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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inxinnz 2008-3-27 17:06

[size=4][font=宋体]            第二十二章  神功无敌

  这五人很快就已到了范子云的面前,先前三个汉子看到代理帮主亲自赶来,
慌忙一齐躬身道:「小的见过帮主。」

  柯长泰脸色阴晴不定,哼道:「没用的东西,还不滚开?」

  范子云故作不识,望着柯长泰,拱拱手,问道:「要找小生的是诸位么?」

  柯长泰一双深沉目光,只是盯住在范子云的脸上,深沉一笑,问道:「你就
叫樊鹏程?」

  范子云爽朗的道:「不错,正是小生。」

  柯长泰道:「阁下到庐州府是应考来的?」范子云故作诧异的道:「老哥对
小生好像打听得很清楚,这是为什么呢?」

  柯长泰嘿然道:「你真是应考来的?」

  叶玲在旁插口道:「你说这话好不奇怪,我家公子不是赶考来的?那是做什
么来?」

  范子云低声道:「小玲,他是什么帮的帮主呢,你说话可得小心些。」

  叶玲不服气的叫道:「公子,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派,最重信义,哪像他们
无事生非,拦着我们的路……」

  「哈哈。」柯长泰仰天发出一声大笑,说道:「樊公子既是读书人,求取功
名而来,一身功夫,却着实可观,你倒说说是哪一门派的门下?」

  范子云微笑道:「孔子门下,六艺并重,小生略会粗浅武功,也不足为奇,
小生不属于哪一门哪一派。」

  柯长泰点头道:「很好,老夫意欲试你一招,你可敢接受吗?」

  执法长老宋仁民道:「帮主,此子既非范子云,那就放他们走吧。」

  柯长泰道:「宋兄焉知他不是经过易容而来,此子是不是范子云,本座试他
一招,立可分晓。」他和范子云动过手,自然识得范子云的武功路数,人虽可易
容,武功是丝毫无法掩饰的。

  宋仁民只好点头道:「帮主既然要试他一招,不可出手太重了。」

  柯长泰大笑道:「宋兄放心,本座不会取他性命的。」

  范子云微笑道:「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怕帮主也未必取得小生性命。」

  传功长老王镇海听范子云口出狂言,不觉睁大眼睛,望了范子云一眼,嘿然
道:「公子爷真是初生之犊,帮主,还是兄弟来试他一招吧。」

  柯长泰微微摇头道:「不用,王兄看着就是了。」他深沉目光直逼范子云,
心中暗道:「细看此子眼神,颇有几分和范子云相似之处,只是此子气度似乎较
范子云沉稳多了。」

  他心念转动,右手已缓缓举了起来,喝道:「阁下小心了。」「了」字堪堪
出口,右掌已凌空拍出,使了一记「劈空掌」。他这一掌上,含蕴了七成功力,
以他的修为,如果试出范子云真的接不下来,立可收回或减轻掌力,如果发觉范
子云武功甚高时,也可以把最后的三成力道加上去,这就所谓能发能收。

  范子云呢,他因柯长泰就是在金陵的金章令主,尤其此人为人阴险,听艾红
桃的口气,似乎是他故意安排的陷阱,企图陷害自己,因此对柯长泰早已有了极
大的戒心。此时看他施展「劈空掌」,朝自己劈来,一道强猛的掌力宛如怒潮汹
涌卷撞而来,暗劲似山,几乎令人窒息,势道之盛,少说也用上了七八成功力。

  范子云心中微生怒意,暗道:「好哇,你这一招明明是暗下杀手,此人果然
阴毒得很,要是我真是一个略会粗浅功夫的读书人,这一掌下来,纵然不死,岂
非也得身受重伤了吗?」此念一起,立时大声道:「帮主使出这一记劈空掌,那
是存心要取小生性命了。」

  宋仁民在旁眼看范子云毫无戒备,显然是不谙武功之人,心头一急,急忙叫
道:「帮主……」

  柯长泰沉笑道:「你再不接掌,恐怕来不及了。」说话之时,掌力已经逼撞
到范子云身前,只见他一袭青衫,已被掌风吹得猎猎飞舞,眼看他连人都快被掌
风吹刮起来。站在他边上的叶玲受到掌风波及,已然缓缓向后退开。

  范子云忽然回过头去,含笑道:「小玲,你用不着后退。」随着话声,左手
已从袖中缓慢的伸出。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他伸出来的左手,捏着一个剑诀。

  柯长泰心中暗暗冷笑:「你这时要划出剑诀来封解,只怕已经晚了。」但就
在范子云左手剑诀缓慢向上竖起,势如怒潮般涌到他身前的劈空掌力,突然间,
好像遇到了一道防波堤,竟然无法再冲撞过去。

  叶玲听了范子云的话,果然不再后退,站定下来,本来她身上衣衫,也被狂
风吹得往后飞舞,但此刻身上压力大减,一点风也吹不到了。这一情形,最后发
觉的当然是发出掌力的降龙丐柯长泰了,他感到掌力受阻,心头不由得一怔,洪
笑一声:「很好。」

  右手向前一压,催动真气,藉着口中这声洪喝,把掌力加强到十二成。这一
来,那排空狂飚,陡然转盛;罡风激荡,带起了慑人的呼啸之声,像排山倒海般
直撞过去。他虽然只加强了五成力道,但方才只使了七成掌力,和十二成相比,
就相差甚远,威势较刚才猛恶何止倍蓰?

  所有场中之人,都为降龙丐这一记奇猛的掌势内力,生出凛骇之感。叶玲不
知范子云的武功,到底接得下接不下,也不禁神情凝重,微露紧张神色。范子云
左手剑诀上竖,似乎对柯长泰这重逾山岳的掌力,压顶而来,浑无所觉,只是缓
慢的把剑诀向天空划了个圈。他动作十分缓慢,是以所有人,都看得十分清楚,
而且也暗暗疑惑,他剑诀这么向空划圈,看去毫不用力,能挡得住帮主这雷霆万
钧的一击么?

  但情势就随着范子云剑诀这一圈,就有了极大的改变。这是大家都可以感觉
得出来的,本来像怒潮汹涌,排山倒海撞过去的掌风,经这一圈之后,就像奔腾
澎湃的山洪,进入了一条狭仄的山谷,水势受到了束缚,风声和威势,登时减少
了许多。

  范子云左手剑诀在头顶缓慢打了个转,眼睛望着柯长泰,徐徐说道:「帮主
这一掌,小生大概已经算是接下了,现在原璧奉还,帮主请收回吧。」他说到最
后一个字,正好剑诀打完一圈,顺势朝柯长泰挥去。

  在他剑诀打圈之时,劈空掌力受到「风雷引神功」的约束,掌力、风势、暗
劲都好像减弱了许多,但这并非真的减弱,只是被迫着紧紧的收缩住了而已。范
子云左手这一挥出,本来被束缚住的掌力,突然间解除了束缚,登时暴张开来,
化作了一股洪流。

  刹那之间,掌力如雷、风声如涛、暗劲如山,不仅恢复了先前的威势,而且
经过这一阵束缚,又转了这一圈,威力之强,更胜过先前甚多,一道强猛绝伦的
狂飚,几乎扩及四五尺方圆,朝柯长泰身前席卷过去。柯长泰作梦也没想到眼前
这位年纪极轻的读书相公,竟然会练成这等绝世神功,眼看自己发出去的一记劈
空掌,经对方一圈之后,原封不动,朝自己撞来。

  你究是见多识广,自然知道掌力经对方带转,势道必然更强,自己平日纵然
能发能收,但此刻万万收不回来的,一时哪敢硬接,慌忙一提丹田之气,身子飘
空而起,横向一侧飞出去寻丈开外,才算让开了自己的一记掌风。站在他较近的
人,也同时纷纷纵身跃开不迭。

  柯长泰站定身子,一张老脸已胀得色如猪肝,冷然道:「樊相公果然神功盖
世,柯某不自量力,今日认栽,嘿嘿,丐帮栽在「少林」接引神功之下,那只能
说是丐帮无能了。」话声出口,一面回头道:「宋兄、王兄,咱们走。」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远远传来,接着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柯
老施主请留步。」只见大路上走来一个手持禅杖的灰衲老僧,这老僧身后,紧随
着两个一身青布僧衣,手持禅杖的僧人,缓步而来。

  柯长泰脚下一停,回过头去,其实他在避过掌风,飘身飞落之时,早已看到
远处的三个僧人,此时故作惊讶,略为抱拳,嘿然笑道:「兄弟还当是谁?原来
是慧善大师佛驾在此,想必是替贵寺高人打接应来的了,兄弟方才说过,敝帮折
在贵寺神功之下,只能怨丐帮无能,大师似乎用不着再解说了。」

  范子云听说来的乃是慧善大师,少林寺罗汉堂住持,不觉朝灰衲老僧看去。

  这位名满江湖的少林高僧,看去不过五十出头,果然生得慈眉善目,身材高
大,像一尊降魔罗汉。慧善大师一手持着禅杖,缓步走近,朝柯长泰合掌一礼,
然后回头朝范子云含笑点了点头,才道:「柯老施主误会了,这位小施主并非少
林门下。」

  柯长泰嘿然道:「这么说,『接引神功』,并非少林七十二艺了?」

  慧善大师依然合掌道:「柯老施主这是误会,而且这位小施主使的,也并非
敝寺七十二艺中的『接引神功』。」

  柯长泰寒着脸,冷森的说道:「柯某不才,还没听说过武林之中,有和『接
引神功』同样威力的功夫,柯某说过,大师用不着解说。」

  叶玲忍不住愤然道:「柯帮主,我家公子并非少林门下,天下武功,异派同
源,各有专精,你柯帮主不识得公子所使手法,只怪你孤陋寡闻,何用一再扯上
少林寺,向这位老师傅喋喋不休,莫非你柯帮主自己不敌,想利用这位老师傅来
对付我家公子不成?」

  柯长泰本来就有挑拨之心,但给叶玲揭穿了,不由恼羞成怒,嗔喝道:「本
座何用扯上少林寺,你家公子既然练成此绝世奇技,丐帮改日当再向你家公子领
教。」

  范子云也听得忍不住了,朗笑一声道:「柯帮主,这是你我二人之事,扯不
上少林寺,最好也不用扯上丐帮,你若是认定小生使的是『接引神功』,小生可
以不使这门神功,各以武功分个胜负,只要柯帮主划下道来,小生自当奉陪。」

  柯长泰听说他可以不使「接引神功」,自是正中下怀,阴笑道:「很好,咱
们那就再分个高下,亦无不可。」

  范子云微微一笑道:「小生听说黄山大会,近在目前,柯帮主大概就是前去
黄山赴会的吧,小生也想赶去看个热闹,那就在黄山见吧。」

  柯长泰浓眉一动,点头道:「好,那就在黄山见了。」说罢,一挥手,率同
丐帮的人,转身而去。

  慧善大师合十道:「柯老施主好走,贫衲不送了。」目送柯长泰等人行去,
才朝范子云合掌一礼,说道:「贫衲想请问小施主一句话,不知小施主认为是否
得当?」

  范子云慌忙还礼道:「大师好说,大师有何见教,但请明说。」

  慧善大师合掌道:「小施主成就颇高,不知是哪一位前辈高入门下?」

  范子云以「传音入密」说道:「在下此时不便奉告,今晚当面谒大师,再作
详谈。」说完,拱拱手道:「在下师门,从未在江湖上走动,说出来了,大师也
未必会知道,在下告辞了。」

  慧善大师听得不觉一怔,目送这一主一仆,飘然行去,他身为少林罗汉堂住
持,久在扛湖,一时之间,也猜不透范子云究竟是何来历?心中暗暗诵了一声佛
号,忖道:「阿弥陀佛,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这位小施主真是我
行走了一辈子江湖,仅见的年轻高手了。」

  范子云、叶玲回转客店,进入房中,叶玲随手掩上了房门,娇嗔的道:「范
大哥,你到底是不是真心对我呢?」

  范子云道:「你怎么突然问出这句话来了?」

  叶玲道:「人家不顾一切,跟着你走,但到现在为止,我连你的事情,还一
点都不知道。」

  范子云笑着问道:「你要知道什么呢?」

  叶玲撒娇的道:「只要有关你的事我都要知道,你如果不肯说,就算了。」

  范子云道:「好,我说,只是你要我从哪里说起呢?」

  叶玲道:「自然越详细越好了。」她偏头想了想,才道:「那就从你小时候
练武说起奸了。」

  范子云拗不过她,只得从自己小时候练武说起,只是如今在江湖阅历渐深,
知道有许多话,是不能说的。因此他把师傅的名讳隐了起来,只说传自己武功的
师傅,没告诉自己姓名,自己也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谁,另外紫玉虽是夏家堡的一
名使女,但她身份极为隐秘,可能是哪一门派派去潜伏在夏家堡的人,他也不能
泄露了她的身份。

  还有百花帮的艾红桃,极可能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子,在扫花山庄地下室,
那一段时间,中了花双双媚药,乱性之事,自然也不好说了。再说传自己「风雷
引神功」的游老人家,他一再交代不准自己说出传艺之事,也不能对人泄漏。因
此他把自己的经过,心头略为整理,把不能说的一一删去,才粗枝大叶的和叶玲
说了一遍。

  一直说到在扫花山庄,自己身负重伤,被一位姓游的老人家救出,在一间破
庙养几天伤,打算赶去黄山,在三十里铺遇上叶玲为止。叶玲听得柳眉一扬,哼
道:「我早知道你是个风流公子,夏玉容小姐对你芳心默许,原来你还有一位万
姑娘、艾姑娘,这么多的姑娘倾心着你,看你以后怎么办啊。」

  范子云看她粉脸红红的,笑得十分勉强,分明是多了心,不觉笑道:「你又
多心了,一个人在江湖上走动,总会认识许多男的、许多女的,给你这么一说,
我好像变成了花花公子了?」

  叶玲撇撇嘴道:「难道你不是?」

  范子云双手一摊,笑道:「你一定要说我是,我也没有办法的事。」

  叶玲扭了下腰,忽然拍起头幽幽的问道:「范大哥,我问你一句话,你……
你要……真心的回答我……」

  范子云心头暗暗一跳,含笑问道:「你要问什么呢?」

  叶玲粉脸飞红,缓缓的垂下头去,说道:「你认识这许多姑娘,以后……以
后……会不会把我忘记呢?」她这句话,似是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的。

  范子云伸手拉起她的纤手,含笑道:「那怎么会呢?」

  叶玲低低的道:「我只希望你永远戴着面具,永远是樊鹏程,我也永远当你
的书僮小玲就好了。」

  范子云道:「我这次前去黄山,就是要以樊鹏程的身份去了。」

  叶玲欣喜的道:「这样就好,我扮了书僮,只要稍加化装,副总管也认不出
我来了。」

  范子云问道:「你不回夏家堡去了。」

  叶玲坚决的摇摇头道:「不回去了,我不是要扮你的书僮么?」

  范子云沉吟道:「这……」只听房门上有人轻轻弹了两下,接着响起店伙的
声音隔着房门问道:「公子爷,可要小的关照厨下替你老准备酒菜么?」

  范子云看看时光,差不多已是傍晚光景,忙道:「不用了,我和朋友约好,
还要出去。」说罢,站起身道:「我们该走了。」

  叶玲道:「时光还早呢,现在离天黑,还有一段时间。」

  范子云道:「宁可早点去,别耽误了大事。」

  两人匆匆离开客店,赶到报国寺,天色已微见苍茫。此时正因接近天黑,早
已没有香客,寺前一片清冷,两人白天来过,早就记清了方向,这就悄悄绕到报
国寺后进,越墙而入,这里正好是方丈住的院子,后面还有假山修竹。

  两人刚刚落到地上,就听一个低沉而苍老的声音道:「小施主来了么,老衲
已在此恭候多时了。」

  范子云听出是方丈德清大师的声音,急忙抬头看,果然德清大师手持念珠,
缓步从假山后走出,这就急忙迎了上去,说道:「有劳大师傅久候了,不知老师
傅可曾和慧善大师说过什么话吗?」

  德清大师含笑道:「老衲把师叔迎入禅房,就到此来接应小施主,并未和他
说过什么?」原来德清大师虽已七十开外,但论辈份,还是慧善大师的师侄。

  范子云道:「宝刹此刻大概快要用膳了,慧善大师用膳之时,自该由老师傅
陪的了。」

  德清大师点头道:「正是如此。」

  范子云道:「那么就请大师傅在用膳之时,暗中告诉慧善大师,此次黄山大
会,有极大的阴谋,今晚可能有人图谋慧善大师,用过素斋后,请他不要喝茶。

  老师傅只要告诉他到时候请听姓范的小施主以「传音入密」说的话行事,必
可擒住奸细,另外也请老师傅在陪同慧善大师用过素斋之后,密调宝刹武功较高
的师傅,暗中在附近埋伏,以妨奸人逃走。」

  德清大师点点头道:「事情有这么严重吗?」他还疑惑的看了范子云一眼,
又道:「老衲启当遵办。」

  范子云道:「老师傅到时自知。」

  德清大师道:「小施主那就请随老衲来。」他引着范子云、叶玲二人,迅速
越过一片草原,折入一条走廊,走到一间禅房门口推门而入,低声道:「前面就
是师叔住的禅房子,这里有一道小门可通,二位施主就在此委屈些时候了。」

  范子云、叶玲二人跟着走入,但觉这间禅房十分逼仄,也极幽暗。范子云点
点头道:「不妨事,老师傅有事那就请吧。」德清大师合掌一礼,回身退出,随
手关上了房门。

  叶玲悄悄的道:「老和尚会不会不相信我们,故意把我们关在这里?」

  范子云道:「不会的,我就是怕他起疑,所以要他调集寺中高手,在暗中埋
伏,这样他自可放心了。」

  这间禅房,和前面的禅房,只有一门之隔,而且板壁之间,还有许多裂缝,
此时前面房中,已经点起烛火,只要凑着眼睛,可以看清前面房中的动静。

  范子云心中暗道:「德清大师把自己二人,安置在这里,果然设想周到。」

  心中想着,就凑近壁缝,往外看去,外面一间禅房,地方相当宽敞,前面窗
下,放着两把紫坛雕花椅几,中间是一张小圆桌,桌上放一个古铜小鼎,鼎中冒
起一缕枭枭轻烟,隐约还可以闻到檀香之气。

  北首是一张禅榻,榻上盘坐着一个灰衲老僧,从板壁缝中看去,只能看到背
影,正是少林罗汉堂住持慧善大师。这时但听一阵悠扬的钟声,传了过来。范子
云心中暗道:「这钟声敢情是寺中用晚膳了。」

  过没多久,只听阶前响起德清大师的声音说道:「师叔,弟子德清告进。」

  慧善大师抬头道:「是德清么,进来。」

  德清大师双手合十,缓步走入,朝上首行了一礼,神色恭敬的道:「启禀师
叔,素斋已备,弟子特来请师叔前去方丈室用斋。」

  慧善大师含笑道:「我只是路过此地,你不用费神,和大家一样随便吃就好
了。」

  德清大师恭敬的道:「师叔难得到庐州来,弟子忝主报国寺,总得稍尽心意
啊。」

  「好吧。」慧善大师徐徐站起,跨下禅榻。

  德清大师合掌当胸,躬身道:「师叔请。」慧善大师举步走出,德清大师跟
随他身后,走出禅房。

  叶玲低低的道:「范大哥,人家用斋去了,我们还空着肚子顿。」

  叶玲道:「那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范子云忽然低嘘一声道:「有人来了。」

  叶玲问道:「是不是无尘?」说话之时,果见有人推门而入,原来进来的是
方丈室的小沙弥。

  他走到中间圆桌旁,伸手揭开古铜香炉盖子看了一眼,然后添了几根檀香,
又洒上了一把檀香末,用铜杵轻轻拨弄了一阵,才覆上炉盖,又走到禅榻前面的
一张小几上,收过茶盏,方始退出,随手关上了房门。经他在炉中添加了檀香,
枭枭青烟,就比方才浓了,满室都是檀香香味,连后面小禅房中,都可以闻到浓
重的香气。

