也道:「兄弟没问题。」沈雪姑也表示同意。

  万青峰又道:「至于夜班,就请青松道兄、卞药师、陆其昌兄,『八卦门』
封居易师弟何津舫兄,『武功门』崔介夫师弟,赵之欣兄、徐永昶兄『形意门』
金赞廷师弟几位来负责。」大家也表示同意,事情就这样决定。

  中午,庄丁在左首餐厅,开上两桌酒某,用过午餐,差不多也快近未时。只
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走入,躬躬身道:「启禀庄主,碧落山庄副总管宓飞虹又来求
见了。」

  万青峰微微一怔,奇道:「他又来了?」

  宁胜天沉嘿一声道:「碧落山庄诡计多端,青峰兄可得小心应付,别个了他
们的计谋哦。」

  青松道长道:「他去而复回,那夫人必然另有指示,依贫道之见,宁老施主
阅历丰富,和咱们一起出去,也好拿个主意。」

  卞药师点头道:「道兄说得极是,宁教主见多识。有他同去,碧落山庄纵有
诡计,也难逃法眼了。」

  宁胜天大笑道:「你们都把兄弟看成了老狐狸。」

  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道:「事情也确是如此。」

  万青峰道:「那就快些走了,别让宓飞虹笑咱们拿不定主意哩。」三人随着
总管章守勤走出客厅。

  宓飞虹立即站了起来,飞起右手衣袖,作出抱拳模样,含笑道:「万庄主见
谅,在下又来打扰了。」

  接着又朝宁胜天抱拳道:「宁教主请了。」

  宁胜天还了一礼,说道:「听说宓副总管两次枉驾前来,兄弟只闻大名,未
曾识荆,所以要来一瞻丰采。」

  宓飞虹连忙抱拳道:「宁教主威名远播,在下久仰得很,至于在下,只是江
湖末流,名不见经传,宁教主太抬举在下了。」

  万青峰抬手道:「宓副总管两次惠临,必有见教,请坐了好说。」四人相继
落坐。

  宓飞虹再次抱拳说道:「在下上午告别之后,即将万庄主的意见,以飞鸽传
书,呈报敝庄老夫人请示,刚接获老夫人回示,所以特地再来向万庄主报告。」

  万青峰道:「贵庄老夫人怎么说?」

  宓飞虹道:「敝庄老夫人认为万庄主提出的意见,极为宝贵,双方既然坦诚
相见,以和为贵。万庄主所代表的乃是武林各大门派,只要万庄主千金一诺,今
后各大门派自能和敝庄和平相处,互不侵犯。」

  万青峰道:「那要看贵庄老夫人有没有诚意?」

  宓飞虹连连点头道:「万庄主说得极是,老夫人不愿和各大门派处于敌对地
位,自然是有诚意谋和,只要能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那么敝庄就不需再罗致帮
手,作兵戎相见的准备了,敝庄最近邀请来的一批武林同道,自然要各自遗散。
万庄主的提议,要敝庄释放所有迷失心神的人一节,老夫人要在下向万庄主郑重
声明,敝庄所邀约的人,没有一个心神被迷失的,因此敝庄决定把所有邀约来的
人,一齐当着万庄主的面释放,这样万庄主总可以相信了吧。」

  万青峰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碧落山庄会如此迁就,急于谋和。碧落山庄
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测,何况她羽翼已成,实力相当坚强,绝不会因自己等人联名
发出武林帖,联合了各大门派,使她有所慑服,那么她顾忌的又是什么呢?心念
转动,不觉朝宁胜天看去。

  宁胜天江湖经验老到,但对碧落山庄急转直下的谋和,也感到大出意外。一
手捋着拂胸长髯,轻轻咳了一声,问道:「想来贵庄老夫人必有什么附带的条件
吧?」没有附带条件,碧落山庄岂不是五条件投降了。

  宓飞虹道:「宁教主说对了,敝庄老夫人确实有一个小小要求。」

  宁胜天道:「你说出来听听?」

  宓飞虹道:「老夫人听说沈雪姑沈姑娘目前正在万松山庄作客?」

  万青峰道:「不错。」

  宓飞虹又道:「此次的误会,纯是敝庄和万庄主、宁教主以及智通大师、八
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人身中『对消散』所引起,和沈姑娘无关,现在双方既
达成协议和解了,沈姑娘夹在中间,万一仍对敝庄不谅解,岂非又会引起冲突?
因此敝庄老夫人希望沈姑娘不要再插手,万庄主如有诚意,最好请沈姑娘离开万
松山庄,不知万庄主意下如何?」

  万青峰现在听懂了,碧落山庄老夫人不是惧惮各大门派联手,她所顾忌的却
是沈雪姑姑娘,她对沈姑娘顾忌什么呢?说穿了她顾忌的就是沈姑娘的师傅——
千手观音。万青峰不觉感到为难起来,沈雪姑远来是客,自己怎好对她下逐客令
呢?一面沉吟道:「这个……」

  宁胜天马上接口道:「这个没有问题,因为沈姑娘精擅医道,原是卞药师邀
约而来,请她共同设法看看能不能化解『对消散』之毒。如今贵庄老夫人既然诚
心谋合,答应交出解药来,自可婉言请沈姑娘离去,此事自有兄弟负责,和卞药
师说明原委,沈姑娘自然也乐意看咱们双方和解的了,只是贵庄老夫人必须言而
有信,把解药交出来。」

  宓飞虹连连点头,左手拍着胸脯,说道:「这个自然,在下保证一定把解药
送上。」

  万青峰虽觉宁胜天毫不考虑,答应得太快了,但他既然说出来了,也只好表
示同意,一面问道:「宓副总管,不知贵庄何时可以释放所有邀约的人?解药什
么时候送来?」

  宓飞虹含笑道:「咱们既已达成协议,自然越快越好,敝庄要释放的人,最
迟傍晚时光可以运到,解药也由老夫人专程派人送来,在下就在傍晚稍后,就可
把解药和释放的人,一齐送到贵庄大门前,请万庄主点收就是了。」说到这里,
接着又道:「但万庄主必须请沈姑娘在傍晚以前,离开贵庄才好。」

  宁胜天点头道:「好,咱们一言为定,希望贵庄幸勿食言。」

  宓飞虹连连点头,陪笑道:「这是敝庄老夫人谋求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的一
点诚意,岂会食言?」说到这里,就站起身来,飞起右手衣袖,抱抱拳道:「在
下就告辞了。」

  万青峰起身道:「宓副总管恕兄弟不送了。」章守勤身为总管,却跟着宓飞
虹身后送了出去。

  万青峰回头道:「宁老哥,你看此事如何?」

  宁胜天仰天洪笑一声,说道:「看来碧落山庄老夫人自思招惹不起沈姑娘的
师傅,才急于要和各大门派谋和,只要她和各大门派不再起冲突了,沈姑娘就不
会再介入,大概如此而已。」

  青松道长道:「贫衲看来,大概也这样了。」

  万青峰道:「沈姑娘的事怎么办呢?」

  宁胜天沉吟了一下,又道:「兄弟另外还有一种想法。」

  万青峰道:「宁老哥话说出来听听?」

  宁胜天徐徐说道:「就算碧落山庄老夫人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傅,才要和咱
们谋和,也不至于要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作为条件。」

  青松道长,呆道:「不错,难道他们另有花样不成?」

  宁胜天道:「兄弟方才才想到这一点,那是因为老夫人招惹不起沈姑娘的师
傅,才要她离开的。」这话说得很含蓄。

  万青峰一位道:「老哥这话反过来说,她就敢招惹得起咱们这些人了?」

  宁胜天沉笑一声道:「兄弟正是此意。」

  万青峰脸色微变,倏然道:「宁老哥是说他们有诈?」

  宁胜天颔首道:「防人之心不可无,走,咱们还是大伙好好商量商量,先须
有个准备才行。」接着附耳和万青峰低低说了两句,万青峰听得连连点头。

  三人回人书房,八卦门封居易首先问道:「青峰兄,他怎么说?」

  万青峰回到椅上坐下,就把刚才宓飞虹说的话,一字不漏的说了一遍,只是
把碧落山庄要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的话,略过不提。那是因为沈雪姑等人都在座
上,说出来了,对沈雪的面上不好看,而且他和宁胜天早就商量好了,这件事由
宁胜天先透过卞药师,再由卞药师去说,较为隐秘。他说完之后,就把宁胜天的
意见也说出来。

  金赞廷道:「宁老哥这话大有道理,咱们必须严加防范,他们纵有诡计,也
就无所使了。」

  武功门崔介夫道:「他们唯一可以诈的,就是释放迷失心神的人那个时候,
乘机发难,万老哥该先布置好人手,免得临时乱了阵脚。」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道:「万大施主,崔掌举门人此言有理,你先
分配一下咱们的任务才好。」他们说话之时,宁胜天也悄悄把宓飞虹转达老夫人
之意,唯一的条件是要沈姑娘离开万松山庄之事,和卞药师说了一遍。[/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1-26 21:51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三十章 暗藏祸心

  卞药师低声问道:「宁教主之意,是否要兄弟去转告沈姑娘?」

  「非也。」宁胜天改以「传音入密」和他说了几句。卞药师连连点头,接着
也以「传音入密」和宁胜天说了一阵。宁胜天听得脸色为之一变,也连连点头。

  只听万青峰道:「咱们分配人手一节,宁教主另有高见,他早巳胸有成竹,
兄弟之意,迎接对方释放的人这一档事,还是请宁教主担任总指挥的好。」

  宁胜天爽朗的大笑一声,点着头道:「好,兄弟来担任总指挥,不过兄弟要
进去写几封柬帖。」

  万青峰道:「宁老哥请。」

  崔介夫道:「看来宁教主倒是有点像诸葛亮呢。」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连天都胜得过,诸葛亮何足道哉?」说着大步朝里首
一间行去,过了足足一顿饭的时光,宁胜天才从里面走出,洪笑一声道:「现在
该升帐了。」一面朝卞药师招招手道:「兄弟第一支令箭,是请药师听令。」

  卞药师拱拱手道:「末将在。」

  宁胜天从袖中取出密柬一封,说道:「兄弟这里有密柬一封,药师率药姑、
孙小乙、万点星三位,晚餐之后,依柬行事。」

  卞药师接过密柬,含笑道:「末将遵令。」回头朝王牙婆、孙小乙、万点星
说道:「咱们四个人一路的,饭后你们就得跟随老朽走了。」

  宁胜天又取出一份密柬,朝沈雪姑道:「沈姑娘,你和宫飞云、祝小青三位
少侠,也有柬帖一份,饭后拆阅,依柬行事。」

  沈雪姑站起身,走上前去,双手接过密柬,说道:「敬遵教主将令。」回身
退下。

  宁胜天又朝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四人道:
「你们四位一组,也有密柬一份,饭后开拆。」说罢,取出一份密柬,递给了陆
其昌。

  陆其昌道:「教主不分派兄弟的任务吗?」

  宁胜天道:「五兄率本教弟子八名,饭后出庄,守住本庄右侧林前,郑香主
率本教弟子八名,饭后出庄守住本庄左侧林前,一旦发生冲突,不得让敌人冲入
庄去。你们是正面对敌,不用密柬了。」接着又朝总管章守勤道:「章总管挑选
二十名本庄壮丁,随万庄主、青松道长,和兄弟三人出庄,与宓飞虹交涉。」章
守勤躬身应声「是」。

  宁胜天却朝青松道长道:「至于道长门下八名道兄则请隐身大门之内,如有
变故,道长可用暗号指挥。」

  宁胜天又朝少林智虔大师拱拱手道:「大师和八位护法弟子,作为后援,随
时机动增援。」

  智虔大师也合十道:「贫衲遵命。」

  武功门崔介夫道:「看不出你教主爷,果然是指挥若定啊,只是咱们这几个
呢?」

  宁胜天道:「咱们这几个,都身中『对消散』,动不上手,就在大厅上喝酒
也好,喝茶也好,只好作壁上观了,万一前面抵挡不住,有人冲进来,咱们几个
至少还有六成力道,也足可和敌人一拼,这是最坏的打算,希望不至于如此。」
说到这里,又回头朝章守勤道:「章总管,还有件事。就是今天咱们都得在黄昏
前及早用餐,饭后准备好茶。」

  章守勤躬身道:「这个在下自会准备的。」说完,匆匆退了出去。

  宁胜天大笑一声,站起身道:「好了,现在咱们应该到大厅上去坐了。」

  大家也跟着站起。因为宁胜天发号施令之时,大半数的人,都领取了一封密
柬,谁也不知道谁的任务是什么?大家心里都觉得有神秘之感。这是宁胜天听了
卞药师方才「传音入密」说的话,才有这样安排。

  卞药师告诉他的,就是霍五来意可疑之事。本来卞药师不打算告诉他的,事
无佐凭,希望借助沈雪姑等人,暗中侦查霍五和唐纪中夫妇的行动,但碧落山庄
忽然前来求和,并答应释放所有被迷失心神的人,又以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为条
件,显然另有图谋。因此不得不提前告诉宁胜天,好有所防范。

  宁胜天和霍五虽有数十年交情,但鉴于手下柴一桂等三位香主,也追随了自
己二三十年,和碧落山庄的人一照面,就像中了邪一般,竟然不别而去,霍五此
来,甚为突兀,自然有防范的必要,所以分配任务,改用密柬,就不致泄漏消息
了。众人之中,另有唐门弟子唐纪中夫妇,没有分配任务。那是因为唐门弟子不
准参加任何江湖纷争,此来也只是客人身份,就不好请他们出手了。

  大家来至前厅,差不多已快近黄昏,庄丁盯幢着在厅上摆好两席桌椅,大家
也就依次坐下。不多一会,庄丁陆续上某,所有的人因各有任务在身,谁也无心
喝酒,各自匆匆吃毕,和分派在同一组的人,纷纷起身走了。

  如今大厅剩下来的人,只有身中「对消散」的神灯教主苍龙宁胜天、主人万
青峰、形意门掌门人金赞廷、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少林
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另外还有武当青松道长、和没有任务的唐门弟子唐纪
中夫妇两人。

  庄丁撤去残席,替大家沏上茶来。这时正好黄昏时分,夕阳衔山,沈雪姑、
李小云、祝小青三位易钗而弁的姑娘,已经相偕从万松山庄大门走去。原来沈雪
姑饭后拆开苍龙宁胜天的密柬,只见柬上写着:「碧落山庄允诺释放被迷失心神
的诸人,唯一条件是姑娘离开万松山庄,此一条件,显系被之诡计,或因顾忌令
师,故必须姑娘离去,方能动手,姑娘三人行出大门,可向石埭方向而去,务使
对方确认姑娘离去。由本庄至辅村,可在道旁稍息,初更时分,务必赶回本庄,
由后院进入,如双方已动上手,三位可随进接应支援,阅后毁去。」沈雪姑看完
之后,双后一搓,立时成为粉屑,洒落地上。

  李小云问道:「大姐,密柬上怎么说的?」

  沈雪姑道:「走,在路上我再告诉你们。」三人出了大门,就飘然朝大路行
去。

  现在三位姑娘已经离去,万松山庄内也早巳安排就绪,就是等侯着碧落山庄
的副总管宓飞虹前来践约了。时间渐渐过去,天色由黄昏而上灯时分,依然不见
宓飞虹前来赴约。万青峰攒攒眉道:「这姓宓的莫非爽约了?」

  「这不可能。」

  宁胜天道:「这是他们说的,两次派人前来谈和,咱们已依了他们的约定,
沈姑娘三位离开万松山庄,也快有半个时辰了。碧落山庄纵使有诡计,决不会失
信,否则他们此后还想在江湖上立足吗?」

  青松道长道:「宁教主此话不错,贫道也觉得碧落山庄不至于失信,他们没
有来之前,大家正好养精蓄锐,一旦动手,以逸待劳,总是好的。」

  刚说到这里,只见一名庄丁匆匆走入,朝万青峰躬身道:「启禀庄主,总管
要小的进来禀报,大路前面,正有一行人朝本庄而来。」

  万青峰问道:「可曾看清人数?」

  庄丁道:「人还在一里之外,看不大清楚,大概总有十几个之多。」万青峰
挥了挥手,那庄丁还没退出。

  只见另一个庄丁又急匆匆走入,躬身道:「总管要小的进来禀报庄主,来人
离本庄尚有半里光景,据报一共是十五个人。」万青峰又挥了挥手,两名庄丁先
后退出。

  宁胜天讶异的道:「只有十五个人?」

  封居易道:「宁老哥是不是觉得他们人来少了?」

  宁胜天道:「不错,仅凭十五个人,还动不了万松山庄。」

  崔介夫道:「那要多少才能动得了咱们?」

  宁胜天突然一拍巴掌,冷哼道:「是了。」

  崔介夫道:「宁老哥想到了什么?」

  宁胜天呵呵一笑道:「咱们出去和宓飞虹交涉的人,除章总管率同二十名庄
丁之外,不也只有青峰兄、青松道长和兄弟三个人吗?」

  万青峰矍然道:「宁老哥是说他们还有高手在暗中跟来了?」

  宁胜天笑道:「除非他们真的有和各大门派和平相处的诚意,但这是绝无可
能之事,如果要乘机向咱们下手,那就不会只来区区十五个人。」

  万青峰道:「那……宁老哥安排的人手……」他不了解苍龙宁胜天是如何调
派的人手,才有此一问。

  「放心。」宁胜天一手捂着长髯,微笑道:「兄弟已把咱们现有的人手,作
了最妥善的安排,除非对方来的人手实在太强,咱们的人无法抗衡,那就注定一
败涂地,只要旗鼓相当,兄弟可以保证咱们不会输给他们。」

  崔介夫道:「你有信心?」

  宁胜天大笑道:「兄弟若是没有信心,还敢当这个指挥吗?」

  只见总管章守勤匆匆进来,说道:「回庄主,宓飞虹已经来了,现在庄外,
请庄主出去。」

  万青峰站起身道:「总指挥,咱们走吧。」

  宁胜天朝青松道长抬抬手道:「道兄请。」

  万青峰、青松道长、宁胜天三人举步走出,章守勤紧随三人身后跨出大门。
万松山庄前面,早己挑起了八盏气死风灯,二十名庄丁,手待扑刀,像雁翅般在
两旁伺立。对面一片广场中间,果然站立了十几个人,最前面的一人,正是宓飞
虹,他们距离万松山庄大门,至少还有八九丈远近。

  万青峰走上前去,在相距一丈五六,便自停住,拱拱手道:「宓副总管果然
信人,兄弟迎迓来迟,有劳久候了。」

  宓飞虹飞起右袖,抱拳还礼,说道:「兄弟也来迟一步,因敝庄答应万庄主
释放的人,还是傍晚时候,方行赶到。」说到这里,回身一指身后十人,又道:
「在下此间事了,即须回去覆命,现在就当面点清了,免得再说敝庄用药物迷失
他们心神。」

  原来他身后十四个人,有十个头脸均蒙着黑布,只露出两个眼孔,但服饰各
异。另外四人,则一式穿着黑布劲装,敢情是他随行的手下了。

  宓飞虹接着回身朝十个蒙面人道:「诸位,在下叫出姓名,就走上一步,揭
去蒙面黑布,好,现在在下开始点名了。」话声一落,随即叫道:「田五常。」

  站在他身后的第一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一手揭去蒙面黑布,举步
跨上了一步。他这一取下蒙面黑布,大家都可以看得清楚,确是如假包换终南五
老的老三金鞭里田五常——矮个子老头,浓眉扁脸,肩膀极阔。

  宓飞虹接着叫道:「邢铿。」

  他身后第二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举手揭去蒙面黑面,跟着路上一
步,和田五常站在一起。无形刀邢铿,也一点没错,头盘小辫的庄稼老头,颊下
还有一把山羊胡子,他是金刀门金刀无敌郭东升的师叔,和终南五老是同一辈的
人,在江湖上算得是前辈高手了。

  宓飞虹又叫道:「暴本仁。」

  第三个蒙面人应声道:「老夫在。」同样摘下蒙面黑布,踌上一步,他是白
虎门的掌门人白虎神暴本仁。

  宓飞虹接着叫道:「智光。」

  第四个蒙面人应道:「贫衲在。」也摘下蒙面黑布,跨上了一步。

  这下把隐身在大门内的少林寺达摩院长老智虔大师看得一怔,暗道:「智光
师弟也落在他们手中。」要知智光乃是庐山黄龙寺的监寺,方丈智明死于旋风花
下,由他代理方丈,原是少林智字辈的长老。

  宓飞虹接着叫出「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三人的姓名。三个蒙
面人也依次应声摘下黑布,跨上一步。皖西三侠乃是结义兄弟,并非一个门派,
李天群是形意门的名宿,霍天柱出身八卦门,谢东山出身武功门。宓飞虹接着又
叫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的姓名,最后三个蒙面人也应声走出,各自揭下了蒙
面黑布。

  苍龙宁胜天看得暗暗冷笑,忖道:「柴一桂等三人,果然也在他们那里。」
十个人站立成一排,除了刚才宓飞虹点名时答应过一声,就没有再说话。

  宁胜天突然感到不对,暗暗叫了声:「不好……」

  宓飞虹已经开口了,他朝十人拱拱手道:「诸位原是碧落山庄邀请来的,请
问碧落山庄可曾在诸位身上下过迷药,迷失了诸位心智吗?」

  由田五常为首的十人异口同声说道:「没有。」

  宓飞虹又道:「那么诸位的神智是否很清爽呢?」

  十人又异口同声说道:「很清爽。」

  宓飞虹目光一抬,朝万青峰含笑道:「万庄主,你都听清楚,敝庄并没有在
他们身上下什么迷失心神的药物吧?」他不待万青峰回答,左手向前一抬,便说
道:「万庄主要敝庄释放诸位,事实摆在眼前,这不能说是释放,而是万庄主要
请你们到万松山庄去,现在诸位可以过去了。」由田五常为首的十人果然举步朝
万青峰这边走来。

  宁胜天看出情形不对,急忙大声叫道:「且慢。」但十人已举步走来,岂会
听你的?

  宓飞虹也跟着走上,口中说道:「万庄主,在下奉敝庄老夫人之命,给诸位
送来『对消散』解药,请万庄主收下了。」

  宁胜天喝声出口,眼看对方十人并不理会,就低喝一声:「快退。」

  万青峰闻言正待后退,宓飞虹双肩一晃,好快的身法,几乎令人无法看清他
如何欺上来的,就已到了万青峰的身前。青松道长听到宁胜天这声低喝,也已感
到事情有变,急切之间,一下挡在万青峰的面前,沉声道:「你要如何?」

  宓飞虹突然仰天发出一声裂帛大笑道:「在下奉命把解药送交万庄主,道长
何故拦阻在下?」

  口中说着,右手衣袖突然扬起,像匹练般朝青松道长迎面拂来,这一拂,居
然风声呼然,使出来的竟是一记「铁袖神功」。他右臂已被削断,这一记「铁袖
神功」全凭数十年的勤修苦练的精湛内功贯注衣袖拂出来的。只要看他这一记,
就可想见此人功力何等深厚了?

  宓飞虹右手衣袖拂出,身形突然一侧,左手化爪,闪电般朝万青峰抓去。青
松道长看他右手衣袖突然朝自己袭来,剩下左手,显然另有图谋,老道士很少涉
足江湖,江湖经验纵然稍差,但在武功火候上,可是武当派第二把交榜,反应极
为敏捷,左手推出一单,拍向宓飞虹卷拂而来的衣袖。右手抬处,已从肩头撇下
长剑,手腕一振,划出一道弧形剑光,朝万青峰身前截去,口中喝道:「万庄主
速退。」万青峰、宁胜天要退未退。

  宓飞虹口中发出一声响亮长笑,喝道:「你们还想走吗?」这真是说时迟,
那时快,万松山庄前面,在他这声长笑甫起,情形立时大变。

  原来宓飞虹的这声隙亮大笑,敢情就是暗号?碧落山庄「释放」回来的田五
常、邢铿、暴本仁、智光等十人,在他大笑声中,一齐亮出兵刃,杀奔过来。万
松山庄方面,也是早有准备。青松道长的一道弧形剑光堪堪划起,武当八名护法
弟子,原是隐身大门之内,立即仗剑飞掠而出。

  章守勤手执熟铜棍,朝前一挥,大门左右雁翅般排列的二十名庄丁,就像飞
雁展翅,从大门两侧迅速的快步赶上。另外从门楼上也疾如飞隼,扑下来四条人
影,那是八卦门陆其昌、武功门何津舫、和形意门赵之欣、徐永昶四人。

  还有万松山庄左侧一片松林间,冲出黑煞神郑玄通率领的八名庄丁,右侧松
林间冲出霍五率领的八名庄丁,也一左一右包抄过来。以上所说的,乃是万松山
庄出动支援人手的情形,双方的人,一来一迎,自然立时接触上了。

  在这种情形下,双方根本用不着答话,各挥兵刃,展开混战。再说青松道长
长剑划出,宓飞虹左手一缩,也及时抽出长剑,挥手击出。

  青松道长沉哼道:「宓副总管,你们这点伎俩,可惜早被宁教主料到,今晚
的袭击行动,只怕未必得逞,依贫道相劝,你们及早撤走,还不至于损兵折将,
铩羽而归。」

  宓飞虹大笑道:「敝庄此一行动,原本就瞒不过诸位老江湖,敝庄也用不着
要诸位中计。」

  青松道长道:「那是为什么?」

  宓飞虹阴沉一笑道:「敝庄要以实力胜过万松山庄。」

  「好个要以实力胜过万松山庄。」青松道长微哂道:「宓副总管自认可以胜
得过贫衲吗?」

  宓飞虹道:「在下纵或不胜,也不至于会很快落败,对不?万松山庄中只有
智虔大师和道长二位,算是一流高手,其余的人只怕不堪一击,所以在下也奉劝
道长一句,仅凭二位,是撑不了危局的,还是及早抽身的好。」

  两人口中说话,但两支长剑,相互守柜,却丝毫不懈,青松道长在这一瞬之
间,已经连续攻出了八剑,封解了六剑。宓飞虹虽然左手使剑,但他剑术精湛,
对敌经验十分老到,双方功力悉敌,确然毫无逊色。

  青松道长心中暗道:此人果非易与,他说的话,也确然不错,自己这边,有
多人已身中「对消散」,无法动手,论武功,也委实只有智虔大师和自己二人最
高,对方有田五常、邢铿、智光、暴本仁等十人,几乎无一不是高手,看来今晚
这一战,形势果然大为不利,只有和他速战速决,才可支援其他的人。

  心念这一动,口中朗笑道:「贫道奉命前来,岂能抽身?看来今晚只好和施
主舍命—搏了。」说话间剑势逐渐加紧,把—套「两仪剑法」,使得密如蛛丝,
柔若春水,但见一道接着一道的剑光,此去被来,飘然而来,倏然而往,去来之
间,无迹可求。

  宓飞虹却也不弱,左手连挥,你剑势加强了,他也随着加强。指东划西,剑
光连闪,记记都是抢攻进击的招式,但却没有一剑是和你交击的。因此两人尽管
各展所学,在身外幻起重重剑影,除了嘶嘶剑风,不闻一点金铁交鸣之声。青松
道长使出毕生练剑所学,还占不到对方半点上风,心头愈战愈奇,暗忖道:此人
剑法如此精纯,不知究竟是何来历?

  智虔大师和八名少林达摩院弟子,在万青峰、宁胜天、青松道长三人走出大
门之时,也跟着到了大门之内,因他们的任务是后援,随时机动支援各处,是以
就在大门内停了下来。

  此时眼看对方果然以释放被迷失神志的人作借口,大举扑攻过来,就手提镔
铁禅杖,率同八名弟子走出大门。章守勤首先挥棍指挥二十名庄丁快步迎上,保
护万青峰、宁胜天二人后退。当先冲上来的是终南五它的老三田五常,章守勤心
头一急,闪身而出,拦在前面。田五常一言不发,手中旱烟管随手朝着他脑门敲
来。

  章守勤知道终南五老各有着一身高不可测的武功,但此刻救主心切,那计厉
害?双手紧握热铜棍一记「拨云见天」,棍头硬向对方管上拨去。他明知对方武
功胜过自己甚多,这一记自然全力施为,但武功一道,差不得一筹,何况他和田
五常差得何止十七八筹?

  但听「当」的一声大响,章守勤但觉双手虎口剧痛,十指发麻,连棍带人被
震得朝右连退了七、八步之多。差幸经他这一拦,二十名庄丁簇拥着万青峰、宁
胜天两人退下一、二丈远,正好迎着智虔大师率同八名护法弟子。智虔大师让过
他们,拦住丁田五常。

  田五常神智被迷,看到有人拦住去路,不问青红皂白,旱烟管又是一记「直
叩天门」,朝智虔大师脑门敲来。智虔大师当然和章守勤不同了,禅杖往上轻轻
一封,「当」的一声,杖头就点住下旱烟管,口中低喧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田老施主请住手。」

  田五常喝道:「尔是何人?让开。」喝声中,右手一转,旱烟管疾取智虔大
师胸口。

  智虔大师暗暗攒了下眉,心想:「他的心智果然有些不清了。」禅杖下移,
又是「当」的一声,封住了旱烟管,口中缓缓说道:「田老施主真的不认识老衲
了?老衲智虔。」

  「智虔?」田五常似有些印象,微微怔了下神,陡然喝道:「智虔又是什么
人?」呼的一声,旱烟管化作一点流星,朝智虔大师咽喉点来。

  智虔大师低低叹息一声:碧落山庄果然阴毒可怕,连终南五老田五常这样功
力深厚的人,都被他们迷失神智,唯命是从。心中想着,也就不再和他客气,挥
杖击出。田五常看他举杖击来,一个失去心智的人,唯一的意念,那便是好勇斗
狠,这下正合心意,口中大喝一声,右手旱烟管接连挥出,左手巨灵般手掌也接
连拍出三掌。

  智虔大师总因对方是迷失心智的人,少林和终南也是友派,不好伤了对方,
这一来,在田五常的管、掌夹击之下,竟然有缚手缚脚之感。和田五常先后冲过
来的是无形刀邢铿,就在他冲到之时,正好被从门楼上飞掠下来的赵之欣、徐永
昶截住。邢铿一见有人拦路,口中沉喝一声,双掌就蓦地朝前推去。

  两人连拔剑的时间都没有,两道强猛掌风已经像怒潮般涌到身前。赵之欣见
机得抉,右手拍出,身形急急向左旋开。徐永昶出手便了一记「炮拳」,迎着对
方掌风击出,闪避较慢,但听蓬然一声,一个人被雷得离地飞起,直摔出一丈开
外。差幸无形刀邢铿使的只是一记普通劈空举,若是使出「无形刀」来,徐永昶
非当场毙命不可。

  赵之欣虽闪避得快,但掌风和对方乍接,也感到一股无形压力,袭上身来,
闪出去的人,就像被人重重推出一把,脚下不由自主地朝前冲出去了数步之多。
邢铿一掌击退两人,口中发出了哈哈的笑声,目光抡动,看到有人奔来,就提着
双掌迎了上去。那奔来的八人,正是随着智虔大师进来的少林寺达摩院八名护法
弟子。

  双方还未接触,为首弟子就听到智虔大师「传音入密」的声音说道:「此人
是无形刀邢铿,尔等不是他的对手,火速列阵能够把他困住最好。」

  为首弟子听到长老的嘱咐,哪敢怠慢,左手向空一圈,喝道:「列阵。」这
八名弟子,随同智虔大师赶来黄山,自是经过挑选,武功出众之人,此刻听到为
首弟子喝出「列阵」,他们久经训练,动作迅速,七个人赶紧各自散开,就地列
下了「罗汉阵」。

  他们阵势堪堪列好,邢铿也正好冲到,为首弟子左手再次挥起,整个「罗汉
阵」忽然流动,向冲来的邢铿围了上去。邢铿神智受迷,遇人就打,但八人结成
阵势,情形就不同了,你举掌劈来,掌风虽强,首当其冲的两人,立即一左一右
向旁闪开,就像敞开丁大门一样,让你的一道掌风,从门中向外泄出,但你左右
后三方,却有六个人六支禅杖,同时袭来。

  邢铿一掌出手,劳而无功,迅即转身,但你还未出手,身后两人因掌风业已
泄出,就迅速恢复原位,两支禅杖又同时向你身后袭到,本来是对面的两人,因
他转身,变成身后。邢铿怒嘿一声,双手齐发,拍出两道掌风,势如狂澜。此时
「罗汉阵」阵势业已发动,不论你掌风击向何处,总有两人一左一右向旁闪开。
让你掌风从两人之间泄出。

  闪避的人刚刚闪开,袭击你的人,又联手袭到,他们虽不和你掌风硬接,却
依然有人还击,任你双掌轮飞,发得最快,「罗汉阵」也转得更快,反正你只有
一个人,一双手,他们却有八个人,八支禅杖。无论你冲向何方,阵势流动,始
终跟着你走,也始终把你围在中间。

  达摩院的护法弟子,个个都是少林寺中武功出类拔萃的高手,单打独斗,自
然不是无形刀邢铿的对手,但他们久经训练,对阵势变化,和互相照应的攻守之
术,已是滚瓜烂熟。对任何攻势,几乎连想都不用想,就能应付裕如。无形刀邢
铿空有数十年修为,掌势如刀,落人阵中,也就英雄无用武之地了。

  赵之欣一下掠到徐永昶身边,急急问道:「师弟,你可曾伤到什么地方吗?
快运功试试?」

  徐永昶缓缓吸了口气,从地上站起,说道:「多谢师兄关心,小弟只是被他
掌风所震,并没伤到内腑。」

  赵之欣道:「如此就好,情况十分紧急,你稍加休息。我要上去了。」

  徐永昶道:「小弟并不碍事,我和你一起去,能够把李师兄救下来才好。」

  赵之欣道:「好,那就一起上去。」

  陆其昌、何津舫是和赵之欣、徐永昶同时从门楼飞掠下来的,赵徐二人截住
无形刀邢铿的同时,陆其昌和何津舫也迎面和白虎神暴本仁相遇。暴本仁眼如铜
铃,目光如炬,两人和他相距还有两丈光景,白虎神发出虎吼般一声大喝,右手
呼的一声,凌空一掌,朝两人拍来。

  风从虎,白虎门的「大风掌」就是取义于此。大风起兮云飞扬,白虎神暴本
仁的这一记「大风掌」掌势出手,立时卷起一道狂飙,当真有风云丕变,沙飞石
走之概。陆其昌、何津舫不敢硬樱其锋,两人不约而同的各自向旁横移三尺。

  陆其昌长剑乍展,身形连转三个方位,业已欺到暴本仁的右侧,右腕一振,
漾起三长六短九道剑光,分向暴本仁袭去。出手第一招,就使出「乾坤九剑」,
自是不敢轻视对方,这是「八势剑法」中最凌厉的招式了。何律舫更不怠慢,身
形一伏,左右双手一前一后,击出两记「百步神拳」,这两记拳风,有如石破天
惊,轰然有声,也是武功门最具威力的绝技。

  白虎神暴本仁一拳落空,陡觉右侧剑光连闪,出现了三长六短九道剑光,参
差刺到,他身为一派掌门,自是见多识,一眼就认出这是八卦门的绝招「乾坤九
剑」。口中沉嘿一声,扬手发掌,朝九道剑光劈出。他右手堪堪拍出,突然一团
劲气直袭过来,乃是一记武功门的「百步神拳」,他自然识得,左手疾抬,朝前
推出,硬接何津舫的「百步神拳」。

  这是何等快速之事,暴本仁右手一道掌风发如横澜,正好拦住陆其昌的「乾
坤九剑」,长剑遇上刚猛掌风,发出铮铮剑鸣。同时暴本仁的一记左掌,也和何
津舫的「百步神掌」对上了,响起莲蓬两声大震。暴本仁可没想到何津舫双手都
练成了「百步神拳」,而且又是一先一后打出,他接任了前面的一记,却忽略了
这一记「百步神拳」后面,紧接着还有一记「百步神拳」。

  他的掌风和第一记「百步神拳」堪堪击实,把何律舫一个人震得后退了两步
之多,左手还没回转,何律舫第二记「百步神拳」又接踵而至。他几乎连转念头
都来不及,遑论发掌硬接了,心头大怒,猛地吐气开声,左臂横架,迎着朝前架
去。

  这一下他毫无准备,武功门「百步神拳」,原是刚猛的外门功夫,但听砰的
一声,把他震得后退了一步。陆基昌这一机会岂肯放过?身形旋动,右手长剑连
展,「坎离九剑」又是三长六短九道剑光急袭而至。何津舫一击得手,精神为之
一振,右手又是一记「百步神拳」,直捣而出,右手甫发,左手「百步神拳」紧
接着击出。

  暴本仁发出连声的虎吼,双手挥舞,右拦左劈,把掌风使得呼啸有声。卞药
师、万点星二人所分派的任务原本只是暗中守护庄院,如果敌人不是大举来犯,
他们只要隐身在万松山庄右侧树上,居高监视就好,但如今对方人手较多,他们
也只好现身了。

  卞药师朝万点星低声嘱咐道:「你在此监视,老朽下去对付智光。」话声一
落,长身掠起,一下落到智光面前喝道:「智光大师,老朽在此。」智光没有作
声,举起禅杖当头就劈。

  卞药师手中是一支坚逾精钢的古藤杖,轻轻一拨,人随杖走,一下闪到智光
右首,藤杖朝他有肩点出。智光身为少林智子辈长老,一身武学岂同寻常?出手
第一杖被卞药师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拨了开去,杖势陡划弧形,急如星火朝
卞药师拦腰横扫而来。

  卞药师也不怠慢,身形陡然扑起,藤杖一颤,幻起了八九道杖影凌空洒落。
智光沉吟一声,双足站桩,摈铁禅杖迎着卞药师扑击而下的杖影挥起,他一生精
练「降龙伏虎杖法」擅长的就是和人硬打硬接。这一下,只听接连响起了八九声
「啪」、「啪」大响,杖杖交击,卞药师吃亏在身在高处,着力不得,这八九记
下来,他在空中连翻了两个筋斗,才卸去震力。

  智光却在此时,双足一点,身发如箭,杖直如矢,朝卞药师激射了过去。卞
药师卸去震力,正待飘身落地,智光已像一支穿云利箭,射了过去,急切之间,
藤杖—记「龙尾挥风」,朝身后智光的禅杖挥去。半空中响起了「啪」的一声大
震,两道人影疾若流星,飞泻而下,脚尖堪堪落地,便已各自挥杖攻出。

  这两人功力悉敌,使的都是杖法,此番交手,各出奇招,快逾掣电。远看过
去,但见两道人影,进退起落杖影飞舞,已难分得清是佃是俗?是禅杖还是藤杖
了。从左侧包抄过来的黑煞神郑玄通率领了八名庄丁。其实这八名庄丁,乃是郑
玄通的部属,神灯教武士,不过到了万松山庄,为了掩人耳目,才穿上万松山庄
庄丁的服装。

  他们监视的目标是神灯教的三位香主,被迷失心智的催命符柴一桂、三绝手
娄通、门神敖六。是以郑玄通四尺长的黑色阔剑一摆,率同八名健儿直奔柴一桂
等三人。以九个人对付三个,自然一拥而上,先把三人包围住了再说。

  郑玄通大喝一声:「柴香主、娄香主、敖香主,你们神智到底是否被迷?教
主要你们跟兄弟……」

  他话还没说完,柴一桂也大喝道:「谁是香主?」右手精钢旱烟管一记「凤
凰点头」,漾起三点精光,朝郑玄通迎面磕来。

  郑玄通急忙举剑封格,响起三声金铁狂鸣,口中喝道:「柴香主,你果然被
迷失了神智。」柴一桂「哼」了一声,旱烟管陡然一紧,一语不发,一口气攻了
一十三记,记记直取要害。

  郑玄通阔剑飞洒,把对方凌厉攻势,全接了下来,心中暗暗叹息:碧落山庄
到底给他们服了什么药,神智不清的人,武功会依然未减。就在柴一桂出手时,
娄通、敖六也一语不发,各自展开点穴道、火叉剑,分向八个庄丁攻去。这八人
虽非高手,武功也自不弱,尤其追随郑玄通多年,对四位香主的武功,平日看得
多了。

  四个联手,对付一个,纵非敌手,但只要不和香主硬打硬接,你攻我退,躲
闪得法,还可支持一段时光,静待后援。这时赶出来的八名武当弟子也列下「太
极剑阵」把皖西三侠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等人截住。[/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1-26 21:51

[font=宋体][color=Blue][size=4]             第卅一章 智计破敌

  「太极剑阵」是武当派镇山护法之阵,在武林中与少林的「罗汉阵」齐名。
门下弟子只要会「两仪阵法」,有两人就可联手。八个人组成的剑阵,已可正式
列为阵势,人数最多,可以由一千零二十四个人组成,那是天下最大的剑阵,也
是最具威力的阵法了。

  皖西三侠武功再高,落到「太极剑阵」之中,但见人影游走,剑光如林,也
休想突围而出。赵之欣、徐永昶掠了过来,眼看武当剑阵如山,已把皖西三侠困
在剑阵之中,一时插不上手,只得站停下来。从万松山庄右侧出来的霍五,也率
了八名庄丁。这八名庄丁,也是神灯教武士改扮的,他们冲到庄前,大家几乎都
已有了对手,各自分头闭杀,他们可以说已经没有对手了。

  霍五目光转动,挥手一招,率同八名武土,朝郑玄通走了过去,洪笑说道:
「郑香主,兄弟来助你一臂。」

  喝声出口,身若奔雷,疾向郑玄通身边欺去,声到人到,右手突发,闪电般
朝郑玄通后心印去,就在此时,跟随霍五身后的一名庄丁及时叫道:「郑香主小
心。」郑玄通阔剑挥洒,和柴一桂的旱烟管正打得难分胜负。

  不,郑玄通身为神灯教四大香主的首席香主,论武功,应该比催命符柴一桂
略胜一筹,但二三十招下来,依然只和柴一桂打成平手,难分胜负。那是因为柴
一桂是被迷失心智的人,急攻猛打,把郑玄通当作仇人一般,郑玄通心智没有被
迷失,下手难免有顾忌,不想伤了对方。这一来,双方岂不就扯平了?