  这样足足过了一顿饭的时光,德清大师才,陪同师叔慧善大师回转禅房。小
沙弥新沏了一盏茶,送到几上,便行退去。德清大师却在下首椅上坐下,陪着慧
善大师闲话家常,也把报国寺的情形,向师叔作了一个简略的报告。

  躲在后面的范子云、叶玲二人看得暗暗焦急,这老和尚怎么絮絮不休,还不
走呢?现在该是无尘行动的时候了。德清大师和师叔交谈了足有一刻工夫之久,
才站起身,恭敬的合掌一礼,说道:「师叔一路劳顿,还是早些休息吧,弟子告
退了。」

  说完,又行了一礼,返身退出。

  两人躲在黝黑的小房间中,等侯着人,时间就好像过得特别慢。他们计算无
尘应该来了,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无尘的影子。叶玲凑着范子云的耳朵,悄悄
说道:「他怎么还不来呢?」

  范子云想起方才送茶进来的是方丈室的小沙弥,不禁皱皱眉,也凑着叶玲的
耳朵说道:「方才方丈大师派小沙弥来伺候,无尘如何混得进来呢。」

  叶玲道:「那怎么办?」

  范子云道:「他如果找不到机会,一时混不进来,那就要等到更深人静,才
会冒险进来了。」

  叶玲轻「唉」一声道:「无尘为人机警,若是被他发现这里有了准备,他就
不会在这里下手了。」

  范子云怔道:「不在这里下手,那到哪里下手去?」

  叶玲道:「今晚不成,那就等到明晚了。」

  范子云轻轻扯了她一下,说道:「外面有人来了。」

  叶玲道:「那一定是他了。」

  「不。」范子云道:「那可能是德清大师派来的入,听脚步声,大约有八九
个人呢。」

  「真是糟糕。」叶玲低低的道:「我说过这事情你告诉了他,准会弄砸,他
派了这许多人来,无异告诉无尘,这里有了戒准,这一来,无尘还会来么?」就
在此时,突听檀房门被呀然推开,方丈德清大师缓步走了进来。

  慧善大师双目一睁,问道:「德清,你此时前来,莫非有什么事情吗?」

  德清大师合十道:「回师叔,弟子正有一事,来向师叔请示的。」他虽是合
十当胸,但神色已不似晚膳前那么恭敬了。

  「哦。」慧善大师口中低哦一声,点头道:「有什么,你但说无妨。」

  「弟子就直说了。」德清依然双手合十,目光直注慧善大师,缓缓地说道:
「弟子想请问师叔一声,不知师叔的度牒,可曾带在身边?」

  慧善大师蔼然一笑,问道:「你无故怎会问起我度牒来了?」

  德清大师嘿然道:「师叔度牒不在身边,若是有人假冒师叔,又该如何才能
分得出真伪来呢?」

  「有人假冒老衲?」慧善大师微微一笑道:「那怎么会呢?假冒老衲,有此
必要么?」

  德清大师脸色渐寒,冷然道:「如果确有江湖不肖之徒,假冒了师叔?」

  慧善大师终究是久走江湖之人,神色微怔,立即目光逼注德清大师,问道:
「德清,你说此话,必然已有所闻,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不错。」德清大师凛然道:「有人假冒师叔之事,业经查明,果然确有其
事。」

  慧善大师道:「此人假冒老衲,究竟目的何在?」

  范子云听得一怔,忖道:「德清大师难道没告诉他么?」

  德清大师冷笑一声道:「目的何在,正是贫衲目前要追究之事,大概很快就
可以揭晓了。」

  叶玲凑着范子云耳朵,低低的道:「这老和尚口气不对了呢。」她果然心细
如发,德清大师方才还自称「弟子」,现在变成「贫衲」了。

  慧善大师合十道:「你既已查明,此事真相如何?」

  德清大师脸上微现诡异,笑说道:「门外正有一人,想见见师叔,你心中如
有疑窦,不妨当面问问他,就会明白了。」

  叶玲低声道:「他说的会是谁呢?」范子云道:「快别作声。」

  只听慧善大师合掌道:「此人是谁,你快去请他进来。」

  德清大师也不答话,转身走到门口,合十躬身道:「师叔请进。」

  「师叔?」德清大师的师叔,在少林寺中,不是一院住持,也是长老身份,
不知少林寺又来了哪一位高僧?范子云、叶玲凑着眼睛,往门外投去。慧善大师
也暗暗觉得惊疑,两道目光,忍不住朝外看去。

  「阿弥陀佛。」门外响起一声低沉的佛号,接着缓步走进一个身穿灰衣僧衲
的老僧来。

  这老僧看年龄不过五十出头,生得身材高大,双目炯炯有光,无论声音、面
貌、举止、衣着、都和慧善大师一般无二。慧善大师和来人这一对面,就像在镜
子中看到了自己。这下不但慧善大师蓦然一惊,就是范子云、叶玲二人,也同样
觉得大出意外。

  叶玲急忙转过脸去,附着范子云耳朵,说道:「你看得出来么,到底谁是真
的呢?」

  范子云微微摇头,低声道:「很难看得出来,看来这是无尘玩的花样了,目
前真假难分,事情棘手得很。」

  两个慧善大师对了面,两人互相凝视了一会,先前的慧善大师口中低喧一声
佛号,徐徐说道:「阿弥陀佛,贫僧不过是少林寺罗汉堂的住持,假冒贫衲,并
无多大用处,这位师兄究竟意欲何为?」他说得很镇定,也很有风度。

  后来的慧善大师双手一直当胸合十,也徐徐说道:「师兄假冒贫衲,贫衲正
想请问师兄,此举所为何来?」德清大师引见了二位慧善大师,就退后一步,脸
露冷笑,看着二人,一语不发,好像这一真一假的双包案,就让二人自己去解决
了。

  「善哉、善哉。」先前的慧善大师仰首向天,连说了两句「善哉」,突然目
中精芒暴射,沉声道:「身为佛门弟子,首戒为妄,你假冒贫衲,必有图谋,贫
衲忝主少林罗汉堂,职司就是佛门护法,为江湖除魔,贫衲奉劝师兄及早回头,
不可自误,速即取下面具,你去吧。」

  后来的慧善大师凛然而立,目光凝注着先前的慧善大师,微哂道:「看来师
兄此举,果然是有计划的行动了,但贫衲在江湖上行走了几十年之久,何种阵仗
没有见识过,冒名顶替之事,也并不足为奇,只不知师兄有没有足以假冒贫衲的
本领?」

  先前的慧善大师听得不期一怔,沉声道:「听师兄的口气,似乎要和贫衲动
手过招了?」

  后来的慧善大师阴沉一笑道:「出家人练武,志在强身,贫僧数十年来,也
从未好勇斗狠,但江湖上人有时为了某一件事,到了无法解决之时,也只好诉之
武功,师兄假冒贫衲,贫衲正待考究师兄,对少林武艺,是否也能假冒得的?」

  叶玲附着范子云耳朵,说道:「他是无尘。」

  范子云道:「你如何会知道的?」

  叶玲道:「他口气比较阴森,但却竭力说得和缓,初听起来,不易分辨出,
但刚才那声笑,我就听出来了。」

  只听先前的慧善大师低喧一声佛号道:「好吧,师兄既然要和贫衲过招,贫
衲那就接你三招,我佛慈悲,但愿你及时醒悟,贫衲不为已甚,你自己量力施为
吧。」

  后来的慧善大师目中闪过一丝厉色,洪笑道:「你要贫衲动手么?」

  先前的慧善大师依然和缓的说道:「贫衲说过接你三招,师兄只管先出手好
了。」

  叶玲心中大惑不解,低声道:「无尘武功虽不弱,但决非慧善大师的对手,
他此举莫非有什么阴谋?」

  范子云道:「有方丈德清大师在旁,谅他也不敢在此时使用化血针的了。」

  只听后来的慧善大师突然阴笑一声道:「那你就小心了。」缓缓吸了口气,
右手随着举起,呼的一掌凌空拍出。他两人相距不过数尺,这一记劈空掌,举手
作势之时,虽然缓慢,但等到一掌拍出,却势若雷霆,十分迅速。

  先前慧善大师在对方举掌之际,也缓缓吸了口气,但他这一吸气,陡然间,
脸色为之大变,这原是迅雷惊霆般事,但听「砰」然一声,掌力击中先前的慧善
大师的胸口,他闷哼一声,一个人踉跄后退了五六步,一跤跌坐在地,嘴角中登
时喷出一口鲜血,右手抚胸,睁大了双目,颤声道:「你们……」

  后来的慧善大师呵呵大笑:「你连贫衲一掌都接不下来,还敢来假冒贫衲,
岂不是太不自量力了么?」话声一落,立即转脸朝德清大师吩咐道:「德清,此
人假冒本座,你叫人把他带下去。」

  德清大师躬身道:「弟子恭领师叔法旨。」直起身,喝道:「来人哪。」他
这一喝,立即从门外闪进四个腰佩戒刀的青衣僧人,一齐躬身道:「弟子在。」

  德清大师一指委顿在地的先前的慧善大师,吩咐道:「此人假冒师叔,你们
把他带下去。」四个青衣僧人应了声「是」,迅速一拥而上,两个人左右挟持。

  先前的慧善大师双臂,从地上拖了起来。

  先前的慧善大师看去中了这一掌,已然伤得极重,他目注德清大师,喘息着
说道:「你们……好毒……的……奸计……」

  叶玲看得悚然动容,低声道:「范大哥,看来这里的方丈,竞和无尘是同谋
的,我们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一时之间也没了主意,略为沉吟,道:「走,我们出去,你的身份,
是老子山夫人门下,我是银章使者,我们可以相机行事。」

  叶玲点头道:「那也只好如此了。」

  范子云喝了声:「老师傅且慢。」一手推启木门,两人举步从门中走出。

  德清大师看到二人,面露欢容,迎了上来,合十道:「多蒙小施主示警,果
然擒住了假冒师叔的贼党,老衲铭感无既。」一面转身朝后来的慧善大师合十恭
躬道:「启禀师叔,这位就是奉华山商掌门人之命。赶来报讯的范小施主,若非
小施主适时示警,今晚就未必能识破贼党奸计,师叔也许已为贼人所乘。」

  他居然说得一派冠冕堂皇之词,好像真的已把假冒之人拿下了。范子云心中
暗暗凛惕,忖道:「这老和尚口是心非,好生奸诈。」

  后来的慧善大师经德清大师一说,面露笑容,蔼然笑道:「阿弥陀佛,假冒
贫僧事小,但贼人假冒了贫僧,对敝寺对整个武林,可能因此而发生事故,贫僧
的罪孽那就大了。商掌门人洞察先机,小施主及时赶来,总算除了一件祸乱,尤
其黄山大会在即,贼党破坏各大门派团结,小施主防患于未然,真是功德无量,
阿弥陀佛。」

  叶玲接口道:「大师不费吹灰之力,拿下了尘一,才是大功一件呢。」

  后来的慧善大师神色微怔,合十问道:「小施主何人?」

  叶玲道:「我是老子山门下叶玲。」

  后来的慧善大师连忙行礼道:「原来是叶姑娘,贫僧失敬了。」直起身,看
了叶玲一眼,陪笑问道:「只不知叶姑娘可有信物?」

  叶玲从怀中取出一柄古铜圆牌,摊在掌心,说道:「十二星辰第五人,大师
现在相信了吧?」

  后来的慧善大师双眉微拢,沉吟道:「贫道如果记忆不错,叶姑娘好像出示
过一枚银章,不知可有此事?」

  叶玲心中暗道:「他果然是无尘了。」回头朝范子云使了一个眼色,说道:
「范公子,大师要看看你的银章呢。」

  范子云依言从身边取出银章,也摊在掌心,递了过去,道:「大师请看。」

  后来的慧善大师点点头道:「果然不错。」

  德清大师站在边上,一直没有开口,此时忽然喝道:「来人哪。」门外答应
一声,又涌进四名腰佩戒刀的青衣道人,一齐躬身道:「方丈有何吩咐?」

  德清大师一指范子云、叶玲二人,沉喝道:「把这二人拿下。」四名青衣僧
人答应一声,举步朝两人逼近。这下变化,当真出人意外。

  范子云不由一怔,口中喝了声道:「站住。」一面转脸德清大师道:「老师
傅这是做什么?」

  德清大师大笑一声,道:「如今证明二位乃是贼人一党,小施主无话可说了
吧?」

  范子云惊骇道:「你……」

  后来的慧善大师目光阴鸷,沉喝道:「你们还不动手?」四名青衣僧人两个
奔向范子云,两个奔向叶玲。

  叶玲柳眉一挑,叱道:「无尘,你敢如此狂妄?」「锵」的一声掣剑在手,
横胸喝道:「你们谁敢过来?」

  德清大师淡笑道:「女施主不用发横,此室炉中点的是西域「毒龙涎香」,
武功再高的人,只要闻一丝,就会功力全失,你们已经闻了一顿饭的工夫,如何
还能顽抗?」

  范子云怒声道:「你们原来早已安排好了毒计?」

  后来的慧善大师阴森笑道:「姓范的小子,姓叶的丫头,你们叛离夏家堡,
贫僧也不为难你们,只是把你们送回夏家堡,听凭庄主和夫人发落。」

  范子云眼看两个青衣僧入朝自己逼近过来,他心中还有些不大相信,大喝一
声,挥手一掌,横扫出去,他这一挥手间,便已察觉不对,全身果然有着懒散、
疲软的感觉,连一点力道也用不上来,这一掌等于没发,就是击中对方,也伤不
了人,心中暗暗叫了声:「完了。」

  两个青衣僧人一左一右走到范子云身边,正待伸手把他挟住,就在此时,范
子云一个人突然凭空飞起,「呼」的一声,飞了出去。两个青衣僧人方自一呆?

  德清大师大喝一声道:「快追。」

  后来的慧善大师早已双足一点,追踪飞掠而出,两个青衣僧人更不怠慢,立
刻同时掣出单刀,跟着慧善大师身后追出。这一变故,更出人意外。不仅德清大
师和后来的慧善大师做梦也想不到的事,「毒龙涎香」出于西域,闻了这种香气
的人,就会真气涣散,武功全失,和普通人一样,他们自然弄不清范子云明明功
力已失,何以还会凭空飞了出去?

  老实说,这一点,连范子云自己也是想不到之事,他眼看自己功力全失,两
个青衣僧人一左一右逼近之际,突觉衣领一紧,一个人就像鱼儿上了钓钩一般,
凌空朝门外飞了出去。这并不是他自己飞掠出来的,而是后颈衣领上有一根极细
的钓丝,把他拉出来的,到了门外,就直线上升,一下升到了屋脊之上。[/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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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iudeganwu 2008-6-8 22:47

[size=4][font=宋体]            第二十四章  变生肘腋

  叶玲迷迷糊糊的,但觉胸腹之间,隐隐作痛,但背后却有,股滚烫的热流,
汨汨的冲入自己体内,好像每一根经脉,都胀得快要爆炸了。人像浮在天空中的
白云,无法踏实。她有感觉,那么她的感觉就是如此而已。这样也不知过了多少
时光,也不知是昏睡,还是昏迷?她只感到全身燠热,几次想大声呼叫,都没有
喊得出声音来。

  是梦魇吧?她心头明明十分清楚。好像自己背后,有两块烧红了的烙铁,在
不住的移动,有时好惊有两只烧红了的钢爪,抓住了自己腰部,这会是什么呢?

  她一点也想不出来。她自己认为心头已经清楚了,其实还是迷糊的。

  渐渐她真的有些清醒,她开始发现自己是盘膝坐着,背后有一个人正在以极
高的内功,给自己运功疗伤。一股巨大的气流,循行在自己经络之间。宛如水到
渠成,舒畅无比。她终于想起自己昨晚被副总管拿住,神智昏迷之中,感到内腑
一阵剧痛,那一定是副总管对自己下了毒手。

  这救自己的人,一定是范大哥了,除了他,谁有这么精纯的内功呢?她一想
到他——范大哥,心头登时充满下喜悦,还荡漾着一份甜甜的感受。范大哥终于
救了自己,自己早知道范大哥一定会及时赶来救自己的。忽然,只听一个苍老的
妇人声音在背后说道:「好了。」抵在自己后肋的两只手掌,缓缓收了回去。

  接着只听那老妇声音又道:「徒儿,现在可以喂她「九死一生金丹」了。」

  接着只听一个娇脆的少女声音答应一声,就有人把一颗苦中带甘的药丸,纳
入自己口中。那药丸有着强烈的芳香,奇涩的苦味,随津化成了一口又一口的苦
水,顾着喉咙流了下去。

  叶玲心头蓦然一怔,救自己的不是范大哥,这会是谁呢?她努力抬起眼皮,
埋缓睁开眼来。只听娇脆的少女声音叫道:「师傅,她醒过来了。」叶玲的眼睛
终于睁开来了。

  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上穿着一套浅紫色衣裤,生得秋
水如神,芙蓉如脸,很美,但美中还有稚气,一种清新娇憨的美。她不就是在面
摊旁经过的紫衣少女么?范大哥说过,她叫商小雯。另一个是白发婆婆。也走过
来了。这位老婆婆怕不有八九十岁了,一头银发。根根如丝,但脸色却红润得如
同婴儿,生得一张高额狭腔。

  本来这种脸型狭长褥像男人的女人,一定相凶,像副总管一样,但这位老婆
婆,却很慈祥,一双只露两条缝的眼睛,里面包着星星般的光,使人不可逼视。

  这白发婆婆,正是昔年江湖上出名难惹,黑白两遁闻名丧胆的闭眼丐婆。她
缓步走近,蔼然道:「小姑娘,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好多了?」

  「老婆婆,是你救了我?」叶玲想挣扎蓍坐起,但这一动,顿觉全身骨节,
都像散了一般,胸口痛楚更甚,她忍不住低低的「啊」了一声。

  商小雯慌忙伸手攒住她身子,说道:「你快别动,胸前断了三根肋骨,师傅
刚给你接上。」

  闭眼丐婆含着意笑,徐徐说道:「孩子,别怕,你已经不碍事了。」

  叶玲仰着脸道:「多谢婆婆。」

  「不用谢了。」闭眼丐婆道:「那老虔婆当着我老婆子的面杀人,者婆子焉
得不管?就算我上阎王殿。我也非得把你这条小性命要回来不可。」

  叶玲心中暗想:「这老婆婆口气大得很,不知是什么人?」

  闭眼丐婆续道:「说也真险,你不但被那老虔婆挟断三根肋骨,连内腑差点
都被她夹碎了,要不是我身边还有一颗九华山老尼姑的「九死一生金丹」,你的
伤势就不会好得这般快了。」

  叶玲心中暗想:「她说的九华山老尼姑,那不是夏玉容小姐的师傅九华神尼
吗?听她口气,和九华神尼像是同辈旧识,这么说来,这位老婆婆果然是前辈高
人了。」一面问道:「老婆婆,我伤势很快就会好么?」

  闭眼丐婆笑道:「照你伤势说,就算治疗得法,没有一百天是不会痊愈的,
你刚才服了「九死一生金丹」,又经老婆子以真气替你疗伤,目前已无大碍,但
也需有三五天静养,方可复原。」

  叶玲急道:「那怎么办呢,这一两天,我还有事……」她生长在老子山,久
经训练,不知这老婆婆来历,怎肯说出实话来?

  商小雯眨眨眼睛,笑道:「你要赶到黄山去,对不?」

  叶玲望望她,说道:「你……」

  商小雯笑道:「你不用瞒我了,你要跟范大哥一起去,对不?」

  叶玲道:「他叫樊鹏程,姓樊梨花的樊。」

  「咭。」商小雯笑出声来,说道:「你还瞒我作甚?范子云,我认识他,比
你还早得多呢,我姐姐比我更早,他和我姐姐很好,所以我要帮助他。」

  闭眼丐婆微微一笑道:「你这孩子,真是口没遮拦,好,你们好好谈谈,我
坐功的时候到了。」说罢,转身朝外行去。

  「他和我姐姐很好」,这句话听得叶玲心头起了一阵震撼,范大哥到底认识
多少女孩子呢?据自己所知,夏玉容虽是夏堡主作的主,有意把女儿许配给他,
但听邢夫人和副总管的口气,夏玉容对范大哥也情有所钟。另外,据范大哥告诉
过自己,他还认识黄山万家的姑娘万飞琼,百花帮的艾红桃,如今商小雯又说范
大哥和她姐姐很好,她姐姐会是谁呢。

  叶玲眨着眼睛,问道:「你叫商小雯?」

  商小雯轻啊道:「你怎么知道的?唔,一定是范大哥告诉你的了。」

  叶玲轻轻点了点头,说道:「你在报国寺救了范大哥和我,我还没有谢谢你
呢。」

  商小雯道:「那是师傅叫我去的。」

  叶玲试探着问道:「你姐姐呢,叫什么名字?」

  商小雯毫无心机,率直的道:「我姐姐叫商紫雯,啊,你一定认识她。」

  叶玲道:「我没见过你姐姐,怎么会认识她呢?」

  「我说你认识,你自然认识了。」商小雯神秘一笑道:「本来我不该说的,
现在我先告诉你一个秘密……」

  叶玲道:「你说的是什么秘密呢?」

  「也可以说是好消息。」商小雯道:「我只是师傅她老人家的记名弟子,不
能传她老人家的衣钵,你知道师傅她老人家为什么不惜耗损真气救你?」

  叶玲心中一动,说道:「我不知道。」

  商小雯低低道:「师傅摸了你的骨格,说你资质很好,有意收你为徒呢。」

  叶玲终于猜着了,心头不禁狂喜,兴奋的道:「真的?」这一叫,胸口不禁
又隐隐作痛。

  「自然是真的了。」商小雯道:「所以咯,不久你就是我的师姐了,我就可
以放心和你说了,我姐姐就在夏家堡里。」

  叶玲道:「我一直住在老子山,很少到夏家堡去。」

  商小雯道:「我姐姐混进夏家堡去,已经有两年了,范大哥就是在夏家堡认
识我姐姐的。」她忽然压低声音,说道:「范大哥和我姐姐好,我姐姐当然不会
和我说的,是有一次……」

  叶玲急着问道:「有一次怎样?」

  商小雯咭的笑道:「有一次我偷偷溜进夏家堡去看姐姐,看到他们两人很好
……很好……」她一张粉脸蓦地红了起来,就没往下说。

  叶玲催着问道:「你怎么不说了呢?他们到底怎么了呢?」

  商小雯双颊酡红,羞涩的道:「他……吻我姐姐……」叶玲脸也红了,她没
有作声。

  商小雯道:「你一定也很喜欢范大哥,对不?不然,你也不会女扮男装,帮
范大哥了。」

  叶玲胀红了脸,矢口道:「没有,我……没有……」

  商小雯道:「没有就好,你干么要脸红,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范大哥是我姐
姐的。」

  第二天早晨,范子云起身之后,盥洗完毕,等着叶玲同进早餐,只是不见叶
玲开出门来,还当她昨晚折腾了半夜,先是在少林寺经历一场风波,接着又被自
己破了身,自然身子疲乏。范子云只当她还未睡醒,也不去敲她房门,在自己房
中坐着等她。

  过了一会,红日已上三竿,依然不见叶玲出来,范子云心中不觉渐感不耐,
站起身来,要待去扣她房门,想想还是让她多睡一会吧,又回身坐下。这样又过
了一阵,还不见叶玲起身,站起身,走到叶玲房门外,轻轻扣了两下房门,口中
喊道:「小玲,你该起来了。」房中还是没人答应,伸手一推,房门竟然并未关
上,应手而启。

  范予云心头忽然起了预感,急忙举步走入,房中果然不见叶玲的踪影,举目
一看,连床上被褥都未动过,显然昨晚并未在床上睡觉,但房中杂物并未凌乱,
也没有打斗的痕迹,那么她会到睡里去了?莫非她回老子山去了?但不可能,要
跟自己到黄山去,也是她自己说的。莫非昨晚遭人劫持去了?

  这也不可能,自己就住她隔壁,就是发生事故,只需叫喊一声,自己就可听
见了。他站在房中,心头紊乱已极,目前距黄山大会,已只有一天,兼程赶去,
也要明天才到,再节外生枝,岂非来不及了?但叶玲无故失踪,自己又不能弃她
而去,袖手不管。

  正感为难之际,只听店伙在门外叫道:「樊公子,有人找你呢?」

  范子云急忙回身走出,问道:「什么人找我?」

  店伙道:「是个庄稼人,就在店门口。」

  范子云问道:「他怎么说?」店伙道:「小的没问他,好像很急。」

  范子云口中「噢」了一声,急步走出店堂,果见一个庄稼人模样的汉子,站
在那里。

  店伙跟在他身后,道:「公子爷就是他了,他说有要事求见公子爷来的。」

  一面朝那庄稼人招手道:「喂,这位就是樊公子,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那庄稼汉子朝范子云抱拳道:「樊公子,小的是给公子你送信来的,公子有
一位贵价……」

  范子云不待他说完,急急问道:「他怎么了?」

  庄稼汉子道:「今天一早,天色刚刚吐鱼白,小的起身之际,听到茅舍前有
人呻吟的声音,小的出去一看,才发现一位过路的官人倒卧在茅檐下面呻吟。

  小的问他怎么了?那官人口中只喊着「水、水」,小的舀了半碗水,给他喝
了,才扶他进屋,那官人才说出是公子的尊价,要小的赶进城来给公子送信。」

  店伙在旁奇道:「公子爷那位小管家,几时出城去了?」

  范子云也懒得和他多说,一面朝庄稼汉子说道:「老哥请等一等。」他三脚
两步,奔回房中,取了包裹、剑囊,又急步而出,取了一锭碎银,交给了店伙,
说道:「你到柜上去给我结帐,多的不用找。」说罢,回身朝庄稼汉子道:「老
哥,麻烦你带路,我们走吧。」

  庄稼汉答应一声,领着范子云离开客店,一路急行,不多一会就出了南门。

  范子云跟在他后面,问道:「老哥,你家在哪里呢?」

  庄稼汉子脚下停,只回头道:「不远了,就在黄家冈。」他确是庄稼汉子,
没练过武,脚下走得并不太快,这样足足奔行了一顿饭的时光,才赶到黄家冈。

  那是连绵的小山冈,山势不高,山脚下有一簇小村庄,约有十来户人家。

  庄稼汉子伸手指指山脚东首一间茅屋,说道:「公子,那就是小的家了。」

  范子云不疑有他,两人转到东首山脚,走近柴门。庄稼汉子回身道:「樊公
子请进,小的家里只有家母一人,留在家里照顾尊价呢,公子请随小的来。」

  说罢一手推开柴门,走在前面领路。范子云跟着他跨进茅屋,中间是一间客
堂,摆着一张方桌,两把竹椅,但却寂无一人。庄稼汉子说过,他家里只有母子
二人,因此范子云并不起疑。客堂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房门,垂着布帘。

  庄稼汉子领着范子云一直走到左首房门口,脚下忽然一慢,一手掀起布帘,
低声叫道:「娘,孩儿把樊公子请来了。」

  只听里面响起一个低沉的老妇人声音,沙哑的道:「樊公子来了就好,快请
他进来,这位官人刚醒过来呢。」范子云只觉这老妇人说话的声音,低沉而阴,
听来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老妇人的声音咯,天底下的老妇人,声音都差不多,这和天底下少女说话
的声音,都是娇而且脆一样,喉咙嫩,说来自然娇美,等喉咙老了,说起话来,
哪得不又沙又哑?庄稼汉子应了声「是」,往后退一步,朝范子云抬抬手说道:
「樊公子请。」

  范子云不知叶玲伤势如何,不待他说「请」,早已抢着跨一步,一手掀帘,
走了进去。这间房中,只有南首一个窗牖,光线甚是黝黑,他看到一个身子瘦高
的黑衣老妇,背着身子,站在一张木床前面,因此所能看到的只是一个模糊的背
影而已。

  床上仰躺着一个身材瘦小的青衣人,脸色苍白,那不是叶玲还有谁来?心中
一急,急忙趋近过去,低低的叫道:「小玲,你怎么了?」

  叶玲口中沉嗯一声,叫道:「公子……」这一瞬间,范子云陡然发现躺在床
上的青衣人,只是有些像叶玲而已,她并不是叶玲。但也在这一瞬间,躺着的青
衣人已经挺身坐起,手中粉帕扬处,迅快的拂到范子云的面前。范子云只觉鼻孔
闻到一股浓馨的香气,背后同时已有七处穴道,被人急遽的点落,眼前一黑,身
子扑到床上。

  黄山大会,当然在黄山举行。天下名山很多,为什么九大门派要在黄山集会
呢?这当然有缘故的。远在三十年前,那时因时势承平已久,江湖各大门派的人
也习于安乐,很少互有联系。那时一个心怀叵测的人,拉拢各门各派门人弟子,
暗通声气,不久创立了天地教,在江湖各地作乱,日形坐大。因为有各门各派中
的门人弟子参与,被教酋利用作为颠覆其门派张本,以致各大门派几乎尽覆。

  黄山万家原是武林世家,世代相传,练的是家传武功,就因为万家世代住在
黄山,江湖上也就称他们为黄山派,其实黄山万家并不是门派。黄山万家当年的
当家是万晓峰,那时不过四十出头,发现天地教到处倡乱,遂柬邀各大门派商议
围剿事宜,与会的人,就公举万晓峰为盟主。经过三年工夫才算把天地教扑灭,
九大门派第二次集会黄山,正式推万晓峰为武林盟主。

  当时并未规定武林盟主十年改选一次,但万晓峰觉得九大门派人才辈出,如
果自己一直占着武林盟主的宝座,别人就无法脱颖而出,因此到了第五年上,就
再次柬邀九大门派集会黄山,表明心迹,希望各大门派另选贤能。那是各大门派
第三次集会,但与会的人因万晓峰声望正隆,又在壮年,大家一致决定盟主十年
改选一次,而且定在五月五日举行。

  这次大会,总算拟定了许多细则,除了盟主之外,还另举九派的两派,担任
值年副盟主。等到十年届满之期,大家仍在黄山集会,万晓峰在众人一致推举之
下,又蝉联了第二届盟主。

  十年前,万晓峰又蝉联了第三届盟主,并由华山、峨嵋两派当选值年。但不
幸五年前,万晓峰六十五岁那年忽然因病过世,当时因离盟主选举,尚有五年,
决定由万老夫人和华山掌门人商翰飞、峨嵋掌门人青云道长共同负责,至第四届
大会为止。

  因为各大门派在黄山集会有五次之多,大家口头上,称之为「黄山大会」,
这第四届大会,自然也顺理成章,在黄山举行了。黄山大会,每次都在万家「归
云山庄」举行。归云山庄是万晓峰当选武林盟主后才斥资兴建的,地址在天都、
莲花二峰之间,是黄山风景最佳的地方。

  九大门派中,僧道占了半数,归云山庄虽有许多屋宇,但开会之日,各大门
派随同师长前来的门人弟子,为数自是不少,好在这里和文殊院极近,同来的僧
道,还可以在文殊院落脚。黄山大会,定在五月五日举行,是因为五月五日节号
天中,武林盟主有替天行道、中正光明之意,而且在民间习俗上,端午也是邪魔
辟易的日子。

  今年端午是推举第四届武林盟主的大会,也是九大门派第四次在黄山集会。

  黄山万家老夫人平日很少管事,万家的大小事儿,鄙由总管万仲达处理,把
处理的事儿向老夫人禀报一声,让老夫人点个头就成。万仲达原是万晓峰远房堂
弟,自幼追随万晓峰,为人干练,深得盟主信任,他办过三次集会,自然经验极
丰,把事情办得妥妥贴贴,钜细无遗,使每一位与会来宾,都有宾至如归之感。

  今天已经是五月初四了,各大门派已经到的计有:武当三于中老二玉清子,
代表武当掌教前来。峨嵋掌门青云道长、紫面神娄树堂、华山掌门人商翰飞和师
兄盛锦堂、衡山派掌门人陆宗元、八卦门掌门人封自清、六合门掌门人齐子厚、
齐子绥。形意门掌门人祝立三和她女婿四川唐门少庄主唐文焕、女儿祝秀娥以及
丐帮代理帮主柯长泰、传功长老王镇海、执法长老宋仁民。下午少林罗汉堂住持
慧善大师,率同两名罗汉堂护法弟子赶到。

  现在九派一帮人,全到齐了,只有由大会名义邀请出席的二位「贵宾」,却
依然尚未到达。这二位大会的贵宾,就是淮南大侠夏云峰和三湘大侠于化龙。自
从武林盟主万晓峰在五年前去世之后,各大门派就开始物色未来的武林盟主人选
了。

  江湖上,除了已故盟主万晓峰,如论声望,南有三湘大侠于化龙,北有淮南
大侠夏云峰,都是侠名久著,刚正不阿的人。因此由华山、衡山、形意三派联名
向大会推介了于化龙,作为盟主的候选人,峨嵋、武当、八卦三派联名向大会推
介了夏云峰为盟主的候选人。各大门派之间,如果推举了两位以上的候选人,那
就得在大会上由大家投票决定。此时已是傍晚时分,这两位贵宾依然不见前来。

  大厅西首自成院落的一进,便是西花厅,这时已经灯火通明,晶字形摆起三
张花梨木的八仙桌,每一张桌子四周,围着八把锦披椅子。从黄山万家调来的干
练庄丁,一式身穿蓝布长衫,胸前挂着红底金字绸条,上书「归云山庄执事」六
字,此刻穿梭般忙着摆上银盏牙箸。

  这是大会前夕,身为地主的万老夫人给各大门派与会来宾的洗尘宴。总管万
仲达眼看筵席已经安排妥切,这就急步向东花厅趋来,东花厅当然也是自成院落
的一进。归云山庄原是已故盟主万晓峰斥资兴建,专为九大门派集会之用,故而
早就设计好了,西花厅是与会来宾进膳之处。东花厅却是大家休息之处,一排五
楹,打通了成为一座敞厅,壁间挂满名人书画,厅中椅几,也分作了几组。

  有的围着小圆桌、有的围成半圆形,既可让大家随便闲聊,也可几人聚在一
起,商讨要事。每一组椅几,都经过精心设计,布置得宜。这时大家都在东花厅
上,各大门派平日散居各地,也难得见面,有的已有数年未见,自有一番寒喧。
黄山万家的少庄主万选青,万飞琼兄妹,是各位来宾的晚辈,自然恭陪末座。

  来宾之中,只有形意门掌门人祝立三的女儿祝秀娥,是唯一女宾,她和万飞
琼是在夏家堡认识的,两人更是谈得投机,像姊妹似的,进进出出,形影不离。
总管万仲达走到东花厅门口,朝万选青招招手。

  万选青急忙走出,迎着道:「仲叔有事么?」

  万仲达含笑道:「该开席了,你和飞琼去陪老夫人出席,这里的人,由我来
招呼好了。」万选青点点头,就和妹子一起走了。

  万仲达高声道:「诸位掌门人、大师、道长,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大家移
驾西花厅用餐。」大家互相谦让了一阵,就由峨嵋青云道长,华山商翰飞为首,
随着万仲达离开东花厅,一行人穿行长廊,进入西花厅。厅上三桌酒席,海陆杂
陈,荤素兼备,早已摆满了席面,六名青衣使女,手执银壶,伺立两边。

  万老夫人左首侍立万选青,右首侍立万飞琼,早己在阶上恭候,看到众人,
立即降阶相迎,含笑道:「诸位掌门人,今晚老身特备粗肴淡酒,为诸位洗尘,
也稍尽地主之谊,诸位请入席了。」

  峨嵋青云道长稽首道:「老夫人太客气了。」

  商翰飞脚下一停,含笑道:「兄弟和青云道兄,忝为本届值年,也算得是半
个主人,诸位道兄请上坐。」

  大家又互相谦让了一阵,终于公决由少林慧善大师、武当玉清道长、峨嵋青
云道长、八卦门封自清等释道,同坐第一席,用的素斋。俗家的华山商翰飞、衡
山陆宗元、六合门齐子厚、丐帮柯长泰、紫面神娄树堂、铁胆盛锦堂、齐子绥,
坐了第二席。

  唐门少庄主唐文焕、祝秀娥、丐帮传功长老王镇海、执法长老宋仁民、和万
老夫人、万选青、万飞琼等人坐了第三席。六名青衣使女分别替大家斟上了酒。

  这一席酒,大家自然开怀畅饮,宾主尽欢,一直喝到初更时候,方始散席。

  按照惯例,今晚是大会前夕,与会的十大门派,先要开一次预备会议。这是
绝对秘密的,故而要在密室中举行,参加的人,只限于出席大会的代表,随从人
员,一律不得兴问,会中讨论些什么,会后也守口如瓶,绝不向外透露。

  这时酒筵将散,大家纷纷离席站起之际,万老夫人跟着站起,说道:「老身
谨向诸位来宾致谢,粗肴淡酒深感怠慢,还有诸位掌门人、大师、道长,请移驾
后进议事厅,讨论明天大会事宜,不参加议事的来宾,请至东花厅休息。」

 于是峨嵋青云道长、华山商翰飞、衡山陆宗元、八卦门封自清、六合门齐子

  厚、形意门祝三立、少林慧善大师、武当五清道长,丐帮柯长泰等人,由万
老夫人亲自陪同,折向后进议事厅。紫面神娄树棠、铁胆盛锦堂、齐子绥等人,
则由万选青陪同,回转东花厅去。

  「议事厅」在第二进中间,位置正好是在前面大厅的后面,只是前面大厅,
占地较广,可摆得下三十桌筵席。「议事厅」是密室,地方较小,除了中间放着
两张拼起来的八仙桌,围着十把锦披交椅,上首放一张长条搁几,和一张半桌,
壁上挂一幅「关夫子看春秋」的画像,两边是已故盟主万晓峰手书的楹联。左右
两旁另有一排八把椅几,除此之外,就别无一物。

  这时议事厅上,已经点燃起四盏角灯,柔和的灯光,照得一室通明。万老夫
人亲自陪同九位来宾,进入议事厅。在这里,座位早已摆定,大家毋须谦让,上
首中间是主位,本是盟主坐的,现在由万老夫人坐上,左首是华山商翰飞,右首
是峨嵋青云道长,他们两位是值年副盟主。其余的人,也各自依次入座。

  总管万仲达亲自率领两名青衣使女,沏好茗茶,依次送上,俟二名使女退出
之后,拉起落地长窗的帷幕,随手掩上了门,悄悄退出,站在阶前。这秘密会议
只有总管万仲达遇有重要事故,可以进去,但在会议进行时间,他也只能守在外
面。

  万老夫人在万仲达退出之后,就从椅上站起,说道:「诸位掌门人、大师、
道长,自从五年前,拙夫过世之后,这盟主一职,本该当时就由各大门派改选,
但因会期定在十年一次,距离改选之期,尚有五年,承蒙诸位以不宜更张,推举
老身暂代,至今又已五年于兹,差幸尚无逾越,老身已可告慰拙夫在天之灵,也
勉可向诸位作个交代了。今晚是例行的预备会议,在三个月前,老身已接到了两
份推荐书,一份是推荐淮南大侠夏云峰的,由武当、峨嵋、八卦三派联名。另一
份则是推荐三湘大侠于化龙,由华山、衡山、形意三派联名。」