  郑玄通听到霍五的喝声,他明明说是助自己一臂来的,那就应该朝柴一桂欺
去才对,但是他反而朝自己的身边欺来,这就于理不合了。要知黑煞神郑玄通是
久经大敌的老江湖,虽然和柴一桂动手,但仍然眼观四面、耳听八方,对霍五的
向他欺去,心头已经动疑。再听霍五身后有一名庄丁喝出要自己小心,霍五率领
的庄丁,原来是神灯教武士。郑玄通不觉沉笑一声道:「霍五太爷,你这是做什
么?」身形倏地一转,左掌色呈乌黑,朝后抵来。

  霍五被身后一名庄丁喝穿,印向郑玄通的后心掌势急忙一收,笑道:「兄弟
是来协助你的,你怎么怀疑起兄弟来了?」一面回头喝道:「小子,你胡乱喝叫
什么?」收回的右掌,随着喝声,猛然朝身后那名庄丁顺势劈了过去。

  那知手掌还没有劈到庄丁身上,那庄丁右手一圈,出指点来。霍五陡觉右臂
一麻,劈出去的右手再也使不出一点力道,不,半边身子全动弹不得,心头不由
猛吃一惊,喝道:「你……」

  庄丁耸耸肩,凑上一步,低笑道:「五太爷,小的奉教主将令,跟随你老身
边,如果发现你老向咱们的人动手,就要小的出手。方才你老不是向郑香主出手
了吗?所以小的也就只好出手了,你老就委屈些时候吧,小的还要帮郑香主拿人
去呢。」

  霍五喝道:「你胡说什么?老夫……」

  「别嚷了。」那庄丁低声道:「小的是绝对不会冤枉你老的,你还是安静些
吧。」又是一指,点了霍五的哑穴。原来这庄丁,正是孙小乙假扮。他随同卞药
师一组,只是掩入耳目而已。

  宁胜天听了卞药师「传音入密」的话认为霍五来得突兀,大有可疑,就要孙
小乙假扮庄丁,盯着霍五,一旦发现他另有企图,就乘机把他制住。孙小乙点了
霍五穴道,那敢怠慢,身形一弓,一下闪到郑玄通身侧,低声道:「小可已把他
制住了,这位柴香主也交给小可吧。」话声未已,右手一圈,食中两指迅快点了
出去。

  「无极神指」指风如电,柴一桂正在挥动旱烟管和郑玄通抢攻,自是毫无准
备,也无法躲闪得开,一下就被制住穴道。郑玄通看得大为惊愕,忍不住问道:
「兄台不是本教弟兄,究竟是什么人?」

  这也难怪,以霍五太爷和催命符柴一桂的武功,他知之甚稳,和他只在伯仲
之间,这个假扮庄丁的人,举手之间,就把两人制住了,此人的武功,岂不是高
出他何止百倍,怎能不叫他看得目瞪口呆。孙小乙耸耸肩,低笑道:「小可孙小
乙。」话声一落,身形一晃,朝娄通、敖六两人掠去。

  八名神灯教武士力敌两位香主,已是东闪西躲,不伤在两人点穴镢、火叉剑
之下,已是天大的幸事,眼看无法再支撑下去。孙小乙正好及日十赶到。他只朝
两人各自一个小圈,点出一指,江湖上大名鼎鼎的三绝手娄通和门神敖六几乎还
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制住穴道。

  郑玄通简直看傻了眼,急忙走上,抱抱拳道:「孙小哥,今晚兄弟真是开了
眼界,小哥这等身手,真使兄弟佩服之至。」

  孙小乙笑道:「郑香主真是过奖,说穿了一点也不稀奇,小可只会此一招而
已。」

  郑玄通听得更是惊奇,问道:「孙小哥只会此一招,这话怎么说?」练武的
人,目睹如此精妙武学,自然想要多知道一些。

  孙小乙道:「小可这一招,是沈大姐教的。」

  郑玄通道:「是沈姑娘?」

  「没错。」孙小乙道:「小可还有事去,这三个人就交给郑香主了。」

  原来孙小乙忽然听到卞药师「传音入密」的话声,在耳边道:「孙小哥,你
快去帮武当弟子,把皖西三侠制住。」

  孙小乙话声一落,就急匆匆朝武当八个弟子布成的「太极剑阵」掠去。此刻
「太极剑阵」剑势流动,八个武当弟子剑光此来彼去,动如流水。孙小乙在阵外
持了一会,口中急叫道:「喂,武当小道长,你们可不可以慢一点,小老儿是奉
命来拿人的,你们总得让我进去。」口中说着,一低头,耸着肩往剑阵中钻了进
去。

  他是看准了一下挤入两人中间,就跟定前面一个道士,往东转去,他也跟着
往东转去,你往西跨出,他也跟着往西跨出,好在他个子瘦小,仗着轻功身法,
倒出和「太极剑阵」并无抵触。只是紧跟着前面道士,一心注意着步法,只要跨
错半步,左右前后的剑光,就会像闪电般划来。

  孙小乙跨了两步,后面的道士大声喝道:「你还不快退出去,这样会乱了咱
们的阵法。」

  孙小乙不敢回头,只是说道:「小老儿就是奉青松道长之命,来帮你们拿人
的,啊,来了,来了。」话声未落,谢东山已经冲到面前来,举剑劈来。一时哪
还怠慢,身形一偏,右手一圈,迅速朝他执剑的右手腕点出。谢东山还没看清人
影,右腕一麻就垂了下去。

  孙小乙左手又是一指,点了他穴道,才回头道:「这个人交给你们了。」

  皖西三侠在「太极剑阵」发动之后,三人已然是鼎足而立,面向八名武当弟
子,跟着剑阵转动。谢东山忽然穴道受制,就停止不动了,霍天柱是在谢东山的
右首,谢东山停了下来,他也只好脚下一停。孙小乙眼看机不可失,一下从谢东
山身边闪出,右手一圈,食中二指迅速无比的朝霍天柱点去。霍天柱堪堪看到人
影,要待劈剑,已是迟了,一下就被点了穴道。

  孙小乙从两个道士中间闪出,「太极剑阵」依然在旋转不已,他们都听到了
孙小乙话声,他是奉师叔之命,入阵拿人来的。先前还有些不相信,但看到孙小
乙举手之间,果然已把两人制住,就不再发剑攻向李天群。八个道士只是像流水
般在两人身边旋转,阵势依然不敢松懈。

  孙小制住霍天柱之后,身子一矮,再从霍天柱身边闪出,右手再圈,食中二
指朝李天群点去。要知他们神智被迷失之后,武功虽然并未失去,但总归是神智
受到迷失,失去了平时的机警,但知一味的攻敌。譬如他们三人联手,就应该互
相呼应,可是李天群对左古两边的人已被人制住穴道,呆若木鸡的站停下来,他
依然一无所觉,还是手舞长剑,和流水般去而复来的八个道士力拼不休。

  孙小乙一指点出,就大声叫道:「喂,小道长们,你们可以收阵啦。」

  黑煞神郑玄通指挥着十六个庄丁,把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以及皖西
三侠等人,迅速押送人庄。八名武当弟子剑阵一收,就迅速朝青松道长身边围了
上去,但因青松道长没有下令,谁也不敢先发动剑阵。青松道长和宓飞虹双剑齐
飞,两道剑光盘旋交织,拼搏多时,依然相持不下。

  青松道长练剑数十年,是武当派第二高手,剑上造诣十分精纯,最使他感到
惊异的是对方只是碧落山庄一名副总管,平日在江湖上根本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一
个人。尤其宓飞虹还缺了一条右臂,仅以左手使剑,居然能与自己打成平手,这
人究竟会是什么身份呢?

  宓飞虹纵然没有败象,但四周已被武当弟子列下的剑阵包围了起来,心头难
免感到威胁,他心焦的是自己独力支撑了这些时候,何以后援还不及时的赶来?
这时万松山庄前面,整个战局业已稳定下来,除应飞虹以外,被碧落山庄所趋使
迷失心智的人,只剩下田五常、邢铿、暴本仁、智光四人还在缠斗之中。

  田五常早巳使出了金鞭,纵横开阖,攻势十分猛烈。智虔大师使的乃是少林
「降龙伏虎杖法」,稳扎稳打,攻少守多。这到不是老和尚已经穷于应付,他是
少林寺达摩院的首席长老,能入达摩院担任长老,必须是少林寺中武功最高的高
手,每人至少练成七十二艺中三种以上的绝技。

  智虔大师身为首席长老,在武功上自有独到的造诣,他至少有三种以上的佛
门降魔神功,可以胜得了金鞭娶田五常。但他始终不肯施展出来,为的是:一、
田五常是被迷失心智的人,究非真正的敌人。二、万一伤到田五常,少林寺岂不
和终南派结下了梁子?是以一直退居守势,不肯出手还击。

  无形刀邢铿被困在少林八个护法弟子的「罗汉阵」中,掌势再凌厉,功力再
深厚,也无法一举破阵而出。他精擅的无形刀究竟不是真刀,它只是一种震力奇
强的掌功而已。八个少林弟子展开「罗汉阵」,八支精钢禅杖所汇而成的杖风内
力,宛如一道旋转的铜墙铁壁,邢铿击在这旋转的铜墙铁壁上,就像被长江大河
般的杖风带出,丝毫伤不了人。

  这一来,他所凭仗的掌力,就无所施其技了。只是八个少林弟子除了依照阵
法,游走挥杖,也无法停止下来,当然更无法制得任他,双方欲罢不休。卞药师
和智光这一对,卞药师修为功力当然不如智虔大师,但是他和智虔抱着同样的心
理。因为智光是少林寺的人,伤了他不好向少林寺交代。

  何况卞药师的武功原和智光不相上下,这一心存顾忌,古藤杖在挥动之余,
难免感到缚手缚脚。智光使的也是「降龙伏虎禅杖法」,你屈居守势,他攻势就
增强了,不过卞药师和他原是功力相等的人,纵然屈居守势,也并未落败。

  和白虎神暴本仁动手的是八卦门的陆基昌和武功门伺津舫,他们在武功上当
然不是暴本仁的对手,早巳落败下风。差幸其他几处战事,迅快的急转直下,形
意门赵之欣、徐永昶两人本来就站在武当「太极剑阵」外面,无法帮得上忙。

  眼看陆、何二人在暴本仁狂涛般的掌风之下,除了闪躲,已是抵挡不住,就
各抡长剑,纵身而上,两道剑光一左一右,有如剪刀般,朝暴本仁快速攻去。陆
其昌、何律舫有两人加入了战团,精神不觉一振,一个「八卦剑法」剑法立时大
盛,由守势一变而为攻势。

  —个本来就没有拔剑机会,双手不住的轮流击出「百步神拳」,一个人还要
东躲西闪,不敢和本仁的掌风交接。这回赵、徐二人的加人,可以腾得出手来,
锵的一声掣剑在手,挥动长剑,跟踪而上,左手还可以在使剑之余,发出「百步
神拳」。

  这一下四人联手,四剑并举,剑光飞卷,剑风如湖,声势极壮,立时把暴本
仁的掌风压制下去。尤其赵之欣、徐永昶几十年同门师兄,使的又同是「形意剑
法」,自然心意相通,招式变化,相辅相成。譬如你使某一招,攻敌上部,另一
个就会使另一招攻敌下三路,使敌人首尾不能兼顾,自是更增加了攻敌的先机。

  暴本仁本是火暴脾气的人,再加神志被迷,更使他不顾—切的拱命发掌,但
围攻他的四人,神智并未迷失,先前只有两个人,未免进退失误。现在他们也不
和你掌风硬接,却此进被退,心有默契,同样是退,但主动已操之在我,形势就
和方才完全不同了。

  郑玄通一拉孙小乙的衣袖,低声说道:「孙小哥,现在咱们就分头办事,在
下去助陆大侠等人一臂之力,你小哥快去帮卞药师把智光拿下,如果咱们还制不
了暴本仁,你再起来帮咱们拿暴本仁。」

  孙小乙点头道:「小可省得。」话声一落,双脚顿处,一条人影朝卞药师身
边掠了过去,口中大声叫道:「药师前辈,小可来了。」声到人到,右手便划起
一个小圈,食中二指已凌空朝智光点了过去。

  这一记「无极神指」,当真百发百中,智光这正在挥杖猛击的人突然停止下
来,但听「啪」的一声,他手中精钢禅杖被卞药师古藤杖挑飞而起,射出去两丈
多远。卞药师缓缓吁了口气,欣然道:「孙小哥,沈姑娘说你可以帮咱们拿人,
果然不错。」

  孙小乙心头十分得意,口中说道:「这是沈大姐教给小可的一招,小可哪有
那么大的本领厂接着。」他又说道:「郑香主还约小可去帮他拿人呢。」卞药师
一手柱杖,含笑道:「那你就快去吧。」

  郑玄通手中四尺黑色阔剑,身若旋风,飞扑过来,加人战圈,四道雪亮的剑
光中又多了一道黑色剑光。对陆其昌等四人来说,自然平添了一个生力军,但白
虎神暴本仁身为白虎门的一派掌门人,一身武功,果然十分了得。身外虽有五支
长剑飞舞盘旋,他双掌开阉,一记接一记的掌风,飞沙走石,势如狂飙,依然丝
毫不减。

  一丈方圆,掌风迥旋,宛如布成了一圈风墙,五支长剑时不时被震得铮铮有
声,却没有一支能够劈得开这道风墙,而刺得进去。五条人影,五支剑光,就像
走马灯一样,只是围着走动,最多也仅是把他困住而已。这时忽然又有一条人影
闪了进来,口中叫道:「郑香主,小可来了。」

  他正是孙小乙,一下就掠到郑玄通身侧,说道:「你能不能叫陆大侠他们住
手?」

  郑玄通见识过他指法神妙,就点着头,大声道:「陆大侠四位请快住手。」

  陆其昌等四人听到郑玄通的喝声,果然一齐收剑后跃,但是四人还是各占一
方,远远的守住了暴本仁。郑玄通在他们收到的同时,也迅即收剑,只是他并末
后退,左手缓缓抬起,露出一只乌黑的手掌,劲蓄掌心,目注暴本仁,算是给孙
小乙掠阵。

  暴本仁杀机已动,一个人变得又高又大,双掌挥舞,恍如煞神一般,此时眼
看四个敌人忽然各自收剑后退,只有孙小乙和郑玄通站在面前,他神智受迷,根
本认不清人,也不知道和他动手的究竟有多少人。他只知道见人就打,一双铜铃
似的巨目凶光四射,一下投注到孙小乙身上,口中大喝一声,右手巨灵般手掌猛
向孙小乙当头劈落。

  孙小乙机伶过人,欺来之时,早有准备,暴本仁右手堪堪举起,孙小乙右手
骈起食中二指,就已划了个围困,对方手掌乍拍,他食中二指已从小圈中朝外戳
出。郑玄通眼看孙小乙不躲不闪,竟然伸出两个指头,迎着暴本仁手掌点去,不
由大吃一惊,他怕孙小乙不识得白虎门的「大风掌」的厉害,急忙喝道:「孙小
哥小心。」

  孙小乙回头耸耸肩,笑道:「没关系。」他手指业已点出,自然可以回头说
话,何况这一记指法,百发百中,更没把暴本仁放在心上了。

  暴本仁一记「大风掌」刚刚拍出,陡觉肩头如中利锥,真气立时受阻,那里
还使得上功力?一条右臂竟然缓缓地垂了下去,心头猛然一惊,左手突发,又朝
孙小乙拍来。孙小乙一击得手,不觉缩头一笑道:「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话声未落,瞥见暴本仁左手又拍了过来,一团劲风迎面击到,口中「啊」了
一声,急忙右手圈动,两指朝前点去。这一下是暴本仁出手比他快了半拍,孙小
乙是发觉不对才圈指点出,但觉自己像被人重重推了一把,登登登地退后了三、
四步,才站住了脚。暴本仁却闷哼一声,左手又缓缓地垂了下去。

  原来他左肩又中了孙小乙一指,他一身功力,已臻上乘,光是右肩中指,只
有半边身躯发麻,所以还可以拍出左掌来,但如今左肩也中了一指,两边身躯都
麻木了,一个人自然动弹不得了。郑玄通看他口中说着「没关系」,却被「大风
掌」震得连连后退,急忙闪到孙小乙身边,急急问道:「小哥没事吧?」

  孙小乙笑嘻嘻地道:「小可说过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他伸手指了指暴本
仁,晃着脑袋,得意地道:「这位暴掌门人,还真有些倔强,小可两次出手才把
他制住,现在没事了。」郑玄通招来几名庄丁,把暴本仁扶进庄去。

  现在大部份的人,确实都没事了。只有青松道长和宓飞虹、智虔大师和田五
常,少林八名弟子的「罗汉阵」困住了无形刀邢铿,双方仍然相持不下,战局尚
未结束。众人虽然已停下手来,但青松道长是武当三青的老二,在武当中坐第二
把交椅,在武林中也是普遍受人推崇。

  智虔大师是少林达摩院的首席长老,在少林寺中辈份甚尊,地位极高。这一
僧一道,正在和人动手,大家自然不好上去帮忙。少林八名护法弟子列下「罗汉
阵」,八支禅杖织成一片,也没有人闯得进去。因此人家虽没事可做,也只好站
停下来观战。

  不,对方还有四个人,那是随同宓飞虹的四个黑衣劲装汉子,他们一直站在
宓飞虹身后。宓飞虹和青松道长动上了手,没有时间招呼他们动手,他们没有宓
飞虹的命令,就一直站在远处,对万松山庄前面这场颇杀,简直视若无暗,一动
也不动。

  方才大家忙于对敌,也没人注意到他们。那可也不尽然,卞药师要万点星躲
在庄右大树上,就是监视着这四个人,他们没动,万点星也就一直没有露面。现
在大家空出手来就看到了,远处还有四个碧落山庄的手下。今晚碧落山庄的来的
人,多数已被拿下,这四个人自然不能让他们漏网。

  孙小乙是今晚最露脸的人,他自己也信心十足,兴高采烈,目光一动,就朝
卞药师低声道:「药师前辈,对面还有四个碧落山庄的爪牙,小可去把他们拿下
了。」话声出口,双肩一弓,使出「八步赶蝉」轻功,朝对面四个黑衣人掠了过
去。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长啸,从远处飞射而来,啸声未落,一道人影已划空泻
落在四个黑衣人面前。此人刚刚泻落,孙小乙一条人影,也如夜鸟般飞掠而去。
那个人沉喝一声:「回去。」袍袖一层,一股凌厉劲风已撞到孙小乙身前。

  孙小乙飞掠过来,根本没有想到对方会有人进来,等看到人影,再待圈指发
招,已然是迟了。砰然一声,一个人被对方袖风拂中,宛如断线风筝一般,凌空
倒飞出来。这声长啸乍然飞来,宓飞虹、田五常正在动手的人,突然撤招,舍了
对方急急往后跃退,只有邢铿被困在「罗汉阵」中,虽然听到啸声,要想突围而
出,但在重重杖影缭绕之中,猛力冲杀,依然无法突围而出。

  那人拂出衣袖,震飞孙小乙,口中只喝了声:「走。」身形一旋,首先凌空
而起,宓飞虹、田五常和四个黑衣汉子跟着连翩掠起,去势奇快。

  陆其昌、何津舫、赵之欣、徐永昶四人,不约而同的大喝一声:「你们还往
哪里走?」正待纵身扑追。

  卞药师连忙摇手道:「四位请快住手,穷寇莫追,随他们去吧。」郑玄通奔
到孙小乙身边,孙小乙已从地上站起。

  郑玄通关切的道:「孙小哥!快运气试试,伤到了没有?」

  孙小乙道:「还好,这老贼是秦皓,他烧成灰我也认得出来……」突然张口
吐出一口鲜血,人也摇摇欲倒。

  郑玄通急忙把他扶住,说道:「你快坐下来。」

  卞药师连忙走近,从身边取出一颗药丸,纳入孙小乙口中,说道:「小哥好
像伤得不轻,还是先进去休息吧。」当下就由两名庄丁扶着孙小乙入内。

  卞药师看碧落山庄的人全已走了,只有邢铿左冲右突,但还是被困在「罗汉
阵」中,这就攒攒眉,朝智虔大师说道:「邢铿一身武功十分了得,兄弟觉得既
不能伤他,又无法把他拿下,不如让他去吧。」

  「阿弥陀佛。」智虔大师合十道:「药师说得极是,他们八人列的『小罗汉
阵』,只能把他困住,除非一直斗到他筋疲力尽,方有机会擒他,否则以他们八
人的武功,确实是无法把他拿下的,那就放他走吧。」说完,沉喝一声道:「撤
除让邢施主走吧。」

  八名少林弟子听到智虔大师的话,立即阵势一散,各自提杖后退。邢铿自从
听了那声长啸,内心似是起了突围之念,才会左冲右突,到处乱冲,此时骤看八
个少林弟子忽然撤去阵势。他就从两个和尚中间,飞快的闪出,双足一顿,跟踪
前面的人去的方向,凌空斜飞出去。几个点足起落,就已飞掠出十余丈外,隐没
在黑暗的夜色之中消失不见。

  卞药师朝智虔大师、青松道长等人抬抬手道:「大师、道长,咱们也该进去
了。」一面举手向空中挥了两挥,万点星也迅疾从庄右一棵大树上长身掠起,划
空飞来,大家一起回入庄中。[/size][/color][/font]

cm47053197 2010-11-26 21:53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卅二章 奸计落空

  初更,没有星月,万松山庄前厅。灯火辉煌,大门内外,各有数十名一身劲
装的庄丁刀出鞘,弓上弦的埋伏在两旁,准备随时出手,捍卫庄院。

  这时从大门外走进两个人来,那是万松山庄庄主万青峰和苍龙宁胜天,他们
身后还跟着总管章守勤和二十名劲装庄丁,前面两人走的不徐不疾,神态从容,
后面的二十名庄丁却挺起胸膛,刀背紧靠手臂,走得步伐整齐,连一点声音也没
有。

  庄院前厅,灯火通明,正表示万松山庄的光明正大,后面两进和许多偏院,
却不见一点灯光,不闻一丝人声,愈是这样,也愈见万松山庄有周密的布署。在
大厅上的人,有少林罗汉堂首席长老智通大师、八卦门掌门人封居易,形意门掌
门人金赞廷,武功门掌门人崔介夫等四人,都是身中「对消散」的人。

  另外还有两个客人,那是霍五太爷的侄女和侄女婿四川唐门弟子唐纪中和他
妻子霍如玉。唐门弟子,不得参与任何江湖门派的纠纷,乃是唐门三百年来的禁
律,唐纪中夫妇只好坐在厅上,陪着大家喝茶聊天了。碧落山庄在释放迷失心神
的十人之际,突起发难,厅上诸人电随时有庄丁报进来的消息。

  形意门金赞廷攒着眉道:「碧落山庄果然心存叵测,幸好咱们早有防范,不
然真还措手不及呢。」

  武功门崔介夫点头道:「宁教主有时候真还有一套,可以称得上老谋深算,
要不是他预先调兵遣将,布置了人手,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八卦门封居易忽然回过头去,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你中了『对消散』
之后,如果要动手,还有几成功力?」

  智通大师合十道:「贫衲已有多日未曾运过功了,自己也不清楚,但据贫衲
想来,大概三成功力还是有的。」

  封居易又朝金赞廷、崔介夫二人问道:「金道兄,崔道兄二位呢?」

  金赞廷道:「兄弟和智通大师说的差不多,三成功力应该有的。」

  崔介夫道:「封道兄问这干吗?」

  封居易淡淡一笑道:「碧落山庄只是由副总护法宓飞虹率领了十个心神被迷
失的人,突起发难,咱们虽已把他们截住,双方实力几乎相等,诸位道兄总该知
道咱们的人手,已经只有这些了,但碧落山庄只出动了一个宓飞虹,他们既是有
计划的行动,自然不会只有这些人,一定还有后援的人,如果后援及时赶到,咱
们有限的人手,恐怕会抵挡不住。」

  崔介夫矍然道:「这话不错。」

  割居易道:「因此,兄弟认为咱们四人,目前既然还有三成功力,如果一旦
敌人侵入大厅,咱们不妨联合出手,合咱们四人之力,全力一搏,三五招之内,
搏杀他一二个主脑人物,应该不成问题。」

  金赞廷道:「封道兄此计不错,咱们与其落人敌手,不如和他们拼个同归于
尽。」

  崔介夫回头朝智通大师,问道:「大师意下如何?」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智通大师双手合十,连连念佛,说道:「贫衲
没有意见,三位掌门人认为可行,贫衲自当唯命是从。」

  封居易道:「好,那就这样决定了。」

  崔介夫道:「但咱们出手须得一致,到时就由封道兄为首,你以咳嗽为号,
咱们就同时出手。」刚说到这里,只见章守勤和二十名庄丁拥着万青峰、宁胜天
退了进来。

  封居易急忙站起,迎着问道:「万兄,情况如何?」

  万青峰道:「姓宓的心怀叵测,竟然指使释放过来的人突起发难,所幸咱们
已多准备,目前总算稳住了阵脚。」

  宁胜天一手指着龙头杖,沉吟道:「稳住的也只是目前的形势而已,如果碧
落山庄有后援赶来,敌众我寡,形势依然十分险恶。」这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封居易道:「方才咱们就是在讨论这个问题,因为咱们的人手仅此而已,而
对方出动的,还只是几个迷失心神的人,一旦后援赶到,势难支持,因此兄弟和
金、崔二位道兄及智通大师商议的结果,如果有敌人闯入,咱们四人,以咳嗽为
号,合力一击。至少可以搏杀他们一、二个高手,如今宁教主和万兄退进来了,
有咱们六人联手,实力就可增强不少了。」

  宁胜天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唐纪中忽然冷笑道:「诸位只怕没有机会了。」

  宁胜天一手摸着垂胸花白长髯,回过头去,问道:「唐世兄此话怎说?」

  霍如玉娇笑道:「宁教主纵横江湖,怎么会连外子这句话都听不懂?」

  宁胜天道:「老夫确实听不懂。」

  唐纪中道:「在下之意,诸位身中『对消散』,已如瓮中之鳖,若图顽抗,
无异自找死路。」

  万青峰嗔目喝道:「唐世兄,你是唐门子弟,唐门一向严禁门下参与江湖纠
纷,你此话简直替碧落山庄匪人张目。」

  「哈哈。」唐纪中仰首大笑道:「万大先生,有些事情,只怕你连做梦也想
不到。」

  万青峰道:「万某想不到什么?」

  唐纪中一个字一个字说道:「因为唐某就是碧落山庄的人。」

  「你会是碧落山庄的人?」

  万青峰身躯陡然一震,诧异地道:「你加人碧落山庄,难道忘了唐门历代的
祖训。」

  「你想不到吧?」唐纪中大笑道:「哈哈,唐某加入碧落山庄,正是为了保
存唐门三百年基业,碧落山庄一旦统治武林,唐某就是四川唐门的掌门人了。」

  万青峰怒笑道:「好个数典忘祖的唐门不肖之子。」

  崔介夫道:「万兄何用和他多说,这种连祖宗都要出卖的人,留他不得。」
右掌扬起,正待向唐纪中遥遥捣去。

  唐纪中斜睨了他一眼,冷然道:「崔介夫,你这记『百步神拳』击出之后,
唐某也许无事,你中了『对消散』,只怕真力全泄,再也无药可救了。」

  他口气微顿,目光迅速一扫,接着又道:「唐某早已知道各位也许会联手一
击,诸位虽然只剩三成功力,但如果联手奋力一击,江湖上只怕仍然没有人能接
得下来,唐某当然无法抗拒,但诸位出手之后,就会力竭而死,诸位拼死一博,
所搏杀绝只是区区唐某一人,这代价未免太高了,诸位划得来吗?何况……」忽
然住口,就不再往下说去。

  崔介夫喝道:「何况什么?」

  唐纪中朝他笑笑,才道:「何况唐某还不至于笨到把自己身份说出来,还会
毫无把握,任人出手。」

  崔介夫道:「这么说你是有恃无恐了?」

  「一点不错。」

  唐纪中深沉一笑,傲然道:「只要诸位一有举动,唐某不用还手,诸位只怕
都将身化脓血。」这是说另外会有人出手了,这人除了他妻子霍如玉,不会有第
二个人,因此大家的目光忍不住朝站在他身后的霍如玉投去。霍如玉手中确实紧
握着一个黝黑的圆形铁管,对准了众人。

  封居易不觉心头一凛,喝道:「天绝地灭化血针筒。」

  「天绝地灭化血针筒」,是四川唐门最歹毒、最霸道的毒针,一筒之中,装
有三百六十支细如牛毛的毒针。只要一按机簧,三百六十支毒针一齐射出,宛如
一篷细雨,三丈方圆,所有的人,无一能免,只要中上此针,见血封喉,不出顿
饭工夫,就可以化成一滩脓血,没入泥土。

  当年唐门第八代掌门人唐宗望花了十多年心血,研制成此针,消息传到九大
门派掌门人的耳中,认为此针太过歹毒,有违天和,曾联名写信给他,劝他毁去
此针,唐宗望因制造不易,就藏之铁柜,列为禁物,严禁子孙使用,没想到唐纪
中丧尽天良,居然将本门禁物私自偷了出来,投靠碧落山庄。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当胸,连念了两句佛号,说道:「小施主这管
真是『天绝地灭化血针筒』吗?」

  唐纪中得意地笑道:「唐某即将成为四川唐门的掌门人,拿出来的东西,还
会有假的吗?」

  智通大师合十道:「那么贫衲奉劝施主,此物有违天和,请令夫人赶快收起
来的好。」

  唐纪中狞笑道:「老和尚说得倒是轻松,唐某此来,奉有秦总管之命,只要
诸位束手成擒,任由唐某点了尔等的穴道,自可无事,如若意图反抗,就可格杀
勿论,诸位如想身化脓血,那就容易得很,贱内只须拇指轻轻一按,诸位就会在
一顿饭的时光,都消失了,若是不想死得如此凄惨,那就只好由在下逐个点了你
们穴道,就可逃过此劫了,诸位最好仔细考虑考虑。」苍龙宁胜天突然仰首发出
龙吟般一声长笑。

  他虽然身中「对消散」,但是这声长笑,笑声清越,历久不绝,依然声若裂
帛,震慑人心。唐纪中沉喝道:「宁胜天,你笑什么?」

  宁胜天并没有理他,只是回过头去,朝万青峰笑道:「万大先生虽没想到,
兄弟却早已想到了。」

  唐纪中不待万青峰开口,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宁胜天又是一声大笑,说道:「因为老夫早就看出你们夫妇是卧底来的。」

  唐纪中也大笑道:「你既然看出来了,怎么还会给唐某得手呢?」

  宁胜天沉声道:「老夫面前,岂会容你区区竖子得手?」这话没错,苍龙宁
胜天是什么人?他在四十年前,早巳纵横江湖,名震长江卑下游,你唐纪中那时
候连娘胎里都还找不到影子哩。

  唐纪中悍然道:「老匹夫,你形同废物,还能怎样……」话声未落,突觉身
后微风一飒,似是有人欺近过来,急忙一个旋身,向后转了过去。

  只见卞药姑左手已从霍如玉手中把「化血针筒」夺了过去,右手长剑急如星
火朝自己肩头刺来,这卞药姑当然是王牙婆了。原来她虽和卞药师是同一组的,
其实宁胜天在密柬上指派她的任务就是隐身在大厅之内,负责监视唐纪中夫妇。

  因为王牙婆也精擅暗器,她三十六支骨针,可以闭着眼睛取人的穴道,只要
唐纪中夫妇一有异动,要她先发制人。方才宁胜天和万青峰回人大厅之后,唐纪
中表明身份,霍如玉手持「化血针筒」对准着大厅上众人,宁胜天就以「传音入
密」通知王牙婆,要她听自己大笑为号,先行出手,制住霍如玉,等到他二次大
笑,就出手夺下霍如玉的针筒。

  唐纪中发现针筒被夺,他当然不怕王牙婆用针筒对付自己,因为按下针筒,
三丈方圆无人能闪躲得开,对方众人都在射程之内,王牙婆投鼠忌器,自是不敢
发射。心念闪电一动,身形疾转,避开王牙婆的剑招,右手化爪,旋身发招,闪
电般朝王牙婆左手握着的针筒抓去。

  王牙婆经验老到,看他侧身欺来,自然志在针筒,当下迅快的把针筒往怀里
一塞,右手长剑刷刷两招,快如劈风,急攻了出去。唐纪中欺身过去,没抢到针
筒,对方已挥剑攻来,他反应极为敏捷,右手一探,就从身边掣出了一柄蓝色长
剑,铮铮两声,把王牙婆的攻势挡了开去,口中喝道:「你把如玉怎样了?」

  王牙婆尖笑道:「你不会去问问你老婆?」

  唐纪中听得大怒,喝道:「我和你拼了。」长剑急攻而出,剑光飞洒,煞是
凌厉。

  章守勤眼看王牙婆已经得手,立即闪身而上,手中熟铜棍一挥,口中叫道:
「卞姑娘,你只管后退,保护庄主他们,把人交给在下就是了。」

  王牙婆除了会使骨针,武功并不高明,听到章守勤的喝声,就依言收剑,往
后跃退。章守勤出身少林,在熟铜棍上,下过二十年苦功。他在金鞭叟田五常手
下,虽然不堪一击,但对付唐纪中,就不一样了。此刻他人随棍上,展开「小夜
叉棍法」,棍势连绵,着着俱是进攻招式,一连几棍,就把唐纪中逼退了三步。

  唐纪中轻嘿一声,左手指处,打出三支黑色细芒。王牙婆左手跟着挥起,只
见她手中已多了一支两尺长的黑色铁尺,这一挥,就把三支黑色细芒凭空吸去。
章守勤怒笑道:「好小子,你暗器失灵了吧。」喝声中,熟铜棍骤然加紧,刹那
间幻起十几条棍影,漫天飞舞,左右缭绕攻到。

  唐纪中手中长剑只是轻兵器,不敢和他沉猛的棍势硬打硬接,尤其长剑只有
三尺长,章守勤的熟铜棍比剑长了一倍,一时之间,除了不住的变换身法,闪躲
棍招,几乎已无还手之力。但他却在每一次旋身,左手就扬了起来,至少每一次
扬手,都会打出两三支「黑芒针」。

  王牙婆就是等着他使暗器,因此就站在章守勤与唐纪中两人的横头,相距不
远,唐纪中每次扬手,打出来的「黑芒针」,都被她手中短尺吸了过去。唐门弟
子最厉害的就是毒药暗器,暗器无功,就没有辙了。

  这一阵功夫,他早已打得汗流浃背,心慌意乱,再也顾不得娇妻,突然大喝
一声,刷刷刷一连三剑急攻,把章守勤逼得后退了一步,右手抬动,射出五支梅
花袖箭,左手扬处,撤出了一把「满天星」,双足猛然一顿,身形飞快的一个轻
旋,纵身朝厅外飞射出去。

  章守勤挥起铜棍,击落五支袖箭,喝道:「你往那里走。」正待追踪而去。

  王牙婆短尺圈动,把一篷数十支「满天星」毒针一齐吸住,呷呷笑道:「总
管不用追,他跑不了的。」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唐纪中堪堪掠近厅门,突觉腿弯
一阵剧痛,身不由己跌倒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站在厅门外的二十名庄丁,看到唐纪中跌倒,正待上去拿人。王牙婆喝道:
「你们不可近前,他身边毒药暗器并未使完。说话之时,她举步走了过去。」

  唐纪中低头看去,自己一双脚弯上,钉着两支三寸长的骨针,不觉怒声道:
「你是王牙婆?」

  王牙婆尖笑道:「你还蛮识货的。」

  唐纪中哼道:「老虔婆,碧落山庄不会放过你的。」

  王牙婆道:「万松山庄今晚就不会放过你。」说完,手中铁尺疾落,连点了
他几处穴道,回头道:「章总管,现在你可以派人把他押下去了。」章守勤答应
一声,指挥庄丁把唐纪中夫妇押了下去。

  万青峰连忙朝王牙婆拱手道:「今晚幸亏有大娘出手,不然,咱们都落人他
的手中了。」

  王牙婆还了一礼,含笑道:「这是总指挥的功劳,老婆子也只是奉命行事而
已。」

  宁胜天大笑道:「这功劳说起来还是卞药师的,他告诉兄弟,霍五身中某种
剧毒,可能是受碧落山庄胁迫而来,要兄弟留心,兄弟就想到唐纪中夫妇和他同
来,极为可疑,才请王大娘藏身厅上,监视他夫妇二人,另一用意,是咱们都已
不能动手了,万一碧落山庄的人乘机潜入,王大娘精擅暗器,也可以保护厅上诸
位道兄,这原是一着预备棋子,却想不到唐纪中果然是碧落山庄派来的人。」

  万青峰怵然道:「霍五兄他会是碧落山庄派来的?那……」

  宁胜天大笑道:「万兄不用担心,在霍五身边,兄弟也早巳安排了一个人,
他不出手便罢,一旦有什么举动,自会有人把他拿下。」

  崔介夫道:「真看不出宁教主倒还真有一手,遣兵调将之外,居然还算无遗
策,兄弟这回真是佩服你了。」

  苍龙宁胜天大笑道:「你是一派掌门,当名门正派的掌门人,只要行得正,
坐得直,就可没事。当兄弟这一个半白半黑的教主,就不同了,和正派之人要结
交,三教九流的人,都要认识,自然要处处留心,不用一点心机,江湖上那有你
称雄的地步?防人之心,就是这样熬练出来的了。」

  说话之时,神灯教的八名武士,押着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以及皖西
三侠李天群、霍天柱、谢东山等人走了进来。宁胜天眼看对方援手并未赶到,己
方业已拿下了这许多人,沉压在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放了下来。缓缓吁了一口
气道:「现在就算对方有人赶到,大致也不碍事了。」

  崔介夫道:「宁教主认为碧落山庄不会再派高手来了吗?」

  宁胜天大笑道:「那倒不是,碧落山庄就算有高手赶来,也不难对付,最难
对付的就是这十位被迷失了心神的人,他们可以向我们放手搏攻,咱们能对他们
放手搏攻吗,既不能放手搏攻,那就只有挨打的份了。如今十个人已被咱们拿下
七个了,岂不松动得多了?何况内奸已除,咱们也空出来了不少人手,对方纵有
高手赶来,也足可放手和他们一搏了。」

  「阿弥陀佛。」智通大师合十向天,低喧了声佛号,说道:「这真是我佛保
佑。」[/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1-27 13:19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卅三章 身世大白

  章守勤欠身向万青峰请示道:「庄主,这些人该如何处理呢?」

  宁胜天不待万青峰开口,就道:「章总管,你先要庄丁把他们送到后院去,
多派人守护,可得小心。」章守勤答应一声,转身挥了挥手,把人押下。

  万青峰说道:「这些人神智受迷,又不能解开他们穴道,倒是一件十分棘手
的事。」

  宁胜天道:「且待还有三个擒下来,再行设法不迟。」过没多久,庄丁又押
了智光和暴本仁两人走入,章守勤要他们把人送去后院。

  接着只见两名庄丁扶着孙小乙走上厅来,章守勤吃了一惊,忙向两名庄丁问
道:「孙少侠负了伤,他伤在那里?」

  —名庄丁答道:「孙少侠如何负的伤,小的没看清楚,小的是奉卞药师之命
把他送进来的,方才卞药师已经喂孙少侠服过伤药了。」

  孙小乙睁开眼来,有气无力的道:「药师前辈说在下不碍事了,大概已不碍
事了。」

  章守勤道:「那就好,你们快扶孙少侠坐下来。」

  几句话的功夫,庄前的战事已告结束,智虔大师、青松道长、陆其昌、何津
航、赵之欣、徐水旭、万点星、郑玄通等人也相继走入。金赞廷、智通大师等人
纷纷站了起来。万青峰走上几步,拱手道:「大师、道长、诸位道兄辛苦了,快
快请坐,今晚幸有诸位在场,碧落山庄狡计才未能得逞。」

  智虔大师连忙合掌还礼道:「万庄主好说,这里都是自己人,不用说客套话
了,贫衲惭愧,未能把田老施主留下。」

  青松道长也道:「贫道也惭愧得很,任由宓飞虹逃走,未能把他留下来。」

  万青峰含笑道:「虽被走脱了三个人,咱们也已经是大获全胜了。」说话之
时,大家已依次落坐,庄丁重新沏上茶来。

  青松道长道:「咱们今晚能够大获全胜,这是总指挥宁教主运筹帷幄,调度
有方,有以致之,宁教主实是今晚的首功。」

  「哈哈。」宁胜天仰天大笑道:「兄弟纵然是调度有方,但如果没有猛将如
云,又如何能克敌致胜……」说到这里,抬目看看天色,浓眉不觉微微一皱,说
道:「现在已经快二更了。」

  万青峰问道:「宁老哥有什么事吗?」

  宁胜天道:「兄弟要沈姑娘务必在初更时分赶回来,三位姑娘直到此刻尚未
回转,会不会发生什么事呢?」

  孙小乙正在闭目养神的人,听说宁胜天的密柬上要沈雪姑二更回来的,至今
还未回来,心头一急,睁目说道:「沈大姐她们会不会遇上碧落山庄的人呢?」
宁胜天担心的就是这一点。

  试想碧落山庄以求和为名,释放被迷失心神的十人,实施突袭,这一计谋,
必然早就布置好了,俾可一举歼灭万松山庄。当然不会只有宓飞虹率领了十个迷
失心神的人,就来贸然动手,可见在宓飞虹的后面,一定有压倒性的极强高手,
随后赶来;但从宓飞虹发动攻击,到战斗结束,碧落山庄的后援,由始至终不曾
前来。

  宁胜天交给沈雪姑的密柬,是要她们从万松山庄大门出去,走石墙方向,这
是一条大路,但到了辅村,在道旁略事休息,初更时分务必赶回,由万松山庄后
院人庄,作为此番动手的后援,她们无论如何,初更稍后,一定可以赶回来;但
她们直到此时,依然不曾赶回来。这两件事凑在一起,岂不是沈雪姑三人在辅村
遇上碧落山庄的后援了?