  她口气略顿,接着说道:「推举盟主,是明天大会的事,但审查盟主候选人
资格,和调查他平日的为人处世,却是今晚这预备会的职责,而且也关系今后十
年江湖武林的命运,因此老身希望诸位对这两位盟主候选人,本知无不言,言无
不尽,作公正翔实的评章,现在请大家依次发言。」她话声一落,大家立即报以
热烈的掌声。

  万老夫人含笑朝大家点头为礼,说了声:「谢谢。」便行坐下。

  华山掌门商翰飞站起身道:「诸位道兄,今晚预备会议,方才万老夫人已说
得很明白,这是审查被推荐为盟主候选人资格的会议,对候选人平日言行操守,
作公正而翔实的评章,兄弟对淮南大侠夏云峰,并无深交,认识不够,惟素闻此
人为人正直,在大江南北,侠名甚著……」

  他推荐的是三湘大侠于化龙,但他却在会中捧起夏云峰来,足见华山掌教,
果然胸怀开朗,风度泱泱。丐帮代理帮主柯长泰望着他,微露诧异之色。大家目
光都集中在商翰飞的身上,静聆他下文。

  商翰飞口气微顿,续道:「只是兄弟最后从各方面所得到的消息,夏云峰大
概对盟主,颇存觊觎之心,据说他笼络各地英豪,纳入他的指挥之下,每一地区
的负责人,名为金章令主,其次为银章使者,再次为铜章剑士,和铁章武士,组
织十分严密,究竟有何阴谋,目前还不得而知,设如一旦当选盟主,后果可能不
堪设想。」他此言一出,在座诸人,都听得耸然动害。

  丐帮柯长泰起立道:「商掌门人,今晚此会,评审盟主候选人资格,虽然与
会之人,在会中说的话大家都应严守秘密,不得向外泄露只字,但第一发言的人
所说的话,也应自我负责,兄弟想请教商掌门人,夏云峰在各地设置金章令主一
事,不知可有证据?」他本人就是金章令主,自然要出言反驳了。商翰飞朝他淡
淡一笑,正待开口。

  「阿弥陀佛。」少林慧善大师双手合十,低喧一声佛号,徐徐站起,说道:
「商掌门人说的,贫衲也略有耳闻。」他朝商翰飞、柯长泰抬抬手道:「二位且
请坐下,等贫衲把此次南来所遭遇的经过,跟大家作一报告,藉资参考。」商翰
飞、柯长泰依言坐下。

  慧善大师就把此次途经合肥,在报国寺落脚,无尘如何假冒自己和报国寺方
丈德清互相勾结之事,详细说了一遍。其中说到范子云和叶玲二人,就说成了樊
鹏程主仆,一面从身边取出无尘假冒自己的人皮面具,和一支化血针筒。这件事
是慧善大师亲自经历之事,由他亲口说出来,自然是可信之事,何况还有物证。

  与会之人,个个听得脸色大变,由此可见夏云峰谋夺盟主,不择手段,居心
叵测了。

  武当玉清道长道:「大师请坐,贫道有一事请教,大师坐了再说。」

  慧善大师依言坐下,合掌道:「道兄有何见教?」

  五清道长道:「听大师之言,是有一位姓樊的少年相公,在大师未抵报国寺
之前,就赶到报国寺报讯,只不知这位小施主事前如何会知道的?」

  慧善大师道:「此事说来话长……」

  他又把范子云在北峡山无意截获飞鸽,无尘如何在金神墩土地庙求签,又如
何在齐家庄杀总管薛大可,如何赶向报国寺送讯,源源本本说了出来。一面又向
六合门齐子厚含笑道:「齐掌门人,那樊小施主为了追踪无尘,曾引起令弟齐大
侠误会,当晚事起仓猝,不及向齐大侠解释,特地嘱托贫衲向齐掌门人致意。」

  六合门齐子厚听慧善大师说了,也抱拳道:「原来此事还有如许曲折,既经
大师说明,区区误会,舍弟自是不会耿耿于怀的了。」

  慧善大师合掌道:「贫衲那就代表樊小施主谢过了。」

  齐子厚道:「大师好说。」

  形意门祝立三起身道:「兄弟听了商掌门人和慧善大师二位所说的,也有一
件事,向大家报告,那是一个月前,小婿唐文焕奉他父亲之命,因黄山大会,乃
是中原武林各大门派均有人出席,正是少年人历练的好机会,携同小女前来黄山
观礼,正好在途中遇上黄山少庄主兄妹,年轻人谈得投缘,遂结伴同赴夏家堡,
不料却在夏家堡中,发生了一件离奇事故……」

  于是就把女儿祝秀娥如何在夏家堡拆穿一个假冒丈夫,又如何从窗口跳出,
幸为高人所救,说了出来,接着说道:「综观夏云峰种种事实,此人枭獍其心,
日后必为江湖祸乱之源,绝不能让他阴谋得逞。」

  武当玉清道长望着峨嵋青云道长、八卦门封自清二人,攒眉沉吟道:「贫僧
事前根本不知道发生了这许多事故,如此说来,咱们三派联名推举夏云峰之事,
理该郑重考虑才是。」

  八卦门封自清站起身,激动的道:「道兄说得是,咱们三派联名推荐之事,
依贫道之见,该当撤销推荐书……」

  峨嵋青云道长脸有为难之色,徐徐说道:「兹事体大,二位道兄还是好好考
虑考虑……」

  万老夫人起立道:「青云道长说得极是,撤销推荐书,是一件大事,何况只
要大会审查不予通过,明日大会上,他就无法当选了,又何必非撤销不可,这样
吧,会议且休息一会,诸位道长不妨商量商量再说。」主人既然宣布休息,大家
也就纷纷离座而起。

  总管万仲达跟着推门而入,率同两名青衣使女进来,一个给大家茶盏冲水,
一个手托银盘,送上四色精美茶食。大家一面喝茶,一面各抒已见,有的认为应
该撤销推荐书,有的认为万老夫人的意见甚是,只要今晚审查不予通过,明天就
不会选他,又何必太刺激他?

  正在议论纷纷之际,只听六合门齐子厚霍地站起,叫道:「诸位道兄,这茶
水中被人做了手脚……不……对……」他站起来,连话还没说完,人已咕咚栽倒
地上,这下直看得大家无不惊然失色。

  形意门祝立三口中唔道:「果然不对,万夫人。」他抬目朝万老夫人望去,
但话声甫出,人也跟着倒下。

  万老夫人身为主人自然更为震惊,脸色灰败,急急喝道:「仲达……仲……
达……」万仲达还没进来,她人已在坐椅上昏了过去。

  衡山陆宗元是个火爆脾气,双目精光四射,沉喝道:「这一定是夏……」活
声未落,也相继倒下。

  这一瞬间,眼看与会之人,倒下去一半,八卦门封自清回目四顾,凛然道:
「诸位道兄……」他一开口,也倒了下去。

  华山商翰飞较为镇定,身于坐着不动,默默运气检查,果觉真气正在逐渐耗
散,一阵头晕目眩,但心中清楚,闭口不言,一面以手指沾着茶水在几上写道:
「咱们中了「开口散」,一经开口,真气尽泄,大家不可开口,还能多熬上一段
时间。」

  武当玉清道长也用手指沾着茶水,写道:「如今该当如何?」

  少林慧善大师跟着用手指沾了茶水,写道:「能多维持一会,就多维持一会
了。」他们三人坐得较近,是以各用茶水写字,都能看得清楚。峨嵋青云道长和
丐帮柯长泰坐在他们对面,中间隔着两张会议桌,自然看不到他们写些什么?

  柯长泰脸色阴森朝三人一笑道:「三位在写些什么?」

  身中「开口散」的人,不能开口说话,一说就会昏倒,但他说话之后,依然
不见有何动静。

  商翰飞心中暗道:「此人果然是金章令主。」一面急忙沾着茶水写道:「此
人显系贼党了。」

  武当玉清道长写道:「合我们三人之力,尚能把此人除去。」

  慧善大师道:「但咱们也只有一击之力了。」

  柯长泰看他们三人闭口不言,依然各自用茶水在几上写字,不觉森然一笑,
站起身朝三人走来,说道:「三位道兄可是已有对策?」

  三人看他举步走来,慧善大师立即把右手握住了玉清道长的左手,玉清道长
也同时伸出手去,掌心暗暗抵在商翰飞的后心。商翰飞忽地回过头去,朝柯长泰
微微一笑,右手突然扬手一掌,迎面劈了过去。柯长泰的目的,就是想引他们开
口,此时突见商翰飞一言不发,挥掌劈来,不觉大笑道:「商兄已是强弩之末,
兄弟接你一掌试试厂举手朝前推来。

  要知这三人平日功力何等深厚,如果合三人之力,只怕当今之世,谁也接不
下他们一掌。如今他们纵然服下了「开口散」,体内真气,正在逐渐消散,已经
只剩余了十之二三,但若是把三人的功力,加了起来,依然仍有三人中一个人的
功力,何况这一记掌力,乃是孤注一掷,自然非同小可。

  华山派最厉害的功夫,乃是「飞云掌」和「穿云指」,商翰飞已经猜到今晚
之事,分明是柯长泰做的手脚,心中气愤已极。他得到慧善大师和玉清道长度来
的功力相助,右手这一记「飞云掌」,只不过使了三分力道,左手暗运指功,却
在掌势出手之后,暗中点出。

  柯长泰不明就里,右手一掌推出,发觉商翰飞劈来的掌力,劲势不足,只当
他真气已然消散,轻易就接了下来,口中不觉发出一声狂笑。但就在他狂笑中,
突觉胸口「玄机穴」上,如中巨锥,笑声未已,喉头闷哼出声,立时应指往后便
倒。

  商翰飞、慧善大师、玉清道长三人,发出这一击之后,真气耗损殆尽,虽然
还是瞑目而坐,其实也已昏了过去。峨嵋青云道长眼看大家差不多全已倒下,密
室之中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双眉紧蹙,站起又坐下,显见内心似是有着无限不
安和内疚。

  正在天人交战之际,房门突然开启,总管万仲达大步走了进来,一眼看到柯
长泰倒卧地上,不禁脸露讶异,问道:「道长,柯帮主怎么了?」

  青云道长淡淡的道:「他和商掌门人对了一掌。」

  万仲达道:「他似乎伤得很重。」急步走近过去,探手朝柯长泰胸前一摸,
更为吃惊的道:「他胸前还折断了两根肋骨。」

  说话之时,从怀中摸出一个药瓶,倾了七颗「万氏夺命丹」,喂入柯长泰口
中,一面回头道:「道长请助他一口真气,兄弟另有要事待办。」青云道长只好
走了过去,一手按在柯长泰背后,缓缓输入真气。

  万仲达急忙走近万老夫人身边,从怀中摸出一小纸包,里面有一小撮药末,
他用食指蘸了药末,涂在万老夫人鼻孔之内。不过一会工夫,万老夫人倏地睁开
眼来。万老夫人定了定神,目光朝厅上迅速扫视了一下,就朝总管万仲达问道:
「仲达,这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万仲达陪笑道:「回老夫人,是茶水中被人下了「开口散」。」

  万老夫人目光注视,沉声道:「老身一再嘱咐你,凡事小心,尤其饮食上,
要特别注意,怎会让外人做了手脚?这是咱们万家最后一次会议,你这纰漏出大
了,教我万家如何向各大门派交代?教老身这张者脸往哪里搁去?」

  「是,是。」万仲达连声应是,陪着笑道:「老夫人请歇怒。」

  万老夫人道:「你既知被人家下了「开口散」,该如何解法,你快想个法子
才是。」

  万仲达道:「回老夫人,这解药协……小的没有。」

  万老夫人重哼了一声,才道:「老身方才分明也中了毒,那是什么人把老身
救醒过来的?」

  万仲达道:「是小的,但……但小的只有这么一包……」

  万老夫人看了他一眼,问道:「你这包解药是哪里来的?」

  她目光转厉,看得万仲达更是局促不安,嗫嚅道:「小的……小的……」

  万老夫人脸色凝重,喝道:「仲达,你是万家老人,追随盟主数十年,还不
快说实话?」

  万仲达举手拭拭额上汗水,眼角溜向左厢那道门户,低着头,嗫嚅道:「小
的……」

  就在此时,左厢那道门户突然开启,从左厢走出一个身穿夏布长衫的老者。
这人约莫五十开外,秃头,狭长马脸,配着一双炯炯发光的小眼睛,鹰钩鼻,颏
下留一把疏朗朗的苍须,个子又高又瘦。这时耸耸双肩,嘴角挂起一丝冷峻的笑
容,打着拱道:「万老夫人请了。」此人活像一个贪赃枉法的师爷。

  万老夫人神色一变,转脸向万仲达冷然问道:「他是什么人?」

  那瘦高老者诡然一笑,依然拱拱手道:「在下索寒心。」原来他就是夏家堡
的总管九头鸟索寒心。

  万老夫人冷峻的道:「老身从未听人说过。」她身为盟主夫人,很少在江湖
走动,自然不会听说过索寒心的万儿。

  索寒心毫不在意,阴森森笑道:「在下江湖末流,老夫人自然没听人说过,
但老夫人不知在下姓名,和咱们的谈话无关宏旨。」

  万老夫人道:「你要和老身谈什么?」这是明知故问,其实老夫人心里,早
已有数了。

  索寒心狭长脸上,皱起许多横纹,陪笑道:「在下是奉敝上之命,来和老夫
人谈一笔交易。」

  万老夫人哼了一声,问道:「你主人是谁?」

  索寒心走近几步,说道:「敝上就是人称淮南大侠夏堡主。」

  万老夫人心头更有了谱,但脸上丝毫不露,依然冷冷的道:「此次九大门派
集会黄山,老身曾命犬子专程赶赴夏家堡,敦请夏大侠赴会,直至今日尚未见夏
大侠莅止,索先生可是给夏大侠送信来的,那就该请在前厅奉茶,如何私入议事
厅来?

  这是九大门派会议的密室,老身若不看在夏大侠的脸上,就该把你拿下,仲
达,你还不陪同索先生到前面去,等此间事了,者身自会接见。」

  「哈哈。」索寒心大笑一声道:「老夫人不忙,这里的事,若是没有区区在
下,只怕老夫人还无法收场呢。」这话已经挑明了。

  万老夫人脸色倏然一沉,哼道:「莫非茶水中的「开口散」,竟是你做的手
脚不成?」

  索寒心慢条斯理的轻咳一声,一手摸着他颊下苍须,诡笑道:「老夫人这可
猜错了,在茶水中下「开口散」的可不是在下索某。」他说话之时,站在一旁的
万仲达朝他直递眼色,他却只作不见。

  万老夫人沉声道:「那是什么人?」

  索寒心道:「要在黄山万家的茶水中下毒,那自然是老夫人身边最亲信的人
了。」

  万老夫人只听得脸色一阵发白,霍地回过头去,颤声道:「仲达,真的会是
你。」

  真会是你,这话是说老夫人早就怀疑是万仲达了。万仲达不安的后退一步,
低头不语。

  索寒心接口道:「那也并不重要,在下只是奉敝上之命,给老夫人送解药来
的。」

  万老夫人忍着满腔怒火,点头道:「如此就好,索先生请把解药交给老身就
好。」

  索寒心依然慢条斯理的深沉一笑,说道:「在下方才已向老夫人报告过了,
在下是奉敝上之命,跟老夫人谈一笔交易来的。」

  万老夫人哼道:「夏大侠一向侠名在外,总不至于为了解药,要敲老身一记
竹杆吧?好,他要多少银子?」

  索寒心道:「老夫人说笑了,敝上长年在大江南北各码头施药,岂是为了区
区金钱?」

  万老夫人道:「那要什么?」

  索寒心接道:「敝上有一件事情,想和老夫人打个商量,只要老夫人点个头,
在下双手奉上解药了。」

  万老夫人问道:「索先生在夏家堡身任何职?」

  索寒心躬身道:「回老夫人,在下忝作夏家堡总管。」

  「原来是索总管。」万老夫人冷然道:「老身以大会名义柬邀夏大侠赴会,
有什么事要和老身商量,夏大侠自该亲自前来与老身商谈才是,索总管替老身覆
上夏大侠,就说老身请他亲自来面谈。」这话就是说凭你一个夏家堡的总管,还
不配和我商谈大事。

  索寒心三个手指拈着苍须,深沉笑道:「老夫人乃是盟主夫人,万金之躯,
按理,像在下不过一个江湖末流,自是不配和老夫人商量武林大事,只是敝上临
行命在下全权代表,向老夫人转达心意,如果老夫人坚持和敝上面谈,只怕时间
上就来不及了。」

  万老夫人道:「如何来不及了?」

  索寒心诡笑道:「因为敝上最早也要明日正午,方可抵达黄山。」

  万老夫人道:「那就明日再谈好了。」

  索寒心一笑道:「这是老夫人没想到眼前的事儿,九大门派这些中了「开口
散」的人,只怕很难挨得到明天正午。」

  万老夫人怒声道:「你这是威胁老身?」

  「岂敢?岂敢?」索寒心阴笑道:「在下只是提醒老夫人一声,此次黄山大
会,老夫人主持全局,如能有个圆满交代,老夫人对老盟主也有了告慰,若是因
此出了大漏子,不但黄山万家声名扫地,同时也连累了老盟主一世英名,还望老
夫人三思。」

  万老夫人勃然作色道:「索寒心,黄山万家从不受人胁迫,你进得了此室,
只怕未必出得了此室,仲达,你替我把他拿下。」万仲达迟疑的望着索寒心,以
万仲达的武功,足可把索寒心制住,但他迟迟不见动静。

  万老夫人怒声道:「仲达,你怎么了?」

  索寒心朝万仲达挥挥手,笑道:「万总管,兄弟要和老夫人好好商量商量,
这里没你的事了,你出去吧。」万仲达应了声「是」,果然转身退了出去。

  万老夫人气得全身发抖,口中沉哼了一声,倏地站起来,喝道:「索寒心,
你以为老身无能把你拿下么?」

  索寒心神色不变,陪笑道:「老夫人歇怒,若是平日,十个索某也不是老夫
人的对手,但此刻老夫人身中「开口散」,人虽清醒,功力未复,老夫人不信,
试试就知道了。」万老夫人听得不禁一怔,她醒来之后,确然不曾运气检查,不
知自己功力,是否已经恢复?这就急忙暗自运气检查。

  这一运气,果然发觉自己人虽清醒,但一身功力,却依然涣散如故,任你如
何提气,也无法运集得拢。心知索寒心所说不假,口中冷冷一哼,道:「好吧,
夏大侠要你前来,大概是不好意思和老身当面开口了,他有什么条件,你倒说说
看?」

  索寒心耸耸肩,阴笑道:「老夫人是明白人,只要老夫人肯和敝上合作,保
管九大门派的人,明天可以如期开会,黄山大会,圆满完成。」

  万老夫人道:「夏大侠要老身如何合作?」

  索寒心道:「这个敝上已经逐项写在这上面丁,请老夫人过目。」说完,从
他衣袖之中,取出一个信封,双手呈上。

  万老夫人接到手中,就打开信封,抽出一张笺纸,等她把字看完,不觉一脸
俱是愤怒之色,冷声说道:「要老身出卖九大门派,出卖黄山大会,这是办不到
的事。」

  索寒心陪着笑道:「老夫人请勿激动,这也谈不到是出卖九大门派,出卖黄
山大会,事情也并不像老夫人说的这么严重……」

  万老夫人把信笺重重的往桌上一放,哼道:「这还不严重?」

  索寒心笑了笑,他没待万老夫人说下去,就接着道:「老夫人应该想得到,
如果老夫人拒绝和敝上合作,后果会更严重……」

  他偷偷的用眼角瞄了万老夫人一下,轻咳一声,又道:「这次黄山大会,与
会的九大门派中,七位是掌门人,如果开口散奇毒不解,到了明天中午……」他
故意拖长语气,不往下说。

  万老夫人道:「他们都要毒发身死?」

  「死是不会死的。」索寒心阴恻恻的道:「开口散是几种麻痹经络的毒药配
合而成,十二个时辰之内,毒性未解,就永远变成了失去记忆、失去行动的人。

  他们是赴黄山开会来的,别人不明内情,岂非怀疑是黄山万家做的手脚?因
为这些与会的人中,只有老夫人一个是清醒的,那时老夫人纵有百口,也无法向
天下人解释……「万老夫人铁青着脸,没有作声。

  索寒心眼看自己说的话,已渐奏效,瘦削脸上飞过一丝得意的诡笑,续道:
「再说,万盟主一生正直,数十年来,一直为武林同道所崇敬,他过世五年后,
黄山大会传出这么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来,对万盟主一世英名,也不无影响。」

  万老夫人依然没有作声。

  索寒心又道:「老夫人自从万盟主过世之后,不但持家有道,使黄山万家和
盟主在日一样,而且还在扰攘武林,也维持了盟主在日的威望,但这场黄山大会
之后,老夫人辛勤维持了数十年的黄山万家和辛勤维持了五年之久的武林大局,
均将毁于一旦……」

  万老夫人愤怒的道:「你说完了没有?」

  索寒心深沉一笑道:「老夫人不爱听,在下可以不说,但最后一点,却和老
夫人的关系更大……」说到关系更大,就停下来了,正是他故意卖关子了。

  也正因他说到关系更大,就停下来了,万老夫人心头忧虑更甚,冷冷的道:
「你倒说说看?」

  索寒心脸上浮起很多皱纹,谲笑:「万盟主一世为人,膝下仅有一位令郎,
一位千金……」他话还未说完,万老夫人蓦地一惊,急急问道:「你们还有什么
阴谋?」

  「老夫人别急。」索寒心好整以暇,笑了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万少侠、
万小姐只是和九大门派的人一样,等着需要「开口散」解药而已。」他口气说得
轻松。

  万老夫人心头又是一紧,强忍着怒气,说道:「你们手段果然毒辣得很。」

  「这也是不得已的事。」索寒心耸耸肩,陪笑道:「自古以来,要成大事,
立大业,就不得不用点手段,老夫人想开些,也就是了。」九大门派的人生死就
在自己点头与摇头之间。

  尤其是自己一子一女,设若「开口散」奇毒不解,变成了失去记忆、失去行
动的白痴,自己又如何对得起死去的丈夫?九大门派的兴废,和许多人的命运,
等于全操在自己手中,事情已经到了不容你有所抉择。万老夫人在这一瞬间,变
得十分虚弱,轻轻叹了口气。

  索寒心心知时机已经成熟,急忙凑上一步谄笑道:「老夫人是否同意了?」

  万老夫人道:「老身如何信得过你?」

  索寒心道:「这个老夫人只管放心,敝上一向侠名在外,争取盟主,也只是
为了一个名字,并无什么野心,更无和各大门派为敌之意,自然也不至于存心想
毒死这许多人,只要老夫人点个头,在下立时呈上解药,这样老夫人总可以相信
了吧?」

  万老夫人到了此时,除了点头,也已别无善策,口中「唉」了一声,说道:
「好吧,你把解药交给老身。」

  索寒心大喜过望,连连应「是」,从怀中取出三个纸包,放到桌上,一面说
道:「老夫人,这里一共是三包解药,这一包是给老夫人、万少侠、万小姐三位
的,里面共有药丸六颗,黑白各半,每人须服一黑一白二丸,不过盏茶工夫,即
可完全恢复了。」

  他没待万老夫人开口,接着道:「至于这两包解药,是给这里几位的,这包
是黑色药丸,可解「开口散」之毒,但人却仍在昏睡之中,须待服下这包白色药
丸,方可清醒,这包白色药丸,就暂存在下之处,须待明日大会之后,再行奉上
了。」话声一落,又伸手把那包白色药丸,依然收起,揣入怀中。

  万老夫人看他处事十分谨慎,不禁冷笑一声道:「老身既已答应,还怕我反
悔么?」

  索寒心陪笑道:「这是老夫人多心了,在下奉命行事,总得向敝上有个交代
啊。」

  万老人人伸手取过给自己母子的一包药丸,收入怀中,她既要担心子女的安
全,又不放心这里议事室中昏迷不醒的九派人士;如今她因追随丈夫多年的万仲
达都不可靠,感到除了自己,已无信赖的人,一时之间,去也不好,留也不好,
大是左右为难。

  索寒心老奸巨猾,自然看得出来,忙道:「老夫人请先把解药服了,如果不
放心万少侠、万小姐,也不妨回去看看,亲自喂他们服下解药,在下守在这里,
至少要待明日午前方行离去,老夫人信得过在下,这几位的解药,就交在下喂他
们好了,如果再有什么纰漏,老夫人可以惟在下是问。」

  万老夫人想想也觉得事已至此,就是不相信,也只得相信了,当下点点头,
打开纸包,取出一黑一白药丸,吞入口中,一面又把那包黑色药丸往索寒心面前
推去,说道:「好,老身相信你,那就烦请索总管给他们每人服下解药。」

  索寒心拱拱手道:「多谢老夫人的信任,在下立即给他们服下。」他接过纸
包,果然当着万老夫人,给每一个人口中喂了药丸。

  万老夫人目光一掠峨嵋青云道长和丐帮柯长泰二入,冷冷地问道:「这二位
呢?」

  青云道长盘膝坐在地上,他本来一手按在柯长泰后心度入真气,给他疗伤,
但万老夫人醒来之后,他迅快收回手去,装作正在运气逼毒,闭目瞑坐,一直没
有作声。当然索寒心和万老夫人二人的谈话,他都听见了,只是故作不闻而已。

  索寒心含笑道:「回老夫人,青云道长和柯帮主,已经服过解药了。」

  万老夫人冷冷的说道:「喂过了就好,索总管,老身要告诉你一件事,老身
已经答应了贵上,希望索总管别在老身面前再耍什么花招,在这里的九位各大门
派贵宾,若是有一个出了差错,老身就惟你是问。」

  「这个自然。」索寒心没口的答应,陪笑道:「老夫人但请放心,这九位之
中,在明日午前,若是有一位出了差错,索某当以项上人头作抵。」

  万老夫人说了声「好」,她暗暗计算时间,差不多已有一盏热茶工夫,运气
一试「开口散」奇毒,果然业已消失,气机畅通无阻,心知解药不假,再看索寒
心说话神色,也似乎不会要玩什么花样,心中惦记着子女安危,这就站起身道:
「有索总管这句话,老身那就放心了。」举步往外行去。

  索寒心拱拱手,送走万老夫人,急忙回身朝柯长泰拱手道:「柯帮主伤势不
碍事吧?」

  柯长泰缓缓睁开眼来,舒了口气道:「商翰飞这一掌,几乎要了兄弟老命,
现在大概已不碍事了,这老贼我柯某决不与他干休……」

  索寒心阴恻恻一笑道:「那是他们合三人之力,给你的一掌,也怪你柯帮主
太以性急,以致泄露了行藏,柯帮主若是再要向他们寻衅,误了明日大事,这责
任兄弟就负不起了。」

  柯长泰虽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代理帮主,但这位夏家堡总管索寒心可也不
敢得罪,一面嘿嘿干笑了两声,才道:「兄弟只是说说气话而已,明天是盟主的
大日子,兄弟怎会节外生枝?」一面又朝青云道长连连拱手道:「方才多蒙道长
以真气相助,兄弟这里谢了。」

  青云道长淡淡的道:「柯帮主不用客气。」索寒心在人们说话之时,举手轻
轻击了两掌。

  只听呀然一声,右首厢房两扇木门启处,鱼贯走出七个人来。这七人一个身
穿青纱长衫,儒生打扮,一个是灰衲僧人,两个道装,另外三个俗家装束。凑巧
的很,他们几人的衣着打扮,和室内或坐或卧昏迷中的七人,几乎完全一样。

  不是么?华山掌门商翰飞身上穿的就是一袭青纱长衫,儒生打扮,少林慧善
大师穿的是一件灰衲,武当玉清子、八卦门封自清都是道装,衡山陆宗元、六合
门齐子厚、形意门祝立三是俗家装束,若论衣衫、式样、颜色,完全相同。

  不,这七个人的身材,也和昏迷中的七人,大相近似。天底下哪有这般凑巧
的事儿?这当然是索寒心早已安排好的了。七人进入这间议事厅之后,就朝索总
管抱拳为礼。索寒心没有说话,只朝他们打了个手势。那七人也没说话,又朝索
寒心躬身一礼,便自散开,各找各的对象去了。所谓「对象」者?就是和他们衣
衫相似之人也。

  譬如身穿着青纱长衫的,对象是华山商翰飞,灰衲和尚的对象是少林慧善大
师,两个道家装束的对象是武当玉清子、八卦门封自清,三个俗家打扮的对象则
是衡山陆宗元、六合门齐子厚、形意门祝立三是也。他们各人找到了「对象」之
后,就迅速的面对面席地坐下,每人动作如一,探手入怀,取出一个铜盒,和一
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先把面具用手绷开,放在自己两个膝盖之上,然后打开
铜盒,里面是梅花形六个小格,内贮不同颜色的易容药物。

  每个人就凝目审视着他的面部「对象」,然后细心的用工笔在人皮面具上仔
细描绘起来。这是一种独门的技巧,他们凝神模仿着他的「对象」脸上的每一特
徵,谨慎而仔细,甚至于一条绉纹,一根细毫,都不能轻易放过。室中没有半点
声音,七个人正在聚精会神的工作着。

  总管索寒心好像考场里的监考,目光不停的在七人手上,溜来溜去,看着他
们临模。夏家堡总管,说穿了,只是夏云峰的当差而已,应该没有什么了不起,
但如今他的身份竟无形之中,已经凌驾乎九大门派掌门人之上了。不信,你瞧,
索寒心高踞上座,他没有开口,峨嵋青云道长和丐帮柯长泰也只是陪着他坐在边
上,没敢开口说话。

  不过顿饭工夫,这七人依样葫芦,已把七张面具,都描绘好了,现在他们正
在审视着他们制作的手工艺品,和真本对照之下,是否尚有破绽之处。没有了,
他们每一个人都已确定自己的制品完美无缺,足以乱真,于是各自盖起铜盒,收
入怀中。然后从膝盖上取下面具,熟练的往脸上覆去,再用双手手掌,轻轻的在
脸颊四周,四以熨贴。

  现在这七个人戴上面具,赫然变成了华山商翰飞、少林慧善大师、武当玉清
子、八卦门封自清、衡山陆宗元、六合门齐于厚、形意门祝立三。索寒心满意的
点点头,道:「很好,你们再演练一遍看看,举止行动,是否会被人家看出破绽
来。」

  假商翰飞口中发出一声清朗的笑声,拱手道:「索总管说得极是,诸位道兄
凡事须得小心才是。」他话声清朗,举止从容,果然活脱脱的华山掌门商翰飞。

  假慧善大师低喧一声佛号,合十道:「阿弥陀佛,贫僧出家之人,还怕有谁
来假冒不成?」

  衡山陆宗元大笑一声道:「这可难说,当上罗汉堂住持,很可能就有少林寺
方丈的希望呢?」

  假齐子厚却向形意门祝立三拱拱手道:「祝兄许久不见,若非这次大会,真
还找不到你老哥呢。」

  假祝立三大笑道:「你老哥真会说笑,咱们上个月还在金陵酒楼上喝过酒,
老哥怎么忘了?不信,你问问封假牛鼻子看,他喝得一身大汗,还把道袍都敞开
来呢。」

  假封自清忙打着稽首,说道:「善哉,善哉,祝道兄又有什么事,扯到兄弟
身上来了?」

  假玉清子和峨嵋青云道长站得最近,走上一步,稽首道:「道兄请了。」「

  峨嵋青云道长一向自视甚高,江湖上人,很少在他眼中,这次实是在夏家堡
作客之时,被索寒心暗中下了「迷失散」,迷失了本性。但一个人除非完全失去
知觉,像「迷迭散」这类药物,主要是使你心生「服从」,其他如武功、心神,
均并未迷失,那么与生俱来的傲气,自然也并未全泯。

  青云道长是亲眼目睹他们这些人戴上假面具,形同俳优,他堂堂峨嵋派掌门
人身份,岂肯与假玉清于周旋寒喧?自顾自转了个身,不加理睬。假玉清于看他
不屑和自己交谈,不觉轻笑一声道:「青云道兄,难道你不认识贫道了,不是来
参加咱们这次黄山大会的么?」

  青云道长心头本来良知未泯,听了假玉清子的话,顿时有被侮辱的感觉,两
道修眉倏然一扬,沉声道:「你说什么?」

  假玉清子虽然扮的是假武当三子,但他也是江湖上成名的人物,江湖上人有
一个通病,就是受不得气,他看青云道长一副倨傲神色,心中也不禁有了气,冷
笑一声道:「道兄少自命清高了,难道你是峨嵋掌门,贫道不是武当掌门,就高
攀不上了么?」

  青云道长目中冷芒飞射,喝道:「你……」

  柯长泰急忙拦道:「好了,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道兄又何必认真呢?」

  索寒心高踞上坐,眼看青云道长和假玉清子起了争执,却是一言不发,也不
去喝阻那假玉清子,这自然是因为平日青云道长倨傲成性,故而有意挫挫他的锐
气。同时在他眼中,说实在,你是真掌门人,和他的假玉清子,本来都是一样,
并无什么轻重之分。

  这时青云道长给柯长泰劝阻之后,索寒心方才一摆手道:「很好,现在你们
可把这些昏迷的人,先送到右首厢房中去。」他话声一落,这假扮的七人,立即
奉命惟谨,各抱起一个送入右首厢房之中,然后回身退出,掩上了厢房的两扇木
门。

  柯长泰又一抬手,说道:「现在诸位请坐下来。」大家依次围着桌子坐下。

  其中最感到难堪的,还是青云道长了,他以堂堂峨嵋派一派掌门人的身份,
竞和这些戴了假面具冒充之徒,坐在一起。他心里虽有耻与为伍之感,但因服过
「迷迭散」的人,受到药物控制,心头纵有不满,究与他平日为人,有着很大的
差距,是以索寒心要大家坐下,他还是依言坐下来。索寒心大模大样高踞首位,
和坐在他两边的人,简单的述说明天推举盟主的事儿,这且按下不表。[/font][/size]

[[i]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1-30 01:14 编辑 [/i]]

紫月天使 2008-8-1 00:57

[size=4][font=宋体]            第二十五章  伪选盟主

  万老夫人匆匆回到第三进右首的一进院落,这是在归云山庄中,万家留下来
自已住的一进院落,一排五楹楼宇。他们只带了四名使女,四名男仆,少庄主万
选青,和妹子万飞琼,都住在楼上。

  万老夫人匆匆上楼,先看了万选青,再到女儿房中,果见他们和议事厅上中
了「开口散」,昏迷不醒的人一样,双目紧闭,看去似是睡热了,实则是在昏迷
状态之中。万老夫人看得暗暗切齿,迅速从怀中取出解药,喂两人服下,一面守
在边上。

  直到万选青醒来,睁开眼睛,看到万老夫人,忙道:「娘,有什么事么?」

  随着话声,正待翻身坐起。

  万老夫人轻轻推着他身子,蔼然道:「孩子,你只管睡,娘刚开完会议,过
来看看你的。」替他拉上薄被,就转身走出,随手掩上了房门,又走到万飞琼的
房门口,轻轻推门而入。

  万飞琼早就醒了,万老夫人跨入房中,她就一跃下床,说道:「娘,今晚好
奇怪,女儿方才回房之后,觉得一阵头晕,口也渴得很,想叫小娟到一盅茶,只
叫了两声,就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昏了过去,直到刚才才醒过来呢。」

  万老夫人到:「这怎么会呢?一定是你在胡思乱想……」

  万飞琼道:「真的,后来小娟闻声进来,她还在女儿耳朵边一只喊着:「小
姐,小姐」。女儿口虽不能说话,心里清楚得很,后来她又去把李嬷叫来,把女
儿抬到床上,后来就不知道了。」

  万老夫人点点头道:「娘听李嬷说过了,你是中了痧气,才昏倒的,多休息
就会好的,快上床去歇着吧。」

  万飞琼道:「女儿还不想睡。」

  万老夫人慈蔼的道:「时间不早了,明天是大会正日,大家还得忙一阵子,
娘也要去休息了,你听娘的话,早些休息吧。」说罢,便自退出,随手替她带上
了房门。

  她当然无暇休息,现在儿女都已经没事了,但议事厅上,九大门派的人,还
在昏迷之中,使她无法放得下心来,因此又匆匆走下楼梯,正待赶往第二进议事
厅去。只听身后响起一个年轻女子声音,叫道:「老夫人。」

  万老夫人只当是使女,连头也没回,说道:「这里没你们的事了,你们去休
息吧。」

  只听那年轻女子声音又道:「老夫人能否请留步一谈?」

  「留步一谈?」这口气不是使女了。万老夫人听得一怔,立即转过身去,只
见自己身后不远,站着一个青布衣裙面貌甚丑的女子。她虽然一身布衣荆钗,貌
象甚丑,但一双眼睛却黑白分明,有如两点星星晶莹发亮,万老夫人镇静的道:
「姑娘是什么人?」

  青衣女子目光左右一瞥,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谈话之所,老夫人能否借
一步说话?」

  万老夫人虽然不知对方来意,但看来人情形,似非夏云峰一党,就点头道:
「好好,姑娘请随老身来。」她引着青衣女子,走入一间密室,随手掩上了门,
回身道:「姑娘有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

  青衣女子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嫣然一笑道:「妾身花真真,见过老夫
人。」她这一取下面具,奇丑的面貌,登时变成了绮年玉貌的娇美佳人,柳眉如
黛,凰目如星,粉脸含娇,桃腮凝春,好不风姿绰越。

  万老夫人呆得一呆,徐徐说道:「原来是花门主,老身失敬得很。」万老夫
人身为盟主夫人,自然听说过百花门花真真了。

  「老夫人好说。」花真真举手掠掠鬓发,道:「妾身易容而来,事关紧急,
而且也时机紧迫,老夫人请容妾身不作客套了。」

  万老夫人道:「花门主有何见教,但请直说。」

  花真真道:「妾身是奉笑面神丐游老前辈的指示,来见老夫人的。」

  「游老前辈。」万老夫人又是一怔,接着点头笑道:「游老前辈是老身公公
的至交好友,老身年轻时,见过他老人家几次,算来也是四十年前的事了,他还
健在?」

  花真真一笑道:「是的,这位老前辈几天前指示妾身,此次黄山大会,只怕
有变,因为对方处心积虑,已有周详布置,如果老夫人一个应付不当,就会给九
大门派带来极大危机,因此要妾身乔装来见老夫人,要老夫人忍辱负重……」

  她迅速从怀中摸出一个佩玉,交到万老夫人手中,续道:「游老前辈怕老夫
人不认得妾身,而且百花门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未能取信于老夫人,故而要妾
身把这方佩玉带来,游老前辈说,此玉原是万盟主尊翁之物,因游老前辈生肖属
猴,这佩玉雕刻的正好是一只长臂神猿,万盟主尊翁就举以相赠,老夫人一定认
识了。」

  万老夫人本来确有些疑信参半,接过佩玉,仔细一看,认得确是公公昔年之
物,一时疑念尽去,慌忙把佩玉还给花真真,惊喜的道:「游老前辈有何吩咐,
目前老身已处于万分无奈之境,有游者前辈相助,九大门派就得救了。」

  「怎么?」花真真接过佩玉,收入怀中,一面惊异的道:「老夫人,这里已
发生什么事故了么?」万老夫人轻轻叹息一声,就把方才大议事厅发生之事,详
细说丁一遍。

  「他们发动得真快。」花真真道:「游老前辈得到的消息,就是夏云峰要在
此次大会中取得盟主必须强迫老夫人跟他合作,此事游老前辈已略有所闻,才命
妾身赶来和老夫人相见,就是他箭在弦上,已经非发不可,万老夫人不允所请,
反而会激起更大的乱子,所以要老夫人忍辱负重。」

  说罢,从身边取出一封密柬,说道:「游老前辈有密柬一封在此,请老夫人
依计行事,妾身还有事去,如果有事,自会命人持佩玉来见老夫人的。」

  万老夫人收起密柬,说道:「有劳花门主了。」

  花真真一笑道:「老夫人不用客气,百花门能为老夫人效劳,已经深感荣幸
了。」说罢,戴上了面具,启门走出。

  万老夫人送到门口,便自转身回入室中,关上门,取出密柬,拆开封口,抽
出一张笺纸,另外还有一个小小纸包,把密柬在火上烧了。这一瞬间,她本来积
压在心头的沉重心情,登时轻松了不少。因受到胁迫而变质的黄山大会,本来这
副重担,全落到自己的肩上,自己也成了黄山大会、九大门派的罪人和帮凶。如
今天幸有游老前辈出面,他已洞烛先机,自己只要依计行事就好了。

  万老夫人轻轻吁了口气,吹熄灯火,启门而出,回到议事厅。总管万仲达依
然站在阶前,一眼看到万老夫人行来,立即趋了上来,垂手道:「夫人,选青、
飞琼已经没事了吧?」万老夫人铁青着脸,口中「唔」了一声,依然举步朝阶上
行去。

  万仲达出卖了黄山大会,出卖了黄山万家,他居然脸也没红,巴结的抢在前
面,替万老夫人拉开厅门,躬身道:「夫人请进。」厅上,由索寒心主持的会议
早已结束,但大家依然围坐如故。

  索寒心早就料到万老夫人必然会回来,站在门首,神色恭敬的抬抬手道:
「老夫人请。」

  万老夫人步入议事厅,看到大家均已清醒过来了,不觉一怔,问道:「索总
管,你已喂了他们解药么?」

  索寒心连忙陪着笑,压低声音说道:「回老夫人,还没喂他们解药呢,老夫
人放心,在下一定会办好的。」他转过身,朝围坐的众人含笑道:「诸位道长,
这位就是此次黄山大会的东道主,黄山世家的万老夫人,大家请起立,鼓掌。」

  由假华山派掌门人商翰飞为首的九人,果然依言纷纷站起,鼓起掌来。

  万老夫人不明就理,自然不知道这些人中有七个是西贝货,心中大感惊讶,
索寒心既没喂他们解药,他们何以会和好人一了呢?莫非这姓索的会巫术不成?