  宁胜天心头一阵犹豫,目光迅朝众人一掠,最后落到了卞药师身上,说道:
「卞老哥,沈姑娘三人,很可能遇上碧落山庄的后援了,咱们得立刻派人前去增
援……」

  卞药师问道:「她们现在人在那里,宁教主知道吗?」

  宁胜天道:「兄弟密柬上要她们循大路朝石塌方向去的,但到了辅村,就不
用再走,略事休息,初更时分就得迅速赶回,她们最远就在辅村……」

  万青峰道:「辅村离敝庄不过二十五六里路。」

  卞药师道:「救兵如救火,宁教主要如何分派人手,请快下令吧。」

  宁胜天点头道:「兄弟之意,要麻烦卞老哥一趟,此行由你老哥领头,和陆
其昌、何律航、万点星、王大娘四位一起去,另外由郑玄通率同敝教八名武士随
行,如果敌势强盛,郑香主立时可以派人急足赶来报讯。」

  卞药师点头道:「兄弟遵命。」

  孙小乙站起身道:「宁教主,小可也要去。」

  宁胜天道:「孙小哥今晚出了不少力,如今伤势初愈,还是不去为宜。」

  孙小乙道:「沈大姐三人遇上了强敌,小可拼了命也要去一趟。」

  宁胜天含笑道:「孙小哥这份义气,老夫极为钦佩,但其实用不着去这许多
人,何况这里也要留一部份人手,这样吧,如果沈姑娘三人确是在辅村遇上了敌
人,而且敌势甚强的话,咱们就得再派人手支援,那时你小哥再去不迟。」孙小
乙只得点头坐下。

  卞药师不敢怠慢,立即率同陆其昌、何津航、万点星、王牙婆等四人走出大
厅,郑玄通也挑选了八名神灯教武士,依然穿着万松山庄的劲装,一起出发。

  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三位易钗而弁的姑娘,傍晚时分,走出万松山庄,
循着庄前石板路,转入去石塌方向的大路。她们因为宁胜天的密柬上写得十分清
楚,要沈雪姑离开万松山庄,是碧落山庄释放迷失心神的人唯一的条件,路上说
不一定会有碧落山庄的眼线,因此三位姑娘一路上都不曾交谈,只是不疾不徐的
作出赶路模样。

  她们去的方向是石壕,那是因为石域是临近的县城,有客店可以投宿。从万
松山庄到石域,辅村是在两者的中间。宁胜天不愧是神灯教教主,计算得十分精
确,她们傍晚时候出门,赶到辅村,正好天色已黑。天黑了,她们的行动就不会
十分明显,再在路旁略事休息,所谓的休息,就是暗示她们看清楚是不是有人跟
踪,或者四周有没有对方的眼线?如果没有,就可以回头,赶回万松山庄。

  那时,如果碧落山庄有什么行动的话,也该是动手的时候了,她们赶回去,
正好可作为万松山庄的后援。这一封密柬,当真是老谋深算,算无遗策。沈雪姑
等三人,赶到辅村,果然天色已经全黑,祝小青一指路旁左首一片松林,说道:
「大姐、二姐,我们就在那边林下歇一会再走吧。」

  李小云道:「大姐,碧落山庄真会释放爹他们吗?」

  沈雪姑道:「这是他们的诡计,利用释放迷失神智的人回去,然后来个里应
外合,就可彻底毁了万松山庄,但此一诡计,如何瞒得过宁教主?他不是各授密
柬,分头埋伏了?这是将计就计之计。」

  李小云急道:「那怎么办,爹他们都是被迷失心神的人,万一动起手来,岂
不不好收拾?大姐,我看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好。」

  沈雪姑微笑道:「宁教主已有妥善的安排,他要我们初更的时候再赶回去,
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自然要依柬行事,去早了反而会碍事,你不用性急,来!
坐下来歇一会吧。」三人就在大树下的大石上坐了下来。

  就在此时,远处出现了七八点灯光,像是在地上飘浮着一般。沈雪姑目光一
注,道:「有人来了。」

  李小云问道:「大姐,你说的是那七八点灯光?」

  沈雪姑依然目注远处,唔了一声道:「好像有不少人影,会不会是碧落山庄
的人呢?他们像是朝我们这里来的,二妹、三妹,我们快上树去。」说罢一提真
气,首先「飕」的一声,腾身而上。

  李小云、祝小青跟着跃上树干,藉着浓密枝叶隐住身形,然后再拨开枝叶,
凝目看去。那七八点灯光,确是沿着大路而来,而且来得极为快速,就仆三人这
一腾身上树的时间,相距已不过二三十丈远近。黑夜之中,李小云、祝小青只能
看到八盏灯光和幢幢人影。沈雪姑目能夜视,已看得极为清晰,这一行人,果然
是碧落山庄的人。

  走在最前面的是四个穿着黑衣的劲装汉子,稍后是总管秦皓,然后是四名绿
衣少女,楚琬手下的四香,四香后面则是一对少年男女,男的青衫飘逸,丰神俊
朗,女的一身白色衣裙,婀娜多姿,这两人正是南宫靖和楚琬。沈雪姑看到两人
并肩行来,心头不禁起了一阵说不出的异样感受。

  两人后面则是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丫环,和一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少妇,护着
一顶绿呢软轿,软轿是由四个大脚婆抬着奔行。轿后又是四名手提宫灯的绿衣丫
环。这一行人奔行极快,不过片刻之间,已经由远而近,从树下通过。突听软轿
中传出一个老妇声音喝道:「停轿。」

  她喝声不响,但轿前正在奔行的人,和隐身在树上的三人,都听得很清楚,
宛如就在自己耳边说话一般。因此喝声甫出,所有的人如响斯应,在这一瞬间,
一齐刹住了脚步。在轿前侍候的副总管管巧巧立时欠身道:「老夫人可有什么吩
咐吗?」

  轿中老夫人沉声道:「秦总管。」

  秦皓急忙趋上几步,躬身道:「属下在。」

  老夫人道:「你叫躲在树上的人下来。」

  她此言一出,不仅隐身树上的沈雪姑等三人大吃一惊,就连秦皓也是吃了一
惊,口中应了声「是」,直起身,抬头朝树上喝道:「树上是什么人,老夫人叫
你下来,朋友还不下来?」

  沈雪姑没想到轿中的老夫人耳朵竟如此灵敏,人家既然出了声,不下去也不
行了,这就低喝一声道:「我们下去。」三人同时朗然飞落轿前。

  秦皓目光一注,呵呵笑道:「老夫还当是谁,原来是沈姑娘三位。」

  「是我又怎样?」沈雪姑冷然道:「老夫人要我们下来,不知有何见教?」

  轿中老夫人徐徐说道:「给我打起轿帘来。」两名绿衣少女立即替她打起轿
帘。

  老夫人目光直注沈雪姑,点头道:「你就是沈姑娘?」

  沈雪姑应道:「不错,是我。」

  老夫人又道:「老身听说姑娘是千手观音门下高足?」她这口气是试探沈雪
姑的口气。

  沈雪姑淡淡笑道:「老夫人既已知道,何必再问。」人家都已知道了,也就
不想再掩饰身份了。

  老夫人点着头道:「老身久仰令师尊名,令师可好?」她这句还是含有试探
之意。

  沈雪姑道:「家师遁迹东海,久已不问尘事。」

  「好个不问尘事。」

  老夫人微哂道:「有沈姑娘行走江湖,令师自然不用再问尘事了。」

  沈雪姑道:「沈雪姑行走江湖,是沈雪姑的事,与家师无关连。」

  「如此就好。」

  老夫人道:「沈姑娘一再和碧落山庄作对,当然也不是令师之意了。」

  沈雪姑冷笑道:「家师才懒得管你们的事。」

  老夫人道:「但沈姑娘却管了敝庄不少的事。」

  沈雪姑道:「碧落山庄要我离开万松山庄,不是也管了我的事吗?」

  老夫人道:「那是老身的一番好意,看在令师份上,才劝姑娘离开的,免得
和万松山庄玉石俱焚。」

  李小云哼道:「好大的口气。」

  老夫人目光转到李小云身上,森然道:「这位姑娘是何人?老身和沈姑娘说
话,你也要插嘴。」李小云正待开口。

  沈雪姑以目示意,不让李小云开口,一面说道:「她是我二妹。」

  老夫人道:「咱们既然在这里遇上,也是有缘,从前沈姑娘和碧落山庄作对
的事,老身可以不计较……」她拖长语气,应该还有下文,但她却住口不说了。

  沈雪姑道:「老夫人怎么不说下去呢?」

  老夫人微微颔首道:「沈姑娘是聪明人,老身也不希望沈姑娘今后再和敝庄
作对。」

  沈雪姑道:「老夫人之意要如何呢?」

  老夫人徐徐说道:「沈姑娘浪迹江湖,也不是办法,老身之意,希望沈姑娘
能够投效敝庄,不知你意下如何?」

  李小云道:「大姐,她的话你不能听。」

  祝小青也道:「是啊,碧落山庄不择手段,惯用迷药迷失神智,投效她们,
就会被迷失神智,由她们牵着鼻子走了。」

  老夫人喝道:「你们两个女娃儿给我住口。」

  李小云哼道:「难道我们说的不对。」

  沈雪姑道:「二妹、三妹你们不准多说。」一面朝老夫人道:「道不同,不
相为谋,老夫人的好意,我心领了。」

  老夫人不悦的道:「老身说出来了,沈姑娘只怕没有选择的余地了。」

  沈雪姑道:「那老夫人是想把我留下了?」

  「不错。」老夫人冷峻的道:「沈姑娘如果不为碧落山庄所用,必然还会和
碧落山庄作对,老身不允许有人和我作对,和我作对的人,只有两条路可走,不
是死,就是降。」

  沈雪姑道:「听老夫人的口气,我不肯投效碧落山庄,那就非死不可了。」

  老夫人道:「老身不杀你,把你拿下囚禁起来总可以吧?」

  沈雪姑傲然道:「那要看老夫人能不能把我拿下了?」

  老夫人怒哼一声道:「你以为老身拿不下你?」

  沈雪姑道:「看来老夫人今晚非和我交手不可了?」

  秦皓道:「老夫人,沈姑娘口气狂傲得很,属下不大服气,还是让属下先试
她几招,老夫人觉得如何。」

  老夫人还没开口,李小云抢先哼了一声,朝沈雪姑道:「大姐,这姓秦的好
大的口气,凭他也配跟大姐叫阵,让小妹先试他几招,大姐觉得如何?」她这几
句,完全是秦皓方才说的话。

  秦皓怒哼一声道:「好,老夫就接你几招,你出来吧。」

  李小云披披嘴道:「你急什么,我大姐还没有答应呢。」话声甫落,只听沈
雪姑以「传音入密」在耳边说道:「秦皓功力深厚,你绝不是他的对手,要和他
动手,必须先拿话套住他,问他几招为限,你能躲则躲,不能躲就左手使我教你
的一招指法,这样方可不败。」

  李小云点点头,道:「我记下了。」当下一手按剑,举步走出,扬眉问道:
「秦总管,我大姐说的,我们还有事,时光宝贵,你说,你想和我比划几招?」

  秦皓听得暗暗冷笑,忖道:「凭你这小丫头,能接得住老夫一掌,已经不错
了。」一面嘿笑道:「你说呢?」

  李小云偏头想了想,道:「这样吧,咱们就以三招为限,三招大概总可以分
出胜负来了,你能在三招之中胜了我,就有资格和我大姐动手,如果连我都胜不
了,那就免淡了。」

  秦皓口中发出哈哈笑声,说道:「好,一言为定,你可以发招了。」

  李小云道:「不,是我接你三招,应该由你先发招才对。」话声一落,锵的
一声掣剑在手,随便摆了一个姿势,双目紧盯着秦皓,一眨也不眨。

  秦皓嘿的一声冷笑,目光朗定李小云,右掌突然凌空拍出,口中喝道:「接
招。」他这一掌,出手奇快,而且掌发在先,喝声在后,一道掌风快涌到李小云
身前,喝声才出口。

  李小云长剑疾划,挽剑如花,朝前推出,其实只是一记虚招,剑花推出,和
秦皓的掌风要接未接,人已一晃肩,横移开去,左手飞快的划了个小圈,骈起食
中二指,从圈中点出。秦皓右掌拍出,目光凝注,左手迅快地又拍出一掌,直等
掌风拍出,口中才喝道:「第一招。」

  他右手掌风因李小云横移开去而落了空,左手这一掌,正好截住了李小云横
闪出去的人,应该可以得手,但就是在掌风快扫到李小云的时候,突觉一缕无形
劲风,不见她何时发出来的,居然倏然一声,贯穿掌风,直戳过采。

  秦皓几乎毫无防备,匆忙之间,双足一顿,身子凌空跃起,避招发招,右手
一记「雷公劈木」,掌若奔雷,朝李小云当头劈落。李小云右手展开剑法,刷刷
刷剑光连闪,那是掩人耳目的,眼睛却一直盯着秦皓,不敢有丝毫疏忽。

  这时看到他飞身扑起,心中暗喜,手上更不怠慢,长剑划空一圈,使出「朵
云升空」,像是全力要相对方一拼,实则在一圈剑光出手之后,急忙使出「懒驴
打滚」,在地上接连打了三个滚,躲开秦皓扑击而下的掌风,就在打滚之际,左
手早已骈起食中二指,伏身不动。

  秦皓飞扑而来的人,身子还在半空,掌风在前,砰然一声,击在地上,人也
跟着飘身落地。李小云就是等着你落地,她左手划圈,食中二指疾点出去,这一
指,她使得促狭,不点他要害,却朝他右足踝点去,一指出手,才长身跃起,口
中叫道:「你这是第二招了吧?」

  秦皓双足堪堪落地,突觉右脚跟奇痛彻骨,再也站立不住,身子往下蹲去。
他蹲落之时,也正是李小云站起之时,这一蹲一起,极明显是秦皓吃了大亏。但
秦皓一身功力,何等的深厚,右足受伤,无法立起,左足突然站起,厉声喝道:
「老夫劈了你。」喝声出口,右手扬处,一道掌风,有若狂飙般席卷而出。

  「二妹回来。」沈雪姑冷声喝道:「秦皓,你身为碧落山庄总管,还要不要
脸?」右手随着拍出一掌。

  这一记看来只是随手而拍,不闻丝毫风声,没有秦皓那一掌气势;但等到双
方掌风乍然一接,却响起篷然一声大震。秦皓一身绿袍吹得猎猎作响,他只有一
只左脚站在地上,就像封神榜里的龙须虎一般,这时一只独脚「登、登、登」接
连往后跳二了五步之多,须发戟张,厉喝道:「沈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沈雪姑冷笑道:「你和我二妹约定了三招分胜负,你在第二招上,就中了我
二妹一指,是不是已经算落败了?你既然不顾江湖规矩;还要发第三招,由我接
你一掌,又有何不对的?」

  轿中老夫人低喝一声:「秦皓,回来。」秦皓威态收敛,躬身应「是」,疾
快的退了下去。

  老夫人道:「沈姑娘,你考虑好了没有?」

  沈雪姑道:「我不用考虑。」

  老夫人哼道:「沈姑娘是要老身出手了?」

  沈雪姑傲然道:「老夫人一定要赐教,沈雪姑也只好奉陪了。」

  老夫人沉哼了声,喝道:「你们打开轿门。」两名绿衣少女迅快打开轿门,
管巧巧赶忙伸过手去,扶着老夫人跨出轿门。

  老夫人目光一凝,望着沈雪姑,冷峻地道:「沈姑娘,咱们也以三招为限,
你敢不敢接老身三招?」

  沈雪姑道:「老夫人既然划下道来,我能不接三招吗?」

  南宫靖听得大急,他听沈雪姑说过,老夫人武功高不可测,只有自己和她合
两人之力,才能接得下来。因为自己和沈雪姑同时练成了「太素玄功」,体内真
气可以互通,故而在石门悬崖上,两人要席地而坐,双手互抵,为的就是防备老
夫人会及时赶来。

  如果仅是沈姑娘一人之力,只怕未必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但自己是她授意
混入碧落宫来的,这该如何是好?但心念一转,想到沈雪姑单打独斗,绝非老夫
人的对手,自己岂能眼看沈雪姑伤在老夫人的掌下?万一她负了伤,自己就是再
想救她也无能为力了。一念及此,不觉身形一下闪了出去,叫道:「沈姑娘,你
一个人绝非老夫人的对手,只有在下和你联手,才能接得下老夫人三掌。」这一
突来的变故,听得老夫人、楚琬、秦皓等人莫不为之一怔。

  老夫人厉笑道:「好哇,南宫靖,你原来和姓沈的丫头是一路的,很好,你
们只管联手,老身今晚就成全你们。」

  南宫靖抱拳道:「老夫人息怒,这位沈姑娘对在下有救命之恩,单凭沈姑娘
一人,绝非老夫人的对手,在下……」

  「不用多说。」老夫人白发飞扬,一脸俱是戾色,桀桀笑道:「老身说过成
全你们,自然要成全你们,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沈雪姑没想到南宫靖会在此时挺身而出,这一来,自己本来安在碧落山庄的
这一着棋子,就全盘落空了,但心里却又有着无限安慰,自己独战老夫人,本来
就毫无把握,他的挺身而出,给自己增强了不少信心。她目光柔和的望着他,低
声道:「你不该这样挺身出来的。」

  南宫靖道:「你如果负了伤,我就无能为力了,哦,我们要不要坐下来?」

  「不用,这里四面受敌,又不是在悬崖上。」沈雪姑依然低声说道:「我们
只要牵着手就可以了。」

  老夫人厉声道:「你们还没有商量好吗?」沈雪姑一只纤纤玉手忽然朝南宫
靖身边伸了过去,南宫靖急忙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了她的左手。

  楚琬看到这里,突然一个转身,一言不发,舍了老夫人等人,发足狂奔了出
去。这时大家目光都落在南宫靖和沈雪姑两人身上,谁也没去注意到她,但是李
小云却暗暗看在眼里,心说:「大哥才到『碧落山庄』几天,这楚姑娘就对大哥
有了情意,大哥还真是的。」

  老夫人眼看南宫靖和沈雪姑忽然手牵手的并肩而立,心中暗暗奇怪,两人纵
是情侣,但此时此刻也不是牵手的时候,难道他们练的会是同一种功夫?这也不
对,沈雪姑是千手观音门下,南宫靖绝不会是千手观音的门下。沈雪姑左手同南
宫靖握住,两人同时默默运起神功,两股真气顿时合而为一,在两人体内循环流
动起来。

  沈雪姑目光一抬,徐徐说道:「老夫人不是要赐招吗,我们正在恭候你发招
呢。」

  老夫人心中暗哦一声,暗忖道:「他们果然练的是某一种联手合击的功夫,
哼!就算合你们两人之力,也不过是两个年轻娃儿罢了,能有多少道行。」口中
沉哼一声,道:「好!你们接着了。」喝声出口,右手缓缓举起,这一瞬间,她
本来祥和慈蔼的脸上,宛如布上了—层阴霾,目光也渐渐变成绿芒,白发随着拂
拂飘动,一个人变得十分狞厉。

  就在她右手举起的刹那之间,虽然还没有发掌,但沈雪姑和南宫靖已可感到
有一股无形的压力,已然袭上身来。沈雪姑急忙以「传音入密」说道:「记住,
由我发掌接她,你不可出手。」南宫靖不敢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就在此时,老夫人右掌突然凌空击出,一道无声无息的阴柔暗劲,强大得有
如山岳一般,朝两人身前压了过来。「九阴摧心掌」只要遇上有人用掌力抵抗,
就会发出强大的震力。沈雪姑心知厉害,不待阴柔掌风逼近,右手疾发,迎着老
夫人拍去。

  练「太素玄功」必须先从「以阴导阳」开始,然后才臻阴阳调和,可知也是
以阴为主,出手当然也不着丝毫风声,宛如毫不着力一般,但两股掌力,在双方
中间乍然接触,就响起了一声裂帛似的异响。这一瞬间,登时狂风起于咫尺,沙
飞石走,旋卷成柱,大有天地五变,昏晓不辨之概。

  老夫人白发披扬,像是被人推了一把,上身往后仰了一仰,但却强行站住了
椿。沈雪姑也被人推了一把,但推得较重,脚下不觉后退了一步,因为她左手和
南宫靖右手互相紧握之故,把南宫靖也拖着后退一步。

  这下激得老夫人更是怒不可遏,紧咬着牙齿,沉嘿一声,右手再扬,又是一
掌,朝两人直拍过来。如果方才一掌只用了八成力道的话,这一掌上,就使出了
十二成力道来了。一掌,虽然还是不闻丝毫风声,但在场的人都可以感觉得到,
老夫人这一掌的威力实在惊人之极。

  两丈以内,好像把空气都逼出去了,令人有窒息之感,两丈以外,却起了一
阵强劲的旋风,刮得每一个人都有被吹起来的感觉。沈雪姑的右掌也凝聚了十二
成力道,朝前推出!南宫靖的右手紧握着沈雪姑的左手,心头不禁暗暗担忧,老
夫人这一掌似乎十分凌厉,恐怕沈雪姑仅以一只右手承担不下来。

  心里这一急,就在两股暗劲要接未接之际,左手突然扬起,五指一招,猛地
向左引出,使的正是佛门「接引手」。这一记,虽然减弱了沈雪姑的全力推出,
但这一记却也使得正是时候。因为老夫人一掌本是直拍过来的,含蕴着十二成内
劲;但在还没有和沈雪姑内劲交击之前,经南宫靖「接引手」向左一带。「接引
手」乃是内功中的巧劲,笔直冲击的力量虽大,给「接引手」轻轻一带,一股强
大力道不期而然向左带出。

  这时正好沈雪姑推出的内劲也相继涌到,等于顺手推舟,把老夫人的内劲加
速向左方推出。这一下连裂帛之声都没有响起,老夫人受到自己发出去的内劲所
带动,上身朝前俯扑了下。沈雪姑也因为推出去的力道极猛,结果没和对方内劲
互撞,这一掌就像击在流水上,也身不由己的跟着朝左横跨了一步,几乎扑入南
宫靖的怀里。

  南宫靖慌忙左手一推,把她扶住,急急问道:「你怎么了?」

  沈雪姑玉脸微微一红,低声道:「是你使了『接引神功』把她掌风引出,我
才会收势不住。」

  南宫靖道:「对不起,我是怕你接不下来,才冒险出手的。」

  沈雪姑斜睨了他一眼,低声道:「谁怪你来了?」

  老夫人两掌无功,自然越发气恼,眼看两人正在低声说话,突然沉嘿一声,
仰首吐气,突然双手叉天,立时色呈腥红,双足猛然一顿,一道人影捷若魅影,
朝两人头顶飞扑过这一记名为「飞天夜叉式」,原是魔教中最厉害的杀着,双手
腥红,名为「血影爪」,只要被她爪风袭中,非死即伤,任你功力再高,也极难
抵挡得住。

  沈雪姑究竟年事不大,这类邪门功夫从来没听人说过,但她目光锐利,发现
老夫人双手在前,飞扑过来,而且双爪腥红怵目,虽不知道这是什么邪门功夫,
心知老夫人老羞成怒,使出来的这一招,定然十分厉害,急急叫道:「你快发左
掌,和我同时向上托起。」喝声中右手使了一记「天王托塔」迅疾上托。南宫靖
闻言那还敢怠慢,左手立即跟着上托。

  就在此时,突然半空中响起一个苍劲的声音喝道:「老嫂子,你怎么施展如
此歹毒的魔功,骨肉相残。」一道人影横空飞来,和老夫人在空中交叉飞过,但
见老夫人像陨星般从空中直堕下来,砰然一声,跌倒在地。同时在南宫靖、沈雪
姑两人面前,也飘落一个瘦高长发者人,呵呵笑道:「你们还不住手?」

  南宫靖、沈雪姑慌忙收手。南宫靖不知这老人是谁,微一错愕,问道:「老
人家出手赐助,想必是前辈高人……」

  沈雪姑看他依然紧握着自己的左手不放,脸上一热,咳道:「你还不快些放
手?」

  南宫靖「啊」了一声,俊脸也为之—热,连忙放开了手。长发老人目光炯炯
看着南宫靖,突然呵呵大笑道:「好小子,你不认识老夫并不重要,你娘入魔已
深,只怕连她神智也受到影响,被老夫点中经穴,暂时受制,但又不能解开她穴
道,倒是一件棘手之事。」

  南宫靖道:「老人家,她不是晚辈的娘,她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长发者人脸色一沉,晚道:「你知道什么?老夫比你清楚得多。」

  沈雪姑道:「老前辈,此地离万松山庄不远,晚辈的意思,不如把这位老夫
人送到万松山庄去,也请老前辈枉驾一行,不知老前辈意下如何?」

  长发老人道:「老夫就是为了他们母子二人来的,自然要去的。」

  沈雪姑喜道:「老前辈能去是再好不过了。」

  这时碧落山庄的人,除了平日伺候老夫人的两名绿衣丫环站着没走,总管秦
皓、副总管管巧巧,和六名使女,以及抬轿的四名大脚婆,都已经走得没有影子
了。

  祝小青道:「那我们就快些走。」接着她看了眼穴道被制的老夫人,又望了
望南宫靖,接着说道:「大哥,这位老夫人……」

  李小云道:「你别急。」一面朝两名绿衣丫环招招手道:「你们过来。」

  两名绿衣丫环怯生生的走了过来,其中一个道:「老夫人伤得很重吗?」

  「你们老夫人只是被制住了穴道,不碍事的。」李小云道:「别人都已逃走
了,你们为什么不走呢?」

  那丫环道:「小婢二人平日是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没有醒来,小婢二人自
然不敢走了。」

  李小云问道:「你们两个倒是忠心得很,叫什么名字?」

  那丫环道:「小婢叫飞霜,她叫飞电。」

  李小云道:「好了,你们抱着老夫人,跟我们走。」

  飞霜为难地道:「这……」

  李小云叱道:「我们不会害她的,还不快去抱起来,跟我们走?」

  飞霜道:「你们真的不会害老夫人吗?」

  沈雪姑道:「你们只管放心,我们岂是乘人之危的人?」飞霜望望飞电,只
好走过去双手抱起了老夫人。

  李小云道:「你们走在前面,如想乘机逃走,休怪我出手无情。」

  两个丫环不敢作声,只好抱着老夫人走在前面,由李小云、祝小青紧跟着她
们身后而行。南宫靖、沈雪姑陪着长发老人走在最后。长发老人目光斜睨,缓缓
问道:「小娃儿,你现在想起来了吗?」

  南宫靖道:「晚辈从未见过老前辈,是不是老前辈认错人了?」

  「哈哈。」长发老人大笑道:「你叫南宫靖?是不灭的徒弟对不?」

  「是的。」南宫靖道:「原来老前辈认识家师?」

  「岂止认识?」长发老人道:「你知道不灭大师怎么会收你做徒弟的?」

  南宫靖愕然道:「这个晚辈不知道。」

  长发老人哼道:「是老夫抱你去请你师傅抚养的。」

  南宫靖听得一怔,这话他听师傅说过,自己是师傅的一位方外好友送去的,
不觉惊啊出声,说道:「你老人家……」

  长发老人打断他的话头,又道:「你知道怎么会姓南宫的吗?」他这话问得
奇怪,姓南宫,自然是南宫一姓的子弟了。

  南宫靖因他问得奇怪,一时不好出声。长发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夫把你抱
给不灭,不灭问老夫此子姓什么呢?老夫告诉他:此子身负奇冤,暂时就姓老夫
的姓吧,说完老夫就走了。」

  南宫靖身躯一震,本来在奔行的人,突然停了下来,朝长发老人面前跪了下
去,说道:「老前辈,那晚辈究竟是姓什么呢?我爹娘……」

  长发老人道:「你起来,前面快到万松山庄了,老夫既然来了,自会告诉你
的,你爹过世已有多年,你娘,老夫不是把她救下来了吗?」

  南宫靖听得又是一怔,说道:「老前辈是说碧落山庄的老夫人?她……真是
晚辈的娘?」

  长发老人道:「老夫还会骗你不成?」

  沈雪姑一路已经听出一些原委来了,忙道:「南宫兄,你暂时不用性急,其
中只怕有许多曲折经过,且等到了万松山庄再说吧。」刚说到这里,只见十几条
人影,从大路奔行而来。

  李小云朝飞霜、飞电二人喝道:「你们退后。」锵的一声掣剑在手,和祝小
青并肩站到前面。来人脚下极为快速,眨眼工夫,已渐渐接近。

  沈雪姑含笑道:「二妹、三妹,来的是药师前辈。」过没多久,双方已逐渐
接近,那正是由卞药师领头,率同陆其昌、何津航、万点星、王牙婆和八名神灯
教武士,赶来支援的人。

  李小云叫道:「药师前辈,你们到那里去呢?」

  卞药师笑道:「老朽等人就是赶来接应你们的,哈哈。咱们出庄只跑了三里
路,就在这里遇上你们了,这样咱们就可以少跑些路了。」

  李小云道:「药师前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们已经把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点了穴道,带回来了。」

  卞药师听得大出意外,看了飞霜手中抱着的老夫人,诧异地道:「她就是碧
落山庄的老夫人?」

  沈雪姑忙道:「卞伯父,今晚多蒙这位老前辈相励,不然,只怕侄女和南宫
兄二人还接不下来呢。」

  长发老人笑道:「这位大概就是名满武林的卞药师了,老朽久仰得很。」

  卞药师连忙还礼道:「老哥过奖,在下正是卞无咎,还没请教老哥如何称呼
呢?」

  长发老人呵呵一笑道:「老朽南宫望。」

  卞药师口中惊「啊」一声,面露惊喜之色,连忙抱拳道:「老哥原来是昔年
号称五行叟的南宫老人,卞某真是失敬之至。」

  南宫老人大笑道:「老朽昔年隐居五行山,大家不知道老朽姓名,就指老朽
是五行山的老叟,如此而已,贱名何足道哉?」

  卞药师道:「老哥能光临万松山庄,真是太好了,此次能仗南宫老哥神威,
一举擒下碧落山庄老夫人,江湖上可以消敉一场劫杀,实是武林之幸。」

  南宫老人微微摇头道:「只怕未必,碧落山庄的这位老夫人不过是一个被人
利用的傀儡而已,其实她本人也是受害者,而且所受的害,比别人还深呢。」

  卞药师吃惊道:「难道碧落山庄幕后还另有主使的人?」

  南宫老人微微叹息一声,道:「此事一言难尽,咱们且到庄上再说吧,老朽
一直担心着宁件事。如今有你卞药师也在万松山庄,事情就好办了,咱们快些走
吧。」他指的当然是老夫人了。

  卞药师急忙吩咐万点星先进回庄去通报,万点星领命之后,立即施展轻功,
赶回庄去。李小云问道:「药师前辈,庄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故?」

  卞药师道:「事情已经结束了,李姑娘的令尊,已经被咱们截下来了。」

  李小云还待再问,沈雪姑轻轻扯了她一下衣角,低声说道:「你待回去再问
吧。」

  卞药师、南宫靖、沈雪姑三人陪同南宫老人,边走边谈,沈雪姑把自己三人
此行经过,大略说了一遍。不多时,已到了万松山庄门前,只见几名庄丁手挑气
死风灯,门口早已有一大群人站在那里等候。看到卞药师陪同南宫老人走近,由
万青峰为首,一齐迎了上去。

  万青峰连连拱拱手道:「南宫老前辈光临寒庄,万青峰迎迓来迟。」和万青
峰一起出来的少林智虔、智通二位大师,神灯教主宁胜天,和八卦、形意、武功
三派掌门人等人,一一抱拳行礼。

  南宫老人笑道:「老朽深夜造访,怎敢当得万庄主和诸位道兄出迎?」当下
由卞药师替在场的人一一作介,然后一起人庄,在大厅上落坐。李小云、祝小青
押着飞霜、飞电抱了老夫人一起进入大厅。

  宁胜天等人早已听万点星赶来报告,只知道南宫老人拿下了碧落山庄的老夫
人,详细情形并不清楚。此时看到两名绿衣丫环抱着老夫人进来,宁胜天不觉问
道:「这位老夫人……」

  卞药师已经在路上听了个大概情形,好像老夫人也是被害之人,这就站起身
道:「老朽方才听南宫老哥口气,好像这位老夫人不但不是主脑人物,而且也是
受害之人,此中情形,还是请南宫老哥来说吧。」

  南宫老人摇手道:「此事说来话长,今晚贵庄必然也发生了变故,沈姑娘一
行,也另有经过,要向诸位报告,老朽之意,不如先让大家把经过的情形作了交
代,老朽再说不迟。」

  宁胜天点头道:「南宫老哥此话不错,咱们先把今晚之事,让大家了解了,
再作探讨,庄上发生的事,就由我兄弟说好了。」一面就把宓飞虹借释放被迷失
心神的人为由,如何发动袭击,幸好庄上早有准备,经过一场搏斗,碧落山庄来
人只走脱了宓飞虹、田五常、邢铿三人,详细说了一遍。

  接着由沈雪姑站起身,报告自己三人奉密柬行事,在辅村休息之时,如何遇
上老夫人一行。本来自己要南宫靖打入到碧落山庄去的,接下去说自己一人无法
和老夫人抗衡,南宫靖只好出手,和自己联手对付老夫人,最后幸蒙南宫老人现
身,制住了老夫人,详细说了一遍。

  南宫老人一拍巴掌,点头道:「这就难怪了,难怪我从龙眠山庄救出的是侯
元那小淫贼,他还想骗老夫,被老夫结果了。」众人这才知道侯元为什么失去了
下落。南宫老人目光抡动,看了在座诸人一眼,才道:「好,现在诸位都已说完
了,且听老朽先讲一段往事。」

  南宫靖因南宫老人说老夫人是他亲生之母,心头早已憋得急不容待,忍不住
问道:「老前辈,我娘……」

  南宫老人道:「小娃儿,稍安毋躁,听老夫把话说完了,你自会明白……」
接着说道:「长安上官平,原本是少林北派俗家弟子,武功出自家传,其父上官
鼎,曾开设金鼎镖局,有长安一鼎之称,老夫那时才三十出头,蒙他不弃,许以
忘年之交,老夫如果到长安去,就在他镖局里落脚。那时上官平才十来岁,后来
老夫厌倦江湖,住到五行山去,就很少到长安去……」大家听他述说往事,没有
一个人出声。

  正好庄丁沏上茶来,南宫老人取起茶碗,喝了一口,续道:「那金鼎镖局和
水胜镖局只隔了—条巷子,上官平和永胜镖局少东罗永椿自幼相识,稍长就结为
兄弟,有一年上官老哥去世,上官平就把金鼎镖局收了。因为他是少林一派,心
慕少林寺,遂去少林朝山,畅游少室,竟被他在少室山一处岩洞中无意得到一具
石函,里面藏的竟是达摩祖师手着的『洗髓经』……」大家听得出神,大厅上更
是鸦雀无声。

  南宫老人接下去道:「他回家之后,一直秘而不宣,但因罗永椿是他结义大
哥,就把得经之事和罗永椿说了。罗永椿是个极工心机的人,存心谋夺经书,有
一趟镖,是一个臣宦返乡,其中有不少珍宝,罗永椿故意说这条路不甚安宁,恐
怕出事,恳求上官平帮忙押运。上官平慨然答应,不料罗永椿暗中勾结黑虎神候
敞,意欲在中途把上官平置于死地……」

  李小云忍不住道:「白虎门在江湖上也算得是一个门派,侯敞怎么会是劫镖
的强盗呢?」

  南宫老人笑道:「白虎门本来就是黑道上的门派,不过白虎神暴本仁还算正
派,所以一个叫黑虎,一个叫白虎。」他接下去道:「就在侯敞劫镖之时,恰巧
皖西三侠路过,看到上官平使的是少林路数,但已落尽下风,就助上官平把候敞
击退。又遇上神灯教金惟能、金刀门郭东升,大家都是武林同道,一见如故。」

  他取起茶碗,又喝了一口,续道:「其实金惟能和郭东升,是看黑虎神侯敞
败在皖西三侠手下,心有不甘,故意放出口风,说上官平身上有一册达摩师祖手
着武功秘发,才寻来的,岂是真的存心和上官平结交?皖西三侠中的霍天柱又在
无意之中听到金、郭二人的谈话,又把这消息告诉了李天群和谢东山,于是这一
干人故意竭力笼络上官平,表示义气,一同把镖护送到地头,其实各怀鬼胎,谋
夺秘笈……」

  李小云本来听说爹帮上官平击退黑虎神侯敞,心中还暗暗高兴,认为爹和二
叔、三叔,毕竟是行侠仗义的人,但听到后来,爹竟然也想夺取秘笈,不禁暗暗
攒了下眉。

  只听南宫老人又道:「这趟镖有许多高手护送,自然平安无事,回程途经庐
山,又遇到黄龙寺的方丈智明,坚邀大家去黄龙寺盘桓,其实罗永椿一路跟踪下
来,一计不成,又生一计,把消息透露给了智明。智明认为达摩秘笈乃是少林寺
之物,他是少林寺智字辈出掌黄龙寺的人,自是理所当然应该收回的,但和上官
平同来的有许多高手,自思不易得手,遂在素斋中下了毒药……」

  智虔大师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智明师弟怎可妄生贪念,罪过罪过。」

  南宫老人又道:「怎料众人之中,神灯教金惟能和郭东升都是黑道出身,江
湖经验老到,及时发现素斋有毒,事有凑巧,黑虎神侯敞却在此时夜探黄龙寺,
智明正好把下毒之事诿之黑虎神,双方引起激战。」

  祝小青愤然道:「什么白道、黑道,这些人真该死。」

  南宫老人又道:「除了皖西三侠,参与其事的人,大半都已死在旋风花之下
了。」接着又道:「黑虎神这次邀约了不少黑道高手,照说,双方动上手,自然
壁垒分明,但是上官平这一边的人,大家都志在秘笈,是以这一场搏斗下来,上
官平成为众矢之的,身上有十数处致命剑伤,当场伤重致死,众人搜身之后,并
没有搜到秘笈。」

  李小云道:「他秘笈可能留在家里了。」

  「大家也正如你的想法。」南宫老人道:「这些人就赶去他家搜索,但上官
平的妻儿早已得到风声,逃匿无踪,他们也没搜到这册秘笈,于是大家怀疑这册
秘笈是上官平的妻子携走的,江湖上明查暗访了十八年,依然毫无一点消息。」
大家依然静等下文,谁也没有发言。

  南宫老人目光缓缓落到经穴被制的老夫人身上,说道:「谁知十八年后,下
落不明的上官夫人,竟然会是这位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李小云道:「她练成了达摩『洗髓经』。」

  「非也,她练成的只是魔教邪门功夫。」南宫老人道:「当年从上官平身上
暗中取走『洗髓经』的乃是老夫,因为老夫自己知道若是挺身而出,绝非他们联
手之敌,只有釜底抽薪,先取走他身上经书,怎知当晚就出了事。老夫只好赶去
长安劝上官夫人离去,上官夫人只是个弱女子,自思带着二岁的小孩同行,目标
显著,就把这个小孩托给了老夫。老夫孑然一身,带个小娃儿也是累赘,就远走
江南,把他交给不灭大师抚养,不灭问老夫这娃儿姓什么,老夫已经走出庙门,
回头告诉他,暂时就让他姓老夫的南宫吧,这娃儿就是……」

  他话活还没说完,南宫靖早已泪流满面,扑的拜了下去,连连叩头道:「老
前辈,你对寒门有再造之德,晚辈给你老叩头,我娘……」

  「起来,起来,有话起来再说。」南宫老人道:「老夫说这一段往事,一来
让你明白过去的前因后果,二来……唉,最难处理的还是你娘……」

  南宫靖凛然道:「我娘怎么了?」

  「唉。」南宫老人轻轻叹了一口气,道:「不但是你娘,只怕被碧落宫迷失
了心神的人也都差不多,只是你娘特别严重……」

  卞药师道:「老哥可否说得清楚一点?」

  南宫老人道:「魔教之中,有一种迷失人心的毒草,叫做『迷迭香』,香气
芬芳,迷人欲醉,毒性极烈,可致人于死地。昔年魏文帝曾从西域移植而来,但
并没有种活,魔教就是从西域来的,他们用『迷迭香』制成了一种药粉,可以使
人迷失神智,但中了『迷迭香』的人就如白痴一般……」

  李小云道:「但我爹他们没有像白痴呀。」

  「你听老夫说下去。」南宫老人道:「老夫说的是从前的事,后来……那是
五十年前,魔教从中原掳去了不少人,其中有四川唐门的人,云南蓝家的人,还
有当时著名的药师,和江湖上懂得用毒的人,要他们去研究『迷迭香』。」

  「当初的意思,只想把『迷迭香』中会使人变成白痴的毒性如何练去。那知
各人研究的结果,各不相同,却研制出几种不同用途的药物。一种服了可以增强
武功,名之为『金刚散』,可以使一个不会武功的人,立时变成一流高手,但从
此必须长期服用下去,一旦间断,就会武功全失,而且还会十分的痛苦,生不如
死。一种服了可以令人耗损功力,名之为『对消散』。另一个人却才是真的成功
了,他把『迷迭香』中的毒质练化,服了可以令人听从命令,不会变成白痴。这
是魔教中人说出来的,应该可信。」

  口气微顿,接着又道:「另外老夫还听说魔教中人有一种很特殊的手法,点
人脑部某处经穴,也可以使人失去记忆,但清醒却如常人。他们既有特殊手法,
又有各种药物,都能令人改变性格,服从于他,试想这些药物,药性各异,也各
有解药,分毫都错不得,岂不是一件棘手之事?」他目光转到了南宫靖的脸上,
续道:「你娘从前不会武功,但目前功力之高,已可称得上魔教一流高手,据老
夫推想,她可能是服了他们的『金刚散』,也可能服了另外的毒物,总之,决不
会只有一种。」

  南宫靖道:「那怎么办呢?」

  南宫老人一指卞药师道:「如今有卞药师在这里,就比较好办了,他精研本
草,所以有药师之称,你娘和所有被迷失心智的人,先请药师诊诊脉看,能不能
从脉象之中诊得出是中了何种毒药?才能对症下药。」

  卞药师苦笑道:「兄弟就是万庄主派人用快马召来的,在庄内已住了二十几
天,光是一种『对消散』,就已经把兄弟难倒了,到如今依然束手无策呢。」

  南宫靖走到卞药师面前,突然跪了下去,说道:「药师前辈,你老无论如何
要救救我娘,晚辈今生今世感恩不尽。」

  「南宫少侠快快请起。」卞药师慌忙地将南宫靖扶了起来,一面说道:「此
事容老朽想想……」

  沈雪姑道:「卞老伯,连同老夫人在内,我们今晚已截下不少心智被迷失的
人,如能先切切他们的脉象,也许可得到一个结论,只是有一难题,如要切脉,
必须先解开他们受制的经穴,但经穴一旦解开,他们就会立起反抗,目前最重要
的。是如何在解开他们受制穴道之后,能够使他们安静下来。」

  卞药师一拍脑袋,大笑道:「老朽糊涂,忘了沈姑娘也精通脉理。」

  沈雪姑被他说得脸上微微一红,说道:「侄女只是粗通皮毛,可以替卞老伯
做个助手而已。」

  卞药师道:「要使他们安静下来,并非难事,据南宫老哥方才所说,魔教中
有『金刚散』、『对消散』和改良的『迷迭香』,这三种害人的毒药,虽然都是
从『迷迭香』练制而成。但它的功用不同,解药自然也因之而异,就算咱们能从
脉象中分辨得出,依然解药难求,无法医治。」

  李小云心急父亲中迷,忍不住问道:「大姐,当初大哥有一半迷失心神,是
大姐把他治好的,不知对其他迷失心神的人,是否有效?」

  沈雪姑被她问得粉脸飞红,微微摇头道:「目前还不知道,这要等切过脉象
后,如果仅系某种手法,抑制了脑部某处经穴,方可施救,但如果是被药物迷失
的,施展太素导引之术,只怕也未必见效。」

  卞药师道:「好,咱们那就先切切脉象再说。」说到这里,回头朝章守勤说
道:「章总管,最好收拾几间静室,把所有迷失心神的人,都送到静室去,老朽
和沈姑娘先给他们切切脉看。」

  章守勤道:「除了老夫人,所有被迷失神智的人,都在东厢房中。」

  卞药师点点头道:「那么就要这两位姑娘把老夫人也送到东厢房去。」

  沈雪姑朝李小云、祝小青二人道:「你们护送老夫人进东厢房去。」一面又
以「传音入密」朝李小云道:「你和三妹要注意这两个丫头,别让她们乘他人不
备,暗施手脚。」李小云、祝小青奉命押着飞电、飞霜,抱起老夫人往东厢房走
去。

  卞药师朝万青峰道:「万庄主,今晚大局已定,所有诸位道兄,也辛苦了大
半夜,兄弟之意,只要留下几位防范意外之外,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万青峰含笑朝宁胜天道:「今晚宁老哥是发号施令的总指挥,应该派哪些人
留下值班,我看还是宁老哥分配吧。」

  「这是好差使。」宁胜天含笑说道:「万庄主要兄弟调遣,兄弟那就不客气
了。」目光徐徐掠过众人,说道:「第一,身中『对消散』的人,应该优先去休
息了,但有两个人必须例外,一个是兄弟,既是总指挥,就得在厅上坐镇;一是
万庄主,他是主人,就是要他休息,他也不肯的了。」

  万青峰拱手道:「总指挥说的一点也不错,兄弟自然要在这里奉陪。」

  宁胜天又道:「第二,少林、武当两派,各留四名弟子,守护前后院,另由
万点星、章守勤二位在厅上值班,其余的人都可以去休息了。」

  南宫靖道:「在下不累,自愿留下来替药师前辈当个副手。」

  南宫老人道:「老朽也留下来好了。」

  宁胜天点头道:「二位既然志愿留下,自是最好不过,那么其余各位道长就
去休息吧。」

  智虔大师合十道:「如此也好,如有用得着咱们这些人的时候,宁者施主随
时差遣,咱们随时可到。」当下其余的人就一齐退出厅去。

  卞药师一手取过药箱,说道:「万庄主,你陪南宫老哥,在厅上喝茶,南宫
少侠、沈姑娘,咱们到东厢房去吧。」南宫靖、沈雪姑跟在卞药师身后,跨入东
首厢房。

  章守勤已命庄丁临时在东厢房搭了九张床铺,躺着暴本仁、霍五、智光、李
天群、霍天柱、谢东山、柴一佳、娄通、敖六等九人,由李小云负责守护。把老
夫人另外安置在里面一间,由祝小青和两名绿衣丫环作陪。

  卞药师把药箱放到窗口一张长桌上,然后打开了药箱,取出一个瓶子,倒了
十粒淡黄色的药丸交给李小云道:「李姑娘,每人一粒,你只要纳入他们口中就
好。」李小云接过药丸,就依次纳入九人口中,才走入里间,再给老夫人纳人口
中。

  沈雪姑问道:「卞伯父的药丸,要多少时间才生效呢?」

  卞药师回答道:「很快,只要一盏热茶的工夫,姑娘就可以解开他们的穴道
了。」

  沈雪姑又道:「那他们要多少时间才会醒来呢?」

  卞药师含笑道:「这是老朽遵古方配制的安眠丹,不给他们解药,可以一睡
四十九天时自醒,好在药性温和,不伤身体,比点他们穴道还要好得多。」

  沈雪姑道:「这样就好,有四十九天时间,总可以想出办法来了,药姑前去
天台,再有几天,大概也可以赶回来了。」

  卞药师算着时间,看看已有盏茶光景,抬目道:「可以了。」首先举手解开
了暴本仁的穴道,拉过一张椅子,在榻前坐下,伸出三个指头,搭在他左手脉腕
之上,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沈雪姑回过头去,悄声道:「南宫兄,我们到里间去。」

  两人进入里面一间,沈雪姑走近榻前,举手一拂,便解开了老夫人受制的穴
道。南宫靖知道她要替娘切脉了,就去端了一把椅子,放在榻前。沈雪姑朝他说
了声:「谢谢你。」移身坐下,伸出一只纤纤玉手,三根玉管似的手指,轻轻按
在老夫人脉腕上。

  祝小青凑近大哥身边,低声问道:「大哥,卞药师呢?」

  南宫靖道:「在外面替迷失心神的人切脉。」

  祝小青双眉含颦道:「二姐的爹,已被救下来了,不知我娘现在怎样了?」

  南宫靖含笑道:「小妹,你也不用发愁,你想想看,碧落山庄的老夫人,我
娘她老人家武功有多高,不是也被我们救下来了吗?剩下的一些人就更不足为患
了,只要给我们遇上,自可把令堂救下来的。」

  祝小青道:「就是不知道我娘现在到那里去了?」

  南官靖道:「你放心好了,今晚被救下来的人,除了神智被迷,谁也没有受
到伤害,可见令堂也不会有什么的,我们只要找到了秦皓:就可以把令堂救出来
了。」

  祝小青斜睨道:「大哥,你一定要救我娘,我会感激你一辈子。」

  南宫靖笑道:「我们遇上不相干的人都要加以援手,何况你是我的小妹子,
我自然会尽力的。」

  祝小青道:「大哥,你真好。」说话之时,沈雪姑已经切完老夫人的脉。

  南宫靖急忙问道:「沈姐姐,我娘的脉象如何?」

  沈雪姑缓缓站起身,说道:「南宫兄不用焦急,待会让卞伯父诊过伯母脉象
之后,也许可以探讨得出结果来,这时我也无法说得清楚。」接着又道:「这里
有三妹照顾,我们出去吧。」

  南宫靖点了点头,两人回出东厢房。卞药师正在逐一替迷失神智的人把脉,
现在正在切李天群的脉,看到两人走出,抬头道:「沈姑娘,这几个人你来切切
看,咱们回头再讨论好了。」

  沈雪姑点头道:「侄女遵命。」接着就从柴一桂开始,坐下椅子,细心地切
起脉来。

  南宫靖、李小云没事可做,只是看着他们切完这个,又切那个,这样足足等
了一顿饭的时光,卞药师已把外面几个人的脉都切完了,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含笑道:「切这几个人的脉,比起方才在庄外和人动手,还要吃力,走,南宫少
侠,现在进去切令堂的脉。」

  南宫靖道:「药师前辈,怎么不歇一会呢?」

  卞药师笑道:「不要紧,切完令堂的脉,还有许多事呢。」

  李小云道:「卞伯父,我爹他……」

  卞药师道:「别急,等老朽切完了老夫人的脉,再作详谈吧。」南宫靖又陪
着他进入里间。

  卞药师在椅子上坐下,切了老夫人双手的脉,口中不觉轻「咳」一声,重新
又取过老夫人的左腕仔细地切了一遍,双眉不由得微微一皱,站起身举步往外走
出,南宫靖不敢多问,随着他走出外间。这时沈雪姑也正好切完暴本仁的脉,站
起身来。

  卞药师问道:「沈姑娘都切完了吗?」沈雪姑点点头。

  卞药师道:「那就到外边去说吧。」

  沈雪姑回头朝李小云道:「二妹,你还是先留在这里吧,我和卞伯父研究出
结果,很快就会告诉你的。」

  李小云道:「好嘛。」

  卞药师、沈雪姑、南宫靖回到了厅上,南宫老人、宁胜天、万青峰三人正在
厅上品茶谈天。万青峰连忙起身道:「卞老哥,这些人中了『迷迭香』的情形如
何?」

  卞药师微微摇头道:「难、难,兄弟也遇上不少疑难杂症,自从到了宝庄,
却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难倒了,大家先坐下来再说。」三人一起坐下,庄丁替三
人重新沏了茶送上。

  卞药师取起茶碗,喝了一口,朝沈雪姑道:「沈姑娘,十个人的脉,咱们两
人都切过了,老朽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沈雪姑道:「侄女只是略懂皮毛,说得不对,卞伯父多多指正。」

  卞药师笑道:「姑娘蒙葛仙翁指点,令师又精通太素脉诀,应该比老朽高强
得多了,不然,老朽也不会要小女找你去了。今晚这十人的脉象,颇有出入,咱
们必须详细探讨,才能整理得出头绪来,姑娘不用和老朽客气了。」

  沈雪姑道:「那么侄女只好遵命先说了。」她螓首微抬,望着卞药师说道:
「侄女先从南宫兄令堂说起,老夫人的六脉之中,充满了阴邪之气,而且阴中有
火……」

  卞药师道:「不错,她练的正是魔教火功,这一点,脉象之中就可以切出来
的。」

  沈雪姑道:「侄女也许脉理不精,切不出她有什么中毒现象。」

  卞药师微微一笑道:「毒象未露,似已入骨,又像被药物所控制,所以你切
不出来了。」这是凭数十年切脉经验切出来的,沈雪姑就有所不知了。

  南宫靖听得心头一急,忍不住叫道:「药师前辈……」

  卞药师连忙摇手道:「这是老朽和沈姑娘交换意见,少侠且勿插口。」

  沈雪姑又道:「但侄女还切到了一点,老夫人『脑户穴』真气似滞非滞,却
大有问题。」

  卞药师「哦」了一声,一手捻须沉吟道:「贤侄女是否可以确定?」

  沈雪姑精擅「太素脉诀」,是以有此发现,这就非卞药师全凭脉理诊切所能
发现,他看了南宫靖一眼,粉脸微微一红,说道:「他当时神智似清非清,也有
这种现象,侄女应该不会有误。」

  南宫老人一拍巴掌,笑道:「这就对了,魔教确有一种秘法,可以叫人永远
服从,神智也似是似清非清,莫非此种秘法,就下在『脑户穴』上?『脑户穴』
乃是人身最脆弱的地方,这是如何下手的呢?老夫一生专取人穴道,若要在『脑
户穴』上下手,只怕也未必拿捏得准……」

  「好了。」卞药师缓缓道:「结合老朽和沈姑娘切得的脉象,老夫人身上,
就发现了三种情形,第一,老夫人从前并不会武功,如今却练成了魔教火功;第
二,毒象虽然未露,却毒已经入骨;第三,『脑户穴』上被人做了手脚。这就是
说,她所中之毒,必然是『金刚散』无疑,『金刚散』之毒似被药物所控制,很
可能经常有人在食物中加入了可以控制毒性的药物,所以并未发作,『脑户穴』
被人动了手脚,就是为了使她永远服从幕后主使人的一种手段……」

  南宫靖听到娘竟然有如此的严重,急得目含泪水,说道:「那要如何才能救
我娘呢?」

  卞药师道:「少侠不用难过,找出了原因,才能对症下药,咱们还是慢慢再
商量。」一面又朝沈雪姑道:「其余九人呢?姑娘可有什么发现?」

  沈雪姑想了想才道:「九人之中,正好分为两组,暴本仁、霍五、柴一桂、
娄通、敖六四人,问题都出在『脑户穴』,六脉和平,别无征兆……」

  「不错。」卞药师不待她说完,就点点头道:「所以老朽切来切去,切得茫
无头绪。」

  沈雪姑又道:「至于智光和皖西三侠,却极明显的在脉象中有中毒的现象,
但气血依然畅通,武功未失。」

  「姑娘说得完全正确。」卞药师频频点头道:「他们中的极可能就是改良后
的『迷迭香』了。」口气微顿,接着又道:「现在剩下来的问题,只有两个了,
第一,老夫人、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六个人的『脑户穴』中了魔
教某种特殊手法,以致被人利用,若要解除『脑户穴』上的障碍,只怕非熟谙此
种手法的人不可,稍一不慎,即刻会有性命之忧……」说到这里,忽然「哦」了
一声,转脸问道:「沈姑娘当日如何解开南宫少侠『脑户穴』?」

  沈雪姑被问得粉脸葛地一红,说道:「光是解开『脑户穴』,倒是不难,有
南宫兄和侄女二人足可胜任。」

  「如此就好。」卞药师又道:「那么如今就只剩下一个难题了,那就是魔教
的『对消散』、『金刚散』和改良的『迷送散』三种解药了,老朽空自以药师为
号,对三种解药,当真是束手无策。」

  沈雪姑道:「卞姐姐去天台找敝师姐,再有几天,大概可以赶回来了,敝师
姐蒙大师伯垂青,授以青囊之术,如果敝师姐肯来,区区魔教剧毒,就可迎刃而
解了,万一敝师姐不来的话,我想卞姐姐既然进去了,也一定可以带回解毒药丸
来。」

  卞药师顿首道:「那也只好等药姑回来再说了。」

  南宫靖望着沈雪姑问道:「沈姐姐,家母等人的『脑户穴』,是不是可以先
替他们解开呢?」

  宁胜天道:「南宫老弟说的极是,老夫人如能及早清醒过来,就可以说出这
幕后主使之人是谁了,此事关系十分重大,自然愈早知道愈好,碧落山庄已无形
瓦解,免得此人又制造出第二个碧落山庄来;而且暴本仁、霍五、柴一桂等人,
只是『脑户穴』受到禁制,解开穴道,对咱们也可以多增加一分实力。」

  沈雪姑道:「那就早些替他们解开穴道也好。」

  万青峰忙道:「兄弟觉得解穴之事,也不急于—时,二位还是先去休息—会
吧,明天再解不迟。」

  沈雪姑微微—笑道:「不碍事的,我和南宫兄练成『太素玄功』,替他们解
穴,也就是练功,和休息一样,只要准备一间静室就好。」刚说到这里,只是总
管章守勤急步走了进来。

  万青峰抬目道:「章总管,你来得正好……」

  章守勤没待他说完,躬着身道:「属下是向庄主请罪来的,属下疏忽,不但
被贼人救走了人,而且还杀死了三名庄中弟兄……」

  万青峰一怔,急急问道:「什么人被救走了?」

  章守勤道:「是唐门的唐纪中夫妇,还用毒药暗器射杀了一名看守他们的弟
兄,另有在后进西廊值岗的两名弟兄,也是被极细的毒针所伤,很可能就是黑芒
针。」[/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1-27 13:20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卅四章 母子重逢

  宁胜天道:「莫非有奸细混进来了?」

  章守勤道:「这个在下也不清楚,因为第三进西廊的墙外,已是庄外的一片
松林,林外也有几处值岗的弟兄,但他们如果窜林而行,可以通过三里外的一处
山麓,就根难发现了。」口气顿了顿,又补充道:「今晚从第二进到第三进各处
走廊,都布满了岗哨,他们除非从相连的房屋中穿行,才能避得开岗哨,这不是
熟悉本庄房屋的人,极不会如此走法。」

  卞药师问道:「章总管,你可曾查过,庄上有没有少了什么人?」

  万青峰一怔,道:「卞老哥认为庄中出了内奸吗?」话未说完,忽然好似想
起了什么来,口中「哦」了一声,接着目注卞药师,说道:「兄弟想起来了,早
晨,你老哥手中拿着两支唐门黑芒针,曾说敝庄西首墙外有两名庄丁伤在暗器之
下,露发身死。其实那天庄上并未出事,兄弟当时怀疑老哥另有用意,但因唐纪
中夫妇初来,后来又有宓飞虹求见,给一连串发生的事故岔了开去,几乎忘了,
老哥那两支黑芒针是那里来的?」

  卞药师道:「早晨兄弟去找沈姑娘,讨论霍五耳中『命门』隐现青黑,极似
中毒,或者体内积有旧伤,伯隔墙有耳,要孙小乙站到门口去,结果孙小哥差一
点送了性命……」

  万青峰愕然道:「这两支针是老哥从孙小哥身上起出来的?」

  卞药师道:「如果中上两支,就没有救了,一支是从他右肩取下来的,另一
支打在窗根上,大概此人心头慌张,拿着针筒发颤,才失了准头。」

  宁胜天「唔」了一声,道:「大白天不可能有外人越墙而入,也不可能窃听
药师和沈姑娘的谈话,此人自然是潜伏在庄中的奸细无疑。」

  万青峰挥手道:「章总管,你快去查查看,庄中是不是有人失踪了?」章守
勤答应了一声,正待转身。

  「章总管慢点。」宁胜天一手持须,说道:「手中拿着针筒,还会因心头慌
张而发颤,很可能是一名女的,而且年纪应该不会太大,你可以先从年轻女子着
手。」章守勤应了声「是」,匆匆退去。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宁教主果然不愧是一教之主,心细如发。」

  宁胜天大笑道:「你若哥哥夸奖,这不过是一般常情而已。」

  万青峰道:「唐纪中夫妇这一逃脱,敝庄和四川唐门,又多了一道梁子。」

  宁胜天道:「唐世贤是个明理的人,他派来的侄子,竟是碧落山庄的奸细,
此事有大家可以作证,他岂会如此护犊?唐纪中夫妇虽然在逃,只要咱们联名给
他送封信去,说明原委,也就是了。」

  万青峰点点头道:「那也只有如此了。」

  不多时,章守勤勿匆回入,朝万青峰躬身道:「启禀庄主,派在第二进伺候
女宾的梅香,果然不见了,很可能就是她把人救走的。」

  万青峰问道:「此女如何来的?」

  章守勤道:「她是厨房打杂的田嬷嬷的义女,田嬷嬷半年前过世,她孤苦无
依,才到庄上来的。」

  万青峰点头道:「如此说来,田嬷嬷也可能是她害死的了,也由此可见他们
早就在打咱们主意,只是咱们没有发觉罢了。」

  章守勤道:「这是属下的疏忽……」

  「这不是你的错,人已经走了,说也无用。」万青峰又道:「你去准备一间
静室,好让南宫少侠和沈雪姑娘替暴掌门人等人运功解穴。」

  沈雪姑道:「章总管,所谓静室,第一要没有人惊吵的地方,第二只要一间
空房间,不要有家俱。」章守勤答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万青峰叹息一声道:「咱们虽然幸蒙南宫前辈赐助,拿下了老夫人,碧落山
庄暂时失去了主持的人,但真正在幕后主使的人,咱们依然不知道他是谁?稍假
时日,仍会有第二个老夫人出现,对各大门派,对整个江湖的威胁,仍然存在,
还真是心腹大患。」

  宁胜天道:「碧落山庄有总管秦皓,和副总管宓飞虹、管巧巧,老夫人其实
也只是一个傀儡而已,多一个老夫人,和少一个老夫人,对他们并无多大影响,
何况咱们今晚虽擒下多人,但这些人原本只是被他们迷失心神的人,并非真是碧
落山庄的人,所以看起来他们今晚败得很惨重,事实上碧落山庄的实力却丝毫无
损,何用假以时日,只要幕后那个人再派上一个人主持碧落山庄,他们就可以卷
土重来了。」

  卞药师连连点头道:「宁教主这番话,说得极为精辟入理,确实如此,碧落
山庄只是一个对外的名称,以种种迹象看来,他们幕后应该是消声匿迹已有三十
年的魔教遗孽在作祟了。」他回过头去,朝南宫靖问道:「少侠进入碧落山庄,
不知可有什么发现吗?」

  南宫靖道:「说来惭愧,在下混入碧落山庄,前后不过七天,虽处处留心,
却看不出有什么异处,只有两点可向诸位报告。第一、副总管管巧巧名义上虽是
两名副总管之一,但她的权力,似乎还在总管秦皓之上。第二,秦皓和宓飞虹各
领有一股武力,两人之间,似乎也并不十分协调,这只是在下粗浅的观察所得,
也许并不准确。」

  牛胜天道:「很好,这两点都很有价值,少侠在这七天之中,是否对整个碧
落山庄都查看过了,有没有什么较重要的地方,譬如是什么禁地之类,不准任何
人进入。」

  「宁教主不说,在下倒是忘了。」南宫靖道:「在下混入碧落山庄,行动较
为自由;但碧落山庄后园,分为东西两区,号称东园、西园,老夫人的住处在西
园,但东园却禁止任何人进入。有一次,在下想进去瞧瞧,就在门首被人挡住,
说没有老夫人的手令,不得擅入,后来在下问过楚琬,她也说不知道,还叮嘱在
下,不可心存好奇。」

  沈雪姑情不自禁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暗道:「楚琬对你可倒蛮不错的啊。」

  宁胜天一拍巴掌,说道:「这就对了,碧落山庄东园,很可能就是那幕后主
使人的巢穴了,可惜咱们这些人都身中『对消散』,无法行动……」

  万青峰道:「宁教主可是想直捣他们的老巢吗?」

  宁胜天道:「兄弟就是这个意思,假使我们没中『对消散』,趁这机会,直
扑碧落山庄东园,自是最好不过了。」

  沈雪姑道:「卞姐姐去找我师姐,再有几天时间,一定可以起回来了,只要
卞姐姐回来,就会有解药了。」

  章守勤又匆匆走入,说道:「启禀庄主,静室已经收拾好了,不知道南宫少
侠和沈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南宫靖朝沈雪姑望去。

  沈雪姑沉吟道:「老夫人体内有魔火阴功,『脑户穴』受制,身上又有『金
刚散』之毒,情形较为复杂,我想先替老夫人解开了穴道的障碍再说。」一面对
章守勤道:「章总管,请你去通知祝姑娘,先把老夫人送去静室。」

  章守勤答应一声,又退了出去,不多一会功夫,就回了进来,抱拳道:「南
宫少侠、沈姑娘,祝姑娘已把老夫人送到静室去了。」

  沈雪姑站起身道:「南宫兄,我们走吧。」

  一面朝卞药师道:「卞伯父,侄女想请你老同去。」

  卞药师含笑道:「老朽帮得上忙吗?」

  沈雪姑道:「侄女和南宫兄替老夫人运功解穴之后,要请你老再仔细切切她
的脉象,再作商量。」

  卞药师点点头,道:「好吧,老朽和你们一起去。」

  万青峰道:「沈姑娘,你们在运功解穴之间,总要有人护法吧?」

  沈雪姑含笑道:「不用有人护法,我们在运功之时,只要有敌人闯进来,一
样可以出手,何况还有卞老伯在场,大概不会有什么事的。」当下就由章守勤领
着三人来至第二进的东厢,推门而入。

  房中家具果然已全部搬了出去,腾出了一间空屋,所有的门窗也都挂上了重
厚的棉帘,地上放着一盏明亮的琉璃灯,燃起一支红烛,可见章守勤设想得果然
周到。祝小青和飞霜、飞电早已站在房中,老夫人双目紧闭,用棉被裹着躺在地
上。

  章守勤道:「沈姑娘还有什么吩咐吗?」

  沈雪姑道:「那就麻烦总管再搬两张椅子进来。」

  章守勤道:「有,有。」立即退出身去,双手提着两张椅子走入。

  沈雪姑道:「谢谢你,现在没有事了,待会如果有事,再请你好了。」

  章守勤道:「在下已派了两个丫环,站在院子里,沈姑娘有事,就告诉她们
好了,在下告退。」说完,便退了出去,随手带上房门。

  沈雪姑朝卞药师、祝小青二人抬抬手道:「卞伯父、三妹,这两张椅子就是
给你们准备的,请坐。」

  卞药师依言坐下,笑道:「你们呢?」

  沈雪姑含笑道:「我们就要运功了。」自己席地坐下,伸手指指地上,朝南
宫靖道:「你坐到这里来。」南宫靖依言坐下。

  沈雪姑又朝飞电、飞霜两人道:「你们扶着老夫人盘膝,坐到这里来。」飞
电、飞霜依照她的指示,扶起老夫人,坐在沈雪姑和南宫靖的对面,三个人成鼎
足形坐好。

  沈雪姑伸出右手,和老夫人左掌相抵,左手和南宫靖右手相抵,南宫靖也伸
出左手和老夫人右掌相抵,两人就缓缓闭上眼睛,默默运起功来。祝小青心中暗
暗奇道:「从前大姐替大哥疗伤,两人都要脱了衣衫,赤身抱着练功,现在怎么
不要脱衣衫了呢?」

  她不知当时的南宫靖并不会「太素玄功」,而是由沈雪姑运功施展「以阴导
阳」,替他打通全身经络,所以必须赤身相抱,始能以纯阴之气引导纯阳之气,
使之运行调和,达到坎离互交水火既济,不但疗伤,而且也使得两人都练成「太
素玄功」。如今两人已经练成了「太素玄功」,只须手掌相抵,两人体内的真气
就可以贯通为一,就不用使「以阴导阳」,这道理,小姑娘就无法领悟了。

  老夫人服下卞药师的「安眠丹」,正在酣睡之中。人在睡眠之中,一切意识
自然也会在停止之中。但南宫靖、沈雪姑运功输入她体内的真气,却依然遇上了
极强的抗拒。这是极自然的排斥,一个练功的人,体内真气遇到外来的力量,自
要与之抗拒。

  所幸老夫人正在安眠之中,体内的真气没有意识去领导,抗拒的力量,没有
后继之力,渐渐就被两人逼人她体内的真气所引导,归于平静,一路循经而行,
到达「脑户穴」,也只有轻微的停滞,就豁然贯通。那是因为南宫靖、沈雪姑施
展的「太素玄功」,含有一阴一阳天地氤氲之气,魔教阴邪手法所制的穴道,经
这一阴一阳合而为一的真气冲开,所过之处,宛如春风和照,寒冰解冻,用不着
大力冲穴,穴道自解。

  前后不过顿饭功夫,南宫靖、沈雪姑同时候地睁开眼来,各自放开了和老夫
人相抵的手掌。沈雪姑朝飞电、飞霜两人吩咐道:「你们现在可以扶老夫人躺下
了。」飞电依言在地上铺了一条棉絮,和飞霜一同扶着老夫人躺下。

  沈雪姑目光一抬,朝卞药师道:「卞伯父,现在你来切切老夫人的脉象。」

  卞药师含笑道:「姑娘怎么不先切呢?」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侄女运行真气,走遍老夫人十二经络,和切脉也差不
多了,等卞伯父切过脉之后,再由侄女和伯父互相印证,就可得到结论了。」

  卞药师一拍脑袋,笑道:「老朽真是老糊涂了,忘了姑娘替她行气运功,十
二经络无所不到,比仅以三个指头切脉,还清楚得多,好,老朽这就来切。」他
站起身,走到老夫人身边,盘膝坐下。取过老夫人左腕,三个指头轻轻按下,就
闭眼睛,仔细的切起脉来。

  南宫靖朗沈雪姑低声道:「你在运气之时,觉得娘如何呢?」

  沈雪姑含笑道:「至少我们已解开了伯母『脑户穴』的禁制,现在剩下来的
只有『金刚散』之毒了。」

  南宫靖道:「还有魔教阴火呢?」

  沈雪姑看了他一眼,轻笑道:「那是伯母练的功夫,并不是病,除非废了她
的武功,魔教阴火如何能消……哦……」

  南宫靖听她话未说完,忽然低「哦」出声,好像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问道:
「沈姐姐,你想到了什么?」

  沈雪姑双眉微拢,说道:「伯母从前不会武功,她是服了『金刚散』,才练
成魔教阴功的,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之毒,不但武功全失,只怕身体也会支
持不住,但『金刚散』之毒不解,我们没有抑制此种毒药的药物,一旦毒性发作
了,就不可收拾,而且抑制的药物,也不可常用,时间愈久,积毒愈深,最后还
是会发作的、这真是棘手之事。」

  南宫靖心头一沉,问道:「那该怎么办?」

  沈雪姑道:「等卞伯父切完脉再和他研究,看看有何良策?」说话之时,卞
药师已经切完了脉,站起身来。

  南宫靖急忙问道:「药师前辈,家母……」

  卞药师道:「少侠放心,令堂脉象和平,除了体内魔火阴气依然极盛,所中
『金刚散』之毒,目前似无发作现象……」

  一面回头朝沈雪姑问道:「沈姑娘,老朽说的如何?」

  「卞伯父说的极是。」沈雪姑道:「只是侄女想到了一件事,觉得十分的为
难。」

  卞药师道:「姑娘想到了什么事?」

  沈雪姑道:「老夫人是服下『金刚散』才练成了魔教阴功的,如果一旦解去
『金刚散』之毒,她一身武功也必然失去,一旦失去武功,只怕她身子会支持不
住……」她说的「支持不住」,卞药师自然听得出来,那就是虚极致死,只是她
不好言明而已,这就点头,「唔」了一声。

  沈雪姑又道:「但『金刚散』之毒不解,也不是办法啊。」不解终有毒发之
日,一样不可收拾。

  卞药师只是沉吟着没有说话,过了半晌,才道:「目前老夫人的『脑户穴』
禁制已解,不再受人控制,神志也自然清楚了,不如让她醒来,问问她可有什么
解救之道?」

  沈雪姑道:「这样也好。」

  卞药师回头朝祝小青道:「祝姑娘,你去请南宫老人进来。」祝小青答应一
声,返身走出。

  卞药师已从药箱中取出一粒解「安眠丹」的药丸,递给南宫靖,说道:「少
侠可把此丸纳入令堂口中,大概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清醒过来了。」南宫靖接
过药丸,转身蹲下身子,把药丸纳入老夫人口中。

  正好南富老人也随着祝小青走了进来,含笑道:「卞老哥,情形如何了?」

  卞药师道:「老夫人『脑户穴』禁制已解,因为有许多事情,必须要问她自
己,因此老朽已喂她服下清神丹,再有一盏茶的工夫,就可清醒过来,二十年前
的经过,要老哥来亲口告诉她,她才会相信。」

  南宫老人道:「她武功未失,一旦清醒过来,肯相信老夫的话吗?」

  卞药师道:「『脑户穴』禁制已解,她会想得起来的,但咱们也要防她猝起
发难,大家心里有个准备就好。」

  南宫靖、沈雪姑点点头,就稍稍散开,由南宫老人和卞药师站在正面,南宫
靖、沈雪姑、祝小青则站在两人边上。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到,就在此时,老
妇人的眼皮轻轻抬动了一下,卞药师急忙朝南宫老人使了一个眼色。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好了,老弟妹果然醒过来了。」

  老夫人是服了药才清醒的,所以人已渐渐醒转,眼睛还没有睁开,但听了南
宫老人这声洪笑,不觉倏地睁开眼来。同时翻身坐起,足跟一点,站了起来,两
道逼人的目光,迅速扫过站在她前面的五人,冷冷地道:「沈雪姑、南宫靖,你
们要待怎的?」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醒过来了,咱们就可以谈谈了。」

  老夫人目光阴沉,盯着南宫老人问道:「你是什么人?」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老夫和上官鼎、上官平两代都是忘年之交,
弟妹不认识老夫,总该记得十八年前,携走你两岁幼儿的是谁吧?」

  老夫人身躯一震,失声道:「你会是南宫老人。」

  南宫老人大笑道:「弟妹终于想起来了,哈哈!那么老弟妹还记得你那两岁
的儿子叫什么名字吗?」

  老夫人目中已有泪光,颤声道:「他叫……靖儿……他现在在那里?」

  「哈哈。」南宫老人又是一声大笑,说道:「那小娃儿姓了老夫的南宫,单
名一个靖字可没有改,你说南宫靖会是你老弟妹的什么人?」

  老夫人目光迅速一转,落到南宫靖身上,失声道:「他……会是靖儿……」

  南宫靖急忙趋了上去,扑地脆到地上,含泪叫了一声:「娘。」

  老夫人一下抱住南宫靖的头,悲喜交集,颤声道:「靖儿,果然是你,娘早
该想到了。」十八年母子重逢,这是何等感人之事,南宫靖从现在起就更名为上
官靖了。

  南宫老人道:「好了,你们母子重逢,当真可喜可贺,咱们还有许多事要谈
呢。」

  老夫人突然朝南宫老人跪拜下去,说道:「前辈是上官家的大恩人,请受我
母子一拜。」上官靖跟着娘一起拜了下去。

  南宫老人连连摇手道:「弟妹,你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小娃儿,你还不
快把你娘扶起来?」上官靖随着娘拜了几拜,才双手扶着娘站起。

  南宫老人一指卞药师,说道:「老弟妹,老夫给你引见,这位是武林中大大
有名的卞药师。」

  老夫人连忙裣衽一礼道:「老身久闻卞药师大名,只是未曾见过面。」

  卞药师含笑道:「老夫人好说,这里没有坐处,兄弟觉得咱们还是到外面去
谈吧。」

  老夫人问道:「靖儿,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上官靖道:「这里是万松山庄。」老夫人闻言,不禁脸色微微一变。

  沈雪姑忙道:「伯母虽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但是魔教中人只是利用伯母而
已,不但给伯母服下剧毒,而且还在你的『脑户穴』下了禁制,使伯母永远听命
于他……」

  老夫人道:「沈姑娘怎么知道的?」

  沈雪姑道:「那是卞伯父和晚辈两人从伯母脉象中诊察出来的,刚才就是由
上官兄和晚辈两人运气行功,替伯母解开了『脑户穴』禁制,现在伯母是不是觉
得头脑比以前清爽的多了?」

  老夫人略作凝思,欣然地点头道:「唔,是清爽多了,从前……老身总觉得
头脑一片空白,除了复仇,好像什么事情都想不起来,也不能多想,多想一会就
会头昏。不知看过多少名医,都说老身多年宿疾头风,现在我以前的事,都可以
想起来了,沈姑娘,老身真该谢谢你。」

  沈雪姑道:「伯母怎么还和晚辈说起这些客气话来了?」

  老夫人看看靖儿,又看看沈姑娘,心里不禁有些明白了,一手拉起沈姑娘的
玉手,含笑道:「老身想起来了,你和靖儿好像合练了什么功夫,普通内功,只
怕不容易解得开老身『脑户穴』的禁制呢。」

  沈雪姑被她拉着手问话、显得十分亲切,不觉粉脸微微一红,低头道:「是
『太素玄功』。」

  一行人由南宫老人和卞药师走在前面,老夫人—直拉着沈雪姑的手同行,上
官靖只好跟在两人身后而行。祝小青心中暗道:「这位老夫人变成大哥的娘,就
随和多了,和大姐有说有笑,真像婆媳两个呢。」

  走进客厅,万青峰站起身问道:「卞老哥,老夫人如何了?」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道:「老弟妹不是出来了吗?」

  老夫人一脸既感慨又愧疚地说道:「老身活了五十几年,竟然为虎作伥,直
到今晚,才知道名门正派之士,果然不同,老身和万松山庄为敌,却想不到万庄
主还如此关切老身,怎不教老身既感且惭?」原来她听到万青峰刚才问的那句话
了。

  万青峰连忙抱拳道:「不敢,老夫人过奖了,老夫人和万松山庄为敌,只是
被人使了手脚,本性被迷,可说也是被害的人。武林中人像终南五老的田五常,
金刀门的邢铿,都是前辈高人,也都被迷失了本性,老夫人何用自责?」

  宁胜天呵呵一笑,抬手道:「老夫人,诸位老哥请坐下来说不迟。」大家落
坐之后,一名庄丁立即给老夫人送上茶来。

  卞药师道:「老夫人请先喝口茶,老朽还有话想问哩。」

  老夫人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抬目问道:「药师要问什么,但说无妨,老身知
无不言。」

  卞药师心知她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还以为想问她碧落山庄的事,就含笑道:
「老夫人也许误会了老朽的意思,碧落山庄的事,当然希望老夫人能够详细的说
出来,但并非目前当务之急……」

  老夫人道:「那卞药师想问老身什么呢?」

  卞药师道:「老朽和沈姑娘切过了老夫人的脉,老夫人除了体内阴火极盛,
那是老夫人练的魔火阴功之故,另外还有两点,一是剧毒入骨,却又被某种药物
所抑制,一是『脑户穴』被人用特殊手法下了禁制,以致老夫人永远听人摆布。
关于『脑户穴』的禁制,方才上官少侠和沈姑娘以『太素玄功』给老夫人冲开穴
道,恢复清明,所以老夫人从前记忆不起的往事,已可逐一想得起来,不同受制
于人,只是老夫人身中奇毒,不知你是否想得起来?」

  老夫人愕然道:「老身方才曾听沈姑娘说过,但老身竟一点也不知道……」

  卞药师道:「老夫人再想想看,譬如你平日的饮食,是不是这两位姑娘伺奉
的?」他说的这两位姑娘,是指飞电、飞霜两人。

  老夫人顿首道:「正是飞电、飞霜两人伺候老身的,但另外还有一个人,就
是副总管管巧巧,她是老身身边的人。」

  飞电在旁道:「管副总管是唯一照料老夫人饮食起居的人,老夫人的饮食,
都是她亲手伺奉的。」

  卞药师点头道:「那可能就是她在老夫人的饮食中下的毒了。」

  老夫人悍然道:「是她在老身饮食中下的毒?」

  卞药师微微摇头道:「不是,老朽听南宫老哥说过,老夫人从前不会武功,
很可能是她给老夫人服了『金刚散』……」

  老夫人道:「老身从未听说过『金刚散』这个名称。」

  卞药师道:「那是魔教中人练制的一种毒药,服了之后,可以令人功力精进
极为神速……」

  老夫人道:「不错,老身想起来了,十八年前,老身在一处尼庵避难,庵中
一位老师傅听说老身遭大故,问老身要不要亲自报雪血仇?当时曾给老身服了一
颗药丸,和一页手抄练功诀要,老身只花了三个月时间,就练成魔火阴功,管巧
巧就是她的小师妹,老身到了碧落山庄,由管巧巧担任副总管,协助老身,那颗
药可能就是『金刚散』了。」

  卞药师道:「『金刚散』虽然能使个增长功力,但却是剧毒之物,必须按时
服用抑制它的药物,方可不使剧毒发作。管巧巧伺候老夫人饮食,正是及时给老
夫人服用抑制的药物,只是不让老夫人知道而已,所以老夫人剧毒入骨,自己却
始终一无所觉……」

  老夫人问道:「听药师的口气,老身剧毒入骨,已经无药可救了?」

  「那倒不是。」卞药师道:「老夫人是凭仗『金刚散』霸道毒性练成的魔教
阴功,功力愈深,剧毒始终未解,才会渐渐侵入骨骼,如果一旦解去『金刚散』
剧毒,不但功力顿失,只怕后果极为严重,但剧毒不解,老夫人又不再服用抑制
毒性的药物,一旦毒性发作,也不易治疗……」

  老夫人坦然一笑道:「老身已经活过半百有余,上天有眼,上官一脉也后继
有人,就算毒发不治,老身也并不在乎了。」

  上官靖道:「娘,药师前辈一定会有办法把您老人家治好的。」

  老夫人蔼然笑道:「靖儿,生死有命,今晚咱们母子重逢,上天对娘已经很
厚爱了,能不能解毒,对娘来说,已经并不重要了。」

  上官靖眼中不禁涌出泪水,叫了声:「娘……」

  沈雪姑道:「上官兄,过几天我大师姐来了,她医道极精,还有卞伯父精通
药理,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南宫老人突然问道:「卞老哥,你切老弟妹的脉,剧毒入骨,大概要多少时
间才会发作?」

  卞药师道:「目前剧毒隐伏不发,似为药物所抑制,大概十天之内,还不至
于发作,十天之后那就很难说了。」

  「十天。」南宫老人沉吟了一下,抬目问道:「唔!以弟妹目前的功力,练
习某一种神功,十天之内,很可能会有希望,你愿不愿意试试?」

  老夫人道:「不知前辈有何吩咐?」

  南宫老人呵呵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打了开来,里面是两页陈旧的纸
张,随手递了过去,说道:「达摩『洗髓经』,只要你能在十天之内把现在的功
力,转为『洗髓经』中的功夫,虽不能消除你体内剧毒,老夫相信你自己也可以
把剧毒从骨髓中退出,即使做不到这一点,但一旦有了『金刚散』的解药,也可
以放心服用,不至于失去功力,全身真气枯竭了,不过你务必在十日之内完成,
才能得救。」

  上官靖连忙双手接过,一面朝卞药师问道:「药师前辈,家母练『洗髓经』
有效吗?」

  卞药师道:「『洗髓经』顾名思义,能清洗骨髓,只要练成了,自可把剧毒
从骨髓中逼出,只是十天时间,只怕太短促下些……」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普通人当然办不到,如果对武功已有根底的
人,三个月就能练会,以老弟妹的功力,本身已有足够的真气,只须依法转练,
十天应该也差不多了。」

  宁胜天道:「南宫老哥这话不错,譬如本来已经有了一江水,只不过是向东
流的,现在给它改变河道,堵住东边,使它朝西流去,虽然要费一番手脚,但江
中的水,是现成的,诀窍一通,自然水到渠成。」

  上官靖道:「娘!那就快些去练吧。」

  万青峰抬手道:「静室现成的,上官少侠、沈姑娘,就陪老夫人到第二进静
室去。」

  卞药师道:「上官老弟和沈姑娘先陪老夫人进去,这十天之中,不可有人惊
扰,你们先替老夫人护法,等天亮之后,再换人接替二位好了。」

  上官靖点点头,就和沈雪姑陪同老夫人往第二进西厢静室走去。这里原是女
客住的宾舍,沈雪姑要飞电、飞霜住到外面一间,自己和上官靖守在房中替老夫
人护法。老夫人自然不敢怠慢,翻开『洗髓经』仔细的看了一遍,就在榻上盘膝
坐定,依照口诀,运起一口真气,行功吐纳。

  她练的虽是魔教阴功,但宁胜天说得不错,不管这江水是向东流亦或是向西
流,江里总是有这么一江水存在,只是本来向东流的,现在只是引导使它向西流
而己。只要依照诀窍,慢慢导引,纵然要费一番手脚,但体内有这一身真气,总
可以把它引导过来的。老夫人一身功力,已到了上乘境界,依照「洗髓经」的口
诀,引导真气,自非难事。

  上官靖、沈雪姑两人一直在静室中陪着老夫人,眼看她练功阶情形,似无差
错,总算渐渐放下心来。沈雪姑以「传音入密」说道:「上官兄,伯母似无大碍
了,由我看着她就好了,你可以坐息一会了。」

  上官靖也以「传音入密」说道:「我还不累,你先调息吧。」

  沈雪姑朝他深情款款的一笑,道:「难道我们还分什么彼此?你先休息,我
先休息,有什么好客气的?反正都在这间静室里,伯母如果运气稍有不妥,我会
照顾她的,你只管坐下调息好了。」

  上官靖心头一阵感动,伸过手去,紧紧握住了她的玉手,道:「雪姑姐姐,
你真好。」

  沈雪姑任由他握着,心头感到充满了甜意,这样过了半晌,才轻轻缩回去,
低声道:「你现在可以定定心,运功啦。」

  上官靖心头也充满了柔情蜜意,听她这句「定定心运功」俊脸不禁一红,心
知自己两人只要一握手,就气息相通;方才自己心头跳动,意乱情迷的情形,她
一定已经察觉了,这就点点头道:「好吧,那我就先运功了。」

  沈雪姑嫣然一笑,道:「这才是好弟弟。」话刚说出口,粉脸也骤然红了起
来。

  上官靖盘膝坐下,赶忙澄心静虑,运起功来。天色渐渐大亮,门口摄手摄脚
走进王牙婆和孙小乙两人,眼看老夫人和上官靖正在跃坐调息,悄悄走到沈雪姑
身边。王牙婆放轻声音说道:「沈姑娘,你一晚没有睡了,也调息一下吧,这里
由老婆子和小乙守着就好。」

  沈雪姑点点头,轻声道:「你们两个来了就好,伺候伯母的飞电、飞霜究竟
是魔教中人,她们真心跟着伯母来的,自是最好,万一别有居心,就防不胜防,
所以咱们还是小心些好。」

  王牙婆连连点头道:「这个老婆子省得。」

  沈雪姑抬目朝孙小乙问道:「小乙,你伤势完全好了吧?」

  孙小乙道:「早就好了,大姐,你快调息一下吧。」

  沈雪姑又朝王牙婆叮嘱道:「上官伯母要把一身魔教阴功,转练佛门神功,
只要有一丝差错,就会运气入岔,你要仔细看着,如果发现不对,譬如呼吸忽然
急促,或者上身颤动,你要立时叫醒我。」

  王牙婆笑着应道:「沈姑娘只管放心,这个老婆子懂。」

  沈雪姑不再多说,也就在地上盘膝坐了下来,运起功来。中午时光,老夫人
运功完毕,缓缓睁开眼来。王牙婆连忙站起,迎了过去,说道:「老夫人运动醒
了吗?」

  老夫人目光一抬,道:「姑娘是……」

  王牙婆笑道:「老婆子是王牙婆。」

  老夫人奇道:「你是王牙婆?」

  孙小乙忙道:「没错,老夫人,小的就是孙小乙。」

  老夫人笑了笑道:「你们都易容了。」

  孙小乙道:「是、是、我们都是二姐给我们易的容,哦,二姐就是李小云,
她就是宫飞鹏。」他们说话之时,上官靖、沈雪姑也一起醒过来了。

  上官靖问道:「娘、您老人家练功如何了?」

  老夫人蔼然笑道:「还好,为娘初时有些格格不入,但练了一回,总算渐渐
能够适应了。」

  上官靖道:「这样就好。」

  只见门口探进祝小青的头来,说道:「上官伯母醒了吗?那就可以把午餐送
进来了,大哥、大姐,万庄主还说你们醒了,就请到厅上去,这里有我和王婆婆
照顾就好,小乙,你也可以出去了。」她说话之时,指挥飞电、飞霜提着食盒走
入。

  原来卞药师也怕老夫人身边两个使女未必可靠,才要祝小青和王牙婆两人照
顾老夫人的,祝小青负责老夫人的饮食,王牙婆替老夫人护法。上官靖、沈雪姑
因有王牙婆、祝小青在静室中陪着娘,自可放心,就和孙小乙一起退出静室,来
至前厅。

  大家已都在厅上,卞药师问道:「上官少侠,令堂练功的情形如何?」

  上官靖道:「听家母刚才说,初练的时候,有些格格不入,后来渐渐已可适
应。」

  南宫老人点点头,说道:「小娃儿,这册『洗髓经』原是你爹之物,老夫不
慎,把它误传给姓侯的小子,如今你娘正在练习,老夫之意,你练的乃是『易筋
经』,如果能再练『洗髓经』,必可事半功倍,不如跟你娘一起练习,依老夫想
来,你一定可以比令堂进步得快,这有一个好处,就是一旦令堂在练功时发生差
错,你就可以随时协助令堂了。」

  沈雪姑道:「上官兄,南宫前辈这话不错,本来伯母练气不慎,我们只能合
两人之力以『太素玄功』替她运气疏通经络,如果你也练『洗髓经』,就可及时
用『洗髓经』的练功方法协助伯母运气了。」

  上官靖道:「我们饭后还要替暴掌门人、霍五爷和柴香主等五位解穴。」

  沈雪姑笑道:「解穴之后,你就可以到伯母的静室中去练功了。」

  少林智虔、智通二位大师听说上官靖练的是「易筋经」,心中不觉大奇,要
知「易筋经」乃是少林七十二艺之首,除了几位护法长老,就是寺中弟子,也极
不轻易传授,上官靖的师傅会是谁呢?[/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1-27 22:23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卅五章 诡谋奇出

  两位大师,互望了一眼。智虔大师站起身,朝上官靖合十一礼,问道:「老
衲方才听南宫老施主说起,小施主练的是『易筋经』,只不知小施主尊师是那一
位高人?」这话从前智通大师也曾问过上官靖。

  上官靖连忙还礼道:「家师方外之人,法号上不下灭。」

  「不灭禅师?」智虔听得不禁一怔,少林寺最近几代的前辈高僧中,从没有
「不」字辈的排行。

  南宫老人道:「他叫不灭和尚。」

  智虔大师合掌道:「老施主,当年把上官小施主送给这位大师抚养,想必极
熟了?」

  南宫老人大笑道:「咱们是五六十年的老朋友,当然极熟,不是老朽夸口,
除了老朽,天下之大,任何人送去,不灭和尚也决不会收他做徒弟的。」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想请教老施主,这位大师能把『易筋经』传给上官
小施主,不知他是何来历?」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道:「不灭和尚出身少林寺,那可一点不假。」

  智虔大师大吃一惊,连忙合十道:「但……敝寺……」

  南宫老人笑道:「大师是说少林寺没有不字辈的僧人,对不?哈哈,不生不
灭,你现在懂了吧?」

  智虔大师听得又是一惊,连忙合掌道:「他老人家会是天生师叔?」

  「一点不错。」南宫老人道:「五十年前,他在落鹰峡用『般若禅掌』诛杀
黑道煞星二十八宿,贵寺上两代的方丈认为他法号天生,竟然不顾上天有好生之
德,岂不是和黑道煞星相同,当时罚他三年不准重返少林寺。这意思原是三年之
后,准他重返少林,怎知他生性倔强,从此摒弃天生这个法号,自称不灭和尚,
不忌酒肉,不念佛经,也不理任何人,连老朽在内,只有两个人是他的朋友。」

  「阿弥陀佛。」智虔大师连忙低诵佛号,一面问道:「不知师叔还有一位朋
友,又是何人?」

  南宫老人笑道:「此人也是上官小娃儿的半个师傅,他不喜欢人家说他的姓
名,小娃儿,你把随身那柄剑取出来给大师瞧瞧,也许就会知道。」上官靖应了
声是,伸手从腰间解下一条色呈淡青,不知是什么皮革制成的剑鞘,原来竟是一
柄三尺六寸长的软剑。

  智虔大师看得又是一怔,暗暗攒眉,心中忖道:「这位小施主既是师叔的传
人,师叔已经够怪了,却又是另一位大煞星的半个徒弟,岂不是杀气更盛了?」
他没有说话,只是不住地念着「阿弥陀佛」。

  宁胜天目光一注,不觉惊奇地道:「老弟这柄是青阳剑?」

  青阳剑的主人号称天杀星,此人昔年生得玉面朱唇,俊逸潇洒,就像是文质
彬彬的读书相公,但武功却是高不可测,出手更是毒辣无比。据说在他手下,从
无活口,五十年前黑、白两道,只要听到他的名号,莫不闻风丧胆,才齐「天杀
星」这个外号。

  其实送命在他剑下的,无一不是该杀之人。因为他嫉恶如仇,各大门派中,
当然也会良莠不齐,但江湖上因为他是某派门下弟子,看在门派和师长的颜面,
也就隐忍下来,但遇上这位天杀星,不管你是什么门派,只要他认为你该死,剑
下就毫不留情。

  当时各大门派中,如武当、峨嵋、华山、点苍等门派,都有弟子死在他的剑
下,这些门派自知门下弟子不争气,死有应得,谁也不敢作声,但心里总难免不
快。因此整个江湖,都把这位主持正义的侠士视为「天杀星」、大魔头,视作邪
派人物。

  这人就是不灭和尚的好友,上官靖的半个师傅——萧临川,上官靖的「游刃
身法」和「达摩剑法」中渗杂了好几手凌厉杀着,都是他教的。

  午餐之后,章守勤已命人把暴本仁、霍五、柴一桂、娄通、敖六等五人,扶
到东厢里首一间静室。卞药师要郑玄通、万点星作为上官靖和沈雪姑的助手,几
人相侣偕进入静室。由郑玄通、万点星扶着暴本仁,席地盘膝坐好,上官靖和沈
雪姑也就席地坐下,三人成鼎足形,各自以掌单相抵,立即运起功来。