  她是盟主夫人,当然不能失礼,就朝大家点着头,说道:「请坐,请坐。」
大家回身坐下。

  索寒心陪着笑道:「老夫人可有什么指示?」

  万老夫人道:「老身只是不放心,才回来看看的,他们既然都很好,老身也
就放心了。」

  索寒心道:「老夫人尽管放心,明日午刻。在下保证他们完全清醒,决无半
点差池。」

  老夫人看他如此说了,只得点点头,口中说了声:「好。」

  索寒心忙道:「诸位道长,欢送万老夫人。」他当然不希望万老夫人在议事
厅多逗留。

  假华山掌门商翰飞为首的九人,又一齐站了起来,这回他们没待索寒心教他
们鼓掌,就纷纷鼓起掌来。万老夫人至此,就不得不走了,她依然朝大家点首为
礼,又说了句:「大家请坐。」就转身退了出去。

  端午,是黄山大会的正日。归云山庄门额上,昨天悬挂的红绸子上几个金字
还是「欢迎各大门派莅临黄山」,今天一早已换上了「九大门派第四届会议」。

  「九大门派」,只是通称,实际上应该称之谓九派一帮,但黄山万家并不是
门派,那么八派加上一帮,依然是九大门派也。

  归云山庄前是一片大广场,进入大门,大厅前面,又是一片铺了石板的大天
井,因为这座归云山庄是专门为九大门派在黄山集会而兴建,因此这座大厅也和
一般的大厅不同。大厅左右,各有一条十分宽敞的长廊,一直延伸到第二进围墙
为止。

  大厅左右两边,不是墙壁,而是落地长窗,开会之时,卸去了两边的长窗,
大厅和左右长廊就连成了一片,使坐在两边长廊的来宾,有如在会场中一般。因
为大会十年才有一次,武林中人,自然都想躬与其盛,因此连日来,涌上黄山的
武林人物,为数着实不少。

  黄山大会是公开的武林大会,归云山庄的大门是敞开着的,任何人都可以进
来观礼。但这些不请自来的人,只限于大天井和左右两廊之间,要进入大会场,
就得凭黄山大会的请柬和九大门派的推荐书才行。所以在大厅阶上,厅门左右两
边,各放着两张长条桌,桌上覆以红布。

  左首桌上,放着平摊开的一张紫缎精裱的洒金长卷,和笔砚,那是给与会来
宾签名之用。右首一张长条桌上,放着的是名条,分为紫红、淡红二色,上面是
写着金字的「贵宾」和「来宾」字样。「贵宾」当然只有九大门派参与大会的代
表,和九大门派以外的各派掌门人,「来宾」是各地知名人士前来观礼的人。

  长条桌后面,站着四名一色天蓝长衫的执事人员,「贵宾」和「来宾」到了
门口,先在左首长条桌上签名,然后由右首长条桌后的执事人员替你在衣襟别上
「贵宾」和「来宾」的名条,你才有资格昂然进入大厅会堂。大厅上首,中间是
一张覆着紫色桌毡的条桌,左右各放置六把锦披太师椅,这是九派一帮代表的座
位。

  下面是围着的观礼席次了,但也有分别,前面三排,是「贵宾席」,紫红绣
披的椅子,椅旁有几。三排以后是「来宾席」,淡红绣披椅子,没有茶几。这时
已是已初时光,大厅两边长廊上,早已挤满了人,大天井上也都是拥挤的人头,
只有中间由大门进入大厅的一条铺着紫红毯的上面,没人去踩。

  武林中人虽然未必个个都是守法的人,但这是武林大会,最不守法的人也不
敢站在红毯之上,因此人头纵然拥挤,出入依然保持畅通无阻。大厅「贵宾席」

  上,今天赶来的有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和自称扫花门门主的花双双,她脸
上垂着白纱,没人能看得到她的面貌,因她生得一头银发,大家还以为她是个七
老八十的老婆婆呢。

  最使人侧目的,还是她四个随身侍女,扫花、葬花、锄花、摘花,也一起进
入了「贵宾席」,虽然侍立在她身后,并没坐下来,因为这四个如花如玉的窃窕
少女,谁不要多看上一眼?另外则是六合门的齐子绥,华山派的铁胆盛锦堂,峨
嵋派的紫面神娄树棠,四川唐门的唐文涣、妻子祝秀娥、丐帮传功长老王镇海,
执法长老宋仁民等人。

  「来宾席」上,也几乎都坐满了来宾,除了九大门派与会代表随行弟子,就
是各省各地的江湖知名人士。凡是能坐上「来宾席」的人,自然都是有头有脸的
人物,等到回去之后,还可以在亲友面前,大大的自我吹嘘一番。

  如果是镖局中人,他来黄山参与大会,他走的镖,也是一帆风顺,很少失事
了,因为劫镖的人,多少要顾忌一着,他参与过黄山大会,可能和某一门派有关
系,自然少自找麻烦的好,因此也有人把黄山大会的邀请书,装潢成轴,高挂在
镖局大厅上。

  来宾几乎全到齐了,只有四个人没来。那是大会邀请的两位特别「贵宾」,
三湘大侠于化龙、淮南大侠夏云峰仍然未到。另外两人,则是范子云和乔装书僮
的叶玲了。现在归云山庄的大门外,忽然放起一串「带于入朝」的鞭炮,和九响
地铳,轰轰齐鸣。

  但见一行人由大门外,鱼贯踏着红毯而入。走在最前面的是一位花白头发的
老妇人,正是本届大会的主人、连任一、二、三届武林盟主万晓峰的夫人,黄山
世家万老夫人,她由儿子万选青、女儿万飞琼一左一右扶持而行。其实万老夫人
武功精湛,哪里用得着儿女扶持,不过这是气派罢了。

  跟着万老夫人后面的,则是华山派掌门人商翰飞、峨嵋派掌门人青云道长、
衡山派掌门人陆宗元、八卦门掌门人封自清、六合门掌门人齐子厚、形意门掌门
人祝立三、少林寺罗汉堂住持慧善大师、武当派玉清道长、丐帮代理帮主柯长泰
等十人。

  他们原是住在归云山庄之中,但到了大会正日,前面大厅所有通道,已经封
闭,故须由大门进来。一行人刚跨进大门,大家就响起一片热烈的掌声,一直连
续不歇,他们由大门而天井,由天井进入大厅,所过之处,掌声如雷,如今掌声
已在会场上接连响起,一行人已经走到上面了。

  万老夫人在中间站定,朝大家抬抬手道:「诸位请坐。」万选青、万飞琼迅
快的往后退下。

  由华山商翰飞为首的各大门派掌门人、代表一齐依次在两边锦披太师椅上落
坐。万老夫人并未随着坐下,她依然站在中间,朝来宾席连连躬身道:「谢谢各
位来宾,莅临黄山,谢谢,谢谢。」她虽已年近六旬,大厅又极宽敞,即便随口
说来,不但厅上之人,听得字字清晰,连厅外两廊之人,也如同对面说话一般。

  老夫人虽无自炫之心,但这份功力,已使与会之人,莫不衷心钦佩,她这几
句话刚刚说完,全场就爆出了如雷掌声。万老夫人等大家掌声一落,接下去道:
「今天是五月五日,九大门派第四届集会于黄山,推举武林盟主,天下武林,当
然不止九大门派,但因为三十年前,这武林大会是由九大门派发起的,故而一直
沿用下来,这一点,老身以地主身份,谨向天下武林其他门派深致歉意。」在场
的人,又热烈鼓起掌来。

  万老夫人续道:「先夫万晓峰,在世之日,蒙各大门派抬举,三次荣膺武林
盟主,不幸于五年前逝世,当时距离会期还有五年之久,老身敦请九大门派遴选
一位暂代之人,但大家认为十年任期是当时所公决,不宜更动,好在还有华山、
峨嵋二位掌门为辅,一切都有既定规章可循,要老身勉为其难,不容老身推辞,
幸好五年时光,很快过去,自问尚无陨越,到今天,这五年岁月,已经届满,老
身可向武林同道,及先夫在天之灵,有了交代,老身也可以稍卸仔肩了……」在
场之人,又报以一阵热烈的掌声。

  万老夫人接着续道:「今天的大会,是九大门派推举武林盟主的大会,推举
武林盟主,是天下武林的公事,并非九大门派可以包办,九大门派只不过是代表
天下武林提供意见,在座的来宾中,自然有很多不在九大门派之内的,譬如今天
贵宾席上就有点苍派谢掌门人,和扫花门的花门主,四川唐门少庄主等,是大会
特别请来观礼的,也许来宾中还有老身不认识的各门各派高人在内,大家都可以
发言,都可以提出不同的意见,给大会鞭策指导,好了,老身报告,到此为止,
现在请华山派掌门人商道长、峨嵋派掌门人青云道长二位报告昨日审查盟主候选
人会议的决议。」

  她话一落,立即退到右首第一把太师椅落座,大家又纷纷鼓掌。华山的商翰
飞、峨嵋青云道长相继站起,走前了两步。首先由华山商翰飞朝大家拱手为礼,
话声清朗的道:「黄山大会,按照规定,在大会前一天,九大门派先有一次预备
会议,因为各大门派,兄弟所说的各大门派,并不限定九大门派,凡是天下武林
各门各派,只要有三派联名,都可以向大会推荐武林盟主候选人,但必须经过预
准会议审查通过,昨天的审查会议,由在座的九派一帮代表,全体列席,收到推
荐书,共有两份,一份推荐的淮南大侠夏云峰,联名推荐的三个门派是武当、峨
嵋、八卦门,另一份推荐的是三湘大侠于化龙,联名推荐的乃是华山、衡山、形
意门,这两位被推荐的盟主候选人,都是侠名久著,素为江湖同道所崇敬的正人
君子,故而审查会议一致通过。」

  淮南大侠夏云峰、三湘大侠于化龙,都是久孚众望,领袖群伦的人物,因此
商翰飞此言一出,大家又报以热烈的掌声,历久不歇。接着峨嵋青云道长向大家
打丁个稽首,也以清朗的声音说道:「现在由贫道向大家报告了,在昨天审查会
议进行之中,收到三湘大侠于化龙派人急足送来的一封手书……」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封柬,抽出一张笺纸来,接着道:「于大侠的来信,因迩
来体弱多病,坚决恳辞本届盟主候选人,并在信上郑重推荐夏大侠以自代,这是
他的亲笔信,审查大会经讯问衡山派掌门人陆宗元道兄,据说于大侠患的是风湿
症,确然有病,因此九派一帮一致通过推荐夏云峰夏大侠为本届盟主候选人。」

  他此言一出,与会之人,有的热烈鼓掌,有的却窃窃私语。

  尤其是铁胆盛锦堂、唐门少庄方唐文焕,以及万老夫人的子女万选青、万飞
琼等人,都是大感惊奇不止。他们对三湘大侠于化龙坚辞盟主候选人,和一致通
过推荐夏云峰这件事,事前竟然一无所知。商掌门人、万老夫人、祝立三等人,
都已知道夏云峰的阴谋,何以会不加阻止的呢。至少九派一帮中,自己这边有五
个门派,可以加以反对,只要有半数反对,夏云峰的候选人就不能成立了。

  只听青云道长续道:「各位来宾中,如果没有人提出异议的话,淮南大侠夏
云峰就正式成为盟主候选人,大会就继续进行,由九大门派公举盟主……」

  「且慢。」来宾席上,突然有人高声喝阻。

  青云道长举目看去,说话的是来宾席上一个右臂折断,只剩虚飘飘的一只空
袖的驼背老头,此人身穿一袭黑色麻布长衫,前额下凹,鼻梁已断,双颧高耸,
颏下留了一把苍中泛红的山羊胡子,可说貌相奇丑,神态大是诡秘。在场之人,
竟然没有一个认得他的。

  青云道长朝他打了个稽首道:「这位道兄如何称呼?」

  那驼背老人这一站起身来,身子向右斜倾,原来还跛了一足,只见他嘿然说
道:「道长应该询问的是在下有何意见?至于在下姓名,那并不重要。」

  青云道长本是个生性高傲的人,碰了他一鼻子灰,心中不觉微有怒意,脸色
一沉,冷然道:「道兄有何意见,贫道自然要问,但道兄既是大会来宾,自然不
会是没头没脸之人,何况道兄又有高见,即将提出异议,就该先报万儿,让大家
听听,也好衡量有没有发言的资格?贫道问你姓名,又有何不对?」

  那驼背老人阴笑一声道:「你以为只有你青云是一派掌门,难道老夫就不是
掌门人么?」

  青云道长听得更气,冷声:「贫道不管你是不是掌门人,要在大会上发言,
就得先报姓名,如果连姓名都不肯说,藏头露尾之辈,还在大会上发什么言,有
什么异议好说的?」

  驼背老人眇着右目,一道炯炯精光,突然暴射,沉喝道:「青云子,你太狂
妄了,老实说,你们峨嵋几个杂毛,老夫还不放在眼里,今日大会之后,老夫倒
要伸量伸量你是不是仗着几手只能唬唬人的『乱披风剑法』,就可以目空四海,
狂妄自大?」这话,无异对骂起来。

  青云道长变了脸色,大声:「贫道忝为峨嵋掌门,从不与无名之辈交手。」

  华山商翰飞眼看两人越说越僵,急忙跨前一步,走到青云道长身边,说道:
「道兄,在大会上不宜和人意气用事,此人由兄弟来应付吧。」

  青云道长自恃峨嵋派掌门人身份,而你这华山掌门人,却是个西贝货,居然
和自己称兄道弟起来,他本在火头上,给商翰飞这一说,心头更怒,冷然道:
「贫道之事,从不要别人干预。」

  这时万老夫人也起身走近,道:「道长先请坐下,犯不着生气,此时此地,
千万以大会为重。」青云道长眼看万老夫人说了,只得强忍着怒气,一言不发的
退了下去,在椅上坐下。

  商翰飞朝驼背老人拱拱手道:「老哥有何异议,现在可以说了。」

  那驼背老人道:「老夫羊令公,忝掌长白一派,这样够了吧?」

  长白一派,一向很少到关内走动,因为长白派的人,大半都为参客,终年在
长白山上打转,哪有闲工夫来闯江湖,但长白派武功诡异,人数众多,是江湖所
共知的。长白派掌门人羊令公,虽然没到关内来过,但他的大名,江湖上人,自
然全都知道。

  商翰飞一怔,连忙抱拳道:「原来是羊老哥,兄弟闻名久矣,幸会幸会。」

  万老夫人更是惊奇,同时站起身形道:「老身不知羊掌门远莅,黄山门下,
接待不周,还望多多海涵,羊掌门人请到前面坐。」

  羊令公道:「老夫人好说。」也就老实不客气,一拐一拐地走到前面「贵宾
席」落座。一名青衣使女立即奉上一盏香茗。

  商翰飞再次拱手道:「大会正在进行之中,不知羊老哥有何高见,那就请说
了。」

  羊令公道:「夏云峰沽名钓誉,外有大侠之名,实乃险诈之人,不配当选为
盟主候选人。」他这话听得盛锦堂暗暗称快,这就所谓礼失而求诸野,中原九大
门派,没人敢说的话,乃出之于从未在中原武林走动的长白派掌门人之口。

  商翰飞淡淡一笑道:「羊老哥应该知道在武林大会上,说话必有所据,羊老
哥指责夏大侠,何所据而言?」

  羊令公道:「老夫说的自然有据,十年前,夏云峰为了觊觎『旋风掌』,把
他义弟青衫客范大成诱至巢湖白石山,击落悬崖,如此阴险小人,哪能配当武林
盟主?」他此话真是惊人之笔,听得在场之人,不觉齐齐一怔。青衫客范大成突
然在江湖失踪,确然已有十年了,他说的难道真是事实?

  突听东首长廊上,有人大声道:「这位羊掌门人说的『旋风掌』,乃是南海
风雷门的武功,青衫客范大成不是风雷门的人,如何会『旋风掌』呢?」众人回
目看去,那说话之人,个子瘦小,双目深陷,看去一是病容,但是说话的声音,
却十分洪亮。

  羊令公道:「不错,『旋风掌』确是南海风雷门的武学,但据说风雷门失传
已近百年,那是十五年前,夏云峰和范大成在皖山一处石窟中无意中得到了一册
武功秘笈,上面就记载了『旋风掌』和『雷火指』两种绝学,他们二人原是结义
兄弟,于是一个得了『雷火指』,一个分得了『旋风掌』。」

  那满脸病容的汉子说道:「你是说范大成分得『旋风掌』,夏云峰分得『雷
火指』了?」

  羊令公道:「正是如此。」

  那满脸病容汉子道:「羊掌门人是如何知道的呢?」

  羊令公道:「十年前老夫游历中原,是夏云峰亲口告诉老夫的,难道还会错
么?」

  那满脸病容汉子拱拱手道:「多承指教。」

  羊令公突然目光一注,问道:「老哥是什么人?」

  满脸病容汉子已经坐下,闻言笑了笑,说道:「在下只是无名小卒,一时好
奇而已。」

  商翰飞道:「羊老哥说的,只是空言,凭证不足,大会碍难采信。」一面回
身朝万老夫人及在座九大门派代表拱了拱手,说道:「万老夫人,诸位道长,以
为如何?」

  盛锦堂心中暗暗起疑,忖道:「听掌门人的口气,颇有偏护夏云峰之意,这
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突听羊令公大喝一声,他右臂虽断,但在喝声中,虚飘飘的衣袖,忽然卷了
起来。在场的都是武林人物,目光何等锐利,等他衣袖卷起,大家也已发现他衣
袖上钉着一簇五支蓝汪汪的飞针,显然有人用淬毒飞针暗算于他。

  羊令公也是大行家,右手衣袖卷住五支飞针,目光如电,已向那飞针来处射
了过去。只见东首长廊上一个瘦高人影,匆匆离座而去。羊令公大喝一声:「你
暗算老夫,还往哪里走?」

  身形突然离座而起,你别看他方才起步之时,一拐一拐,好像步履艰难,此
刻人随声起,宛如大鹏凌空,从大厅「贵宾席」上横空飞掠,一下就从众人头上
掠过,追出东首长廊。

  那瘦高人影堪堪离座走出,回头一看,羊令公随后扑到,他轻功之高,也异
乎寻常,身形晃处,就已登上东首墙头,双足一点,去势如箭,朝外飞了出去。

  羊令公岂肯容他逃走,口中长笑一声,衔尾追了出去,笑声摇曳,霎时间,
少说已在数十丈之外了。众人眼看羊令公和那瘦高人影轻功如此了得,也不禁为
之耸然动容。

  羊令公这一走,万老夫人起身道:「商道长说得甚是,大会继续进行。」

  峨嵋青云道长随着站起,朗声道:「九大门派已经审议通过夏云峰为本届盟
主候选人,现在请大家公决。」

  他话声甫出,已经回身坐下的万老夫人,和武当玉清道长、少林慧善大师、
衡山陆宗元、八卦门封自清,六合门齐子厚、形意门祝立三、丐帮柯长泰都相继
站起,连同本来站在前面的华山商翰飞、峨嵋青云道长等十人,神情肃穆的举起
手来,异口同声的道:「推举夏云峰为第四届武林盟主。」

  大厅上,左右两廊,和大天井上所有的人,纷纷鼓起掌来,掌声热烈得如同
雷鸣,为庆祝第四届武林盟主的诞生。盛锦堂看得呆了,这是不可思议之事,夏
云峰居然会赢得九大门派全体的支持,心中疙瘩,也愈来愈深,只是在寻思着:
「这次参与大会的人,会不会有什么不对?」

  就在他心头疑云重重之际,万老夫人已在中间站定,发言道:「本届大会,
公推夏云峰夏大侠为武林盟主,大会圆满结束,谢谢诸位光临。」她话声一落,
大家又纷纷鼓起掌来。

  归云山庄大门前,又燃放一串鞭炮,鞭炮声中,由万老夫人为首,接着是九
派掌门人首先鱼贯退出会场。所有观礼的天下武林人物,也纷纷离席。[/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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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月天使 2008-8-1 00:58

[size=4][font=宋体]            第二十六章  纷纷中伏

  万老夫人一行,回到第二进议事厅,索寒心已在门内恭候,一脸笑容,迎着
道:「恭喜老夫人,大会圆满结束,老夫人向天下武林也有了交代了。」

  万老夫人冷哼一声道:「希望索总管,不要忘了答应过者身的话才好。」

  「这个自然,在下对老夫人,岂敢食言?」索寒心连连陪笑,回过身朝九位
代表抬抬手道:「诸位现在可以去休息了。」他话声出口,商翰飞等九人果然依
言鱼贯朝右首厢房推门而入。

  万老夫人道:「他们去做什么?」她还不知道这些人是西贝货。

  索寒心连忙从怀中取出来一包解药,陪笑道:「老夫人若是不放心,在下可
以陪老夫人一同进去看看。」万老夫人口中「唔」了一声。

  索寒心立即趋前一步,陪笑道:「老夫人请。」

  万老夫人也没有多说,当先举步往右厢走去,索寒心也急步跟着走入。这右
厢房,分为前后两间,前厢略呈长方,地方相当宽敞。万老夫人跨入厢房门内,
目光一转,就已看到方才跟着自己回来的九位代表,此刻已经一个挨一个的躺在
地上,双目紧阖,又陷入了昏迷之境,心中暗暗感到惊凛不已,忖道:「索寒心
教他们休息,他们果然全躺下来了。」

  她并不知道中了「开口散」的人,神志昏迷,始终不曾清醒过,另外有人假
扮了出去开会,回来之后,悄悄的从后厢走了。只有峨嵋青云道长和丐帮柯长泰
二人,并未被迷,但他们也随着躺了下来,那只是为了掩入耳目而已了。

  索寒心跟随万老夫人身后走入,但迅快的趋前几步,欠欠身道:「老夫人,
在下现在就喂他们解药了。」

  随手打开纸包,用两个指头取出一粒白色药丸,纳入丐帮柯长泰的口中,接
着一个个依次喂去,把躺在地上的九人,一同喂了解药。万老夫人眼看他逐个喂
了解药,才算放心。索寒心喂完解药,退到门口,举手轻轻拍了两掌。

  站在门口的万仲达急忙奔入,陪着笑道:「索总管,可有什么事吗?」

  索寒心弯下腰抱起丐帮柯长泰,一面说道:「万总管帮个忙,把这些人抱出
来。」口中说着,已经抱起柯长泰,把他放到议事厅原来的座位上。

  两人轮流搬人,很快就把九个人放在原位上坐好。索寒心朝万老夫人躬身,
陪笑道:「老夫人,敝上差不多已可到达,这里的人,将在一盏热茶时间清醒过
来,老夫人最好亲移玉趾,陪同敝上进来,庶不致启人疑窦。」

  万老夫人冷冷的道:「夏大侠已经来了么?」

  索寒心道:「敝上预定午刻赶到,此刻应该到了。」

  「好。」万老夫人沉应一声,转身往外行去,回身朝万仲达道:「仲达,你
快去叫选青来,和我一同出去迎迓夏大侠。」万仲达躬身应「是」,匆匆走了。

  万老夫人刚跨出前厅,就见一名庄上的执事人员急步走入,看到万老夫人连
忙脚下一停,双手呈上一份大红名帖,躬身:「启禀老夫人,夏盟主已来了。」

  他说话之时,万选青、万飞琼兄妹和总管万仲达一齐走出。

  万老夫人朝那庄丁抬了下手,就回头朝万选青道:「夏云峰大侠已经来了,
你们兄妹,随我出去迎接。」

  万选青低低的叫了声:「娘……」他觉得这次大会,有很多的疑窦,想探探
娘的口气。

  万老夫人催道:「快走。」急步朝前走去,万选青、万飞琼只得跟着娘身后
走出。

  大门前,赶来参加黄山大会的各路英雄,尚未全散,如今夏盟主来了,大家
谁不想一瞻夏盟主的丰采?有些人更是想攀龙附风,和盟主握手,或者攀谈上一
二句,往后在江湖上,也可以在人前炫耀一番。于是夏盟主一到归云山庄门前,
就被各路人物包围了起来,欢呼之声,此起彼落,好不热烈?

  夏云峰人称淮南大侠,二十年来,颇得人望,获得江湖上人人尊敬,但像这
种被大家高声欢呼,被拥挤的人潮包围,还是当上盟主才能尝到的滋味。他原善
作伪,也趁机收拾人心,堆起满脸笑容,和大家亲切的握手,招呼,藉以显出他
这位武林盟主,气度雍容,态度诚恳,风度可亲。

  于是他一路行来,人丛中随着鼓起雷一般的掌声,表示大家对这位新当选的
武林盟主十分满意。随同夏盟主前来的,只有一人,那是夏家堡的总管翟开诚。

  现在翟开诚已经走近门前,朝站在阶上的执事人员道:「烦请老哥进去通报
一声,就说淮南夏云峰来拜。」双手递上了一张大红名帖。

  一会工夫,从二门走出来的是万老夫人和万选青、万飞琼兄妹,降阶相迎。

  照说这里是归云山庄,并不是黄山万松山庄,而此刻来的是新当选的武林盟
主,该由九大门派代表一齐出迎才是,不该由万老夫人以地主身份出迎的了,但
如今九大门派代表,刚服下解药,尚未清醒,那么自然只好由万老夫人出迎了。

  夏云峰在众人鼓掌声中,龙行虎步走近大门,万老夫人也正好从正门迎了出
来。夏云峰急忙趋上去,连连拱手道:「老嫂子请了,兄弟因事来迟一步,怎敢
有劳老嫂子出迎。」

  万老夫人对他使用卑鄙手段,谋取武林盟主,心鄙其人,勉强笑答道:「夏
大侠远来,老身自该恭迓。」她没称他盟主,也没向他道贺。

  夏云峰何等人物,万老夫人口气冷谈,他哪会听不出来?口中呵呵一笑道:
「老嫂子言重。」

  万老夫人一抬手道:「九大门派代表,正在议事厅上,夏大侠请。」

  夏云峰满脸笑容,谦虚的道:「老嫂子请。」口中说着,举步跨上石阶,由
万老夫人陪同,进入大门,再由左廊进入第二进。

  这时华山掌门商翰飞等,全已清醒过来,索寒心早已悄悄离去,大家发觉围
坐在议事厅上,恍如打了一个瞌睡,不禁相顾愕然。衡山陆宗元首先「咦」了一
声,目光一扫,说道:「诸位道兄,这是怎么一会事?」

  六合门齐子厚装了一简烟,刚吸了一口,就说道:「兄弟刚才好像做了一个
梦。」

  形意门祝立三道:「不错,兄弟好像睡熟了。」

  华山掌门商翰飞心中暗自思索,方才自己也好像睡着了,梦中有人在耳边低
低说着第四届大会开会盛况,三湘大侠于化龙上书大会,说他因体弱多病,恳辞
盟主候选人,并推荐淮南大侠夏云峰以自代,于是九大门派一致推举夏云峰为盟
主。不但把开会情形述说得十分详尽,连会场上如何布置,有些什么人发言,都
说得一字不漏,使你有如身历其境一般。

  当然在场七人耳边都有人这样说着,这自然是索寒心的杰作,使你在恍恍惚
惚之中,加深印象,好像自己真的参与了这场大会。商翰飞默默思索着:「这中
间莫非有什么阴谋?难道自己等人,真的糊里糊涂,受人利用,公椎夏云峰当了
盟主?」

  他们这几个人因在昏迷之中,被人施以「迷魂大法」,神智受了影响,以致
昨日身中「开口散」之事,一时之间不复记忆,心中虽觉疑窦丛生,真伪莫辨,
却是想不起来。青云道长朗笑一声道:「三位道兄在万老夫人离座去迎迓夏盟主
之时,确曾打了盹,怎的迷糊起来了。」

  六合门齐子厚听了他一说,好像觉得确是如此,不觉吸着烟笑道:「看来兄
弟确是老朽了。」

  少林智慧大师精研佛经,虽觉事有蹊跷,但也说不出所以然来,此时但感头
脑甚是昏胀,只是瞑目而坐,口中低低的连诵佛号不止。就在此时,只见议事厅
两扇大门,忽然被人推开。黄山大会总管万仲达迅快的闪身而入,大声道:「夏
盟主驾到。」

  历届黄山大会会后,盟主按例须在议事厅和九大门派代表商议武林大事。因
此万仲达这大声一叫,峨嵋青云道长、丐帮柯长泰已经随着从坐位上站起身来。

  其余七人心中虽还在犹豫,但因有人已经站起,也只好纷纷起立。

  只见淮南大侠夏云峰高大的身形,已由万老夫人陪同,施施然从门外走入。

  这议事厅,乃是九大门派的禁地,除了九大门派与会代表,任何人都不准擅
入,故而随同夏云峰前来的夏家堡总管翟开诚,侍奉万老夫人同来的万选青、万
飞琼,一同到了阶前,便自停下。

  两名青衣使女替各人面前送上香茗,立即退下,总管万仲达在两名使女退出
之后,也躬身而退,随手带上了两扇厅门。夏云峰满脸春风,朝与会九人连连拱
手,说道:「兄弟下驷之材,何德何能,承蒙诸位掌门人、大师、道长抬举,责
成兄弟,当此大任,兄弟实在深感惶恐之至。」

  柯长泰道:「这是大家的意思,也是众望所归,盟主不用客气,请上座。」

  夏云峰再三谦让,才行到中间的盟主宝座,又朝万老夫人,和两边连连拱手
道:「老嫂子,诸位掌门人、大师、道兄,请坐。」万老夫人在左上首一张交椅
上落座,大家也纷纷坐下。

  峨嵋青云道长起身说道:「今日此会,是九大门派第四届推举武林盟主之后
的第一次会议,按照惯例,在此次会议中,要互推二位副盟主,轮流担任值年,
以襄赞盟主,处理武林大事,现在就请各位道兄公举两位副盟主。」

  夏云峰站起身道:「兄弟才疏学浅,又不属九大门派之人,平日对处理武林
大事,实在陌生得很,好在万故盟主连任了三届盟主,许多事情,都已立下良好
的规章,兄弟自可萧规曹随,遵循前人的方向行进。因此兄弟之意,今天公举的
二位副盟主,由前任中,留任一位,俾兄弟可以随时请益,有所讨教,不知诸位
意下如何?」

  柯长泰立即大声附和说道:「盟主说得极是,这叫做驾轻就熟,本席深表赞
同,那就请盟主提名好了。」

  夏云峰目光转动,朝峨嵋青云道长拱拱手道:「青云道兄,能否帮兄弟这个
忙?」

  中了「开口散」的七人,虽然列席而坐,但各人心头却有着疑虑,因此谁也
没有开口说话。

  柯长泰道:「大家无异议,那就通过了。」

  夏云峰微微一笑道:「那么还有一位副盟主,请大家公举。」

  青云道长道:「贫道觉得丐帮一向以忠义传帮,是天下第一大帮,门人弟子
遍布各省,消息灵通,这副盟主一席,如由柯帮主担任,可以襄助盟主,相得益
彰,因此本席提议公举柯帮主为副盟主。」

  夏云峰目光转动了一下,笑道:「诸位可有意见么?」大家自然没有作声。

  夏云峰一笑道:「诸位既然没有意见,那就通过了。」大家也没有鼓掌,二
位值年副盟主,就在他们三人一拉一唱声中,顺利产生了。

  万老夫人冷眼旁观,越想越觉气愤,也越想越觉愧对丈夫,愧对各大门派,
更愧对天下武林,不知这武林盟主,落入此獠手中,江湖会发生何种惊人巨变,
但事已至此,一时也无可奈何?夏云峰又道:「二位副盟主,既已推出,不知诸
位还有什么宝贵意见,给兄弟指教的?」

  大家依然默坐如故,谁也投有发言,只有六合门的齐子厚,口中呼呼的狂喷
着旱烟。万老夫人起身道:「依老身看来,各大门派既无意见,现在午牌已过,
归云山庄敬备水酒,聊伸贺忱,大家可以入席了。」

  夏云峰看大家也谈不出什么名堂来,还不如看风落篷,趁机结束这场会议的
好,这就含笑道:「诸位如果别无意见,老嫂子这位东道主,已经设下盛宴,咱
们那就去叨扰了。」万老夫人已经站起身来,其余众人也纷纷站起。

  夏云峰一抬手,谦虚的道:「老嫂子请。」

  万老夫人淡淡一笑道:「夏大侠方才不是说老身是东道主吗?老身既然忝为
主人,自然该诸位来宾请先了。」她始终没称夏云峰「盟主」。

  青云道长一拍手道:「盟主请。」夏云峰这回不再谦让,当先昂然举步,往
外行去。柯长泰当了副盟主,当仁不让,跟着盟主身后行去。

  还是青云道长脚下一停,含笑道:「诸位道兄请。」大家依然一言不发,鱼
贯走出。

  如今前面大厅已经摆上了十几桌筵席,席上铺以红布,银盏牙箸,好像办喜
筵一般。上首品字形三席,中间是盟主席,两边两席,是九大门派与会代表的席
次。下面共有八席,是应邀前来观礼的来宾席。

  此时下面八张席上,已经坐满了人,包括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扫花门主花
双双、四川唐门少庄主康文焕,少夫人祝秀娥、峨嵋派紫面神娄树棠、华山派铁
胆盛锦堂、六合门齐子绥、丐帮王镇海、宋仁民,以及各派随行弟子,和应邀赶
来黄山观礼的各地知名人士,济济一堂,热闹非凡。

  大会总管万仲达匆匆走入,站到上首品字形三席前,大声道:「诸位来宾,
请静一静,现在夏盟主进来了。」

  他声音洪亮,这一叫,大家果然立时静了下来。

  夏云峰由副盟主峨嵋青云道长、丐帮柯长泰,暨其他七大门派代表、万老夫
人、万选青、万飞琼等人,鱼贯进入大厅。早有峨嵋娄树棠、丐帮王镇海、宋仁
民,以及扫花门主花双双等人鼓起掌来,其余来宾自然也纷纷响应,一时之间,
大厅上掌声雷动。

  没有鼓掌的,只有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铁胆盛锦堂,和四川唐门少庄主唐
文焕夫妇等寥寥数人而已。淮南大侠夏云峰满脸笑容,频频向四面鼓掌的人群点
头,如电双目自然也扫射了那寥寥几个没有鼓掌的人。峨嵋青云道长抬了抬手,
让淮南大侠夏云峰坐了中间上首一位,然后由两位副盟主分坐了左右两个席次。

  这是历届以来,一定的座位,毋须逊让,与会的人一看就知道这届的副盟主
是峨嵋青云道长和丐帮柯长泰了。接着由华山商翰飞、衡山陆宗元、六合门齐子
厚、形意门祝立三等四人坐了左首一席,少林善慧大师、武当玉清子、八卦门封
自清、和万老夫人坐了右首一席。万选青退到下首和盛锦堂一席,万飞琼也退下
和祝秀娥坐在一起。大会总管万仲达招呼大会执事人员,川流不息的送上酒菜。

  万老夫人站起身,举杯道:「各位来宾,第四届黄山大会,今天已经圆满选
出了盟主和副盟主,老身五年来一付重担,总算卸了去,老身唯一感到不安的,
是诸位武林同道,莅临黄山,老身没有尽到地主之谊,愧对九大门派,愧对武林
同道……」

  她这两句「愧对九大门派,愧对武林同道」,说得特别沉重,有心人自然可
以听得出她说这两句话的时候,心情也非常沉重。只听她口气略为一顿,接道:
「为此老身敬备淡酒精肴,聊伸对大家的谢意和歉意……」说到这里,大家一
致鼓起掌来。

  万老夫人等大家掌声稍止,接着道:「老身趁天下英雄,都在这里的时候,
要向大家郑重宣布一件事……」

  她这话说得神色庄重,大家不禁立即肃静下来,只不知她要宣布一件什么大
事?这下连坐在首席盟主宝座上的夏云峰都对她十分注意起来。万老夫人续道:
「先夫万晓峰,只是世居黄山,黄山并不是武林中的一个门派,自从担任第一届
武林盟主起,这三十年来,大家都把黄山也算在九大门派之中,其实黄山万家只
是居住在黄山而已,现在九大门派另选高贤,继任盟主。

  老身特此郑重声明,黄山应该从九大门派中除名,也是从今天起,黄山万家
从此退出江湖,黄山万家的人,不再过问江湖之事,也不再在江湖走动。三十年
来,诸位对黄山万家的支持和爱护,老身深表谢忱,深致敬意,好了,现在老身
以万分感激的心情敬诸位一杯,谢谢,谢谢。」她举杯一饮而尽,向四座连连躬
身,说着谢谢。

  万老夫人这一番话,说得有些突如其来。因为她宣布黄山万家退出江湖,使
得大家不好鼓掌,鼓了掌,岂不是等于欢迎黄山万家退出江湖了么?