  卞药师拉过一把椅子,坐到门口,算是给他们护法。上官靖和沈雪姑如今对
「太素玄功」,越练越精纯了,而且昨晚替老夫人冲开「脑户穴」,也有了些许
经验,不过盏茶工夫,便已竣事,两人双双站起,郑玄通和万点星就扶着暴本仁
躺下。

  卞药师立即把一颗解除「安眠丹」的药丸,纳入了暴本仁的口中,一面含笑
道:「所幸上官少侠和沈姑娘练成『太素玄功』,否则这些『脑户穴』受到禁制
的人,真不知要如何办才好。」

  沈雪姑道:「卞伯父夸奖了,其实只要内功精纯的人,谁都可以冲得开。」

  「哈哈。」卞药师笑道:「沈姑娘这就不知道了,论到内功精湛的人,这里
就有好几位,譬如南宫老人、少林智虔大师、武当青松道长,就算老朽也还可以
凑个数;普通打通十二经络,自然没有问题;但『脑户穴』受制,就不同了,力
道用得轻了冲不开,用得重了,就会伤到脑中经络,只有『太素玄功』,以先天
阴阳氤氲之气化物,温煦如同春风,轻轻吹过就万象回春,岂可同一般内功相提
并论?」

  上官靖道:「原来药师前辈对『太素玄功』也有研究。」

  卞药师道:「老朽只是在一部医书上看到论及『太素玄功』,『太素玄功』
乃是昔年一位精通医道的玄门修真之土从『太素玄功』中领悟出来的……」

  刚说到这里,只听郑玄通道:「药师,暴掌门人快醒过来了。」卞药师回头
看去,只见暴本仁眼皮抬动,果然睁开眼来了。

  他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边上围着几个人,心中觉得奇怪,不禁「咦」,了一
声,倏地翻身坐起,说道:「兄弟……」只说了两个字,突然大叫了一声,往后
仰去。

  几个人同时吃了一惊,卞药师奇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急忙走上两步,
蹲下身去,目光一注,只见暴本仁脸呈青黑,业已昏迷不省人事。

  沈雪姑道:「卞伯父,他好像是毒发了。」

  卞药师没有作声,赶紧一手握起暴本仁腕脉,按了一会,奇道:「昨晚切脉
之时,他脉中明明没有中毒现象,何以……」迅速站起身,从药箱中取出一个药
瓶,倾了三颗药丸,纳入暴本仁的口中。

  沈雪姑看他取出来的药丸,和卞药姑交给自己的一瓶相似,这就问道:「卞
伯父,这是解毒丹吗?」

  卞药师道:「这是老朽合制的解毒丹,对一般奇毒都能奏效惟有对魔教『迷
迭香』练制的三种毒药,毫无效果。」

  沈雪姑道:「但万点星、玉牙婆服了何以都有放呢?」

  卞药师道:「那就是他们二人中的不是魔教『迷迭香』之毒了。」

  沈雪姑道:「那暴掌门人呢?」

  卞药师苦笑道:「老朽看他剧毒已发,只好喂他三颗试试了,不过服了老朽
这三颗解毒丹,再过一会等药性行开之后,就可以从脉象中切得出他是中了何种
毒了。」

  上官靖道:「药师前辈,在下觉得暴掌门人猝然毒发,很可能和解开『脑户
穴』禁制有关,我们是不是还要替其他四人运功冲穴呢?」

  卞药师口中「唔」了一声,说道:「少侠说的也不无道理,那就稍稍等下再
说吧。」他—手又去抓暴本仁的左腕,静静的切着脉象,过了一会,忽然脸色大
变,沉吟道:「竟是唐门的『百步散』,这是昨晚咱们切脉之后,有人在他身上
下了毒。」

  沈雪姑问道:「唐门『百步散』有没有解药?」

  卞药师道:「『百步散』顾名思议,中毒之人,只能走出百步,就会毒发,
替他冲开『脑户穴』,带动全身气血,不是和走出百步差不多吧?唐门毒药,只
有他们独门解药能解,老朽的解毒丹,也只能暂时维持毒性不发,无法解它。」

  他急忙转身抓起霍五的左手搭了一会,再搭柴一桂、娄通敖六三人的脉,气
愤的道:「果然不出老朽所料,昨晚有人潜入,在他们身上下了毒,这真是一毒
未清,又来一毒,上官少侠,你们不用再替他们运功冲穴了,一旦解开禁制,剧
毒就会发作,还是让他们昏睡着,只要不动气血,暂时还可无事。」

  沈雪姑道:「这些人昨晚是由二妹看守的,怎么会让人下了毒的呢?」几人
退出里间,静室外面一间,还躺卧着智光和皖西三侠,卞药师走过去,又逐一的
为他们切了脉。

  上官靖问道:「药师前辈,这四位是不是也中了『百步散』?」

  卞药师点点头,攒着眉道:「毒上加毒,这真是棘手的事。」

  一行人回到前厅,万青峰含笑道:「暴掌门人他们……」

  他底下的活还未出口,卞药师摇摇头道:「都被人下唐门的『百步散』,一
旦运功冲穴,立时会引起毒发……」

  万青峰一怔道:「被人下了唐门『百步散』,药师的意思,这是昨晚发生的
事?」

  卞药师道:「正是,此人很可能就是救走唐纪中夫妇的那个丫头了。」正说
话之间,李小云正好走入。

  卞药师道:「李姑娘,你来得正好,昨晚你守护东厢静室,可曾有什么人去
过?」

  李小云道:「没有呀。」

  卞药师道:「老朽是说庄上的人,有没有进去过?」

  李小云「哦」道:「卞伯父,大姐等人走后,只有梅香给我送来宵夜,旁的
人都没有进去过?」

  卞药师道:「果然是她。」

  李小云道:「卞伯父,有什么不对吗?」

  沈雪姑道:「是她在昏睡的人身上下了唐门的『百步散』。」

  李小云听得一惊,道:「我爹他们都被她下了毒?」

  「这可能是贼党暗中通知她的。」沈雪姑道:「贼党一定已经知道我们会替
他们运功冲穴,下了『百步散』只要运气行功、毒性就会发作。」

  李小云望着卞药师道:「那怎么办呢?」

  卞药师笑道:「你暂且放心,只要让他们昏睡不动,目前还可无事。」接着
又道:「咱们眼下只有等小女从天台回来,才能解毒了。」

  宁胜天大笑道:「这叫做毒上加毒,反正咱们这些人的性命,都在你卞药师
父女两人手中了。」

  刀青峰道:「那也只好如此,等卞姑娘回来了再说,好在现在咱们有足够的
人手,不用担心贼党来袭了。」

  沈雪姑道:「上官兄,这里已经没事了,你该去练功了,我们走吧。」上官
靖点点头,两人就向众人告退,李小云也跟着两人身后,一起退出,来至第二进
西厢静室。

  老夫人用过午餐,又在榻上瞑坐运功。祝小青和王牙婆就坐在靠窗的椅上。
飞电、飞霜已经由王牙婆吩咐过了,她们住在后面一间,未听呼唤,不准惊扰,
是以没有出来。

  三人放轻脚步走入,上官靖从娘身边取过「洗髓经」,就席地坐下,翻开书
本,只听沈霄姑以「传音入密」说道:「『洗髓经』中,一定会有口诀,你先把
口诀背热了,再依次练功,就可事半功倍。」

  上官靖从前练「易筋经」,师傅也是这样吩咐的,沈雪姑这样嘱咐自己,心
中极为感激,朝她看了一眼,点点头,也以「传音入密」说道:「谢谢你。」

  就专心一致的看起经文来,一面就暗暗记背,经文纵然深奥,但都有细字注
解,何况他从小练会「易筋经」,如今再读「洗髓经」,就仿佛有似曾相识的感
觉,自然较旁人更容易理解,不过半天时光,就把总诀和练功运气的诀都已背熟
了。

  晚餐时分,祝小青亲自和飞电、飞霜到厨房取来食盒,为的是防人下毒,就
在房中小圆桌上摆好,大家围着圆桌坐下。老夫人眼看有这许多人陪自己进餐,
心里自然十分高兴。饭后,飞霜给大家泡上茶来,是她去提开水,祝小青也跟着
一同去了。

  老夫人含笑道:「靖儿,你把口诀背熟了没有?」

  上官靖道:「孩儿背得差不多了。」

  老夫人点点头:「那就好,今晚你可以开始练功了。」一面又朝王牙婆、祝
小青二人道:「你们二位白天已经累了一天,待会可以早点去休息了。」

  王牙婆道:「咱们没关系。」

  沈雪姑道:「伯母说得不错,你和三妹值日班,晚上由我来陪伯母和上官兄
好了。」

  老夫人道:「那就再移一张床铺进来,倦了也可以躺一下。」

  沈雪姑道:「不用麻烦,只要拿一个坐垫进来,侄女坐着调息就好。」

  老夫人感激地道:「为了老身,要劳动你们来陪我,连睡都没有好好的睡,
真使老身过意不去。」

  沈雪姑道:「侄女等人和上官兄道义之交,情同骨肉,这点微劳,算不得什
么,侄女就算是不在这里陪着伯母,晚上也是一样坐着调息,和在这里并没有两
样。」

  老夫人问道:「今天外面可有什么事吗?」

  李小云道:「方才大哥、大姐替暴本仁运气冲穴,『脑户穴』禁制刚解开,
他就突然毒发,昏迷不醒,后来药师前辈诊察的结果,是中了唐门的『百步散』
之毒,再给昏睡的几人切脉,全被人下了毒。」

  「会有这等事?」老夫人惊讶的道:「那会是什么人下的毒,可曾查出来了
吗?」

  上官靖道:「可能就是救走唐纪中夫妇的那个丫头。」

  老夫人点头道:「老身听秦皓说过,好像万松山庄有传递消息的人,当时老
身并没有详细的问他。不过据老身所知,管巧巧会使毒,另外刘媒婆也会使毒,
但碧落山庄中并没有使唐门毒药的人。」

  上官靖问道:「唐纪中是唐世贤的侄子,他加入了碧落山庄,娘,您也不知
道吗?」

  老夫人道:「这些事都是秦皓在管,他不和娘说,娘怎么会知道呢?如今想
来,娘真是他们抬出来的傀儡而已。」

  沈雪姑道:「伯母知不知道秦皓的来历?」

  老夫人道:「娘没有到碧落山庄以前,他就在碧落山庄了,据说他是雪山派
的人,老身没有仔细问过;那是因为他平日对老身十分恭敬,办事也极为谨慎老
成,老身知道的只有这些了。」

  沈雪姑道:「这么说,他一定是魔教的老人了。」

  王牙婆眼看时光不早,就起身道:「李姑娘、祝姑娘,老夫人和上官少侠该
运功的时候了,咱们也该告退了。」

  李小云、祝小青跟着站起,和老夫人道了晚安,一起退出,飞电去取来了坐
垫,放到地上,和飞霜一同退出。老夫人在榻上坐定,上官靖和沈雪姑也各自在
坐垫上坐下,运起功来。

  上官靖先把「洗髓经」的口诀默诵一遍,才依照口诀,徐徐吐纳行气运功。
他虽是初练「洗髓经」;但因从小练的就是佛门神功「易筋经」,和「洗髓经」
同出达摩祖师手着,自是脉络贯通,仿佛有迹可寻。此时一经导气运行,极自然
的水到渠成,毫无碍难之处,就像从前练过一般。

  沈雪姑坐在边上,其实并未运功,只是暗暗留神着上官靖的练功,此时看到
他神气安详,气息绵长,心知已经领悟了「洗髓经」的运功诀要,心中暗暗替他
高兴。

  一连五天,白天虽由王牙婆、祝小青值班,沈雪姑以依然留在居中,并未出
去。这五天,老夫人勤练「洗髓经」,不但不感到吃力,而且已经深得要领。因
为「洗髓经」对练习旁门功夫的人有伐毛洗髓之功,既不排斥原来所练的功夫,
只是把你导向正途。

  因此这五天来,老夫人自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本来练的魔教阴功,几乎已
有十之三四,渐渐化为另一股真气,四肢百骸,好像春冰解冻,都在融化之中。

  上官靖的感觉,和老夫人不同。他坐到第三天就觉得全身真气鼓动,一呼一
吸,风雷隐隐,一个人几乎要随着呼吸,凭空飞起,但这一现象,到了第五天,
就归元人静,灵台明朗,身稳如山,不过五天功夫,已经把「易筋经」和「洗髓
经」及「太素玄功」三种神功合而为一,坐着就像老僧人定,紫气直透华盖。

  运功完毕,已是子夜,刚缓缓睁开眼来,只见沈雪姑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神,
直注着自己,脸上浮现出欣喜之色,低声地道:「上官兄,恭喜你大功告成,我
真想不到,你在短短的五天时间,就把『洗髓经』练成功了。」

  上官靖惊道:「姐姐是怎么知道的?」

  沈雪姑被他当着老夫人的面叫出姐姐来,虽然老夫人没有醒转,也不觉粉脸
发热,低声道:「你怎么忘了我们一同练『太素玄功』,你的情形,我怎么会看
不出来?」她不待他开口,接着又道:「你练成了,那是最好不过了,伯母练功
的情形,我看还只有三四成火候,本来要十天时间,才能把魔教阴功化去,如今
你练成了,从现在起,你可以和伯母同练,能使伯母提早完成。」

  上官靖道:「我和娘如何同练呢?」

  沈雪姑笑道:「你连这点都不懂?练功之时,你坐在伯母对面,只要双掌相
抵,缓缓导气行功就可以了。」

  他们说得虽轻,但老夫人本身功力极深,自然早就听见了,只是没有出声而
已,这时才缓缓地睁开眼,欣然道:「靖儿,你练成了,真是难为你。」

  上官靖道:「娘,刚才雪姐姐说,孩儿可以帮你老人家提早练成,娘,我们
这就开始吧。」

  老夫人慈祥笑道:「你也刚刚练会,不如多练几次,你等到明天再和娘一起
练好了。」

  沈雪姑在旁道:「伯母、靖弟弟已经练成功了,就让他和您老人家一起练好
了,赶在毒发之前退出,不是更好吗?」

  老夫人真把她看成了儿媳妇,含笑点头道:「这是你们一番孝心,娘就依你
们的。」这话说得很露骨了。

  沈雪姑红着脸,心里却有说不出的安慰,一面朝上官靖催道:「目前正是子
时,你还不快和伯母坐下,趁早练功?」

  上官靖兴高采烈的点着头,道:「好,娘,我们就快开始吧。」说着,就在
老夫人对面坐下,伸出双手,和娘双掌相抵,缓缓运气。

  老夫人一身功夫本已极为精湛,只因改练「洗髓经」,须得慢慢引导转变,
但五日来,至少已有三四成火候。如今有上官靖以「易筋经」作为基础的内功,
再加他和沈雪姑一同练成「太素玄功」,今晚把三种神功融合贯通,合而为一。

  有这样一股内力作引导,再经老夫人本身按照「洗髓经」心法加以运行,所
过经穴脉络,无不像引水人渠,自然流注,魔教阴功,随着很快就化解了。天色
渐渐黎明,老夫人坐着的人,忽然间身躯起了一阵又一阵的颤抖。

  上官靖急忙睁眼一瞧,只见娘脸色一阵灰,一阵青,十分怕人,心头不觉大
为凛骇,出声叫道:「沈姐姐,你快去瞧娘怎么了?」

  沈雪姑闻言惊觉,举目看去,果见老夫人神色不对,急忙站起身来,走到榻
前,低声道:「不要慌张,快守神归一,助伯母运动,我看伯母情形,好像练功
到了紧要关头,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说完,她也顾不得许多,盘膝坐到上官靖
背后,伸出左手,缓缓按到他背后「灵台穴」,把「太素真气」从掌心透出,输
入过去。

  她输入的真气,很快的就和上官靖的真气合而为一,输入老夫人体内,再和
老夫人的真气会合,循行经络。过了盏茶功夫,沈雪姑察觉到老夫人练的「洗髓
经」神功,似是已把潜在骨骼间的剧毒引发,逼了出来,这已证明「洗髓神功」
确有洗髓之功。

  因为上官靖从小就练「易筋经」,骨髓凝固,是以练习「洗髓经」并未经过
这一关,无怪他心生惊惧了。这一关,也正是由旁门转入正途最重要的一关,尤
其老夫人体内积有奇毒,在成功之前,必须把奇毒排出体外,练成功了,奇毒自
然也就清了。如果稍为有差错,不但运气入岔,走火入魔,而且引发的奇毒,一
旦失去控制,立时会毒发身亡,比起其他练旁门功夫的人改练「洗髓经」更为严
重。

  沈雪姑深知此刻正是老夫人的生死关头,就以「传音入密」向上官靖说道:
「靖弟,伯母练功,此刻『洗髓神功』已把骨髓里的奇毒引发,只要把毒进出体
外,大功即可告成,你只要依照『洗髓神功』口诀,导引伯母真气,我以『太素
玄功』真气助她迈毒,就可事半功倍了。」这时天色业已大亮。

  就在三人正在运功之际,从房门外轻巧地闪进了一条人影,此人身法相当快
捷,但沈雪姑耳朵何等敏锐,听到一丝风声,已判断进来的绝不是王牙婆和祝小
青,因为她们用不着施展轻功。

  心念一动,身形不动,目光斜斜看去,因为她背门而坐,所能看到的只是一
点影子,那人手上似乎捏着一截根短的东西,正待举起手来。这下沉雪姑不由得
易然一惊,想起唐门黑芒针筒,一时那容对方出手,左手按在上官靖背心不动,
上身微侧,右手振腕一指,闪电般点出。

  那人做梦也没有想到沈雪姑正在帮上官靖运气的人,突施袭击,右手针筒还
未抬起,已被制住了穴道,再也动弹不得。沈雪姑虽然一举制住了来人,心头也
自惊出一身冷汗,只要自己出手慢了半步,此人打出黑芒针来,老夫人正在运功
的人,非运气入岔不可。此人虽已制住,只不知他有没有同伴。

  因此一面运功输气,一面暗暗功凝右手,全神戒备,只要再有人闪进房里,
就得立时把他制住。这要换成旁人,既要运功输气,又要暗作警戒,是办不到的
事,所幸她练的是「太素玄功」,又是和上官靖一同修习的,她只要把真气运过
去就好,不怕分心。

  好在天色已经大亮,再过一会,王牙婆和祝小青就会来了。然过了约莫顿饭
工夫,房门口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沈雪姑自然听得出那是王牙婆和祝小青的声
音,心头总算放下了一块大石。

  王牙婆走在前面,一眼看见飞电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她究竟江湖经验老
到,立时发觉情形不对,急忙一个箭步掠到榻前,看到沈雪姑一手按在上官靖后
心,正在运气,就不敢出声。祝小青跟着跨入,王牙婆连忙伸出一根手指,竖在
唇上知会她不可作声。

  沈雪姑以「传音入密」问道:「王婆婆,这偷袭我们的是谁?」

  王牙婆看她正在运功的人,还能用「传音入密」说话,心中暗暗惊异,一面
也以「传音入密」道:「是飞电。」

  沈雪姑道:「她手中握着的可是针筒,你先把它取下来,再到隔壁去看看飞
霜,还在不在?」

  王牙婆答应一声,从飞电手中取下针筒,转身对祝小青叮嘱道:「你留在这
里,不准任何人进来。」说完,飞快的闪身而出。

  祝小青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看这情形,就可以猜想到飞电拿着针筒,
混人静室,一定是想出手偷袭,被大姐制住,她自然不敢大意,就向房门站立,
暗作戒备。王牙婆很快的返身入内,仍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道:「飞霜在卧
室内被人点了睡穴。」

  沈雪姑再以「传音入密」道:「好,你要三妹快叫二妹进来,如此如此。」

  王牙婆点头立即向祝小青道:「沈姑娘吩咐,要你快去找李姑娘进来。」

  祝小青领命迅速的出房而去,不大工夫,两人一起走了进来。李小云低声问
道:「王婆婆,大姐找我?」王牙婆把她拉到边上,低低说了几句。

  李小云点点头,就从身边取出易容匣,首先给飞电脸上,易成了祝小青的容
貌,然后又要祝小青坐下,把她易成了飞电的面貌。然后由王牙婆和李小云两人
动手脱下飞电的衣衫,祝小青也迅速地脱下自己的衣衫,穿上飞电的衣衫,王牙
婆、李小云又把祝小青的衣衫给飞电穿上了。

  王牙婆凑着祝小青耳边低低说了几句,祝小青点点头,就翩然退出房去。她
扮了飞电,自然回到隔壁房中去了。王牙婆要李小云留在房中,自己扶着假扮祝
小青的飞电,回到祝小青房中,把她放到床上,又盖了一条棉被,才返回静室,
以「传音入密」朝沈雪姑道:「沈姑娘,老婆子都办好了。」

  「很好。」沈雪姑道:「老夫人此刻运功正当紧要关头,不可有人惊扰,卞
伯父来了,你告诉他的情形,但不可泄露出去,只说三妹受了风寒,身子不适就
好。」

  王牙婆点点头,道:「老婆子省得。」转身附着李小云耳朵,低声道:「沈
姑娘要你留在这里,老婆子守到门口去。」说完就退了出去,站在门口。

  过没多久,飞电「祝小青」、飞霜去厨房端来早餐,放到小圆桌上,就退了
出去。她们两人除了送茶水和三餐之外,因老夫正在运功,不能有人惊扰,是不
用留在静室之中,就退回房去。又过了一会,卞药师果然来了。

  王牙婆慌忙迎了上去,道:「卞药师,老婆子奉命守在这里,已经恭候您老
多时了。」

  卞药师道:「是沈姑娘要你在这里等侯老朽的了?不知有什么事?」

  王牙婆道:「老夫人运功正在紧要关头,不可有人惊扰。」

  卞药师惊喜道:「今天刚第六天,老夫人那是快要大功告成了?」

  王牙婆道:「老婆子听沈姑娘说,老夫人此刻正由上官少侠和沈姑娘运功相
助,好像是在逼出体内奇毒,只要把奇毒退出,就可以大功告成了。」

  卞药师问道:「上官少侠不是也在练功吗?」

  王牙婆道:「这个老婆子没听沈姑娘说。」接着以「传音入密」道:「今天
清晨,静室中有人潜入行刺,手里握着一管唐门『黑芒针筒』,所幸沈姑娘发现
得早,把人制住了。」

  卞药师听得一震,急忙以「传音入密」问道:「是本庄的人?还是由外面潜
入的?」

  王牙婆也以「传音入密」答道:「是老夫人身边的飞电。」

  接着就把飞霜被人点了睡穴,如今由祝小青改扮飞电,以便伺机套问飞霜口
供,看她是不是同谋?另外也可以暗中侦察庄上有没有潜人贱人同党?飞电已经
改扮为祝小青,只要按说受了风寒,身子不适就好,此事目前最好还是不要泄露
出去,等老夫人练功完毕,由老夫人亲自询问的好,详细地说了一遍。

  卞药师听了连连点头道:「沈姑娘不但武功极高,而且机智过人,这里就有
劳王婆婆护法了。」说完,拱拱手,就转身往前厅走去。

  时间快接近中午,老夫人经上官靖、沈雪姑二人运功相助,已把引发的「金
刚散」余毒,渐渐的逼出体外,本来剧烈颤抖的身躯,也渐渐平复下来,本来一
阵青,一阵灰的脸色,也逐渐恢复正常。

  沈雪姑缓缓收回按在上官靖「灵台穴」的手掌,以「传音入密」说道:「靖
弟,伯母体内『金刚散』余毒,似已藉着『洗髓神功』退出体外,现在你只要以
『洗髓神功』再助她老人家运行一个周天,就可以放开手掌,让伯母自己再运一
回气,就大功告成了。」说完,轻轻举足,跨下榻来。

  李小云悄声问道:「大姐、伯母已经好了吗?」

  沈雪姑点点头道:「只要再运一回气,就可以了。」

  李小云望着大姐,忽然垂泪道:「大姐,我爹……」

  沈雪姑拉着她,走到房门口,低声说道:「二妹,你的心意我明白,我们是
结义姐妹,只要有办法可想,伯父中了毒,不用你说,早就设法救助了,只是上
官伯母中的毒,和伯父不同……」

  李小云道:「不是都是魔教炼的毒吗?」

  「不一样。」沈姑娘轻声道:「上官伯母中的是『金刚散』,这种毒药,只
是为了快速练成魔教阴功,所以只要改练『洗髓经』神功,把旁门功夫,化为正
派的功夫,『金刚散』就会渐渐失去作用,可以退出体外。至于伯父等人被下的
是『迷迭散』,使人只知服从,听命于下毒之人……」

  语声顿了顿,接着又道:「如果一旦解去了『安眠散』就无人可以控制,更
谈不上要他坐下来练功了,何况又被暗下唐门的『百步散』,除了能把这两种毒
药,一齐解去,别无办法。」

  李小云道:「卞姐姐来了,就会有解药吗?」

  沈雪姑道:「我大师姐那里,可能有大师伯的『百草丹』,能解天下奇毒,
自无问题,就算没有『百草丹』了,大师姐也会另行设法,总之,等卞姐姐来了
就好。」

  刚说到这里,上官靖已经跨下榻来,走到沈雪姑面前,突然拜了下去,道:
「雪姐姐,家母能够逼出入骨剧毒,全是你赐助之力,请受小弟一拜。」

  沈雪姑给他突如其来的举动,不觉脸上骤然一热,连忙闪了开去,含羞道:
「靖弟,你这是做什么?还不快起来,我们几个情同手足,这点微劳,还要说谢
吗?」

  上官靖站起身,正容道:「雪姐姐,你两次救了小弟,小弟几时说谢了?但
你助家母退出余毒,小弟这是代家母谢你的。」

  沈雪姑低笑道:「我为伯母稍尽微劳,也是应该的。」顿了顿,又道:「你
还不知道方才天亮的时候,差点出了事呢。」

  上官靖一怔,问道:「出了什么事?」沈雪姑就把方才飞电闪进房来,被自
己制住的经过,和他说了。

  上官靖道:「是飞电吗?」

  老夫人点头道:「这就是了,她比飞霜来得早,那是管巧巧有意安置在老身
身边的人了,唉,老身竟会一无所觉。」

  上官靖道:「但她那管黑芒针筒从那里来的呢?」

  沈雪姑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我想可能是放走了唐纪中夫妇,在逃的梅香给
她的,也可能是另外有人在暗中送进来的,所以我要三妹假扮飞电,只要另有奸
细,也一定可以查得出来的。」

  老夫人道:「沈姑娘果然机智绝伦,方才一面给靖儿输送真气,一面还把事
情处理得如此妥贴。」

  沈雪姑粉脸微红,道:「伯母夸奖了。」

  上官靖问道:「那么飞电如何处置?」

  沈雪姑道:「她已经假扮成三妹,躺在床上,目前只能说三妹受了风寒,身
子不舒服,且等三妹查出有没有接应的人,再由伯母亲自问她较好……」[/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2-1 09:50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卅六章 防不胜防

  话声甫落,只听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老远就响起孙小乙的声音,叫道:
「王婆婆,快进去告诉沈大姐,卞姑娘回来了。」

  王牙婆低声比道:「小乙,你声音不会放轻些,老夫人运功正当紧要关头,
你嚷什么呢?」

  孙小乙道:「是卞姑娘回来了。」

  上官靖喜道:「雪姐姐,是卞姐姐回来了。」一面急忙掀帘走出,道:「王
婆婆,娘运功已经好了,谢谢你站在门口替娘护法。」

  王牙婆哦了一声,就转身朝房中向来,深连拱手道:「恭喜老夫人,大功告
成了。」

  孙小乙也连忙跟了进来,拱手作揖道:「老夫人大功告成,小的好高兴,上
官大哥,真的恭喜你了。」

  老夫人连忙还礼道:「王婆婆、小乙,多亏你们的大力相助了,老身感激不
尽。」

  沈雪姑道:「小乙,你说卞姐姐回来了,人呢?」

  孙小乙道:「卞姑娘刚到,现在万庄主书房里,小的特地先赶来报讯的。」

  老夫人道:「娘总算把体内的『金刚散』余毒逼出来了,也该去谢谢大家,
靖儿!我们一起到万庄主的书房去吧。」

  上官靖应了声「是」。

  王牙婆在门口尖声叫道:「飞电、飞霜,老夫人要到万庄主书房去,你们还
不快来伺候?」飞电、飞霜在隔壁房中「唷」了一声,迅快地奔了出来。

  —齐屈膝道:「老夫人功练成了,小婢恭喜老夫人、恭喜公子。」

  老夫人眼看飞霜一脸喜色,似是不像有假,心中暗道:「看来飞霜倒不是管
巧巧的人。」一面含笑道:「你们起来,随我到万庄主书房去。」飞电、飞霜应
了声「是」,站起身,就一左一右的来扶老夫人。

  当下由上官靖、沈雪姑走在前面,王牙婆和孙小乙则跟在老夫人身后,一行
人由长廊折人东院。上官靖跨进书房,就拱拱手道:「万庄主、各位前辈,家母
练功完毕,特来向各位致谢。」

  南宫老人、八卦门封居易、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少林智虔和智通
大师、武当青松道长、苍龙宁胜天、卞药师等人纷纷站起来。主人万青峰急忙朝
门口迎来,拱着手道:「恭喜老夫人神功告成,真是可喜可贺。」

  老夫人忙道:「老身应该多谢万庄主才是。」万青峰把老夫人让进书房。

  老夫人屋朝大家裣还一礼,道:「老身一时不慎,误人旁门,不但蒙诸位道
长原谅前愆,而且同情关怀,才使老身有自新的勇气,老身能有今日,实出诸位
之赐,老身不胜感激之至。」

  大家都纷纷说道:「老夫人好说,如今练成神功,逼出奇毒,等于脱去魔教
的枷锁,可喜可贺,这是武林之幸。」

  老夫人连说:「不敢。」

  南宫老人呵呵笑:「老夫预计老弟妹至少也要十日工夫,才能把『洗髓经』
神功练好,却没有想到老弟妹居然第六天就练成功了。」

  老夫人道:「这是靖儿先练成功,再和沈姑娘二人相助,才能提早逼出『金
刚散』余毒,不然哪能在第六天就练成功了。」

  说到这里,从袖中取出「洗髓经」,走到智虔大师面前,说道:「二位大师
是少林有道高僧,昔年先夫在少室一处岩洞中无意获得一方石函,里面所贮的就
是这两页『洗髓经』,出至达摩祖师手笔。先夫虽然得此秘笈,却也因此惹来杀
身之祸,老身和小儿托天之福,侥幸练成神功,但这册『洗髓经』,既是达摩祖
师所著,应是少林寺的故物,老身谨以此经归还少林寺,请大师收下。代老身转
呈贵寺方丈。」

  智虔大师听得不由一怔,当年上官平得之沿穴,并非取自少林,因此少林寺
虽觉这册「洗髓经」是少林镇山之宝,却也不好意思向上官平说出索回的话来。

  如今老夫人居然把此经归还少林寺,这真使老和尚感到意外,连忙合十道:
「达摩祖师所著『易筋』、『洗髓』二经,载之典籍,原为敝寺镇山之物,不知
何年失落,至今少说也已有百年之久。因此二十年前,江湖上传言上官施主无意
中获得此经,也只能说佛赐有缘人,敝寺从不敢说要向上官施主索回此经,如今
得蒙老夫人慨然将此经见赐,使祖师手迹能重回敝寺,敝寺自是万分感谢。老衲
谨此向老夫人致谢,我佛有灵,一定会保佑老夫人、少施主福寿绵绵,今后老夫
人有什么差遣,少林寺一定全力以赴,藉以报答老夫人这份高义。」说完,双手
接了过去。

  老夫人道:「大师过奖,这本是贵寺之物,老身应该归还贵寺的。」

  智通大师也合十当胸,道:「阿弥陀佛,老夫人赐还经书,对少林寺来说,
这是莫大的恩惠,代代弟子,都会永远记得老夫人大德的。」

  万青峰道:「老夫人深明大义,大家都十分钦佩,现在大家可以请坐了。」

  卞药师朝卞药姑招手道:「药姑,你快来拜见上官伯母。」

  卞药姑急忙走到老夫人面前,屈膝道:「侄女卞药姑,拜见上官伯母。」

  老夫人连忙一把把她扶起,含笑道:「卞姑娘一路辛苦,不可多礼。」

  卞药姑站起身,就从怀中取出一件东西,塞到了李小云的手里,道:「谢谢
妹子,这一路上幸亏有它,才不致被人家认出来呢。」她塞给李小云的,当然是
面具了。李小云只笑了笑,就收入了怀中。

  沈雪姑问道:「卞姐姐,你见到我大师姐了?」

  卞药姑道:「见到了,先前她还不肯相信,后来我拿出了妹子给我的一方手
帕,她看到角上绣了一个雪字,才算相信了,我就说出来意。她沉吟了一下,才
说:师傅的『百草丹』,当年制的本就不多,她那里只剩半瓶,就全交给我带来
了。」

  「她那里剩了半瓶?」沈雪姑道:「卞姐姐,你拿出来给我瞧瞧。」

  卞药姑道:「我一到这里,就交给爹了。」

  卞药师道:「沈姑娘,药瓶在老朽这里,你要看就拿去好了。」说着,伸手
从大袖中取出一个古玉雕成的葫芦形药瓶,递了过来。

  沈雪姑心头微微一动,接过药瓶,抬头问道:「卞姐姐,你见到我大师姐,
她是怎么形状的人?」这话问得很奇怪。

  卞药师听出沈雪姑问这句话,必有原因,不觉一怔,问道:「沈姑娘,哪里
不对了?」

  沈雪姑道:「卞伯父且听卞姐姐说出来了再说。」

  卞药姑道:「令师姐了因,是个瘦高个子,说话冷冷的,其实我看她是个面
冷心热的人。」

  沈雪姑问道:「她穿的是什么衣服?」

  卞药姑道:「自然是缁衣了。」

  沈雪姑又道:「青竹庵里还有什么人?你可曾见到?」

  卞药姑道:「有一个小尼姑,约莫十六七岁,叫做净缘,旁的人我就没看到
了。」

  沈雪姑又道:「我大师姐有多大年纪了,脸上可有什么特别明显的疤痕,你
还记得吗?」

  卞药姑像在竭力地思索着,良久才道:「她约莫三十多岁,脸上……」

  沈雪姑接口道:「左眉梢有一条极淡的刀伤,若非细看,就看不出了,但卞
姐姐和她当面说话,自然会看到的。」

  「哦,我想起来了。」

  卞药姑嫣然一笑道:「不是妹子提起,我差点忘了,令师姐左眉有一道极细
的痕迹,一点不错。」

  「错了。」沈雪姑冷笑一声,突然右手疾疾使出,一把扣住了卞药姑的右腕
脉门,喝道:「说,卞姐姐是不是落在你们手里?」这一下突如其来,听得在场
之人不由全都一愣。

  卞药姑急得叫了起来,道:「妹子,你这是做什么?我就是卞药姑呀。」

  卞药师骇然道:「沈姑娘你说她不是药姑?」

  沈雪姑冷笑道:「破绽太多了,第一,我大师姐是我师尊门下,只是跟大师
伯学医,怎么会说师傅练制的『百草丹』?」

  卞药姑道:「令师姐就是这么说的。」

  沈雪姑没有理她,又道:「大师伯的『百草丹』,每颗大如核桃,这个古玉
葫芦,如何装得下?再说大师伯的药瓶,都是极普通的青瓷,那有这么讲究,用
古玉做药瓶,这正是你们弄巧成拙之处。」

  卞药姑道:「这明明是令师姐交给我的……」

  「好。」沈雪姑道:「我大师姐是道姑,卞姐姐去了青竹庵一定知道,大师
姐是瘦高个子,说话冷冰冰,这些自然是你们从卞姐姐口中套问出来的,但卞姐
姐告诉你们底里有一个小尼姑,叫做净缘,这就错了。净缘是个老婆婆,她这么
说,自然是故意留下破绽,好让我们发现你是假冒的,再说我大师姐常年都是穿
青衣,那会穿什么锱衣?左眉梢有粒小黑痣,也不是刀疤迹,你易容而来,虽然
瞧不出破绽,但这些话中已经露出了狐狸尾,还能狡辩吗?」

  卞药师听得大急,问道:「你们把卞药姑怎么了?」

  卞药姑眼看已被沈雪姑当场拆穿,却依然十分镇定,任由沈雪姑按着脉门,
只是冷冷地道:「沈雪姑,算你厉害。」

  卞药师又道:「药姑人呢?」

  假卞药姑道:「她很好。」

  沈雪姑左手一下点了她的穴道,才放开右手,一面转身朝李小云说道:「二
妹、你先洗去她脸上易容药物,瞧瞧她是谁,她要混到这里来,我想一定是熟悉
这里情形的人了。」

  李小云答应一声,从怀中取出易容盒来,把洗药剂涂到了假卞药姑的脸上,
然后用一块绒布轻轻擦去,果然立时抹去了一层易容药物,露出本来面目。卞药
师一直目不转睛的看着卞药姑,这时不觉失声道:「会是她。」这假扮卞药姑的
人,原来是六天前已经逃走的梅香,看来碧落山庄也有易容高手。

  万青峰哼道:「这就正好,她居然又自己送上门来了。」

  沈雪姑道:「万庄主,此人关系重大,暂时且让章总管把她押起来。」

  卞药师道:「不问问药姑的下落吗?」

  沈雪姑朝他使了一个眼色,道:「卞伯父不用心急,卞姐姐不会有事的。」

  万青峰已把总管章守勤叫了进来,吩咐道:「你把此女押下去,派人严加看
守。」章守勤答应一声,指挥两名庄丁押着梅香出去。

  一名使女进来欠声道:「启禀庄主,可以请大家入席。」

  万青峰点点头,就请大家到右首一间膳厅进餐。席间,大家自然要举杯向老
夫人敬酒,自有一番热闹。老夫人对南宫老人道:「前辈算起来该是贱妾公公的
朋友,和先夫论交,已是低了一辈,上官一门,若是没有前辈的仗义援手,不但
『洗髓经』早已落入贱人手中,就是靖儿小命只怕也不保了,哪能还有今天?所
以前辈是上官一门的大恩人,靖儿自小就姓了你老人家的姓,只要你老人家喜欢
靖儿,靖儿过继给你老人家做义子也是应该的。」

  宁胜天大笑道:「南宫老哥哥若是没有这个意思,就不会当众提出来了,哈
哈,上官小兄弟,你还不赶快磕头,拜见义父,咱们这许多人就是见证了。」

  上官靖依言走到南宫老人面前,双膝跪下,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一面说
道:「义父在上,孩儿南宫靖给你老人家磕头。」

  南宫老人听他自称「南宫靖」,自然更加高兴,大笑道:「靖儿,你起来,
老弟妹,这就对了,靖儿在你们上官家,是上官靖,但到了我南宫家,就是南宫
靖了,将来娶媳妇,一房是你们上官家的,可是咱们南宫家里,也得讨一房,是
不是啊!」这话听得上官靖俊脸通红,但大家都随声附和道,又要敬南宫老人的
酒,作为庆贺。

  饭后,老夫人因新练成「洗髓神功」自然要回房去温习,李小云以「传音入
密」悄悄对南宫靖道:「大哥,你先到我的房间等我,一会我找你有事。」南宫
靖不知她有什么事,依言走向后院。

  推开李小云的房间,一股熟悉幽香的扑面而来,牙床锦被,流苏低垂,上官
靖不觉心头一荡,环顾四周,虽然布置简单,但淡雅脱俗,显得格调高雅。夜色
渐浓,沈雪姑还没有回来,上官靖坐在椅子上,回想起这段时间的经历,感觉就
像是作了场梦,不由长叹一声。

  「大哥,你在叹什么气啊?」李小云突然出现在门口,满脸笑意。

  「云妹,没什么,我在想以前的事情,你找我有什么事情?」上官靖问道。

  李小云笑道:「大哥,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事情,我们连个谈心的机会都
没有。」

  上官靖点点头道:「是啊,不过来日方长嘛。」说着顺手一拉,将李小云拉
了过来,一起坐在床上。

  李小云白了他一眼,笑着问道:「大哥,我问你一件事情,你可别生气。」

  上官靖笑道:「你尽管问吧。」

  李小云笑着道:「大哥,你一直没有机会给我们讲讲在碧落山庄的事情,不
过,有一点我可以肯定,那位楚琬姑娘对你有情是不是?」

  上官靖脸一红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李小云笑着道:「你先说说到底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回头我在告诉你。」

  上官靖红着脸道:「那我就告诉你吧,反正也没什么。」说着就将大概情形
说了。他说的倒也不假,其实也真的没有什么,只不过楚琬对他处处都很照顾而
已。毕竟上官靖只呆了七天时间,楚琬虽然心里很喜欢他,但是两人也还没有机
会来倾诉爱慕之情。

  李小云听完笑道:「大哥,那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就看出楚琬姑娘对
你有情了?」

  上官靖赧然道:「要说我完全没感觉,那是自欺欺人,而且老实说,楚姑娘
确实是个很不错的姑娘,只可惜明珠暗投……」

  李小云笑道:「这还不简单,有机会把她争取过来不就行了。」

  上官靖赧然道:「云妹,瞧你说的……」

  李小云笑着道:「大哥,我是说实话,你可能没有注意到,那天你和大姐一
起迎战伯母,楚琬姑娘伤心地扭头就跑,就是瞎子也能看出她对你的情意。」

  上官靖道:「我没有注意到,当时那种紧张的情形下……」

  李小云点头道:「我知道你没有看到,所以才告诉你咯。我看楚姑娘也是一
个好姑娘,你能忍心看她在那种环境下越陷越深?如果能把她争取过来,对咱们
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于公于私,你都应该争取她弃暗投明,否则,她的结局就
可想而知了。」

  上官靖陷入了沉思,李小云的话无可辩驳,李小云笑着道:「大哥,你先别
想了,小妹还有礼物要送给大哥呢。」

  「哦,云妹有什么礼物要送给愚兄?」上官靖诧异地道。

  李小云神秘一笑道:「三个大美人。」

  「什么?云妹,你搞什么鬼?」上官靖大吃一惊。

  李小云娇声道:「别急嘛,大哥,听我给你慢慢说嘛。」接着就将那天她和
沈雪姑、卞药姑、祝小青三人商量的事告诉了上官靖。

  上官靖听完道:「云妹妹,我很感激你这么大度,雪姐姐我没有话说,但小
青和卞姐姐……」

  李小云娇嗔道:「怎么,你看不上她们?」

  上官靖道:「这怎么会呢?我当然是『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但是这样对
她们是不是太委屈了?而且她们的长辈是否会同意?」

  李小云娇笑着道:「大哥,你终于说漏嘴了吧。」

  上官靖愕然道:「我怎么说漏嘴了?」

  李小云笑道:「『韩信点兵,多多益善』,你的胃口倒是不小。」

  上官靖红着脸,不知该如何分辩,李小云笑着道:「大哥,你放心,我是逗
你玩的,我们姐妹四个都是自愿的,我想长辈们也没有理由会反对。」

  上官靖感慨地道:「人家是生怕自己的郎君拈花惹草,你到好,将自己的相
公送给别人。」

  李小云幽幽地道:「你知道就好,人家还不是为了你好,你倒好,还推三阻
四的,好像是我逼你去杀人放火似的?」

  上官靖将她搂入怀中,亲了一下道:「云妹妹,我哪是推三阻四,老实说,
我是『固所愿尔,不敢请耳』,我是担心不能给你们幸福。」

  李小云也回亲了他一下道:「你这是杞人忧天,未来的幸福是要由我们大家
一起共同来创造的,我坚信我们将会是很幸福的。」

  「云妹,你真好。」激情的吻,如雨点般落在李小云的脸上、唇上。

  半晌,李小云轻轻推开了上官靖,娇声道:「大哥,虽然很想留你,但是你
必须得走了。」

  上官靖愕然道:「为什么?」

  李小云脸一红,羞笑着道:「我们商量好了,今夜让大姐陪你,她在隔壁一
定等急了。」上官靖闻言不禁呆住了。

  李小云接着低声道:「大哥,这样平静地日子实在是机会难得,你难道不乐
意?」

  上官靖道:「可是,你……」

  李小云红着脸道:「你太强了,妹妹一个人实在受不了,所以才安排大姐与
你合体,如果可能的话,干脆连小青也一块收了,卞姐姐只有等以后了。」

  上官靖柔声道:「云妹,我真是前世积德,才能遇上你这么贤惠的妻子。」

  「好了,别灌迷魂汤了。」李小云羞笑着道:「大姐还在等着你呢,大姐很
害羞,你可要温柔点啊。别发呆了,快去吧。」说完,将上官靖推出了自己的房
间。

  南宫靖来到隔壁门前,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的心情稍微平静一下,才轻轻
地敲门道:「雪姐姐,我可以进来吗?」

  「嗯。」带着鼻音的轻嗯,令上官靖心头一荡,轻轻推开房门,红烛高烧,
流苏低垂,旖妮的气氛让上官靖心头一窒,抬头望去,牙床锦被,沈雪姑用粉水
绿色的棉被蒙着头,大概是害羞吧。

  上官靖锁上房门,带着一颗跳动不已的心,缓缓脱除自己全身的衣物,来到
大床边缘坐下,伸出颤抖的双手,将粉水绿的丝被轻轻地由沈雪姑的脸上拉了下
来。只见她俏脸羞红,一双媚眼紧闭着,细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表露出芳心的悸
动。

  望着她的媚态,上官靖双手老实不客气地搂住沈雪姑温暖细滑的香肩,将头
一点点地往她的脸上移动。终于,上官靖贪婪的嘴儿,印上了她小巧的红唇。一
开始,她像是欲拒还迎地紧闭着两片香唇,在上官靖努力不懈的热吻之下,终于
使她放弃了抵抗,唇儿半开,让上官靖的舌头入侵她的嘴里,吻着,吻着,她甚
至还伸出了小香舌和上官靖交缠吸吮。

  两人吻得是那么的狂热,两个人的呼吸都有点儿喘不过气来了,一场肉体争
霸战的序幕,就在这种男欢女爱的旖旎气氛中展开了。上官靖吻着吻着,灵活的
舌头舔遍了她娇靥上的每一寸嫩滑的肌肤,从她性感的小红唇之中,不时流泄出
低哑而娇媚的哼声:「嗯……唔……哼……哼……嗯……嗯……」她的呼吸也渐
渐变得急促起来,饱满丰耸的胸脯也上上下下地起伏个不定。

  上官靖爱怜地看着沈雪姑娇艳的脸庞上透着晕红的色泽,一只急色的魔手悄
悄地伸到她的胸前由游移、抚摸着,揉着饱涨的玉乳,终于忍不住解开了她的上
衣,直到完全剥开她的衣服。沈雪姑雪白的胸肌,在那艳红的肚兜衬托下,显得
是那么丰满白嫩,迷人已极。

  上官靖的手轻轻隔着肚兜揉弄着她的玉乳,好一阵子,才将肚兜的结解开。
霎时,一对晶莹剔透、丰肥柔嫩的大乳房,就这么摄人心神地裸露在上官靖的眼
底,上官靖忍不住心里的感动,低下头去,用嘴唇轻轻地含住她的乳头,以舌头
去旋转、舐弄着。

  如此调弄,使得沈雪姑的鼻息咻咻,娇喘嘘嘘地呻吟着道:「嗯……嗯……
唔……哦……唔……嗯……哼……哼……」

  眼前这位娇哼不已的沈雪姑实在太美了,上官靖仔细地打量着,只见她一头
乌黑亮丽的秀发,又常又直地飘散在柔软的枕头上,还微微地散发出一股淡淡的
玫瑰香味。再看她嫣红的娇靥上,水汪汪半开似闭的媚眼、柳眉弯弯长弧、挺直
的鼻梁、红嘟嘟的樱唇,不时轻泄出令人销魂的模糊哼声。

  毫无斑点而白嫩又有弹性的雪肤,让人百摸不厌;身材高窕,却又显得丰满
玲拢;胸乳肥满,柳腰纤细。上官靖一边欣赏着,一边轻柔地替她褪除其余的衣
物,只有那条和肚兜同色系的亵裤。到了这时,两个人就这么光溜溜地,依偎在
她床上。

  只见沈雪姑胸前那一双又白、又嫩、又柔软、又挺耸的玉乳,光是静静地平
躺着,不必抖弄,只靠她呼吸之间的轻颤,就好像两颗有生命的大肉球似的,在
她的胸前活蹦乱跳地晃荡着。沈雪姑那樱桃似的小嘴儿,两边菱角线条分明,充
满了成熟女人特有的风韵与气质。长长而卷曲的睫毛之下,是一对会说话的迷人
媚眼,此时在半开半阖的情形之下,透射出无限的诱引与柔情。连结娇躯与蓁首
的,是雪白而粗细适中的玉颈,体侧两条柔美的曲线,引人无限的遐思和幻想。

  再看她圆如满月的丰臀之下,大腿根部的那黑色的三角丛林地带,毛茸茸地
形成诱人的草原,就像是白沙地上长出一片茂密的黑色杂草。乱毛丛生的区域之
中,仔细一看,中间遮掩着一条微微弯曲而带点暗褐红色的小缝,紧闭着的门缝
顶端,用手剥弄,还突起一颗油光潋滟的樱红色而小巧玲珑的肉核,看上去是那
么的诱人吮进嘴里,细细品味的哪。

  平坦而滑腻的小腹和让人垂涎三尺的小穴之下,修长迷人的两条玉腿,和款
摆扭动的蛇腰,散发出极具性感诱惑力的绝代风华。葫芦形的胸、腰、臀部,构
成她美丽的娇躯上令人难以抗拒的完美女性象徵。

  沈雪姑的身裁实在是太迷人了,简直就是上帝在人世间最完美的杰作,而这
一切的诱惑,更让上官靖欲焰如烈火般在胸腔里焚烧,忍不住便将赤裸裸的娇躯
紧紧地搂进怀中,然后倒在床上,把她压在自己的身下。这个时候的上官靖,像
一只饥饿已久的老虎,逮到了待宰的羔羊,想要大肆朵颐一番。

  上官靖将大宝贝抵住她的小肉缝磨擦着,不懈地爱抚着她的性感带,好让她
分泌出更多的淫水。这时,上官靖的身体整个压在沈雪姑柔软的胴体上面,嘴巴
含着她左侧的乳房,对着鲜红挺翘的乳头又吸、又吻、又舐地来回吮弄着,右手
则像搓汤圆似地抚揉她石侧的乳房。而另一只手更是顺着细滑的小腹摸下去,移
到微湿的洞口,扣弄着女人身上最敏感的部位——小阴核。

  过了好一会儿,沈雪姑的小穴穴充满了淫液,上官靖慢慢将手指头伸进了她
的小穴穴之中,在阴道前端的嫩肉区域扣弄着。未经人事的沈雪姑,哪还抵受得
住这三面夹攻的侵袭,娇躯就好像一片风中的落叶般地颤抖着。而且柳腰还随着
上官靖手指插动的频率,前后上下地款摆摇晃着。她轻颤的嘴唇里,时不时地轻
泄出:「噢噢……噢……我……快……热死了……啊……好……难受……嗯……
哼……」

  「啊……小……弟弟……你……嗯……不……不要……再……逗……逗姐姐
了……嗯……我……快受……受不了……噢……啊……啊……」

  看来她的淫水也流得差不多了,上官靖便将插在小穴中的手指抽出来,一手
握住自己的大宝贝,让充血澎胀的大龟头顶住她淫水涟涟的小穴洞口,用龟帽揉
磨着她敏感的的阴蒂。

  正在搔痒难耐的沈雪姑,被上官靖逗得实在忍受不住了,用她一双水汪汪的
媚眼,散射着贪婪的眼光注视着上官靖的下半身,胀红着娇靥,嘟着性感迷人的
小红唇,渴求着道:「嗯……弟弟……嗯嗯……你……你能不能……快一点……
把……嗯……把你的……大宝贝……插……插进来……嘛……嗯嗯……哼哼……
快……快嘛……我……我实在是……受不了……就算……算我……求求你……好
吗……」想不到,沈雪姑到了床上,也变得这么骚浪,真是人不可貌相。

  为了逗逗她,以增加闺房的情趣,上官靖道:「雪姐姐……你……你真的愿
意……让弟弟的大宝贝……插进你的小穴里……去吗……」

  沈雪姑着急不依地哼着道:「我……嗯嗯……嗯……哎呀……你真是的……
都……都让你……玩遍了……你还……这么问……我愿……意……求求你……快
把……你……的……大宝贝……快插进来……吧……不……不要再……逗……我
了……」

  这时的沈雪姑,己经被熊熊的欲火烧昏了所有的理智和矜持,顾不得什么羞
耻之心,饥渴地伸出玉手抓着那条在肉缝洞口打转而过门不入的大宝贝,自己把
双脚叉得开开的,小腿努力地向上举起,扭动着肥嫩的大屁股,把那个肥涨饱满
的小肉穴,迎向上官靖的大宝贝挺去,好一付色欲薰心的模样。

  见她如此,上官靖的玩心又起,一个使坏,故意把大宝贝向后一挪,再使劲
往前一推,「滋」的一声肉棍入洞的脆响,「哇」的一声惨叫,使她痛得连眼泪
都挤了出来。低头一看,只见那根肥壮怒峙的大宝贝,在上官靖使劲的挥动下,
竟然连头带把,整根都戳进了她的小穴里,也难怪她会大叫一声,这刻骨铭心的
痛楚,是她打从娘胎出生以来,都还未经历过的。

  沈雪姑娇靥上眉头都缩成一团,双手直推着上官靖的胸膛,一付痛不欲生的
模样,上官靖见状赶忙俯头低声在她耳边安慰地轻声说道:「雪姐姐,你就忍耐
一下,第一次的破瓜之疼是免不了的,过一会儿,小穴松动了,就会好多了。」

  同时,上官靖再轻吻她细嫩的脸颊,用舌头舔弄着她凸起的乳头,过了好一
会儿,她才吐气如兰地在上官靖耳际说道:「嗯……现在好多了……刚才……真
是痛死我了……嗯……嗯……」

  见她语气和缓平顺,上官靖趁势问道:「雪姐姐,现在是不是可以再让弟弟
继续插弄了?」

  沈雪姑娇媚地瞄了上官靖一眼,悠悠地道:「嗯……好嘛……不过……你可
要……轻……一点儿……不许再……弄痛……人家……了喔……」

  听了这番话,上官靖如奉懿旨地慢慢将大宝贝从她紧窄的小穴中抽了出来,
再小心翼翼地慢慢插了进去。以这种慢工出细活的方式又抽插了一刻钟,小穴里
淫水如泉地溢了出来,她又开始叫道。

  「弟弟……嗯嗯……弟弟……姐姐……嗯……好……舒服……嘛……喔……
喔……小……小穴……好美……嗯嗯……姐姐感……感到……好舒服……唷……
嗯嗯……美……美死了……嗯……好爽……真是太……太美了……喔……啊……
啊……可真……爽死……弟弟了……哦……哦……好……真是太爽……了……」

  到了这时的沈雪姑,可真是苦尽甘来,表现出一付春情汤漾、媚眼如丝的娇
俏模样来,这种风情万种、迷人的浪态,更让上官靖紧紧地压住她令人着迷的胴
体,大宝贝一阵又一阵如狂风暴雨地猛插猛操着她的小肉穴,干得她香汗淋漓、
娇喘嘘嘘地抖个不停。在上官靖每一次又猛又劲的进出之中,小穴里的淫水泛滥
的像洪水决堤,此刻的她,哪像个娴静温婉的武林侠女?

  上官靖见她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淫荡之性已被挑逗到了最高点,索性用双手抱
住沈雪姑的小蛮腰,大宝贝横冲直撞地狠命轰炸着,这一波猛烈的攻势,搞得她
一双玉臂紧紧地抱住上官靖的背部,两条玉腿也勾到上官靖的屁股上,一个肥美
的丰臀则努力地往上猛挺,迎凑着大宝贝插动的频率,小嘴里又是一连串地狂叫
着。

  「弟弟……哦哦……大宝贝的……弟弟……快来……快来干……我的……小
穴……哦……噢……真爽……好舒服……嗯……对……用力呀……喔喔……小穴
美……美死了……啊啊啊……哦哦哦……再……再快一点……人家……的……小
穴穴……美……美死了……喔……用……用力……干……干我吧……把我……插
死……好……了……」

  沈雪姑一直淫媚地娇哼着,一面疯狂地扭摆着她的大屁股,极力迎合着上官
靖的大宝贝,同时,四肢像只八爪鱼般地紧缠着上官靖,好加重上官靖插干的力
道。过了一会儿,她的娇躯一阵阵地颤抖了起来,上官靖一看,便知道她是要泄
身了,赶忙再加重干穴的力道,嘴巴也堵上了她的樱桃小口,两条舌头就在两张
互相蜜吻的嘴儿里翻滚交缠了起来。

  又连续插弄了几十下,沈雪姑躺在上官靖的身下混身猛颤着,小穴中一阵强
烈的收缩,一大股又烫又热的阴精直冲而出,浸得上官靖的大宝贝全根发酸,沈
雪姑泄得浑身酸软地平瘫在床上,任由上官靖狂插猛操地在她美妙的胴体上蠢动
着。

  约摸又插了一百多下,上官靖的大宝贝也在一阵抖颤之下,精关一开,大股
炙热的精液直接射进了沈雪姑的花心里,又烫得她在半昏半醒之中,迷糊中呢呢
喃喃地哼叫着:「喔……喔……弟弟……姐姐……美死了……啦……喔喔……你
的……精水……好烫……射……得我……好……舒服呀……嗯嗯……好累喔……
我……要休息……一下……」

  静静地,上官靖也在全身舒畅中躺到了她身旁,把她柔若无骨的娇躯拥入怀
中,皎洁的月光透过半透明的白纱窗廉射进房里,朦胧地洒在这张床上。经过激
情洗礼的上官靖,映入眼廉的便是方才和自己颠鸾倒凤的沈雪姑,美丽的娇靥之
上,犹带几分慵懒的满足感,晕红的双颊使上官靖忍不住这秀色可餐的诱惑,凑
过头去,一口就狠狠地亲了下去,吻得她在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一阵热吻之后,只见沈雪姑睁开美丽的凤眼,千万缕柔情的目光望了上官靖
好一会儿,忽然一双玉臂如蛇般地又缠上了上官靖的颈项,献上她心甘情愿的热
吻,两条红嫩的舌头舐吻着彼此脸上的每一寸肌肤,轻怜蜜意地缠绵了许久。

  上官靖笑道:「想不到姐姐到了床上,居然另有一番风情。」

  沈雪姑羞红着脸道:「弟弟,你不会笑话我放荡吧?」

  上官靖笑道:「弟弟喜欢还来不及呢,怎么会笑话你呢?」不经意之间,目
光扫到沈雪姑挺耸的双峰和那双修长无瑕的玉腿上,平滑白皙的小腹之下,一片
呈倒三角形的浓密阴毛,掩覆着微微隆起的小肉丘,穴口蜷曲而有点凌乱的阴毛
上,还留着刚才激情狂欢后的余渍。

  忍不住心中的欲念,上官靖的魔手悄悄地揉搓着她两颗肥嫩丰满的双乳,手
指头还不停地把玩岭上那两颗鲜红欲滴的小樱桃。从缓缓硬实的乳尖和柔弱无骨
的娇躯轻颤不已的讯息之中,让上官靖知道沈雪姑的淫欲又再次被自己挑逗起来
了。

  脸上燃烧着一股烈焰,香息咻咻的沈雪姑,热情如火地凑过她的小嘴,找到
上官靖的嘴唇就吻了下去,纤腰如水蛇般地扭动着,全身发烫,紧紧地密贴在上
官靖的身上。男女之间的情欲之火,到了这种程度,可就像是春雷勾动了地火,
一发而不可收拾的了。

  一阵阵的甜蜜长吻和赤裸裸的身体接触后,搞得上官靖是欲火焚身,力求一
泄为快;而她也进入了春情荡漾、迷离恍惚的境界之中。上官靖将右手插入俩人
身体贴合的下身部位,沿着细滑的大腿嫩肉向上游摸索著,鼓腾腾的小穴外面已
被她流出来的淫水浸得湿淋淋的了,滑腻的手感,让上官靖伸出两根手指拨弄着
她淫水涟涟的肉缝中探索着,一股湿热热的感觉由指尖传到了上官靖的神经中枢
上,更让上官靖的欲念如火上加油般地热切燃烧了起来。

  沈雪姑也配合著上官靖的动作,扭动她的腰肢,好让上官靖的手指在她小穴
里揉搓得更彻底;她的小手也伸到上官靖的跨下去握住那根大宝贝,轻柔地上下
捋动着。两人的动作都不约而同地让小穴和大宝贝凑到一块儿去,拨开她滑嫩的
双腿,一根铁一般坚硬的大宝贝就在她的小穴洞口四周磨弄起来。沈雪姑的情欲
已如沸腾的滚水,将要喷溅而出;而上官靖的欲念也如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只听娇喘不已的沈雪姑,心痒难耐地呢喃着:「喔喔……嗯嗯……嗯……弟
弟……噢……噢……我……我的……小穴……好痒……嗯……嗯……快……快把
你的……大宝贝……插……插进来……我……我要嘛……嗯……嗯……」

  看着她媚眼如丝,激汤的情欲已到了欲火焚身的地步,上官靖连忙将屁股一
抬,宝贝对准了湿滑的肉缝,顶开两片嫩嫩的小阴唇,缓缓地在「滋」、「滋」
的水声挤弄之中,藉着她潺潺的淫水滑进了她的小骚穴里了。

  一阵「唉呀」、「唉呀」的肉感叫声中,还没等到上官靖抽动大宝贝,沈雪
姑的屁股已经自动地扭摆起来,女人的天性和激情的刺激,让这昨夜以前还是冰
清玉洁的处女之身的她,无师自通地筛动着嫩臀,扭摇着纤腰来增加双方性爱的
乐趣。被她这身浪态感染的上官靖,也开始抽动大宝贝,在她的小淫穴里面自由
自在地操弄起来。这时,两人是以互拥侧交的姿势行房,所以两人都有极大的活
动空间来迎合对方的动作。

  紧闭着一双媚眼,嘴角含春的沈雪姑,淫荡地自她的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声满
足的嗯哼声,不断挺扭的大屁股,让她的两颗酥乳也在上官靖的胸前颤动着,又
白又嫩的一双玉臂勾着上官靖的颈项,披头散发地摇晃着她的蓁首,享受着丰满
肥沃的小穴被大宝贝填满的快感。一连串的猛干狠操之下,记记长打都搔到她的
穴心深处,让她忍不住快乐地大声浪叫起来。

  「喔……好……好美喔……唉呀……好弟弟……你……你干……干得我……
美……美死了……哎……哎哟……好……好爽……姐姐……真是……爽……爽极
了……嗯……嗯……用……用力……一点……快……再……深一点……好美……
喔……喔……弟弟……你的……大宝贝……干……得我……好爽……好舒服……
呀……嗯……嗯……」

  看着一位端庄贤慧的淑女被上官靖操得变成一个床上的荡妇,心中的快感驱
使着上官靖更加用力地挺弄着大宝贝插干她的小穴,而在整根宝贝深入时,更是
用宝贝头去顶撞着她的花心。沈雪姑的小穴里,也因为积聚了大量的淫水,在干
穴的打桩动作抽动之际,发出了「噗滋」、「噗滋」的美妙声音。

  沈雪姑的小嘴儿里哼着阵阵的淫浪叫声,屁股猛摆、纤腰狂扭,那根大宝贝
在她的小穴儿里横冲直撞,就像是大海中的一条蛟龙,正在兴云布雨地翻腾跃动
着,操得她甜腻腻地直叫着「好弟弟」、「大宝贝弟弟」。麻痒难堪的小穴,使
她浪哼不已。

  「啊……哦……哦哦……嗯……嗯……太……太好了……弟弟……你……你
真……能干……呀……噢……好痒啊……小穴……好痒啊……快……再……再用
力点……对……对……就是……那里……喔……喔……舒……舒服……快啊……
再……插快……一点……唔……唔……美死……我了……嗯……嗯……好……好
爽……喔……喔……」

  沈雪姑的双腿紧紧地夹住上官靖的腰际,充满弹性的大屁股不住地颠动着,
而在看似乱挺的动作之中,渐渐地竟能配合著上官靖的动作的频率,进退有节地
筛动著。上官靖的双手抱着她肥美的屁股,紧紧捏住双臀的柔嫩肌肉,并用大宝
贝一次又一次地捣进她的穴心深处,逗弄着她无限的激情和春意。

  此时的她已被上官靖干得神智渐渐恍惚起来,全身的香肌忽然起了阵阵的痉
挛,四肢紧紧缠绕住上官靖的背部,满是汗水的娇靥上扭曲着,声浪渐渐提高,
叫着:「嗯……嗯……啊……哦……我要……我要……唔唔……我要……嗯……
要……丢……丢出……来……了……我要……我要……升天……了……喔……喔
喔……嗯……嗯……」

  随着她的淫叫,一股股热流由她的子宫里直喷出来,烫得上官靖的大龟头好
舒服,阵阵阴精不断地泄出,沈雪姑的身体也不住地随着她的泄身而颤抖着,激
流由大变小,在最后一股热流之后,沈雪姑的娇躯整个儿瘫软在床上,缠着上官
靖的四肢也渐渐放松了,全身上下能够用力的只剩下眼皮的翻动和小嘴里微张轻
呼的娇喘。

  上官靖见她如此透支体力,停下大宝贝的动作,让她歇息着,双手再次揉弄
着她的玉乳,好让她享受干穴之后的余韵。良久,沈雪姑努力地撑开双眼,疲累
地道:「弟弟……你还没……泄身……云妹妹没有说错……你真强……要不你就
趴在我的身上……再干一会儿……到你泄出精水来吧……」

  上官靖见她已经累得这等模样,还挂念自己还没尽兴,不由得感动地伏在她
的脸上蜜吻了一阵子,才道:「好姊姊,你今天太累了,我们来日方长,有的是
机会,也不急在一时,还是让你恢复了再说。」

  沈雪姑突然听到李小云以「传音入密」道:「大姐,让他去找小青吧。」于
是勉力提起精神道:「弟弟,憋着会对身体不好,你去隔壁找小青吧,云妹已经
安排好了。」原来李小云一直注意这边的动静,没想到沈雪姑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了,当下就去将假冒飞电的祝小青偷偷叫了回来,让她做好准备。

  上官靖本来想就算了,听她这样说,自然无法拒绝,亲了她一下道:「那姐
姐你好好休息吧……」沈雪姑点头答应,把头一歪,很快抵挡不了睡魔的侵袭而
进入了梦乡。

  上官靖却悄悄地溜进祝小青的房间,祝小青果然正坐床边等着呢,看见他进
来,羞红着脸站了前来。上官靖伸手抱住了她,向後一压,把她压在了床上,上
官靖伏下身,挨近她的脸蛋,不停地亲吻着,手也开始在她身上不安分地抚摸起
来。

  小青被上官靖出其不意的攻击弄了个措手不及,先是用力地挣扎了几下,但
那种挣扎对上官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上官靖稍稍一坚持,她便放弃了反抗,柔
顺地任上官靖亲吻、抚摸。经过上官靖温柔地亲吻、抚摸,她内心积蓄的春情欲
火再也按捺不住,开始忘情地回吻着上官靖,在上官靖的面颊、额头、脖子上胡
乱地亲吻着,柔嫩的小手,也抱住了上官靖,在上官靖的後背上不住地来回抚摸
着。

  上官靖继续亲吻着,手也由大面积抚摸转而开始向她的性敏感区作专门的重
点进攻,先是抚摸她那双丰满的玉乳,接着又向下移动,隔着裤子在她的阴部来
回揉摸,弄得她刺激无比,开始呻吟起来:「痒……痒痒痒……好大哥……你真
好……小青靖受不了啦……」

  於是,上官靖伸手开始脱小青身上的衣服,解开了粉红小袄上的钮扣,又拉
开了她小内衣上的系带,双手一分,全部的上衣一下子敞开了,出现在上官靖面
前的是一对粉嫩、光滑、高耸、丰满的玉乳,褐红的乳晕、猩红的乳头,支支愣
愣地来回弹跳着,彷佛在向上官靖招手。

  上官靖一扎头,伏在她的胸前,一只手掬着她的左乳,使她那红嫩的乳头向
上突出,上官靖伸口含住这只乳头,拚命地吸吮着,另一只手在她的右乳上不停
地揉弄起来,然後两只乳房交换,亲右乳摸左乳。就这样玩了一会儿,弄得小青
全身颤抖,双手不由自主地抱紧了上官靖的头,向她自己的胸前用力按,使上官
靖对她的双乳的刺激更加直接,口中娇喘不已:「太美了……太舒服了……」

  上官靖不急不燥地继续着,继续挑逗着她的欲望。终於,祝小青忍受不住这
种强烈的身心刺激,浑身扭曲着、呻吟着,再也控制不住了,将她的小手伸向她
自己的腹部,哆哆嗦嗦地去解开那大红的丝绸腰带,然後一把抓住了上官靖正在
揉弄她乳房的右手,插入了她的亵裤,然後微闭杏眼,等待着那既渴望又可怕的
一瞬。

  上官靖并不急於行事,而是将她那青缎面长裤连同粉红的小裤头,从腰际一
抹到底,她自己也急切地双腿互曲,褪出了裤筒,然後又一蹬腿,将裤子踢到一
边。上官靖伏身一看,恍然大悟,怪不得祝小青这麽主动、这麽合作,原来她已
是春潮泛滥、浪水四溢了。

  只见那光闪闪、亮晶晶的淫液,已经将整个的三角地带弄得一片黏糊了,黄
色而弯曲的阴毛上,闪烁着点点的露珠,高耸凸起的小丘上,好像下了一场春雨
似的,温暖而潮湿。两片肥大而外翻的阴唇,丰满鲜嫩,阴蒂饱满圆实地整个地
显露在阴缝中。一股少女的体香,丝丝缕缕地扑进上官靖的鼻孔中。还有那粉白
的玉腿、丰腴的臀部,无一不在挑逗着上官靖,勾引着上官靖,使上官靖神魂颠
倒,身不由己地伸出双手,张开十指按住两片阴唇,缓缓地向两侧掰开,露出了
里面鲜红的嫩肉,浸满了汪汪的淫水。

  上官靖的冲动难以抑制,低头伸出舌头,轻轻地刮弄着那又凸又涨的阴蒂,
每刮一次,祝小青的全身便抖动了一下,随着缓慢的动作,她的娇躯不停地抽搐
着:「啊……大哥……小青的心……直打颤……浑身……痒得钻心……」

  「靖哥哥……求求您……别再折磨小青了……又麻又痒……难受死了……大
哥……你快……快救小青吧……」小青扭动着肥白的屁股,小浪穴里已充满了淫
水,一股一股地涌出,顺着穴沟、肛门,不住地向下流淌着,把床单都弄湿了一
大团。

  上官靖抬头看祝小青,只见她红霞满面,娇喘吁吁,浪吟不已,腰臀乱舞,
知道时机已经成熟,於是握住早已胀得红中发紫的大宝贝,在她的阴唇中上下滑
动了几下,使它蘸满了淫水,然後对准她的洞口,全身向下一压,随着「滋」的
一声轻响,大宝贝一下子插入了她的小穴中,进去了三分之二。

  这下子弄得祝小青「啊」地一声惨呼,流出了眼泪。上官靖顿时感觉宝贝插
入後,她的小穴挟得很紧很紧,而且穴壁急剧收缩,好像一下子要把宝贝挤压出
去,上官靖知道这是剧烈的疼痛引起的肌肉收缩,只好停下,使她的疼痛减轻,
才能开始抽插。

  「好些了吗?别紧张,一会儿就过去了。」

  「大哥……好痛……你真坏……」祝小青满眼噙泪。

  「小青,你不知道,每个处女第一次让男人都是这样,都要痛的。不过只痛
这一下,接下来你就会尝到美妙的滋味的。」说着,上官靖开始了缓缓的抽送,
同时用左手揉摸小青的乳房,用右手搂住她的脖子,不断地亲吻她,这一套同时
进行的动作,从上中下三个方面攻击她,不大一会就平息了她的疼痛,她开始舒
服了,脸上的痛苦表情也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淡淡的微笑。

  上官靖从祝小青的表情上知道她的疼痛已经过去,便开始了猛烈的袭击,在
她的粉脸上用力地亲吻着,左手捏着涨满的乳头,不停地拈动着,下边的大宝贝
更是用力地快速抽动着,越插越猛、越插越快、越插越深。祝小青被上官靖这一
阵的抽插,弄得欲火大增,扭动着屁股,用力向上迎合着上官靖,又用腿圈着上
官靖的屁股拼命向下压,让宝贝更深地弄进她的阴道深处,让宝贝和她的小穴紧
紧地结合在一起,不留一点空隙,好止住她心头的那高涨无比的欲火。

  「靖哥哥……你真好……美死了……」

  「怎麽样,大哥没有骗你吧?舒服吧?过瘾不过瘾?」

  「舒服……极了……过瘾……极了……小青真是爱死你了……真想不到这种
事……是这麽舒服……早知道……早知道就早让你了……啊……好爽喔……你的
那个东西……好长……好大……好硬……插得小青舒服死了……唔……顶得好深
啊……啊……喔……唷……美死了……」

  祝小青的淫声浪语不断,她真浪,不停地叫着床。她的淫声浪语刺激着上官
靖,令上官靖更加用力地干她。她已经香汗淋淋,气喘吁吁了,但仍不停地向上
挺送着,仍不断地呻吟着:「啊……靖哥哥……往里面插点……里面又痒了……
对……就是那儿……好……好准呀……小青爽死了……」

  上官靖用力地、狠狠地抽插着,不停地向她发动着攻击。就这样不停地干了
几百下,祝小青已经四肢无力、周身瘫软了,无力地躺在上官靖身下,任由上官
靖在她身上肆意驰骋、肆意疯狂,但口中的淫语仍然不断涌出:「啊……我不行
了……快断气了……啊……啊……」

  终於,祝小青再也支持不住了,浑身抽搐了几下,淫精如喷泉似的从子宫中
汹涌而出,迸溅在上官靖的龟头上,刺激得上官靖也控制不住,猛烈地抽送了几
下,就也一泄如注了……

  高潮过後,俩人瘫软地交头躺着,上官靖吻着她,问道:「怎麽样,美不美
啊?」

  「美死了,真是太美了,真是谢谢你,靖哥哥,让小青尝到了这美妙无穷的
滋味。」她满足地回吻着上官靖,在上官靖耳边呢喃着。

  上官靖轻轻抚摸着她的乳房,看她已经恢复过来了,轻声道:「小青,我还
要……」翻身压住她,在她颊上、嘴上、脖子上,雨点似的吻个不停。

  「大哥……你怎么……」祝小青也浪了起来,伸手去摸上官靖的大宝贝,上
官靖的大宝贝早已胀得像铁石一样坚硬了。

  「大哥,你怎麽刚泄过,就又硬得像铁棒似的?」她感到不可思议。

  「谁让你这么可爱,大哥怎么忍得住?要不是因为你是第一次,非把你弄死
不可。」

  「真的吗?你有那麽厉害?我不信。」

  「不信咱们就来试试。」说着,上官靖下身一用力,将那硕大坚硬的宝贝送
进了祝小青那迷人的小穴中,开始第二次的冲击……

  次日晚饭后,老夫人因新练成「洗髓神功」自然要回房去温习,上官靖、沈
雪姑、李小云、王牙婆、孙小乙几人就随着一同回到了静室。沈雪姑吩咐飞电、
飞霜两人道:「你们去厨房提一壶开水来。」

  两人领命,来至厨房,只见一名身穿青布衣衫的老婆子含笑问道:「两位姑
娘,可是提水来的,祝姑娘怎么没跟来?」

  飞电道:「祝姑娘昨晚受了风寒,咳嗽发烧,身子不舒服,沈姑娘要她多休
息,所以没来。」

  那老婆子忽然低声道:「方才听说刚赶回来的卞姑娘,是那梅香假扮混进来
的,你们总看到了?」梅香假扮卞药姑的事,已经不是秘密了,万松山庄的人,
全已知道了。这是章总管奉命放出去的消息。

  飞霜抢着道:「我们自然看到了,不是沈姑娘机智,一把扣住了她的脉门,
谁也看不出她是易过容的。」

  那老婆子好奇问道:「沈姑娘怎么看出来的呢?」

  飞电故意撇了撇嘴道:「要不是梅香说错了话,我想沈姑娘也未必能看得出
来。」

  那老婆子低声问道:「她说了些什么话?」

  飞霜道:「飞电姐姐,你说给崔嬷嬷听吧,我去倒水。」飞电就把当时的情
形,详细告诉了崔嬷嬷。崔嬷嬷四顾无人,迅快把纸团塞了过来。飞电赶紧捏在
手里,塞人衣袋之中。

  飞霜从灶上提了一壶水下来,两人就并肩跨出厨房,回到静室,替大家泡好
茶,飞电朝沈姑娘眨了眨眼。沈雪姑朝两人道:「老夫人神功已经练成,你们两
个,还是分班伺候好了,白天由飞电留在房中,晚上再换飞霜,这样就有一个人
可以休息,不用两个人一起伺候,飞霜去休息好了。」飞霜应了声「是」,就先
退了出去。

  沈雪姑抬头道:「小乙,你站到门口去,别再让人从背后偷袭了。」

  孙小乙道:「不会的。」就掀帘走了出去。

  沈雪姑就朝假扮飞电的祝小青问道:「你发现什么,现在可以说了。」

  祝小青就把厨房里的崔嬷嬷,方才向自己两人打听梅香的事,和塞给自己一
个纸团,说了一遍。老夫人听得不觉一愣,道:「厨房的崔嬷嬷会是贼人一党?
若是她在饭菜中下了毒,那还得了。」

  沈雪姑含笑道:我想她暂时还不敢,因为这一来,她就潜伏不下了。「祝小
青已把纸团取了出来,递给沈雪姑。」

  沈雪姑急忙打开纸团,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字:「伺机灭口」,这就把小纸团
递给老夫人,一面道:「看来这崔嬷嬷的身份还不低呢。」

  老夫人只看了一眼,又把小纸条给大家传阅,一面说道:「照字条上的口气
看来,不但崔嬷嬷有生杀之权,而且飞电的一身功夫,也相当不弱,要不是沈姑
娘出手得快,只怕一时还制不住她呢。」

  上官靖道:「雪姐姐,现在怎么办?」

  沈雪姑道:「你去叫小乙请章总管来。」上官靖答应一声,立即走到门口,
和孙小乙低低说了两句,孙小乙立即奉命而去。

  不多一会,章守勤掀帘走入,拱拱手道:「沈姑娘召唤在下,不知有什么吩
咐?」

  沈雪姑道:「我想问你一个人,厨房里的崔嬷嬷是做什么的?」

  章守勤不觉一怔,望望沈雪姑道:「崔嬷嬷是庄主夫人随嫁过来的,她烧得
一手好菜,所以庄主和庄主夫人的饮食,都是她亲手料理的,自从夫人过世后,
她就一直留在厨房里,因为大伙房里另有两个厨司掌理,就派她管日常买菜的事
务,其实买菜也另有两个庄丁负责,她只是管理厨房伙食银钱出人罢了。」

  沈雪姑沉吟道:「她是庄主夫人随嫁过来的人,应该不会有问题才是。」

  章守勤道:「她平日除了喜欢多嘴,人绝不会有问题的。」

  沈雪姑道:「越是不会有问题的人,就越会有问题。」

  章守勤又是一怔,望着沈雪姑没有说话。他身为万松山庄的总管,当然听得
出沈雪姑的口气,但他却不好多问。沈雪姑从几上取起字条,递了过去,说道:
「章总管请看这个。」

  章守勤接过纸条,看了一眼,诧异地道:「伺机灭口,这字条……」

  沈雪姑就把早晨发生的事,以及自己如何要祝小青改扮成飞电,方才崔嬷嬷
如何探听梅香的消息,把这个字条塞给祝小青,大概的说了一遍。章守勤听得身
躯一震,骇异地道:「这……怎么会呢?崔嬷嬷怎么会是潜伏的贼党?太令人感
到意外了。」接着,拱拱手道:「沈姑娘……」

  沈雪姑道:「崔嬷嬷不但是贼人一党,而且身份还不低呢,咱们必须立时采
取行动,给她一个措手不及。」

  章守勤迟疑地迫:「这事要不要报告庄主呢?」

  沈雪姑道:「事不宜迟,只好先把她拿下。」一面抬头,道:「小乙。」孙
小乙应了一声,急忙举步走入。

  沈雪姑道:「你立即和万点星到厨房后面的墙外去,不论是什么人,若是越
墙而出就拿下了,如果有人顽抗,尽管出手。」

  孙小乙道:「小的得令。」他急步奔了出去。

  沈雪姑目光一转,又道:「二妹,你和三妹、飞霜二人,再去厨房提水,但
要明白告诉飞霜,咱们要去捉拿崔嬷嬷,你们三人在我和章总管来到以前,要稳
住她,我们到了以后,务必及时堵住她。」

  李小云、祝小青点头道:「我们省得。」说完就相偕走出房门,要飞霜同去
厨房。

  沈雪姑也随着站起,说道:「王婆婆,你随我们一起。」

  上官靖问道:「我呢?」

  沈雪姑朝他含笑道:「伯母神功初成,就要练功了,你留下来陪伯母吧,再
说我们人手已经足够了。」一面朝章守勤道:「章总管,我们走。」

  李小云和假扮飞电的祝小青、飞霜三人出了西院,祝小青就悄悄的在飞霜耳
边说道:「我们这次到厨房提水去,只是借口而已,主要是去逮人的。」

  「逮人?」飞霜听得一怔,忍不住回头问道:「逮谁?」

  祝小青道:「奸细,谋刺老夫人的主犯。」

  飞霜听得更奇,问道:「谋刺老夫人,这会是谁?」

  祝小青道:「就是那个崔嬷嬷,不过用不着我们动手,我们只要绊住她就好
了,我只是先告诉你一声,免得到时候措手不及。」

  飞霜点点头道:「我知道。」三人跨进厨房,这时正当午餐之后,厨房里最
空闲的时候,只有几个打杂的在扫地、闲聊。

  祝小青问道:「开水开了没有?」

  一名打杂的忙道:「刚才前厅打去了两壶,刚加了冷水,大概要等一会。」

  「那就等一会好了。」祝小青目光一转,问道:「崔嬷嬷呢?」

  那打杂地道:「崔嬷嬷没事,自然在她房里了。」

  祝小青问道:「崔嬷嬷的房间在那里?」

  打杂的一指东首一排房屋,说道:「姑娘没去过吗?崔嬷嬷就住在那边中间
的一间。」

  祝小青转身道:「李姑娘,水还没有开,我们到崔嬷嬷那里坐一会吧。」

  李小云道:「也好。」

  当下就由祝小青走在前面,退出厨房,朝东首一排房屋走去,绕过长廊,出
了一道腰门,这里敢情就是庄令佣阳住的地方,一排七间侧屋,自成院落,屋前
还有一个院子。祝小青跨进院子,就叫道:「崔嬷嬷,李姑娘来了。」

  她这一叫,只见崔嬷嬷从中间一间三脚两步迎了出来,朝祝小青、飞霜两人
道:「二位姑娘怎么有空找到老婆子这里来?哦……这位姑娘……」

  祝小青忙道:「她是李姑娘,我们原是到厨房里提水的,水还没开,才到崔
嬷嬷这里来的。」

  「啊。」崔嬷嬷慌忙地朝李小云行礼道:「原来是李姑娘,请恕老婆子无状
了,祝姑娘来过几次,老婆子认识,李姑娘第一次到厨房来,老婆子没见过。」

  李小云含笑道:「三妹受了风寒,所以由我和她们同来的。」

  崔嬷嬷连忙抬手道:「李姑娘快请里面坐。」

  领着三人走入,她是昔年跟庄主夫人随嫁来的,如今又是管理厨房事物,在
庄中一般佣妇之中,地位较高,所以一个人住了两间房。外面一间是起居室,打
扫得十分干净,上首还供奉着一尊玉石雕刻的观音大士,一张八仙桌子和几把椅
子,左首一间挂着棉帘,才是卧室。

  崔腑娩陪着笑道:「李姑娘请坐,老婆子这里又脏又乱,李姑娘别见笑啊!
老婆子这里连茶水也没有……」

  李小云含笑道:「崔嬷嬷快别客气,我们坐一会就走。」她故意在靠近左首
房门口的一把椅子上落坐,祝小青和飞霜只是使女身份,她们不敢坐下,只是站
在边上。

  崔嬷嬷眨着眼睛,似是对三人来意,有些怀疑。就在此时,突然响起王牙婆
的声音叫谴:「崔嬷嬷,章总管找你,还不赶快出来?」

  崔嬷嬷听到王牙婆的声音,不觉脸色微变,不但没有出去,反而举步朝房门
走来。李小云立即站了起来,咦道:「崔嬷嬷,有人在叫你呢。」

  崔嬷嬷道:「章总管大概是来查帐的,老婆子进去拿帐册。」

  李小云道:「你……」

  崔嬷嬷因她挡住了去路,突然右手一拨,急道:「你让开。」

  李小云早就蓄势以待,看她右手拔来,不觉叱道:「你敢向本姑娘动手?」
食中指随着划起一个小圈,朝前点出。

  崔娘姬反应极快,赶紧身形一矮,「嗤」,地一声,一缕指风从她头顶掠了
过去,她已像地鼠一般从李小云身边钻过。祝小青那还怠慢,跟着一指朝她背上
戮去。崔嫂姬身形快速无比,一下就钻进卧室,祝小青出手不慢,但还是慢了半
步,指风戮在棉帘之上。这原是一句话的功夫,章守勤、王牙婆已经掠了进来。

  李小云没有截得住她,怒声道:「好个老虔婆。」一把拉下了棉帘,当先追
进房去。祝小青、飞霜也跟着掠人,只见后窗敞开,房中那还有崔嬷嬷的影子?
李小云正待朝窗外掠去,只所王牙婆的声音笑道:「李姑娘,她逃不走的。」

  话声未落,只听窗外响起万点星的喝声:「崔婆子,你还不束手就缚?」

  孙小乙笑道:「她不束手,一样就缚的。」

  崔嬷嬷厉声道:「老婆子和你们拼了。」

  王牙婆口中咦了一声道:「难道她会……」

  这时李小云、祝小青、飞霜三人业已相继穿窗而出,王牙婆急忙跟着从窗口
掠出去。后窗外面,是一片狭长的草地,距离围墙只有二三丈光景,只要越墙而
出,就是庄外了。但围墙上早已站着万点星和孙小乙,是以,崔嬷嬷只好在草地
中间停了下来。

  李小云、祝小青、飞霜三人穿窗而出,正待朝她围上去。王牙婆在后叫道:
「李姑娘快站住,她是刘媒婆,小心她使毒。」崔嬷嬷前有埋伏,后有追兵,一
个人好似怔在那里,没有作声。

  这时只见沈雪姑从屋脊上飘飞而下,含笑道:「她已被我制住了,万老大、
小乙,你们可以下来了。」万点星、孙小乙依言飞身落地。

  章守勤急忙趋前一步,朝沈雪姑拱手道:「沈姑娘果然料事如神,唉?崔嬷
嬷是敝庄多年老人,居然会是贼党,当真是令人无法想像得到的事。」

  李小云道:「大姐,王婆婆说她是刘媒婆呢。」

  沈雪姑问道:「王婆婆如何看得出来的?」

  王牙婆笑道:「老婆子和她相识了几十年,怎么会连她说话的声音都听不出
来?」

  沈雪姑点点头,道:「如此看来,真的崔嬷嬷可能遇害了,她才假扮崔嬷嬷
的。」一面回头朝万点星、孙小乙二人吩咐道:「你们押着她到前面去,等老夫
人运功醒来,再亲自问她们。」

  然后又朝章守勤道:「章总管,现在请你去禀报万庄主,说人已拿住了。」

  章守勤应了声「是」,急步朝前奔掠而去。老夫人运功完毕,已是申时,王
牙婆、李小云,押着刘媒婆走入。章守勤、万点星和孙小乙则守在静室门口。老
夫人端坐榻上,她左首站着两人,则是上官靖和沈雪姑。

  王牙婆尖声道:「刘大姐,该你说话了吧?」

  刘媒婆气愤地道:「你们怎么会把老婆子当作刘媒婆的?老婆子在万松山庄
干了几十年活,你们不信可以请庄主来,庄主会给老婆子证明的。」她方才被点
了昏穴,还不知道李小云已经洗去了她脸上的易容药物。

  王牙婆吃吃地笑道:「万庄主还在忙着,咱们已请来了铜先生,一样可以证
明你崔大姐的身份。」她这话听得李小云想笑。

  刘媒婆冷冷地道:「老婆子不认识铜先生。」

  王牙婆道:「你不认识铜先生,铜先生却认识你。」一面回头说道:「李姑
娘,你请铜先生出来和她照照面。」

  李小云忍着笑,手中拿了一面铜镜,走到刘媒婆面前,轻笑道:「崔嬷嬷,
铜先生在这里,你自己瞧吧。」

  刘媒婆抬目望去,铜镜里面照出来的是她脸长如驴的本来面目,已经不是崔
嬷嬷了,心头不觉一沉,尖声道:「我是刘媒婆,又怎么样?」

  王牙婆道:「刘大姐,咱们是几十年来的老姐妹,在老夫人面前,我劝你还
是老老实实的说吧。」

  刘媒婆泄了气,望望端坐在棉榻上的老夫人,忽然摇摇头道:「老婆子说出
来了也难逃一死。」

  老夫人和气道:「刘媒婆,你既然难逃一死,为什么不肯说呢?说出来,也
许不见得死。」

  刘媒婆脸上忽然有凄凉之色,黯然道:「老婆子一生用毒,终于还是被人下
了剧毒,死原无可怕,但毒发之时,却比死还要难受,那真是求生不得,求死不
能……」

  老夫人问:「是管巧巧下的毒?」

  刘媒婆黯然道:「我不知道,但每隔十天,就必须服下一颗解药,他们答应
老婆子,此行任务达成之日,就可以解去老婆子身上的毒。」任务达成,当然是
指袭杀老夫人了。

  老夫人问道:「你是什么人派你来的呢?」

  刘媒婆道:「自然是秦皓总管了。」

  沈雪姑问道:「飞电那筒黑芒针是你交给她的?」

  刘媒婆道:「不错,那是秦总管交给我转交给她的。」

  沈雪姑又道:「那么你要飞电对梅香下手,是谁给的命令?」

  刘媒婆道:「秦总管怕她招供,只好杀以灭口了。」

  沈雪姑追问道:「咱们识破梅香假扮药姑,也只是中午的事,你就塞纸团给
飞电,这么快就有消息传来,那是什么人给你消息的?」

  刘媒婆道:「是厨房里的小厮张四。」

  沈雪姑目光一抬,朝李小云说道:「二妹,你快去告诉章总管,别让张四跑
了。」李小云答应一声,走到门外,把话告诉章守勤,章守勤急忙领命而去。

  沈雪姑又道:「刘媒婆,王婆婆也是从碧落山庄投过来的,她如今也好好的
活着,还有许多被迷失神智的人,也一个都没死,毒虽未解,但那也只是时间问
题,我们迟早会找到解药的,你现在作何打算?」

  刘媒婆俯首道:「老婆子还有什么打算?老夫人如若肯收留我,老婆子愿意
追随老夫人,决无二心。」

  老夫人领首道:「好,老身相信你,沈姑娘,你替她解开穴道。」

  沈雪姑走过去,伸手拍开刘媒婆的穴道,说道:「你是王婆婆向上官伯母力
保的,希望你以后好好的重新做人。」

  刘媒婆连声应是,朝王牙婆枉礼道:「老姐姐,我真该谢谢你。」

  王牙婆笑道:「老姐妹了,还说这些做什么?」

  沈雪姑叫道:「飞电、飞霜,你们现在可以把梅香押出来了。」飞电「祝小
青」、飞霜答应一声,押着梅香从帐后走出。

  原来她们早就藏在锦榻后面,这时一直走到老夫人面前,祝小青飞起一腿端
在梅香的腿弯上,喝道:「见了老夫人还不跪下?」梅香身不由己,双膝一屈,
扑地跪到地上。

  沈雪姑冷冷地道:「梅香,方才刘媒婆说的话,你都听见了这个纸团,就是
秦皓授意刘婆婆转交飞电,要飞电杀你灭口的,你拿去看看。」她左手一抬,把
纸团掷到梅香的面前。

  梅香俯首道:「刘婆婆说的话,小婢都听到了。」

  沈雪姑道:「若不是我们发现的早,你已经死在黑芒针之下了。」

  梅香道:「小婢知道。」

  沈雪姑说道:「你在万松山庄叫梅香,这自然不是你的本名了,你叫什么名
字?」

  梅香道:「小婢本来叫绿梅。」

  沈雪道:「是什么人派你来的?」

  梅香道:「是副总管。」

  沈雪姑道:「叫你和什么人联络,是不是刘婆婆?」

  梅香抬起头,望了祝小青一眼,才道:「刘婆婆只是传递消息的人,小婶奉
派前来是……是听命于飞电姐姐的。」她只当飞电既把刘婆婆交给她的纸团交给
了沈雪姑,自然全说出来了。

  沈雪姑心中暗道:「自己还当秦皓派刘媒婆来,是他们在这里的主脑人物,
原来潜伏在这里的主脑人物,竟是飞电。」她一面问道:「你假扮卞药姑前来,
卞姐姐人在何处?」

  梅香道:「她已被送到碧落山庄了。」

  沈雪姑又道:「你现在有何打算?」

  梅香跪在地上,流泪道:「秦总管要杀小婢灭口,小婢能够不死,已是天大
幸运,更没地方可去,但求老夫人开恩,小婢愿意侍候老夫人,如有二心,天诛
地灭。」沈雪姑站起身,举手替她解开了身上的穴道。

  梅香爬在地上,朝老夫人连连叩头,说道:「多谢老夫人开恩。」

  老夫人道:「好,你起来吧。」梅香依言站了起来。

  沈雪姑道:「三妹、飞霜,你们去把飞电押进来。」

  祝小青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笑道:「我现在不用再扮飞电了吧?」一
面又朝飞霜笑道:「你随我来。」

  飞霜直到此时,才知飞电已经被拿下来了,这就随着祝小青身后而去。[/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2-1 09:50

[font=宋体][size=4][color=Blue]             第卅七章 诡计迭出

  女客宾舍,就在西院,祝小青、飞霜二人,很快地就挟持着扮成祝小青被点
了睡穴的飞电走入。李小云先替她洗去脸上的易容药物,再出手点了她两肩的穴
道,才替她解开睡穴。飞电睁开双目,身子已经跪在老夫人榻前,四周站着不少
人,不由心头一紧,立即闭上了眼睛。

  老夫人道:「飞电,你跟着老身多年,只要照实说出来,老身绝不会为难你
的。」飞电垂着头,没有说话。

  祝小青喝道:「老夫人在问你的话,你还不快说?」飞电依然垂头不语。

  祝小青怒声道:「你再不开口,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她用脚尖在飞电的腰上轻轻蹴了一下,那知她蹴得虽轻,飞电上身却朝前一
扑,就扑在地上,一动也不动。刘媒婆咦了一声道:「她情形有些不对。」

  飞霜急忙弯下腰去,要待把她拉起,目光一注,失声说道:「老夫人,飞电
她……自杀了。」没错,她扑在地上的人,从口中缓缓地流出黑血,血,比墨还
黑。

  老夫人沉哼道:「看来她果然是管巧巧的死党。」

  这时只听外面响起章守勤的声音,道:「上官少侠,在下告进。」

  上官靖忙道:「章总管请进。」

  章守勤急步走入,朝沈雪姑抱抱拳道:「沈姑娘,在下惭愧,那张四已经闻
风跑了。」

  沈雪姑道:「张四只是一个传递消息的人,并不重要,既然跑了就算了。」
一面朝扑卧在地上的飞电一指,又道:「飞电服毒自杀,章总管要人抬出去把她
埋了吧。」

  章守勤连连应「是」,退了出去。

  老夫人站起身道:「走,你们随老身找万庄主、卞药师去。」当下由老夫人
为首,率领众人,一起来到万青峰的书房。

  这时大家都在休息,书房中只有万青峰、卞药师和苍龙宁胜天三人,正在喝
茶聊天,静候老夫人询问的结果。此时看到老夫人走入,三人一起站起身来。卞
药师最关心的自然是卞药姑的下落了,迎着便问道:「老夫人,梅香可曾说出药
姑的下落吗?」

  老夫人道:「令媛已被送往碧落山庄,药师但请放心,老身自会把药姑救出
来的。」一面朝万青峰说道:「万庄主,假扮崔嬷嬷的刘媒婆和假扮卞药姑的梅
香,她们都已发誓悔过自新,希望庄主不念旧恶,予以曲宥,而且老身也要带她
们同行,前去碧落山庄,一是要管巧巧交出解药,二来好把卞药姑救出来……」

  万青峰听得一怔,道:「老夫人要去碧落山庄索药救人?」

  老夫人已在椅子上落坐,说道:「这两件事,只有老身亲自去,才可以办得
到。」

  卞药师沉吟道:「老夫人要去碧落山庄,依兄弟之见,最好大家磋商磋商,
因为咱们这里的情形,对方有人潜伏,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但碧落山庄,自从
老夫人来了这里,他们究竟如何安排,咱们一无所知,兵法上所谓知彼知己,岂
非先已棋输一着?老夫人贸然进人,容易中他们的诡计,还望老夫人三思。」

  老夫人轻哼道:「就凭秦皓、管巧巧他们敢对老身怎么?」

  宁胜天道:「兄弟倒是同意老夫人的意见,老夫人是碧落山庄的主人,如今
名正言顺的回到碧落山庄去,这是出其不意,给秦皓、管巧巧来个措手不及,倒
也不失为一着奇兵。」

  万青峰道:「既然宁教主也赞同老夫人的意见,咱们如何调遣人手,也要预
先有个安排才好。」

  老夫人一指随来的几人道:「人手不用太多,老身只要带上他们几个去就够
了。」她指的自然是上官靖、沈雪姑、李小去、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万点
星、孙小乙、飞霜和梅香等人。

  宁胜天道:「老夫人率领上官少侠、沈姑娘等人去,如论实力,当然够了,
但这次也可以说是犁庭扫穴,不能让他们漏网一个,才能取得到解药,依兄弟之
意,老夫人一行,算是主力,但后援也是不可缺少,才能克敌至胜。而且咱们这
里,乃是根本重地,又有许多中了剧毒躺卧在床的人,也不能让人乘虚而人,再
把人劫走,所以哪些人作为老夫人的后援,哪些人留下来,作为留守,还得大家
好好斟酌才是。」

  卞药师笑着道:「你宁教主原是这里的总指挥,此番不用说,仍该由老哥担
任总指挥了。」

  「谁是总指挥?」南宫老人大步走了进来,问道:「怎么?又有情况了?」
他身后一起走进来的还有少林智虔、智通大师、武当青松道长、八卦门封居易、
形意门金赞廷、武功门崔介夫等人,他们都住在宾舍东厢之中,是以一起来了。

  宁胜天大笑道:「诸位来得正好,征北大元帅在此,正要升帐点将呢。」

  智虔大师合十当胸,问道:「宁老施主是说要去进剿碧落山庄吗?」

  宁胜天点点头道:「大师说得一点不错,上官老夫人因这许多中毒之人,急
需解药,卞药师的女公子又被贼人劫持,送去碧落山庄,时间不能再担搁了,所
以决定赶去碧落山庄,兄弟之意,咱们该把现有人手,分为三拨。第一拨由上官
老夫人为首,第二拨是后援,第三拨是留守,至于如何调遣,正待大家商量后决
定。」

  青松道长稽首道:「老施主是原任总指挥,上次运筹帷幄,杀得宓飞虹片甲
不留,这回大家自然悉凭调遣,但等大元帅发令就是了。」

  「哈哈。」宁胜天大笑道:「这么说,兄弟这征北大元帅是当定下。」他是
神灯教教主,神灯教在江湖上总是一个帮会组织,虽不是名门正派,但宁胜天为
人正直,结交的都是正派中人,所以江湖上才没有把他视作黑道中人,也只是介
乎黑白之间而已。

  如今居然连少林、武当、八卦、形意、武功等门派的人,还包括了三代武林
盟主黄山世家在内,都得听他调遣,无怪他踌躇满志,纵然身中「对消散」,还
是意气风发,巨目抡动,手指略为盘算,洪声道:「好,兄弟那就有僭了。」接
着又道:「第一拨由上官老夫人为首,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祝小青、王牙
婆及刘媒婆、梅香随行……」

  孙小乙急道:「小将呢?」

  「你不用急。」宁胜天微微一笑,续道:「碧落山庄地方极大,第一拨只有
这几个人,进入偌大庄院,人手自然嫌少了,可由万点星、孙小乙率领神灯教二
十名武士,以供差遣。」说到这里朝郑玄通吩咐道:「郑香主,你可挑选本教身
手较高的弟兄四十名,二十名交给第一拨,二十名交第二拨。」

  郑玄通躬身道:「属下遵命。」

  宁胜天又道:「第二拨是后援,由青松道长为首,卞药师为辅;八名武当弟
子随行,另由赵之欣、徐永昶率敝教武士二十名以供差道,老夫人身边的飞霜姑
娘由李小云替她易容改扮男装,作为向导。」

  青松道长稽首道:「贫道遵命。」

  宁胜天接着又道:「现在是第三拔了,也就是负责留守本庄的人,由少林智
虔大师为首,八卦陆其昌、武功何律航为辅,另由郑玄通率本教武士,章守勤率
本庄庄丁,分日夜巡逻。」

  智虔大师合掌道:「贫衲遵命。」

  「哈哈。」南宫老人大笑一声,道:「宁教主真是雄才大略,调兵遣将,指
挥若定,老夫无比钦佩,只可惜遗漏了一个老夫,难道老夫已经老了,不堪任用
了吗?」

  宁胜天笑道:「你老哥如论辈份,大家都得尊称你一声前辈,但这里年纪较
大的人都知道你不喜欢人家称你前辈,都称你一声老哥。你老哥一生不喜拘束,
喜欢自由自在,在下派你老任务,你老不就是受了束缚吗?所以在下之意,你老
愿意去碧落山庄,就看哪里需要你老,你老就去帮忙,你老如是愿意留在这里,
也是一样,一旦有警,哪里需要帮忙,就去帮忙,这样岂不无拘无束,任你老自
由行动,不知你老哥觉得如何?」

  「哈哈,老夫的脾气原来都给教主摸熟了。」

  南宫老人大笑道:「好,好!依老夫看,这里是不会有什么事儿的,就是有
事,凭智虔大师在此,谅来也一定罩得住,老夫还是到碧落山庄去瞧瞧的好,说
不定也可凑个热闹呢。」

  宁胜天笑道:「你老哥哥去了,那就更万无一失了。」

  封居易环视宁胜天、万青峰、金赞廷、崔介夫和智通大师几人,感慨的道:
「可惜咱们几个人都中了贼人的『对消散』这场除魔卫道亡战,咱们竟然心有余
而力不足,说来实在是令人遗憾的事。」

  宁胜天大笑道:「据兄弟推测,贼人真正主脑,却一直隐居幕后,至今不曾
露过一次面,足见此人心机极为深,碧落山庄不过是贼人一个在明处的巢穴,可
有可无,即使破了碧落山庄,也未必能逮到真正的主脑人物,咱们只要解去『对
消散』,还怕没有机会与他们周旋?」

  老夫人道:「好了,人手既已分派定当,事不宜迟,老身准备今晚晚餐之后
就动身,李姑娘,你现在就去给飞霜易容,万点星、孙小乙二位,也可趁现在先
去向郑香主把二十名武士领来,也可以先互相认识一番。」万点星、孙小乙领命
而去。

  李小云取出一张面具,递给了飞霜,说道:「戴面具比易容方便得多,你只
要戴上去,用手向四周按妥贴就好了。」飞霜接过面具,收入怀中。

  青松道长问道:「上官老夫人晚餐后就动身,那么咱们第二拨,该当什么时
候动身呢?」

  宁胜天大笑道:「这个就由道长和卞药师去商量决定好了,兄弟只管分配人
手,不管你们何时动身。」

  卞药师道:「兄弟认为上官老夫人一行,既是晚餐之后出发,咱们第二拨在
二更光景,也该出发了,这样前后相距不过数十里之遥,可以互相呼应,才是后
援,如果两拨人距离太远了,前面发生什么情况,后面的人就一无所知,还叫什
么后援?」

  青松道长点头道:「药师说得极是,那咱们就决定二更出发,赵、徐二位道
兄,可与万、孙二位施主互相约定记号,以资联络,才不致失误。」赵之欣、徐
永旭躬身领命。

  事情就这样决定,总管章守勤也已吩咐厨下,傍晚时候就准备开饭。晚餐之
后,老夫人率同第一拔人马,首先上路。

  二更时分,青松道长、卞药师率领的第二拔人马,也在夜色之中,悄悄地离
开了万松山庄。这是第七天的傍晚时光,由老夫人率领的第一拨人,已经赶到了
香涧湖的南首;孙小乙带了几名武士去附近港湾,找来了两艘民船,大家相继落
船,直往对岸驶去,同时就在船上吃了携带的干粮。

  这一趟水程,直到初更方过,才行靠岸。万点星和孙小乙各率九名武士先行
登岸,在四周警戒,另派两名武士随原船折回,到对岸去等第二拨人马。老夫人
一行人上岸之后,万点星就率十名武士在前开路,孙小乙就率领十名武士作为后
卫。

  此行虽然乘着黑夜赶来,但老夫人是碧落山庄的主人,自然堂堂正正的从大
门进入,并不打算偷袭,是以不用掩饰行藏。武士们一手执刀,一手高挑气死风
灯,循着石板路直奔碧落山庄。碧落山庄在空蒙夜色笼罩之下,黑压压的一片房
舍,和高大的围墙,看去竟然不见一点灯光。

  万点星走近门前约三丈光景,就左手一抬,要武士们停住,一面回身朝老夫
人抱抱拳,道:「回老夫人,庄上一无动静,咱们要待如何?」

  老夫人冷哼道:「他们不点灯火,就能阻止得了咱们进去吗?」接着朝万点
星说道:「烦劳壮士,要秦皓和管巧巧出来见我。」

  万点星拱手道:「在下遵命。」举步跨向前,大声喝道:「老夫人在此,要
秦皓、管巧巧出来迎接。」这话声是以内力发出,庄上的人应该都可以听得到,
但过了半晌,庄内依然没有一丝动静。

  老夫人道:「靖儿、雪姑你们随老身进去。正待举步走去。」

  万点星躬身道:「老夫人且慢,让在下开路。」口中说着,左手一挥,大喝
一声道:「你们随我来。」

  率同十名武士当先走上石阶,挥手一掌朝大门劈去。一道掌风撞上大门,两
扇大门居然只是虚掩着,经他掌风推动,立即呀地开启了。万点星呛地一声拔剑
在手,身先士卒跨进大门,十名武士随着涌人,灯光照处,但见空无一人。

  老夫人、上官靖、沈雪姑等人也相继走入,孙小乙率领的十名武士也跟着进
来。就在大家进入大门之时,万点星已经仗剑进入了第二门,二门当然也是虚掩
着。越过大天井,万点星要四名武士站在阶上,自己率同六名武士直人大厅,依
然不见半个人影。六名武士分别在大厅上点燃灯烛。老夫人一行人也随即走入大
厅。

  老夫人走到上首一把太师椅上坐下,怒哼道:「难道这些贼子不敢见我,都
躲藏起来了?靖儿,你和万壮士率领五名武士,由左廊进去,雪姑和小乙率领五
名武士由右廊进去、给我搜,无论何人,见到了就给我拿下,如敢顽抗,就格杀
勿论。」

  上官靖、沈雪姑答应了一声,就和万点星、孙小乙各自率同五名武士,分左
右长廊往里行去。留下八名武土在大厅前面、分左右两排站立。老夫人则要王牙
婆、刘媒婆一起坐下来休息。李小云、祝小青不肯坐下,就站在老夫人两旁。

  这样足足等了一顿饭的功夫,上官靖、沈雪姑等人已经由长廊回出,走入厅
来。老夫人问道:「怎么,没遇到人吗?」

  上官靖道:「孩儿和雪姑分两路人内,在最后一进会合,搜遍全庄房屋,一
个人也没有,好像全已撤走了。」

  沈雪姑道:「据侄女察看,他们撤走,最多也不过一二天,大概听到伯母进
来的消息,才匆匆离开的。」

  老夫人问道:「你们没进后园去搜?」

  沈雪姑道:「侄女是怕时间太久了,伯母会不放心,才退出来的。」

  老夫人道:「这里可由王牙婆、刘媒婆和万壮士留守,孙小乙率领十名武士
随咱们进去。」当下由老夫人亲自率同上官靖、沈雪姑、李小云、视小青、梅香
和孙小乙率领的十名武士,一直向后园而来。

  沈雪姑问道:「侄女听靖弟说,后园分东西两个园,伯母住西园,不知东园
住的是什么人呢?」

  老夫人含笑道:「东园并没有住人,只是一座家庙,是原先的屋主盖的,有
一个老尼姑当住持,庙后还有三间屋宇,是停柩之所。原先的屋主把整座宅院卖
了,但保留了东园,说是老主人出远门未归,要等老主人回来,运柩返乡,才能
把东园腾出来,这是当时契约上说明的,所以把后园划分为二,中间还砌了一道
墙……」

  沈雪姑道:「伯母不觉得其中有可疑之处吗?」

  老夫人点头道:「当时老身是听秦皓这么说的,如今想来,其中确实不无问
题。」说话之时,已经进入后园。

  这座后园占地极广,林木葱郁,亭台楼阁,水树、假山,布置得极具匠心。
老夫人在人园之后,就要祝小青、梅香和自己,由两名武士执灯,走中间大路;
另由上官靖、孙小乙率武士四名,走左首小径;沈雪姑、李小云率武土四名,走
右边小径;包抄过去,约定至中间老夫人住的一幢楼宇前面会合。

  虽然只有西首半座花园,但大家搜索前进,依然花了顿饭工夫,才相继赶到
一座楼宇前面。老夫人命孙小乙率领武士在楼下停住,自己领着上官靖、沈雪姑
等人登楼,巡视了每一个房;只见桌椅上都已经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显见自从
老夫人走后,就一直没有人来过了。

  老夫人感慨地道:「老身真想不到半个月时间,对老身来说,恍如隔世。」

  上官靖道:「娘如今练化魔功,逼出奇毒,应该高兴才是。」

  老夫人蔼然笑道:「娘自然高兴,要是没有你义父相助,娘现在还是贼人的
一个傀儡,任人家牵着鼻子定呢,只是娘在这里住过十八年,今晚旧地重来,多
少总是会有点感触的。」

  沈雪姑及时把话题岔开去,问道:「伯母,这里也没有贼人的影子,我们要
不要去东园和地室搜索呢?」

  老夫人道:「东园和地室虽然不无可疑,但今晚夜色已深,大家又奔波了一
天,不如先去休息一晚,等明天白天再去不迟。」接着目光回顾又道:「好了,
我们出去吧。」

  李小云道:「伯母就在这里休息,不再用到前面去了。」

  老夫人道:「偌大一座庄院,咱们人手不多,自然集中在一起的好,人手分
散了,万一贼人乘咱们不备,来个袭击,岂不予人以可乘之机?园中地方辽阔,
咱们还是一起住到前院去的好。」

  一行人退出后园,回到前厅,万点星已命武士升火烧水,沏好了茶。大家就
在厅上坐下,喝茶之际,青松道长、卞药师率领的第二拨人,也相继赶到,走了
进来。老夫人连忙起身说道:「道长、药师,诸位一路辛苦了,快请坐下来喝盅
热茶。」

  青松道长稽首道:「多谢老夫人,这里没有发现敌踪吗?」

  「没有。」老夫人道:「看情形,贼人在一、二天以前就已全撤走了。」

  卞药师心急女儿安危,问道:「这里全搜过了吗?」

  老夫人道:「老身等人刚从后园搜索回来,不见有人。」

  卞药师双眉紧蹙,他搓着手道:「他们刚刚从这里撤离,现在又会到哪里去
了呢?」

  沈雪姑道:「伯父只管放心,无论他们撤向何处,侄女定会把卞姐姐救回来
的。」大家一齐落坐之后,一名武士送上茶来。

  突听大门外传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碧落山庄的人听着,白虎门侯
休、金刀门柴昆、黄龙寺慧修、慧持,特来拜山,叫你们老夫人出来答话。」此
人话声阴沉,但每一个字都清晰的传了进来。

  李小云道:「是虎伥夏侯前。」

  老夫人道:「小乙,你去请他们进来。」

  孙小乙领命走出大门,只见庄前四五十个人,有僧有俗,一个个手抱钢刀,
看去杀气腾腾,这就在阶上停步,拱了拱手道:「在下奉老夫人之命,有请诸位
入内相见。」

  黑豹侯休哼道:「你们老夫人好大的架子,你去告诉她,咱们既然来了,要
她出来答话,就以一盏热茶工夫为限,如若再不出来,咱们就杀进庄去。」

  虎伥夏侯前就站在石级左侧,阴恻恻说道:「小子,听清楚了,快去叫你们
老夫人出来。」他口中说着,暗藏袖内的左手忽然朝前推出。

  孙小乙出来的时候,早就处处留心,凝视戒备,虎伥话声尖细阴沉,听来怪
不舒服,自然特别注意,此时见他左手推出,似有一团阴气袭人而来,口中大喝
道:「夏侯前,你敢出手伤人?」

  立即左手抬处,食中二指迅速划起一个圆圈,两指朝圈中点出。袭到孙小乙
身前的一道阴风,被他两指一圈,就像遇上墙壁,再也无法迈进,但孙小乙从圈
中点出的指风,却如穿云之箭,穿透阴风直射过去。虎伥夏侯前乃是黑虎神侯敞
生前唯一得力助手,武功极高,他拍出的一记「阴风掌」中途受阻,自然立时就
发觉了,等他发觉之际,「无极神指」一缕指风已戮破「阴风掌」,穿射过来。

  夏侯前做梦也想不到对方仅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竟会有如此高明的指
功,百忙之中,右手招扇豁地打开,当胸推出。但听「笃」地一声,指风击在扇
面上,震得他脚下浮动,后退了一大步。这还是他功凝扇面,全力推出,才算无
事,心中不禁大为凛骇,忖道:「这小子使的会是什么指法?」

  黑豹侯休眼看夏侯前被孙小乙一指震退,不由大怒,喝道:「好小子,你不
进去传话,还敢在大爷面前逞强,想是活得不耐烦了?」

  只听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道:「不用他传话,老身出来了。」随着话声,
从大门中走出一群人来。

  老夫人由飞霜、梅香随侍左右,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上官靖、沈雪姑、李
小云、祝小青、王牙婆、刘媒婆等人。另由八名武士手挑气死风灯,走出大门,
就分左右排开,大门前经八盏风灯照射,立时大放光明。老夫人一直走下石阶,
才朝站在广场上的一群人点头为礼,徐徐说道:「要找老身的不知那儿位?」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身黑袍,圆脸浓眉的黑豹侯休,他洪声应道:「在下侯
休。」

  第二个紫膛脸汉子,应道:「在下柴昆。」

  接着是两个身穿灰袖的中年僧人合十道:「贫僧黄龙寺慧修、慧持。」

  另外还有一个年约二十限的青年,大声道:「还有我郭勇。」他是金刀无敌
郭东升的儿子。

  老夫人徐徐点头道:「诸位要见老身,不知有什么事吗?」

  虎伥夏侯前阴恻恻地道:「咱们大伙找上碧落山庄,自然有事。」

  老夫人道:「这位是……」夏侯前道:「在下夏侯前。」

  老夫人道:「那就请夏侯先生明白见示。」

  夏侯前阴笑一声,徐徐说道:「你是『碧落山庄』的主人,咱们找来,有什
么事,你心里应该明白。」

  老夫人道:「老身问你,就是想听听诸位来意。」

  夏侯前冷笑一声道:「好,那在下就告诉你,咱们此来,一共是两件事,第
一,咱们虎头庄老主人,金刀门郭掌门人,黄龙寺老当家,都是死在你们碧落山
庄的旋风花之下,这三位遇害的后人,要不要替先人报仇?」

  老夫人问道:「第二件事呢?」

  夏侯前道:「碧落山庄不知用什么手法,迷失武林同道心智,供你们驱策,
白虎门暴掌门人,金刀门邢前辈,黄龙寺监寺代理方丈智光大师,如今都在你们
碧落山庄之中,咱们第二件事,就是要你们立即释放所有被迷心智的武林同道,
然后血债血还,各凭所学,拼个生死存亡。」

  沈雪姑暗暗皱了一下眉,心想:「事情真巧,自己等人今晚刚刚赶来,他们
就找来了。」

  老夫人微微点头,说道:「诸位说的都是实情,只可惜诸位来迟了一步。」

  夏侯前道:「此话怎说。」

  老夫人道:「老身等人也刚刚赶到,这里只剩下一座空屋,据迹象判断,碧
落山庄总管秦皓等人早在两天前已经撤离此地……」

  夏侯前阴沉地笑道:「你不是这里的老夫人?」

  老夫人道:「半个月以前是,现在不是。」

  夏侯前嘿然道:「虎头庄老主人死在几个月前,就是暴掌门人等人,被迷失
心智,也是三个月以前的事,你现在纵然不是,那是你们巢里反;怨有头,债有
主,咱们要找的是碧落山庄的头子,并不是找你们总管来的,总管做事,总是泰
你老夫人之命才去做的,你何用推诿,推诿也是没有用的。」

  柴昆洪声喝道:「夏侯老哥说得极是,你们以为走了一个总管,就可以把事
情都推干净了。」

  郭勇金刀一指,切齿道:「老贼婆,血债血还,我非把你碎尸万段,难雪我
不共戴天之仇。」

  上官靖喝道:「你们事情没搞清楚,就如此胡说八道。」

  夏侯前阴恻恻地说道:「事情不是说得很明白了吗?」

  老夫人道:「靖儿,你不要多说,为娘的自有道理。」一面抬月道:「诸位
知道老身是什么人吗?」

  柴昆冷笑道:「你是什么人?难道不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老身是碧落山庄的老夫人。」

  老夫人接下去道:「先夫上官平,十八年前在篙山少室峰一处山谷石窟中得
到一册达摩祖师手着『洗髓经』,先夫好友长安水胜镖局罗水椿为了谋夺秘笈,
勾结黑虎神侯敞……」

  黑豹侯休听得大怒,喝道:「老贼婆,你敢诬蔑先父。」他探手一掌朝向老
夫人袭来。

  他含愤出手,这一记「大风掌」。虽没有暴本仁使出来的威力,但一道狂随
卷撞过来,劲风四溢,声势也非同小可。上官靖冷吟一声,左手外扬,以「接引
手」把对方手中左带出,但听「呼」地一声,有如黄河决堤。一道强猛掌风呼啸
着朝广场左首空地泻泄出去。

  黑豹侯你不觉大为惊凛,目注上官靖,喝道:「你是南宫靖。」

  上官靖喝道:「在下上官靖,侯休,你最好稍安勿躁,听我娘把话说完。」
他这一手确实把在场的人给震住了。

  老夫人续道:「当时谋夺先夫秘笈的还有神灯教金惟能、金刀郭东升、和皖
西三侠等人,黄龙寺智明同样心怀觊觎,把这些人邀上黄龙寺,却暗中下毒,被
郭东升发现,正好黑虎神侯敞夜探黄龙寺,智明就把下毒之事,诱之侯敞,大家
就这样动起了手来,就因这些人个个心怀鬼胎,谋夺经书,几乎把先夫当作了目
标,以致先夫在敌友难分之下,身中十数剑,当场伤重致死……」

  柴昆冷冷问道:「后来那经书落在谁的手上了呢?」

  「都没有得到。」

  老夫人续道:「因为当时有一位武林前辈眼看大家心存偷觑,先从先夫身上
取走,以为可以釜底抽薪,这些人从先夫身上找不到经书,就纷纷赶去寒家,所
幸这位武林前辈早一步赶来,劝老身及早离去,他也把小儿带走了……」

  柴昆问道:「此人是谁?」

  「五行叟南宫老人。」

  老夫人又道:「老身当时只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弱女子、在一处尼庵避难,那
位老师傅给老身服了一颗药丸,和一页手抄的练功诀要,老身只花了三个月的功
夫,就练成魔火阴功,并引介她小师妹管巧巧协助老身,来至碧落山庄。诸位也
许不信,老身服了那颗药丸,就是魔教『金刚散』,从此就担任了碧落山庄的傀
儡主人,庄中一切事物,均由总管秦皓作主……」

  「哈哈。」柴昆大笑道:「你说来说去,还是把事情推到秦皓一人身上,若
说碧落山庄幕后主使人是死灰复燃的魔教,那么就应该做出危害武林的阴谋异动
来了,譬如少林、武当、八卦、形意、华山、峨嵋,和黄山世家,都是当年围剿
魔教最出力的门派了,应该先去杀害这些门派的人。但碧落山庄杀的、掳的人,
却都是昔年谋夺经书的人,你说你被魔教下毒,当了他们傀儡,这话又有谁能相
信?」

  「不错,不错,这话老夫也是不信。」突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从大门门楼上
传了下来。

  大家急忙举目看去,只见一个头戴斗签,身穿土布大褂,面目黝黑的白眉老
人,半蹲半坐在门楼榴角上,背后还插着一支细长的钓竿。虎伥夏侯前一见到此
人,不觉大喜,连连上前打着拱,道:「原来是钓叟前辈在此,那就好极了。」

  白眉老人重重地哼了一声,道:「谁是你们的前辈?」

  「是!是。」夏侯前依然陪着笑,道:「钓叟前辈在此现身,自然是为了找
寻金鞭叟田前辈来的了?贵派田前辈也是被碧落山庄迷失心智的人,如今仍受碧
落山庄奴役的武林同道之一,咱们今晚找上碧落山庄,正是救人来的,钓叟前辈
和咱们虽非一路,也总是同仇敌忾的人了。」

  大家经他一说,才想起这白眉老人,正是终南派五者中的老四天池钓叟姜超
然。老夫人朝上行了一礼,说道:「前辈大概是终南派五老中的天池钓叟姜大侠
了?」

  白眉老人沉哼道:「老夫姜超然,只是一个钓叟的渔翁,不是什么大侠。」

  老夫人仰首道:「前辈虽然不相信老者身则才说的话,但真理愈辩愈明,前
辈请下来,有什么疑问,尽管提出来,老身自当详细奉告。」

  「老夫觉得金刀门柴昆所说的极为有理。」

  天池钓叟一阵冷笑,突然一步跨了下来。他从三丈高的门楼上一步跨下,就
如一般人举步跨下一级石阶一般,不见他施展什么身法,就已跨到了广场众人面
前,目光如刀,冷冷地说道:「老夫下来就下来,难道还怕你们碧落山庄暗算不
成?」

  沈雪姑突然心中一动,暗道:「这些人不约而同的在今晚赶来,莫非是碧落
山庄贼人预先布置好的阴谋不成。」

  老夫人道:「钓叟前辈不相信老身说的话,那是因为前辈认定老身是碧落山
庄的老夫人之故……」

  天池钓叟沉声道:「难道老夫这想法不对?」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老身若是有人证呢。」

  「好!你有什么人证?」天池钓叟道:「你叫他出来。」

  老夫人回首道:「李姑娘,你去请青松道长几位出来。」李小云答应一声,
转身往里行去。

  不多一会,只见青松道长、卞药师、赵之欣、徐永昶四人,缓步从大门中走
出。青松道长打了个稽首,道:「姜前辈也来了,贫道这里有礼了。」

  卞药师也拱拱手含笑道:「在下终南采药,和姜前辈一别已经快八年了,前
辈风采依然,今晚什么风把前辈也吹来了。」

  天池钓叟空姜超然看得不觉一怔,说道:「青松道兄、卞药师,你们也在这
里。」

  夏侯前阴笑一声,道:「连终南五老的田前辈,金刀门名宿邢前辈,都会被
碧落山庄迷失心智,受人驱策,武当青松道长、卞药师被碧落山庄利用,那也并
不足奇。」他这话极尽挑拨之能事。

  上官靖喝道:「夏侯前,你一再出言挑拨,惟恐天下不乱,是何居心?」

  夏侯前道:「老夫说的那里不对了?」

  老夫人一摆手道:「靖儿,不许插嘴。」

  青松道长呵呵一笑道:「你看贫道像心神被迷失的人吗?」

  卞药师笑道:「就算青松道长和在下被碧落山庄迷失了心智,姜前辈何妨听
听青松道长和在下替老夫人作证说的话,是否人情人理?就可以知道了。」

  天池钓叟顿首道:「好,青松道兄说来听听。」

  青松道长打了个稽首,口中说道:「善哉,善哉。」

  他从万青峰、宁胜天、以及少林智通大师、联合八卦、形意、武功三位掌门
人,为了调查三个月前无故失踪的武林人士,在一片大宅院中,身中「对消散」
说起,如何分函各大门派,聚会万松山庄,自己就是奉武当掌教之命,前去万松
山庄支援的。

  后来宓飞虹如何答应释放迷失心神的人,双方如何动手,无形刀邢铿、金鞭
里田五常随同宓飞虹如何突围,老夫人如何遇上五行叟南宫老人,母子重逢。卞
药师的女儿卞药姑远上天台求取解药,中途遭碧落山庄的人劫持,今晚老夫人是
救人及索取解药来的,扼要地述说了一遍。

  天池钓叟姜超然道:「这么说,老三到哪里去了呢?」

  虎伥夏侯前阴恻恻地道:「田前辈自然还在碧落山庄的手中了?」

  话声甫出,突听郭勇「啊」了一声道:「不对。」砰然一声,朝地上跌坐下
去。

  柴昆吃了一惊,急急问道:「郭贤侄怎么了?」他问出话来,还没有听到郭
勇回答,身后二十名刀客,已经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不止是金刀门的人,黄龙寺十六个灰衲僧人,虎头庄八名庄丁也同时像木排
般无声无息地往地下倒去。虎伥夏侯前厉声道:「有人放毒,好卑鄙的手段,他
们竟然趁武当青松道长说话之时,施放毒药,咱们和他们拼了。」

  手中的招扇豁然打开,一个箭步朝阶前的老夫人扑了过来。此时广场上没有
倒下去的只剩下武功较高的天池钓叟姜超然,风云刀柴昆,黑豹侯休和黄龙寺慧
修、慧持几人。慧修、慧持功力较逊,虽没跌坐下去,但已感到头重脚轻,上身
摇晃,大有站立不住之感。事情发生得极为突然,连老夫人、青松道长、卞药师
等人都出乎意料,给怔住了。

  天池钓叟、柴昆、侯休眼看已方的人,几乎全都中毒倒下,自然认定是老夫
人这边的人使的毒,经夏侯前这一喝,更加气愤填膺。天池钓叟双目圆睁,怒喝
一声:「好个青松道人,你果然被他们迷失神智,故意花言巧语,拖延时间,老
夫今晚先劈了你。」

  喝声出口,反手从背后取出一支四尺长的钓竿,随手一抡,竿中藏竿,立时
变成了一支八尺长的竿,身形一跃而起人在半空,就洒出无数支竿影,像一片网
罢,朝青松道长当头罩落。到了此时,已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青松道长自然知道终南五老一身功力非同小可,急急后退数步,口中叫道:
「姜老施主,快请住手,这是误会,请听贫道一言。」

  姜超然提吸了一口真气,钓叟轻轻在地上一点,又飞身而起,口中大喝道:
「老夫已经听你说了半天,不用再说了。」长竿挥处,化作一篷竿影,凌空追击
过来。

  青松道长眼看一时也解说不清,对方攻势凌厉,自己再不拔剑,只怕无法躲
得过几招,只好掣剑在手。青松道长剑划弧形,身随剑走,一阵叮叮轻响,化解
攻势,一面叫道:「老施主务必请住手,老施主纵然不相信贫道,总该相信武当
派……」

  天池钓叟怒喝道:「老夫就是相信武当派,才会让你们得手,武当派还能相
信吗?」钓竿连挥,劲急啸声,挟着丝丝竿影,急袭过来。

  青松道长面对这位无法理喻的超级高手,哪敢怠慢,只好凝神运剑,小心翼
翼的化解攻势。虎伥夏侯前堪堪朝老夫人扑来,上官靖左掌拍出了一掌,喝道:
「夏侯前,你给我站住。」一道掌风朝夏侯前涌去。

  老夫人忙道:「靖儿,不可伤他。」

  上官靖道:「孩儿不会伤他的。」

  夏侯前扑来的人,给掌风一挡,宛如撞在一堵气墙之上,身形不由自主地停
了下来。不,被震得后退了一步。这一步后退,上身摇了两摇,砰然往地上跌倒
下去。黑豹侯休使的是一支三尺长的黑虎爪,他是在虎伥夏侯前发招之后,抢上
来的,自然比夏侯前迟了一步,此时堪堪掠上,就看到夏侯前扑倒在地上,心头
一急,叫道:「大叔,你……」

  他功力不如夏侯前甚多,别说出手,连话都只说到一半,也砰然跟着倒下。
风云刀柴昆手握金刀,奔向卞药师,口中喝道:「柴某真想不到你姓卞的也会助
封为虐,看刀。」手中金刀随着他掠来之势,直取卞药师胸口。

  卞药师身形一侧,忙道:「柴老哥有话好说。」

  柴昆眼看随同自己来的金刀门弟子和师侄郭勇,全已中毒倒下,那还容你说
话,喝道:「咱们没有好说的了,你再不亮兵器,柴某也要先劈了你。」金刀挥
动,一片刀光有如风起云涌,凌厉无前,真不愧他风云刀之名。

  卞药师在对方凌厉攻势之下,不得不拔剑自卫,口中依然叫道:「这是贼党
的阴谋,柴老哥先请住手,让兄弟看看他们中的是什么毒……」

  柴昆此时急怒攻心,怒笑道:「毒是你们使的,你何用再假惺惺?」刀招愈
逼愈紧,记记俱是他风云刀的杀着。

  卞药师明知这乃是贼人的毒计,柴昆可是急劈猛攻,他却除了招架,不好还
击,自然被逼得步步后退。不过十来个照面,卞药师已是汗流侠背,虽无败象,
却也十分狼狈,就在此时,突觉柴昆的攻势居然渐渐和缓下来。

  不,他刀法渐乱,上身摇幌,砰的一声,跌坐下去,金刀也随着脱手坠地。
卞药师吁了一口气,急忙收剑入匣,正待俯下身去,察看风云刀柴昆究竟中的是
什么毒?突听一声长笑,划空飞来,人还未到,一道强烈的掌风已涌到身前。

  卞药师急忙吸气后跃,举目看去,广场中已经多了三个老人,后面还有四五
条人影,相继掠来。这三个老人,卞药师全都认识,那正是终南五老的老大银拂
叟向天伦、老二竹筇叟易南轩、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后面跟来的是罗尚武「永
胜镖局罗永椿之子」和终南派四个弟子。这一记发掌之人,是南山樵子陶石田。

  卞药师拱拱手道:「陶前辈,在下只是要看看他中的究竟是何种剧毒,并无
恶意。」

  正在和青松道长动手的天地钓叟姜超然听到了笑声,就洪声说道:「老大、
老二、老五,你们来得正是时候,这些人都中了碧落山庄的毒,今晚决不能放过
他们。」

  青松道长一面举剑封架,一面急叫道:「向老施主,此事全是误会,快请姜
老施主任手。」

  天池钓叟喝道:「老大,兄弟也中了他们的剧毒,青松老杂毛也是碧落山庄
一党的,你们小心中了他们的诡计。」口小喝着,一支钓竿忽东忽西,幻起一排
接一排的竿影,在青松道长左右前后,层层包裹了起来。

  青松道长大声道:「终南、武当一向友善,老施主千万不可意气用事。」

  天池钓叟喝道:「老夫亲眼目睹,难道还会假的,终南派和武当派虽然一向
友善,但你老杂毛已投到碧落山庄,还算是武当派的人吗?」身形已再次腾空而
起,长竿一挥,抖出一篷竿影。

  他这一阵抢攻,原是仗着数十年修为,硬把剧毒逼住,但他既要全力展开攻
势,又要开口说话,身内剧毒,如何还逼得住?话声甫落,人已从空中突然一个
倒栽葱,跌坠下来,落到地上,再也没动一下。[/color][/size][/font]

cm47053197 2010-12-1 09:51

             第卅八章 害人害己

  竹筇叟易南轩见天池钓叟跌落地上,手提竹杖一步掠到青松道长面前,厉声
喝道:「青松,是你下的毒手?」

  青松道长呛的一声,长剑回鞘,苦笑道:「易老施主总看到了,姜老施主一
再抢攻,贫道可曾还手吗?这是贼人有计划的阴谋,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咱们一场
火拼,贫道一再要姜老施主住手,他就是不肯,才引发了剧毒。」

  银拂叟一身道装,面色红润,右手中指挂着一柄银拂,目光湛然,一摆手说
道:「老二,你先喂老四一颗辟毒丹再说。」竹筇叟易南轩依言从怀中取出一个
葫芦,倾出一颗药丸,纳入天池钓叟口中。

  银拂叟才目视青松道长,徐徐道:「道兄说是误会,此话怎说?」

  青松道长缓缓地吁了一口气,道:「咱们赶来碧落山庄,原是救人来的,但
庄中贼人,早在二日前已经撤离,只剩下一座空宅。但咱们刚刚赶到,这些人也
不约而同的赶来,而且在贫道述说经过时,有人暗中下毒,岂非贼人早就安排的
诡计?」

  银拂叟目光转动,问道:「这些是什么人?」

  青松道长伸手一指,道:「除了贵派,这是白虎门的人,这是金刀门的人,
这是黄龙寺的人,连同贵派,一共是四个门派,也就是说,四拨人应该来自四个
不同的地点,何以会不约而同在今晚三更同时赶来?这很明显是贼人事前分别通
知了贵派等四拨人,他再乘贫道说话之时,大家不加注意,暗中下毒,好让向老
施主等几位随后赶来的人,一眼就看到许多人中毒,不用说一定是咱们下的毒。
此中情形,十分复杂,还望三位老施主明辨是非,不可让贼人狡计得逞才好。」

  南山憔于陶石田道:「老四方才何以会说道友投了碧落山庄?」

  青松道长道:「此事说来话长,因为……」

  他回身指了指老夫人又道:「这位上官夫人,就是从前碧落山庄的主人,贫
道和卞药师是随同上官夫人刚从万松山庄赶来,他们才硬指上官夫人是碧落山庄
的贼人一伙,连贫道也成了碧落山庄贼人的党羽了。」

  银拂叟道:「听来果然复杂得很。」老夫人固有青松道长和来人答话,她原
是碧落山庄的主人,此时自然不开口的好,故而一直没有插口。

  现在青松道长煞费唇舌,总算把终南三老说动了,这才上前一步,裣衽道:
「三位前辈请了,老身也是身蒙其害的人,此中原委,一言难尽,是否可以移驾
人内,老身自当详细奉告。」

  银拂叟说道:「老四服了敝门辟毒丹,尚未清醒,还有这些人,究竟身中何
毒,是否有救,目前救人要紧,且先替他们救治了再说。」

  沈雪姑走到卞药师身边,蹲下身去,问道:「卞伯父,他们中的究竟是什么
毒,你老看得出来吗?」

  「可能是『百步散』。」

  卞药师双眉紧攒,缓缓站起身,沉吟道:「怎么又扯上了四川唐门,真使人
百思不解。」

  沈雪姑道:「那一定是唐纪中干的了。」

  卞药师微微摇头:「广场上虽有这许多人,但彼此之间。都互相认识,唐纪
中如何能混迹其间?唐门『百步散』,只能在较近距离撒出,闻入鼻孔,方能奏
效,唐纪中又如何能近身施展呢?」

  银拂叟道:「会是唐门『百步散』,药师不会看错?」唐门『百步散』只有
他们独门解药可解,终南派的辟毒丹就不管用了。

  卞药师道:「万松山庄被贼人潜入,使的也是『百步散』,在下刚才切过柴
昆和侯休两人的脉,决错不了。」

  沈雪姑道:「卞伯父,侄女知道了。」

  卞药师愕然道:「你知道?」

  沈雪姑点点头,霍地转过身去,双手疾发,闪电般地点了夏候前身前几处穴
道,才道:「此人嫌疑重大,青松道长、卞伯父、上官伯母请陪终南三位前辈,
到里面坐,此事立刻那分晓。」一面回头道:「二妹、三妹、王、刘二位婆婆,
和万老大『万点星』率同二十名武士,留在这里,守护中毒的人,不准任何人接
近。」接着又朝孙小乙道:「小乙你把夏侯前提进来。」

  话声一落,又以「传音入密」向孙小乙说道:「不要任何人碰他身子。」

  银佛叟眼看沈雪姑调度得井井有条,忍不住朝青松道长问:「道兄,这位小
哥是什么人?」

  青松道长以「传音入密」道:「她是沈雪姑姑娘,千手观音的传人。」银拂
叟听得微微一怔,点了点头,千手观音的门人,当然不会和魔教勾结的了。

  当下由青松道长、卞药师、老夫人陪同终南五老的老大银拂叟向天伦、老二
竹筇叟易南轩及老五南山樵子陶石田三人进人大厅。罗尚武和顾炎尧等四个终南
门人,则留在广场上守护着中毒昏迷的天池钓叟姜超然。上官靖、沈雪姑、赵之
欣、徐水敞四人,和一手提着虎伥夏侯前的孙小乙一起入内,孙小乙把夏侯前放
在地上。

  老夫人请大家落坐之后,朝沈雪姑问道:「雪姑,唐门『百步散』真会是夏
侯前所下的吗?」

  沈雪姑笑笑道:「八九不离十,侄女认为他的嫌疑最大。」

  老夫人道:「你要如何问他呢?」

  沈雪姑道:「此人老奸巨猾,不给他吃点苦头,他是不会说出来的。」说到
这里,走近夏侯前,伸手在他下巴一捏,再在他后颈拍了一掌,她出手迅速,十
分利落,但听夏侯前张嘴「喀」了一声,从口中吐出一颗银色小珠。

  沈雪姑接到手中,冷笑道:「我早就料到他口中藏有毒珠,一旦泄露身份,
就会服毒自杀。」说着右手轻轻一拂,解开了他身上穴道,喝道:「夏侯前,你
的苦肉计已经失败了,还不坐起来好好答话?」

  「苦肉计」,就是说他假装中毒了。

  夏侯前依然扑卧如故,一动不动,恍如未闻。沈雪姑冷笑道:「夏侯前,你
在装死,姑娘就不客气了。」夏侯前还是不言不动,躺卧如故。

  沈雪姑柳眉微挑,虽然她手指并未触及夏侯前身子,但五缕指风却无声无息
的袭上夏侯前身上五处穴道。因为她不是用手指点的,所以谁也不知道她指风点
的是什么穴道,但大家都可以看到她屈指轻弹之际,夏侯前身躯似乎微微一动。

  接着只见夏侯前口中「啊」了一声,倏地翻身坐起,脸有惊怖之色,张目问
道:「你点了老夫什么穴道?」说完,用力咬牙。

  沈雪姑冷冷一笑道:「夏侯前,你咬牙也没有用,你们这点伎俩,如何瞒得
过我?你看清楚了,毒药已经在本姑娘掌心,想死可没有这么容易?」夏侯前目
光一瞥,果见她掌心托着一颗银色药丸,不觉横上了心,闭目不语。

  沈雪姑在椅上坐下,续道:「你此时不说没关系,咱们有的是时间,看你能
倔强到几时?」

  终南三老自然都看到夏侯前用力咬牙的情形,如果他不是作贼心虚,何用畏
罪自杀?因此对青松道长方才说的话,不觉相信了几分。这不过是一瞬间的事,
夏侯前坐着的人,身躯突然起了一阵激烈的颤抖,他一身武功精纯,自然要拼命
的强自忍耐;但一个人武功再高,被点了五阴绝脉,全身气血逆转,你就无法运
行真气,只有听任逆血攻心。

  夏侯前先前还能勉强忍受,但不到一盏热茶工夫,双目通红,头上青筋一根
根绽出,黄豆大的汗水一粒粒淌下来,看样子已经支持不住,一下扑倒下去,只
是满地乱滚,双手颤抖,五指如爪,向空乱抓,双脚也不住地牵动。这自然比死
还难过,其状令人目不忍睹。

  青松道长口中连声说道:「善哉,善哉。」就是终南三老也不觉有了侧然之
色。

  卞药师道:「沈姑娘,你可以让他安静些么?」

  沈雪姑冷笑道:「广场上数十条人命,全系在他一人身上,他若不肯招供,
这几十条人命,岂不都没有救了?」

  这两句话的时间,夏侯前匐伏在地上,嘶声叫道:「沈……姑娘……我……
说……我说……说了……」

  「好像还差一点。」沈雪姑冷冷的道:「不给你一个厉害的,你肯全盘说出
吗?」

  夏侯前颤声道:「我……我全说了……你快……快……解开……我……我穴
道……」

  「好。」沈雪姑依然缓缓地道:「你如果有半句谎言,我定会加倍给你厉害
的。」

  夏侯前张大了口,喘不过气来,只是含糊地道:「快……求求……你……」
沈雪姑冷笑一声,连站也没站起来,只是右手衣袖轻轻的朝他身上拂去。

  夏侯前伏着的人猛地上身往后一仰,一个筋斗跌了出去,这一跌跌得不轻,
夏侯前口中闷哼一声,立即昏了过去。银拂叟道:「沈姑娘,他……」

  沈雪姑道:「不要紧,这是他方才忍不住逆血攻心,等到穴道一解,因气血
由逆转顺,一口气一时透不过来,才会闭过气去。」说话之时,又振腕一指凌空
点了过去。

  夏侯前大叫一声,果然立时睁开眼来,他余悸犹在,垂下头连看都不敢再看
沈雪姑一眼。沈雪姑唱道:「夏侯前,你还不快说,是什么人指使你下的毒?」

  夏侯前低着头道:「是令使指示在下做的。」

  沈雪姑问道:「令使?是什么人?」

  夏侯前道:「在下不知道他是谁?每次和他见面他都以黑布蒙面。」

  沈雪姑道:「唐门『百步散』也是他交给你的?」

  夏侯前道:「是的。」

  沈雪姑道:「今晚有没有同党?」

  夏侯前迟疑了下,才点头道:「有。」

  卞药师道:「他还有同党?」

  沈雪姑道:「他一直站在前面,如何能把广场中的人全数毒倒?再说他一个
人能把广场中的人全数毒倒,岂不也可以把我们一起毒翻了?」

  银拂叟道:「姑娘高见。」

  沈雪姑道:「你有几个同党,快说?」

  「三个。」

  夏侯前到了此时已不得不说,接着说道:「虎头庄、黄龙寺、金刀门各有一
个。」

  沈雪姑问道:「他们怎么会听你的?」

  夏侯前道:「在下早已在他们身上下了毒,他们只好听在下的了。」

  沈雪姑哼道:「今晚这场阴谋也是你策划的了?」

  「不是,不是在下。」

  夏侯前极口否认道:「那也是令使安排的,他最先通知的好像是金刀门,再
由金刀门分别通知黄龙寺、永胜镖局,和虎头庄。」

  沈雪姑问道:「通知怎么说的?」

  夏侯前道:「那是派人去口头传说的,大意是碧落山庄老夫人今晚会回到碧
落山庄,大家为了救人,约定三更时分在碧落山庄会合。」

  银拂叟道:「不错,老夫听罗尚武是这么说的。」

  沈雪姑道:「好,解药呢?」

  夏侯前道:「解药不在在下身上。」

  「那个令使交给你可以毒翻数十人的『百步散』,不会不给你解药?」

  沈雪姑又道:「解药不在你身上,你放在哪里?」

  夏侯前似是被沈雪姑说穿了,只得点头道:「令使确实交给在下一瓶解药,
在下不敢带在身上,所以把它藏在一处隐秘的地方……」说到这里,他就不肯再
说下去了。

  沈雪姑冷声道:「你还不快快说出来。」

  夏侯前道:「你们可以派人跟在下去拿,只是取得解药之后,你们就得释放
在下,这是在下唯一的条件了。」

  沈雪姑道:「好,我答应你,你现在可以说出解药在哪里了。」

  夏侯前道:「离这里并不远,沈姑娘派谁去,在下可以领他去,因为那个令
使在下不知道他是谁,在下说出地点来,万一他先一步把解药取走,在下岂不交
不出解药来了?」这是老江湖说的话,说得极为合理。

  沈雪姑道:「好,我先解开你双足的穴道,你可以奔走,双手穴道,等取到
解药后,我自会给你解开的。现在我把话说在前头,我这点穴的手法,没有人可
解,也无法运气冲穴,你若有什么诡计,那么你这双手就会永远残废,无法复原
了。」

  夏侯前道:「在下省得。」

  沈雪姑站起身,衣袖一拂,替他解开了双足穴道,说道:「你现在可以站起
来了。」

  夏侯前站起身说道:「沈姑娘派谁跟我下去呢?」

  沈雪姑道:「我跟你去拿。」

  上官靖道:「沈姐姐,小弟跟你一起去。」

  沈雪姑道:「你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就好。」

  老夫人及时道:「这里不会有事的,还是让靖儿同你一起去吧。」

  卞药师也站了起来,说道:「老朽在这里也没事可做,就陪你们走一趟。」

  沈雪姑道:「本来由侄女一个人去就够了,上官伯母要靖弟去,已足可对付
任何强敌,伯父还是留在这里,不用再劳动你老了。」

  老夫人笑道:「药师,你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吧。」

  卞药师点点头,道:「好吧。」说着,他就回身坐下。

  沈雪姑朝夏侯前道:「好,你走在前面领路。」

  夏侯前吃了一次苦头,自然十分合作,垂着双手,举步朝外走去,上官靖、
沈雪姑紧跟在他身后,出了大门。

  李小云迎着问道:「大哥、大姐,你们要去那里?」

  沈雪姑道:「我们跟他去取解药,你们守在这里,千万小心。」说完,急步
跟了上去。三人越过了场,夏侯前忽然转身朝左首一条小径行去;他双足穴道已
解,是以奔行得极快。

  不过盏茶光景,已奔出五里来路,到了一座庙宇前面。庙上横额写着「文武
殿」三个金字。沈雪姑心头不禁暗暗一动,忖道:「看这座庙宇,最多不过盖了
三五年光景,这里和碧落山庄近在咫尺,岂容外人在这里盖庙?今晚自己等人连
夜赶来,碧落山庄已然只剩下一座空宅,贼人一个不见,试想他们经营多年的老
巢,岂肯弃之而去?如今看到这里有一座庙宇,那么碧落山庄的人很可能就是藏
匿在这里了。」

  心中想着,立即以「传音入密」朝上官靖道:「这座庙宇邻近碧落山庄,很
可能是贼人的另一巢点,我们进去,务必小心。」

  上官靖道:「小弟也是这么想。」

  夏侯前脚下一停,回头道:「到了,你们跟我进去。」说完,大步走上,举
起右足轻轻一蹬,原来两扇山门只是虚掩的,立即呀然洞开。

  夏侯前当先走入,两人紧跟在他身后,越过天井,走上大殿,夏侯前脚下没
停,从神龛左首绕到龛后,那是通向第二进的门户,再穿过一座天井,笔直朗第
二进大殿上行去,两人紧随他走入,只见殿上供的是观音大士,夏侯前已在神龛
前面站停下来。

  沈雪姑问道:「你把解药放在哪里?」

  夏侯前抬目望着神宪里面的供案,说道:「就在供案上那只插杨枝的水瓶里
面。」他双手被制住穴道,只好用目光来表示了。

  神龛里面是一尊丈许高的白衣大士神像,神像前面有一张供案,案上左首果
然有一只两尺高的描金水瓶,插着一支杨枝,那是观音大士普救众生用来洒甘露
的。上官靖道:「小弟上去。」

  沈雪姑道:「你小心些。」

  神直离地约有三尺来高,上官靖纵身跃上神塞,走到供案前面,先把瓶中杨
枝取出,放到供案之上,然后掳起袖管,把手伸了进去。沈雪姑仰面问道:「里
面有没有药瓶?」

  上官靖道:「有。」

  他伸手抓起药瓶,突觉手背上像是被什么咬了一口,口中忍不住「啊」了一
声,急忙把手退了出来。沈雪姑听到他无故发出这声惊「啊」,急忙问道:「你
怎么了?」

  上官靖道:「解药取到了,只是小弟手背上好像被什么东西咬了一口。」

  沈雪姑急道:「你快下来。」

  就在她这一分神之际,耳中突听到一声轻响,急忙回头看去,只见夏侯前双
脚—顿,一个人迅快地朝地下钻去,要待出手,一块石板已经翻了上来。原来他
早已踏在一方翻板之上,这时乘沈雪姑不注意,就双足一顿,逃了下去。

  上官靖跃落神龛,沈雪姑忙道:「你快给我看看,被什么东西咬了?」上官
靖举起手来,只见手背上有两个极细的齿印,在齿印四周,已有铜钱大一圈,呈
乌黑色。

  沈雪姑吃了一惊,说道:「这是什么毒物咬的?快闭住穴道。」

  突听夏侯前的声音说道:「老夫怕人家窃取了解药,所以在水瓶里放了一条
苗疆最毒的乌金丝。因为它正在冬眠时期,没人动它,是不会咬人的,但这位上
官老弟拨出杨枝,已经把它惊醒,再取起药瓶,触及它身子,自然把它触怒了,
老夫真是抱歉得很。」

  沈雪姑伸出右手,一把握住上官靖的左手,暗中以「传音入密」道:「快运
『太素神功』,把剧毒从太素脉逼出,不可说话。」一面冷冷地道:「夏侯前,
你不要忘了双手穴道被我『无极神指』所制,除了我,无人能解。」

  夏侯前深沉地道:「老夫并没有忘记,但这位上官老弟被苗疆乌金丝咬了一
口,解药也只有老夫才有。」

  沈雪姑哼道:「你想怎样?」

  夏侯前阴笑道:「沈姑娘聪明过人,老夫的意思,你还会想不到吗?」

  沈雪姑道:「你不说出来,我如何知道。」

  「好?老夫就照直说了。」

  夏侯前道:「只要沈姑娘说出如何解穴,老夫就立时给你乌金丝的解药。」

  沈雪姑心头突然一动,暗忖:「自己答应取到解药,就会替他解开穴道的,
如此说来,难道水瓶中的那瓶解药竟然是假的不成?」一面哼道:「我本来就答
应过你,取到解药,就会给你解穴的,你何用多此一举呢?」

  「不然。」夏侯前深沉一笑道:「老夫若不趁此脱身,你们还会把老夫押回
去的,现在你们已经取到解药了,老夫也不需你代劳,你只要说出解穴方法来就
好,至于被乌金丝咬到的解药,只能算是老夫的赠品罢了。」

  沈雪姑道:「你藏在水瓶中的这瓶药是真是假?」

  她是故意藉着问话,来拖延时间,「太素脉诀」,原是治病灵诀,练成「太
素玄功」,可以水火不侵,百毒不伤。上官靖虽被苗疆乌金丝咬伤,运起神功,
自可把蛇毒从伤口退出。

  夏侯前阴沉地笑道:「这瓶解药,乃是令使交给老夫的,是真是假,老夫也
不得而知,这要服用之后,才能知道。」这话说得很含糊,解药分明是假的了。

  他不待沈雪姑开口,又道:「但乌金丝是老夫豢养之物,它的解药却是千真
万确,药到毒消,这位上官老弟被乌金丝咬伤,不出顿饭工夫,剧毒就会随血行
散,不及早施救,一个时辰,毒血攻心、那时纵有仙丹,只怕也为时已晚,因此
老夫认为沈姑娘还是及早把解穴方法说出来,免得误人误已。」

  沈雪姑用右手握着上官靖左手,就是以真气助上官靖运功,把两人真气合而
为一,气息相通,不用上官靖告诉她,也会知道他此刻已经把蛇毒经太素脉从伤
口退出,只是为了怕余毒未清,仍须再继续运功一周。冷冷地道:「这是交换条
件,你先把解药交出来,我自会告诉你解穴之法。」

  「呵呵。」夏侯前阴笑道:「这个咱们只怕谈不拢了,上官老弟蛇毒即将发
作,就算你助他以真气逼住剧毒,只怕也未必管用,老夫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用姑娘的一句话,老夫有的是时间,上官老弟的时间却不多,老夫认为姑娘就先
说出解穴之法,才是上策。」

  沈雪姑在他说话之时,暗以「传音入密」说道:「靖弟,你快装作支持不住
的样子,席地坐下。」上官靖此时已把蛇毒逼出体外,手背上先前流出来的还是
黑血,如今流出来的血色,也业已正常,闻言故意脚下打了一个踉跄。

  沈雪姑和他依然双手互握,装作大吃一惊,失声道:「你怎么了,快快坐下
来。」上官靖没有作声,依言缓缓地在地上坐下。

  夏侯前笑道:「如何?老夫没说错吧,姑娘纵然运气助他逼住剧毒,上官老
弟还是支持不住了?」

  「好!我先告诉你解穴之法。」沈雪姑似是下了决心,道:「但你必须遵守
诺言,交出蛇毒解药来。」

  夏侯前应道:「这个当然,时间宝贵,姑娘请快说吧。」

  沈雪姑随口念道:「意存『紫宫』,鼓气上『天突』、『百会』,再分左右
下『巨骨』,直贯五指,你双手就可以动了。」

  她说的「紫宫」在胸前,属任脉,「百会」在头顶,属督脉:「巨骨」在双
肩,属阳脐,这是奇经八脉的穴道。任脉起于「中极」,循腹里,上「关元」。
沈雪姑说的,正是顺行的路线,夏侯前当然不疑她。但沈雪姑以「无极神指」,
点他奇经四处穴道,要冲开禁制,应该反其道而行。穴道本已受制,只有逆冲,
才能冲得开,顺行,岂不是加重禁制的力量了。

  夏侯前也是大行家,只是「无极神指」制穴是无形的,他如何识得透?当下
立即依言意存「紫宫」,鼓起全身真气,上「天突」、「百会」,分左右下「巨
骨」,直贯五指。这一运气,果然如洪水暴发,沛然直上,但觉「紫宫」、「天
突」、「百会」、「巨骨」四处穴道一齐震动,发出极其轻微的「比」、「比」
细响,旁人虽然听不到,但自己却可听得十分清楚。

  先前还以为穴道已经冲开,那知这般真气直贯双手五指之际,顿觉五指有肿
胀之感,双手依然下垂,还是无法举列。沈雪姑却在此时,冷声道:「夏侯前,
你运气得如何了?」

  夏侯前道:「老夫已经依法运气,只是双手还是举不起来。」他做梦也想不
到,沈雪姑怒他用苗疆毒蛇害人,这一运气,四处经穴悉被他自己强大的真气震
伤,不但双手从此再也举不起来,而且此后再也不能练功了。

  沈雪姑并没说破,只是冷冷地道:「你练的不是本门的『太素玄功』,我纵
然传你解法,又有何用,你现在明白了吗?」口中说着,左手扬处,骈起食中二
指,朝供案上的水瓶凌空点去,只听「啪」的一声,把一只二尺高的青瓷水瓶击
得粉碎。

  夏侯前怒声道:「你怎么把老夫辛苦饲养了三年的乌金丝击毙了?」

  沈雪姑冷声道:「这种害人的东西留之何用?」她已倾听了多时,暗察夏侯
前说话之处,应该就在刚才翻下去的那方石板右首。

  石板既是翻板,随时可以翻动,纵然由机关控制,应该不会太厚,自己只要
破板而下,就可擒住夏侯前,逼他交出解药来。心念一动,立即以「传音入密」
说道:「靖弟,你从水瓶里取出的解药,只怕不是真的,此人心机极深,不把他
擒住,他是不会说实话的,你守在这里,待我破石而下,把他擒来。」她口中说
着,暗暗运起玄功,双足一点,飞身朝那方方形的石板上猛地顿下。

  这一下她功凝双足,力逾千钧,但听「啪」的一声,石屑四溅,一方青石板
登时被蹬得粉碎,一个人也随着往下落去。沈雪姑身形飞落,早已凝注目光,朝
早已听准夏侯前发话的方向投去。那是一条可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地道,相距不过
两丈来远,果见一条人影极快的往左闪去。

  沈雪姑一声娇叱:「夏侯前,你还往那里走?」

  身形一晃,朝前扑去,等她追到,哪里还有夏侯前的影子?呈现在眼前的却
是一直一横两条十字形的岔路。她看到夏侯前的影子是朝左首闪出的,自然理不
考虑的就朝左首岔路上掠去。走了不过十丈光景,前面又出现了一条十字形的岔
路。

  沈雪姑脚下不得不稍微一停,运神凝听,发觉左首岔路似有极轻微的脚步声
远去。那当然是夏侯前了,急忙飞身掠去,这条岔路差不多有二十来丈远近,前
面又出现了十字岔路,那轻微的脚步月却是从右首岔路传来。

  沈雪姑又急忙朝右首岔路追去。这样追上一段路,就有岔路出现,那轻微的
脚步声也忽而在,忽而在右,但却始终迫不上夏侯前。沈雪姑突然心生警觉,暗
自忖道:「以自己的身法,不可能追不上夏侯前,怎么会一路上只闻脚步声,不
见人影的呢?那只有一个解释,夏侯前在这座岔路交织的地道之中,埋伏了不少
羽党,他们故意或左或右的发出轻微的脚步声,来诱使自己入伏。」

  一念及此,深悔自己进来之时,没有留下记号,此刻要待循原路退出,只怕
也会迷失方向了。当即脚下一停,提高声音大喝道:「夏侯前,你不要忘了双手
经穴,非我莫解,你再不现身出来见我,终身将成为残废,到那时候就后悔莫及
了。」

  话声甫落,突听夏侯前的声音从身后南道中传了过来,道:「沈雪姑,你已
经进入了地下迷阵之中,这座迷阵,一里方圆有数以百计的岔路,就算你不食不
眠,走上三年,也未必能走得出去,依老夫相劝,此时告诉老夫解穴之法,老夫
还可以放你出去。」

  沈雪姑霍地回过身去,喝道:「夏侯前,我说过只有我可以亲手解穴之外,
别无解法的。」

  夏侯前忽然没有作声,过了半响,只听他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笑道:「沈
雪姑,你不肯说,老夫只好先把你拿下,老夫不相信你不说。」

  他方才半晌没有作声,自然是从另一条岔路转到了沈雪姑的后面来。沈雪姑
又很快的转过身去,冷笑道:「凭你,能把我拿下吗?」

  夏侯前大笑道:「这地道之中,有的是老夫手下,只要老夫一声令下,他们
就在每个十字路口,喷出毒烟,用不着和你动手,你就会乖乖束手成擒。」

  沈雪姑听得暗暗一惊,在地道之中,如论武功,自己当然不怕他有多少的党
羽,但如果施放毒烟,那就真的成了瓮中之鳖!心念迅速一转,暗忖道:「如果
他要施放毒烟,早就放了,何用告诉自己?他这样说,大概只是虚言吓吓自己而
已。」

  这就冷笑一声道:「夏侯前,你养的苗疆乌金丝,不是最厉害的毒蛇吗?老
实告诉你,上官靖虽被你的乌金丝咬了一口,但此时早巳没事了,姑娘连乌金丝
剧毒都不放在心上,何惧你放毒烟?你不防把毒烟喷出来试试,看能把姑娘毒倒
吗?你若是惹怒了我,到时候你就是跪在我面前磕头,我都不会再给你解穴,你
只好终身残废。」

  夏侯前似是一愣,问道:「你当真把上官靖的乌金丝剧毒治好了?」

  沈雪姑哼道:「不信,你可以出去瞧瞧。」

  夏侯前道:「老夫用不着出去瞧,上官靖纵然剧毒已解,此刻只怕也遇上了
几个极强的高手,正在动手呢,只要他失手被擒,很快就会押进来了。」上官靖
果真遇上了极强的高手吗?

  那是沈雪姑走后不久,上官靖缓缓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正待过去看看;
突然听到神龛两侧传来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要知他目前不仅「易筋经」已有八
九成火候,又练成「太素玄功」和「洗髓经」,一身集佛、两家之长;十丈之内
就是轻微的呼吸之声,都可以清晰的听见,何况是脚步声了?

  南宫靖心中暗暗忖道:「光听这五人的脚步声,一身功夫,就不是寻常之辈
了,雪姐姐说得不错,这座庙宇,看来真是碧落山庄的另一处巢穴了。」思忖之
际,故意不作理会,背负着双手,缓缓走近那方石板已碎的窟窿,朝下望去,只
见窟窿下面,离地约在三丈来高处,果然是一条地道,还隐隐传来沈雪姑叱喝之
声。他对沈雪姑的武功,自然相信得过,不必为她担心。

  这时又听到左首三人中,有一个人的脚步声,正在缓缓地移动,不觉回过身
去,微哂着道:「阁下既然要出来,又何必躲躲藏藏呢?大大方方的走出来不好
吗?」

  「哈哈。」一个尖沙阴沉的笑声乍起,一个身穿绿袍的矮小老人已从神龛左
侧走了出来,拱拱手道:「南宫公子果然耳目灵异,老朽是听说公子中了乌金丝
蛇毒,特地赶来的,没想到公子竟然好得如此快法。」这人是碧落山庄的总管秦
皓。

  上官靖看了他一眼,才道:「原来是秦总管,你不在碧落山庄当总管,却跑
到这里来当庙祝了,在下是上官靖,已经不是南宫靖了。」

  秦皓拱拱手,笑道:「上官公子这是跟老朽开玩笑了,试想老朽追随老夫人
十多年,她老人家轻信人言,对老朽有了极大的误会,今晚盛怒而来,老朽那敢
待有碧路山庄,因此只好在这里暂时避风头了。」

  上官靖问道:「管巧巧,她人呢?」碧落山庄前面,有几十人中了唐门「百
步散」,管巧巧善于使毒,所以要问她的下落了。

  秦皓道:「管副总管不在这里。」

  上官靖道:「管巧巧既然不在这里,遇上你秦总管也好,你总有唐门『百步
散』的解药了?」

  「上官公子说笑了。」

  秦皓诡笑道:「『百步散』是四川唐门秘制的毒药,老朽不是唐门中人。那
里会有解药?」

  上官请问道:「那是什么人身上才有解药?」

  秦皓一张古铜脸上,堆起了满面笑容,说道:「自然只有唐门中人才有,上
官公子如有需要,老朽可以向一个人去取。」

  上官靖望着他问道:「谁?」

  他这一望,只觉秦皓一双目光似是十分深遂,瞬息之间,变幻不定,古铜脸
上笑意也愈来愈深,好像每一条皱纹都在笑,而且笑得极为古怪。心中暗暗觉得
奇怪,忖道:「他这是在做什么?」

  他不知秦皓使的正是魔教「摄魂大法」,如以现代话来说,就是「催眠术」
了。这种功夫,一经施展,不论你武功多高,都会坠他术中。就在几个月之前,
连大名鼎鼎的终南五老老三金鞭叟田五常、金刀门名宿无形刀邢铿、白虎神暴本
仁、霍五、智光以及皖西三侠等人陆续失踪,都是被他「摄魂大法」所迷,才落
人碧落山庄手里的。如今他对上官靖又故技重施,但他怎知上官靖身兼佛、道两
家上乘内功,岂是魔教「摄魂大法」所能迷惑得住?

  秦皓笑脸迎人,目光不住变幻,只是站着不动,却看得上官靖深感奇怪,忍
不住问道:「秦总管,你这是在做什么?」

  秦皓听得一怔,他不相信「摄魂大法」会迷不住上官靖,口中发出低沉的声
音,道:「老夫想请公子到一个地方去。」

  身形闪电欺上,左手更是快速,朝上官靖肩头拍来,他这一拍,原也是「摄
魂大法」之一,只要被他拍上肩头,你就会乖乖的跟他走。但上官靖在心灵上丝
毫没有受他的影响,看他忽然欺身而上,举手拍来,还以为他突然出手袭击,右
手随着疾发,朝他掌上迎击而去。

  秦皓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施展「摄魂大法」,居然会有心神不受迷惑的人?这
个例子,就是千万人中也难得遇上一个。他这一拍,施展的既是「摄魂大法」,
自然不会凝聚真力;但上官靖这一掌,却是硬接他拍下掌势的,掌上少说也用了
六七成力道,但听「啪」,的一声,双掌乍接,秦皓一个人猛地被震得凌空倒飞
出去。

  所幸秦皓一身功夫极为了得,赶忙施展「千斤坠」身法。飞出八九尺远,便
已落到地上;站住了桩,一张古铜脸上,尽是惊诧之色,望着上官靖半晌不得作
声,心中暗道:「这小子竟会不接受『摄魂大法』?」

  上官靖一掌出手,才发觉秦皓掌上根本未出力,心下也大感奇怪,道:「你
现在可以说出『百步散』解药,向谁去要了。」

  秦皓道:「老朽已经告诉过你,只有唐门中人才有。」

  上官靖道:「唐纪中不是在这里吗?你把他交出来。」

  秦皓道:「他是唐门弟子,如何会在这里?」

  上官靖道:「那好,你随我到碧落山庄见我娘去?」

  秦皓诡笑道:「老朽也想请公子随我去见一个人。」

  上官靖道:「谁?」

  秦皓笑道:「公子去了自会知道。」

  上官靖道:「在下不想去呢?」

  秦皓道:「依老朽想来,公子应该是非常乐意去见她的,也非去不可。」

  上官靖点头道:「所以你在神龛两侧,埋伏了四个高手,准备和在下动武的
了。」

  秦皓听得一怔说道:「公子好灵的耳力。」

  上官靖道:「你不妨叫他们出来,看看是否能把在下请去?」

  秦皓道:「老朽奉命来请公子,原无和公子动手之意,但公子既然坚持不肯
随老朽进去,老朽就难以覆命,那就说不得只好动武了。」话声一落,口中就发
出一声低沉的啸声,啸声甫起,从神龛两侧立即闪出四个头蒙黑布,只留出两个
眼孔的黑衣人来;这四人身法极为快速,宛如飞鸟一般,一下落到了上官靖的四
周。

  上官靖看他们身手矫捷,武功定然十分了得,心中暗道:「他以低啸代替发
令,这四人大慨是被他们迷失神智的武林知名人物了。」一面傲然笑道:「秦总
管,你自己怎么不出手呢?」

  秦皓诡笑道:「公子能接得下他们十招八招,已经很好了,老夫何用亲自出
手呢?」

  上官靖心中暗道:「这四个人不知是什么人?」

  就在此时,突听神龛后面传出一个银铃般的娇脆声音叫道:「秦总管。」一
个身穿绿色衣裙的小丫环急步走出。

  秦皓问道:「飞虹,你来有什么事?」

  绿衣小丫环欠身道:「回总管的话,老夫人有谕,对上官公子不得无礼。」
上官靖听得不觉一愣,「老夫人」,他们这里又有一个「老夫人」?

  秦皓躬身道:「属下遵命。」

  绿衣小丫环没去理他,却朝上官靖躬躬身道:「老夫人要小婢来请公子,公
子请随小婢来。」

  上官靖既然听到这里又有一个「老夫人」,他艺高胆大,自然要进去瞧个究
竟,这就点头道:「好,姑娘带路。」

  绿衣小丫环黠笑道:「小婢给公子带路,但公子须用黑布蒙上眼睛才行。」

  上官靖艺高胆大,豪爽地道:「好,—姑娘只管给在下蒙上黑布好了。」

  秦皓由衷的生出佩服之心,一挑大拇指,道:「秦某数十年来,还没有见过
像上官公子这样豪气凌云的人。」

  绿衣小丫环飞虹从身上抽出一方黑色丝巾,道:「上官公子,你蹲下来些,
小婢才能替你缚上眼睛。」

  上官靖道:「好吧。」他依言蹲下了身子。

  飞虹给他缚上眼睛,走到前面,一手拉起上官靖的手,娇声说道:「上官公
子,请随小婢来。」说完,就往龛后走去。上官靖只觉飞虹纤小的玉手,人握如
绵,又软又滑,她拉着自己还有些儿轻微的颤抖。

  转过神龛,好像后面还有第三进,上官靖清楚的可以感觉到踏着石板铺成的
小天井,再拾级而上,那是第三进了,忍不住问道:「到了吗?」

  飞虹道:「还没有呢?」

  上官靖任由她拉着穿行大殿,又曲曲折折的转了几个弯,飞虹才脚下一停,
伸手推开一道木门,走了进去。上官靖道:「现在总该到了?」

  飞虹轻笑道:「还没有呢?」她忽然放开了他的手,接着听她关上了门。

  这一瞬间,上官靖忽然发觉飞虹和自己站得很近,她一个娇小的身子几乎贴
着自己,不再走动,自己鼻子可以很接近的闻到她秀发上清香的气息,和她身上
散发出来的淡谈幽香。她虽然只有十六七岁,但女孩子的这种香味总是十分诱惑
的。

  上官靖忍不住问道:「飞虹姑娘,这是什么地方?」

  飞虹笑道:「公子不用多问,就快要到了。」

  上官靖发觉她伸手朝壁上拉了两下,也隐约听到「铃」、「铃」两声极轻的
铃声,一面问道:「快到了,怎么你不走了呢?」

  飞虹轻笑道:「唉,你这人的话也真多。」

  上官靖笑道:「这间房很小是不是?」

  飞虹问道:「你看到了?」

  「没有。」上官靖道:「我是感觉到的,我们站得很近,在下还可以嗅到你
秀发上抹了香油的香味。」

  飞虹听得大羞,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娇声道:「你……好坏。」接着幽幽地
道:「你不该进来的,进来了,就会出不去。」

  上官靖问道:「为什么?」

  话声甫落,突听一阵辘轳之声,起自屋顶,接着这间小房间,忽然起了一阵
颠簸。飞虹似是站立不稳,一下扑入上官靖的怀里。上官靖急忙双手一张,把她
抱住,一面低声问道:「姑娘怎么了?」

  飞虹一个娇小而丰满的身躯发出轻微的颤抖,慌忙轻轻推开他双手,站直了
身子。这时小房间好像缓缓的往下沉落,飞虹忽然附在他耳朵、吹气如兰,低声
道:「公子进去之后,务必随机应变,不可触怒了老夫人。」

  上官靖一把抓住她纤手,低声问道:「老夫人是谁?」

  飞虹轻轻缩了一下手,但却挣得不重,并没挣脱,就任由他握着,颤声道:
「小婢不知道,小婢说的话,公子记住了就好,不可触怒她,因为你是走不出去
的……」

  下沉的房间在一阵震动之后,突然停住,飞虹的话也突然停止,随着又轻声
道:「我们可以出去了。」她举手掠掠秀发,才推开房门,拉着上官靖的手走了
出去。

  上官靖心中已有七八分的谱儿,这间仅容两人站立的小房间,敢情是由辘轳
操纵,可以升降;方才这一阵缓慢的下降,分明已降落到地窖中来了,无怪飞虹
会说自己走不出去的。心念转动,就暗暗的数着脚步。飞虹牵着他的手,一路行
来,好像转了一个大圈子,现在上官靖已可听到左前方不过三丈来远,有两个人
呼吸的声音。

  果然走了不过丈许光景,就朝左转弯,笔直行去,这两人站立之处,敢情是
一道门户了,因为飞虹牵着自己的手,就从两人的中间进去的,再定了约莫三丈
来远,飞虹就引着自己走了三级石阶,跨过一道门槛,终于停了下来。

  接着就响起飞虹的声音,道:「上官公子,到了,你蹲下来些,小婢好给你
解去黑布。」上官靖依言蹲下身子,飞虹很快就解去了蒙一眼睛上的黑布。

  上官靖倏地睁开眼来,但觉自己站立在一座陈设相当典雅的堂上。上首一张
高背舶锦椅上端坐着「老夫人」——蓝布衣裙,两鬓花白,脸上垂着绿纱,看不
清她的面貌。

  在「老夫人」左首,站着一个长发披肩,一身葱绿衣裙的女子,身材苗条,
脸上同样覆着一层绿色轻纱。这两人,用不着有人引见,高坐上首的自然是「老
夫人」,穿绿色衣裙的女子,自己也曾见过,她是善于用毒的副总管管巧巧。

  这堂上地方并不太大,两边各有一排椅几,灯光明亮而柔和,如果事先不知
道这里已在地底,绝不会想到这是地室的,飞虹已经很快的退了下来。坐在上首
的老夫人开口道:「靖儿,来了,怎么不坐下呢?」

  她这一开口,上官靖不由得蓦吃一惊,这慈祥而略带苍老的声音,他最熟悉
不过了,那不是娘的声音吗?若非自己刚从碧落山庄来,碧落山庄此刻有不少高
手在场,还包括了终南三老在内,娘绝不可能被他们劫持,至少也会怀疑娘已经
先到了这里了。

  但这两种想法都不可能,那么唯一的解答,是娘离开之后,他们又制造出一
个「老夫人」来代替娘了。声音同样可以假冒,自己不是也跟竹逸先生学过变音
之法?他心中暗暗冷笑,这就大大方方的走上两步,在左首一把格子上坐下,目
光一抬,问道:「老夫人派人把在下引来,不知有何见教?」

  老夫人慈祥的道:「靖儿,你以为娘是假冒的吗?」

  上官靖朗笑道:「难道不是?」

  老夫人缓缓举起手来,揭下了蒙面轻纱,蔼然一笑,说笑道:「你可知道是
别人假冒了娘,并非为娘假冒了别人吗?」

  她取下面纱之后,当然和娘的面貌一般无二,这对上官靖来说,早已是意料
中的事,是以并不觉得惊异,闻言只是淡淡一笑道:「在下愿闻其详。」

  老夫人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看来你对为娘所说的话,还丝毫不信了,唉!
这也怪不得你,因为你有先入之见……」上官靖看着她没有作声,心中却一直在
盘算着,自己该如何措词才好?

  老夫人看他没有说话,又道:「你心中一定认为在碧落山庄的是你娘了,为
娘不妨告诉你,那是娘要她装扮成娘的,其实她只是为娘的替身而已。」她每一
句话,都紧扣心弦,使人听了,有不由你不信之感。

  上官靖正容道:「老夫人一再自称是在下生身之母,在下也似乎不得不信,
那么在下有一个请求,不知老夫人肯不肯答应?」

  老夫人蔼然问道:「有什么事,只管说出来。」

  上官靖道:「目前有不少人中了『对消散』,也有不少人中了『迷迭香』和
唐门的『百步散』,在下想请老夫人赐与解药。」

  老夫人没待他说完,勃然脸现怒容,举手在靠椅上重重拍了一举,厉声道:
「这些人都该死。」

  上官靖心中暗道:「你一脸慈祥,果然是装出来的了。」一面又说道:「老
夫人此话怎说?」

  老夫人问道:「靖儿,你姓什么?」

  上官靖道:「在下复姓上官。」

  老夫人又道:「你是不是上官平的儿子?」

  上官靖道:「你说的正是先父。」

  老夫人沉哼一声道:「你知道你爹是怎么死的?你身为人子,难道不想替你
爹报仇?金刀门、白虎门、神灯教、终南派、黄龙寺、八卦门、武功门,这些人
那一个不和当年围攻你爹的人有关,难道他们都不该死?」

  上官靖道:「当年围攻先父的人,像金刀无敌郭东升、黑虎神侯敞、黄龙寺
智明、永胜镖局罗永椿、神灯教智多星金继能等均且先后死去,爹的仇也已经雪
了,何用再多伤无辜?」

  「住口。」老夫人怒声喝道:「什么叫做多伤无辜?这些门派,一向自号名
门正派,却纵容门人,有什么正义可言?不是为娘派人用旋风花杀了他们,十八
年来,他们没有一个人替你爹伸冤?你还帮着他们说话?我不但不给解药,连这
些门派,都要予以歼灭,一个也不能留。」

  上官靖冷笑道:「老夫人这样做法,那是假借先父报仇之名,只怕别有用心
吧?」

  老夫人双目神光陡射,冷森的道:「为娘有什么目的?」

  上官靖倏的站了起来,目射棱芒,凛然道:「你是魔教什么人?假冒我娘,
难道不是别有用心?你们为了昔年各大门派围剿之恨,要和各天门派为敌,尽可
堂堂正正的向各大门派寻仇,上官靖不能让你们假借替先父报仇,更不允许你假
冒家母,在江湖上猖乱。」

  管巧巧骇然道:「上官公子怎好对老夫人这般讲话?」

  上官靖目光向管巧巧投去,喝道:「管巧巧,在下听说你擅于用毒,你给我
过来。」猛地朝管巧巧伸手一招。他原是无意招手,怎知他如今身兼佛、道两门
三种绝世神功,这一抬手,陡然间从他掌心涌出一股极大的吸力,把管巧巧一个
人往前拉出了四五步之多。管巧巧没有想到他会练成如此绝世功力,人被一股强
大吸力拉出,口中不觉失声惊叫。

  老夫人双目之中绿芒陡射,沉喝了一声:「上官靖,你找死。」她挥出了一
掌,直拍过来。

  管巧巧也在此时急急向横里闪出,但她一张象面绿纱却被上官靖掌力吸得飘
落地上,露出一张明眸皓齿姣美的面孔,只是略带惊慌之色。老夫人这一掌,是
为了救管巧巧,所以少说也用了七八成力道,一道掌风宛如开山巨斧,劲势凌厉
已极。

  上官靖冷笑道:「你终于出手了。」右手一抬,朝前迎去,但听蓬然一声,
劲风四卷,上官靖凛立不动,坐在椅上的老夫人却白发飞扬,一身衣裙都吹得猎
猎作声。

  这下,把老夫人激怒了,倏地站起身来,怒声道:「好个畜牲,你敢和为娘
动起手来。」

  上官靖突然目射寒电,舌绽春雷,朗声喝道:「住口,在下方才已经说过,
绝不容许你再假冒家母,你再敢假冒一句,上官靖今天就先劈了你。」他说话之
时,膨若天神,气势极为慑人。

  老夫人不禁呆了呆,大声道:「反了,上官靖,你敢对老身如此说话,老身
就教训教训你。」随着话声,右掌徐徐举起。

[[i] 本帖最后由 沐海听风 于 2010-12-1 16:23 编辑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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