  就在大家错愕之际,盟主夏云峰站起身含笑道:「老嫂子,黄山万家,虽非
江湖上的门派,但却是江湖武林世家,故而若干年前,大家把黄山万家列入九大
门派之中,故盟主晓峰兄也默认了,这就可证明黄山万家乃是一脉相传,和各大
门派有其相同的地位。

  如今晓峰兄虽已仙逝,但公子选青世兄青年英俊,前程不可限量,正是光大
黄山世家的武林英材,老嫂子怎可轻言退出江湖?就是老嫂子有此想法,天下武
林,多少老朋友也不会答应的,此事不妨以后再说,来,来,大家站起来,敬武
林功臣的黄山万家,敬今天的大会主人老嫂子一杯。」

  他这番话,赢得了大家的热烈掌声,果然全体起立,举杯向万老夫人致敬,
同时干杯。万老夫人也干了一杯,说道:「谢谢夏大侠,谢谢诸位来宾,黄山万
家,自从先夫过世,剩下的只是寡妇孤儿,实在不宜再在江湖走动。老身只希望
万家儿孙,耕读传家,不问世事,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老身此意已决,谢谢大
家的好意,酒菜已冷,诸位还是请用吧。」

  大家看她说得极为坚决,也只得罢了。

  只有铁胆盛锦堂从今天大会上公举夏云峰为盟主,和万老夫人宣布黄山万家
退出江湖,前后仔细推敲,更觉得今日推举盟主大会,似乎并不寻常,而且可能
还隐藏了某种阴谋。万老夫人分明受到极大的压力,才愤而在酒席上当众宣布退
出江湖的。

  到底内中发生了什么事呢?他心中疑念丛生,阴霾也愈来愈浓,深觉今日种
种,大有蹊跷,但兀自令人无法解释。这时许多人已纷纷上去,向盟主和二位副
盟主敬酒,一时大家的情绪也随着热烈起来。这也难怪,武林盟主的头衔,在武
林入的心目中,实在不下于坐在紫禁城中的皇帝老子,不想趋炎附势的人,天下
究竟不多。

  今天酒席上,只要敬盟主一杯酒,攀几句交情,日后在江湖上,可能会有意
想不到的收获。这一席酒,自然吃得十分热闹,早就把方才万老夫人宣布退出江
湖的事儿,丢到脑后去了。筵席几乎吃到未牌时光,方始散席。

  盟主夏云峰即席向九大门派与会代表含笑道:「今日与会的各位掌门人,大
师、道兄,九大门派,平日散处各地,难得一聚,更难得的是大家都到了江南,
因此兄弟之意,想请诸位顺道至寒庄去盘桓几日,不知是否肯枉驾一行?」

  少林慧善大师合掌道:「阿弥陀佛,贫衲奉命参与大会,如今大会已圆满结
束,贫衲必须赶回寺去,向敝寺方丈禀报经过,只怕不克奉陪了。」

  武当玉清道长也接着打了个稽首,说道:「贫道情形,和慧善大师相同,急
于回山覆命,恕不奉陪了。」

  夏云峰含笑朝华山商翰飞等人说道:「慧善大师和玉清道兄既然急于回山覆
命,兄弟不好勉强,但诸位道兄,都是一派掌门人的身份,用不着回山去覆命了
吧?兄弟这个面子,就非给不可了。」

  衡山陆宗元拱着手道:「敝派有点小事,兄弟匆忙赶来,等今日开过大会之
后,就得攒程赶回去,实在没有时间了,但等敝派事毕,稍有闲暇,定当踵府趋
候。」

  六合门齐子厚也随着拱拱手道:「兄弟和点苍谢掌门人、舍弟齐子绥早已约
定,前往点苍一行,只怕有拂盟主雅意了。」他口中总算进出「盟主」这两个字
来。

  形意门祝立三也道:「兄弟也另有事去,多多恕罪了。」他女儿在夏家堡作
客,险遭不测,自然不会去的了。

  夏云峰脸上始终保持着愉快的微笑,朝他们点头,这时忽然转脸朝商翰飞、
封自清二人说道:「商掌门人和封掌门人呢,也不肯赏光么?」

  商翰飞总觉此次大会疑窦颇多,既然他邀请自己前往夏家堡,正好去探探他
的虚实,闻言不觉朝封自清一笑道:「盟主见召,看来咱们两个情面难却,不得
不去打扰几天了。」

  封自清听商翰飞这么一说,既然有伴,也就点头道:「商道兄去了,兄弟和
你作个伴也好。」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多承赏光,兄弟欢迎之至。」

  丐帮柯长泰拱拱手道:「盟主宠邀,兄弟是非去不可,只是敝帮还有些琐事
待办,盟主和诸位道兄请先行一步,兄弟至迟三日后也可以赶到了。」

  夏云峰含笑道:「柯兄有事只管请便,兄弟当在敝堡恭候大驾。」事情就这
样决定,两位副盟主之一的峨嵋青云道长,和华山掌门人商翰飞、八卦门封自清
应邀前往夏家堡。

  少林慧善大师和武当玉清子一路。衡山陆宗元,和六合门齐子厚、齐子绥、
点苍谢友仁同路。祝立三和女婿唐文焕、女儿祝秀娥一路。这些人所以要结伴而
行,正因鉴于此次黄山大会疑窦颇多,好在路上互相讨论,以谋对策,正所谓人
同此心。

  黄山大会,在主人万老夫人的欢宴席散之后,才真正的落幕了,曲终人散,
各自赋归。铁胆盛锦堂是和掌门人商翰飞一同前来赴会的,但在席散之后,他只
得到掌门人的指示,要他先回金陵去。他虽然不明了掌门人的意思,但大概可以
猜想得到,掌门人应邀前去夏家堡,要他先回金陵去,必有深意。老江湖不用多
交代,他自然也没再多问,因此就约了祝立三同行。

  晏公堂,是青弋江分叉处的一个小市集,但你如果从黄山参加会议归来,要
往宣城去,这里却是必经之路。这条路,当然不是官道大路,只是乡村间的小径
而已,走官道和走小径,往往会差上三分之一的路程,所以一般赶路的人,都宁
愿走小路,为的就是节省时间。

  晏公堂路边,有一座茶亭,因为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赶了半天路,就
得在这里歇歇脚再走。茶亭,就是供给过路人茶水的地方,青石建的六角亭,还
有几条石凳,可供坐息。就因为茶亭经常有来往的客人经过,在此歇脚,于是附
近居民,就在茶亭里摆上个摊儿,卖些食物饼饵,博取蝇头之利。

  这时正当午牌时光,南首石板路上,一行四人,不徐不疾的往茶亭而来。这
四人正是形意门掌门人祝立三、铁胆盛锦堂,和唐文焕、祝秀娥,他们一早从旌
德来,已经走了五六十里路程。五月毒太阳,照在人身上,比大伏天还要灼热。

  盛锦堂走近茶亭,一手拭着汗水,呵呵一笑道:「茶亭到了,这条路兄弟已
有十几年没来了,风景依旧,人可者了。」

  祝立三道:「盛兄老当益壮,这些年,你一点也不显老。」

  祝秀娥道:「爹,咱们歇歇脚再走吧。」

  祝立三道:「这时已是日直午时了,正该歇息再走。」说着,四人已鱼贯走
入茶亭。

  茶亭旁边有一个卖茶兼卖食物的小摊,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妇人赶忙站起来,
道:「四位客官,可要喝茶,我这茶水,是上好六安茶泡,已经凉了一会,解渴
清心,喝一口,保证你满口清香。」

  茶亭中,放着一大桶茶水和两个木瓢,任人舀着喝个痛快,但那是贩夫走卒
喝的,木瓢你喝我喝,那有多脏?老妇人卖的茶,是烧好一大壶水,泡好茶叶凉
着的,客人要喝,她用白瓷饭碗斟上一碗送到你面前,自然比喝大桶里的茶水,
要干净多了。

  四人围着亭子中间一张青石圆桌坐下,唐文焕朝那老妇人道:「大娘,你先
倒四碗茶来。」

  老妇人没命的应「是」,一手提着茶壶,一手拿着四个白瓷碗,给大家面前
斟了大碗茶,一面陪笑道:「四位客官,想必还没用午饭吧?老妇人包的粽子,
有卤肉、赤豆、白米三种,都是今天一早起五更才包的,四位可要尝尝?」四人
各自喝了一碗茶,老妇人又给大家斟上了第二碗。

  祝秀娥道:「好吧,大娘来四个卤肉粽,四个白米粽吧。」

  老妇人满心欢喜,这对她来说,可是一笔大生意了,她连声应着,从摊边一
个木桶中,取出八只还热气腾腾的粽子,四双竹筷,和一碟白糖,巴结的送到石
桌上来。她没把粽子剥开来,让客人自己剥着吃,当然要卫生得多。

  祝秀娥立即接了过去,轻轻的捏断草绳,把八只粽子一齐剥好,嫣然笑道:
「盛老伯、爹,你们要不要吃甜的?」

  盛锦堂呵呵笑道:「我和你爹都吃咸的,甜东西只有你们年轻人才喜欢。」

  大家各自举筷,夹着粽子吃了起来。

  老妇人包的粽子,手艺可真不坏,不但松软适宜,吃起来腴而不腻,而且还
有一股细细的清香气味。那是包粽子的竹叶,都是取用新箬,故而还带着竹香,
一人吃了两个,还津津有味。老妇人伺候着陪笑道:「客官们要再添几个么?」

  祝秀娥抬目道:「盛老伯、爹,你们二位还要么?」

  盛锦堂道:「够了,你们要,就再叫好了。」

  唐文焕道:「我们也够了。」说完,举起茶碗,喝了一口茶,就在此时,突
觉下唇一麻。

  要知唐文焕是四川唐门的少庄主,四川唐门以善制毒药,驰名天下,他举碗
喝茶,突觉下唇发麻,分明是碗口外被人做了手脚,,使你在喝茶之际,不知不
觉的中毒。他急忙「呸」的一声,把喝到口的茶水,一齐吐去,顺手把茶碗摔到
地上,沉喝道:「你胆敢在茶碗上使毒,说,是什么人指使你来的?」

  他这一举动,看得祝立三等三人齐齐一怔,但听说老妇人在茶碗中使毒,更
是大吃一惊。那老妇人也给吓傻了,瞪大双目,望着唐文焕,道:「这位公子,
你……你这是做什么,如果嫌茶水太凉了些,老婆子在炉上搁一会就好了。」

  唐文焕冷笑道:「你不用装作了,是什么人叫你在咱们茶碗上做的手脚?」

  「啊……」那老妇人忽然惊啊着,说道:「公子说的是这四只茶碗?那……
那是方才……四位客官没来以前……」她忽然望望四人,没再往下说去。

  祝秀娥催道:「你快说下去呀。」

  老妇人为难的道:「但……但那人给了老婆子一绽银子,不让我说的呀。」

  祝秀娥取出一绽银子,往桌上一放,说道:「你说出来了,这绽银子就送给
你。」

  「真的。」老妇人贪婪的看了银子一眼,道:「好,老婆子那就说了,方才
有一位过路的客官说,马上有四位客官要来,他替老婆子拿出四只茶碗,放在一
旁,要老婆子用这四只碗,给四位倒茶,就是这样。」

  盛锦堂问道:「那人生得怎么一个模样?」

  老妇人想了想,道:「那客官约莫四十出头,个子不高,穿了件竹布长衫,
闭着一只眼睛,啁,还有两颗大匏牙,嘴上有两撇黄苍苍的鼠须……还有……那
人右手有六个指头……」

  盛锦堂没待她说完,双目一注,沉喝道:「你敢在老夫面前,胡说八道?」

  老妇人露齿一笑道:「这位老客官好大的火气。」她本来说话慢吞吞的,喉
咙又沙又哑,这回她的话声,忽然变得年轻,变得又娇又脆,连笑的时候,露出
来的一排牙齿,也洁白整齐,还闪着瓷一般的亮光。

  祝立三嘿然道:「好个妖女,原来你是乔装来的。」挥手一掌,劈了过去。

  盛锦堂也在此时,霍然站了起来。

  那老妇人竟然不让不避,笑吟吟的道:「祝老爷子,你还是省点力气吧。」

  祝立三乃是形意门的掌门人,一身功力,何等深厚,但这一掌,竟然半点内
力都没有发得出来,不由得猛然一惊,嗔目喝道:「你……」唐文焕、祝秀娥发
觉不对,正待伸手掣剑。

  老妇人斜睨着唐文焕,娇笑一声道:「亏你还是唐门少庄主,天下用毒的大
行家,还不如姑娘我呢。老实说,我要让你发觉有毒的话,还能算老子山十二金
钗?」

  随着话声,伸手轻轻从面颊上揭下一张蝉翼般的面具,再举手拍拍她花白的
头发,弹去了洒在上面的一层白灰。现在呈现在四人面前的,竟是个眉目如画,
秀发披肩的妙龄少女。祝立三、盛锦堂、唐文焕,祝秀娥四人,站是站起来了,
但已是呆若木鸡,一动不动。

  那妙龄少女嫣然一笑,道:「我是奉夫人之命,来恭迓四位的,总算四位赏
了我的面子,真是多谢啦。」

  差不多同一时候,在黄山山脉的西部,马鞍山麓,少林慧善大师,和玉清子
也遇上了事。这马鞍山由东向西,只是一条崎岖的山石小路,盘着山脚而行,少
林慧善大师和武当玉清道长,各有两个门人随行,一行是六个人,当他们盘过马
鞍山西麓,地势稍见宽敞。

  前面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停放着两辆华丽的双辔马车,漆黑的车身,光可
鉴人,配上漆黑的油布篷,雪白的纺绸车帘,高骏的马匹,停在这山区荒地上,
真使人有委屈了名驹香车之感。石子路上站着一个一身花色衣裙,黑油油长发披
肩的俏佳人,静静的好像在盼望着什么?

  这样的一位俏佳人,应该悄立在画楼翠阁的听字朱栏之间,不该站在乱石颠
得痛三寸金莲的石子路上。她在等人,等的是谁呢?当然是少年情郎?总不会是
和尚道士吧?但就在慧善大师、玉清道长并肩转过山脚,快走近草地之时,那花
裙女郎忽然间一双秋水般眼睛漾起光芒,高兴得展齿一笑,欣然道:「老道长、
老师傅果然来了,小女子已经等候多时了呢。」原来她等的不是情郎,真会是老
道士、老和尚。

  慧善大师脚下一停,合十道:「女施主在此等候老衲和清道兄,不知可有什
么见教?」

  花裙女郎风情万千的笑了笑道:「小女子是奉家师之命,在这里等候老师傅
和老道长的。」她扭了下纤腰,侧转半个身子,用尖尖玉指指了指两辆马车,才
娇柔的道:「你没看见两辆马车么?这是家师吩咐的,等老师傅、老道长一到,
就请上车。」

  慧善大师道:「女施主令师是谁?」

  花裙女郎眨动了下水盈盈的眼睛,说道:「我师傅是谁,老师傅上了车,等
到了地头,不就知道了么?这时候,我可不敢说……」她在说话之时,轻轻吐了
下舌头。那又红、又软、又尖、又薄的舌头,这么轻轻一吐、一撩,使人不禁会
想起两句诗来:「一时含咽丁香核,羞被檀郎索舌尖」,这是多么撩人的情景。

  老和尚微微皱了下长眉,合十道:「女施主说笑了,老衲和玉清道兄,和令
师素不相识岂可打扰,女施主请让路吧。」

  「你是说和家师素不相识?」花裙女郎咭的一声轻笑,说道:「一朝生,两
朝熟,谁生出来就认识许多人的?家师已经等得很久了呢,老师傅、老道长快请
上车才好。」

  玉清子看出此女有意纠缠,不觉沉声道:「女施主不用多说,快请让开。」

  花裙女郎幽幽的道:「老道长好凶,小女子是奉师命差遣,身不由己,老师
傅、老道长若是不肯赏脸,小女子如何回去向家师覆命呢?」

  玉清子朗笑一声笑道:「姑娘不用再装作了,你有何目的,还是干脆说出来
吧。」

  花裙女郎一本正经的道:「我说的是真话咯,我师傅真心诚意要我来请二位
的了。」

  慧善大师走上一步,合掌道:「要是老衲和玉清道兄不去呢?」

  「那怎么成呢?」花裙女郎眨动一双清澈的大眼,想了想,才道:「家师说
过,假使老师傅、老道长不肯去的说,就要小女子动手……」她笑着把话头缩住
了。

  玉清子微笑道:「姑娘要和慧善大师、贫道动手么?」

  「是的。」花裙女郎忽然白了玉清子一眼,娇嗔的说道:「老道长想到哪里
去了?你们一个是少林高僧,一个是武当名家,武功高得很,小女子如何和你们
动手,家师是说……」她又笑着停住了,没往下说。

  玉清子问道:「令师怎么说呢?」

  花裙女郎咭的笑出声来,说道:「师傅说的,老师傅、老道长真要不肯去的
话,叫我们不可和你们动手,我们这点微末之技,如何是老师傅、老道长对手,
但可以把你们拉着去。」

  「拉着去?」玉清子含笑道:「如何拉法?」

  花裙女郎歪着头道:「这是师傅说的咯,客人不肯来,拉着他们来就是了,
拉客人虽然出于勉强,但说来总是做主人的一点诚心,客人就是不愿意,总也不
好翻脸吧?」

  玉清子道:「姑娘是不是想要拉呢?」

  花裙女郎反问道:「二位是不是真的不肯去呢,要是真的不肯去,那就只好
拉了。」

  慧善大师低喧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女施主再不让开,老衲只好不
客气了。」

  花裙女郎小嘴一噘,生气道:「人家跑了好远的路,来迎接你们,怎么可以
不去呢?」

  慧善大师沉声道:「女施主快快让开。」左手大袖,忽然朝前拂了出去。

  他这一记使的乃是少林绝艺之一的「袖里乾坤」功夫,衣袖轻轻一拂,有一
股柔和的内家真气朝花裙女郎涌拂而出。老和尚原无伤人之意,他只是想把花裙
女郎推出去几步,移到草地上去,就可让开挡着的路了。以他的修为,要把花裙
女郎以内家气功,把她一个人原式不动移开几步之外,原也极为稀松平常之事。

  哪知老和尚大袖才展,花裙女郎忽然腰肢轻轻一扭,就像风摆杨柳,轻盈的
让了开去,口中叫道:「你们快出来呀,大家一起动手,把老师傅、老道长拉上
车去呀。」

  她这一嚷,那两辆华丽的马车上,车帘倏启,像一阵风般飞跃下七个身穿花
衫花裙的女子。莺燕争鸣,咭咭格格的笑声中,像一群花蝴蝶般,朝慧善大师、
玉清道长抢了过来。那随行的两个少林寺罗汉堂弟子,和两个武当门人,立即闪
身而上,同声喝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

  这些女郎一个个身穿花衫花裙,年在十七八岁之间,你根本认不出哪一个是
方才和慧善大师、玉清道长说话的为首之人。这时只听有人娇声道:「先把这四
个小和尚、小道士拉上去咯。」

  接着就有人附和道:「对,先把他们拉上车去……」

  于是这七八个姑娘就一拥而上,朝两个和尚、两个道人身边涌了过来,口中
娇滴滴的喊着:「师傅上车去呀!道长走吧。」

  八个姑娘对付四个和尚、道士,正好是两对一,两个又娇又花的姑娘家,一
左一右,拉手的拉手,挽臂的挽臂,口中连声催走,拉着四个和尚道士往马车跑
去。两个少林罗汉堂弟子和两个武当门人,都是年在四旬以上,武功极高,这回
不知怎的,被这些花不溜丢的姑娘们一挽一拉,像中了魔一般,丝毫不见抗拒,
迷迷糊糊的任由他们挽着拉着,在咭咭格格的笑声中,亦步亦趋,踉跄奔去。

  慧善大师看出情形不对,急忙低声道:「道兄,这些女子大有古怪,咱们一
起出手,先把他们拦下来了再说。」话声出口,人已双足一顿,宛如一头灰鹤,
凌空朝马车前扑落,大喝道:「你们还不放开?」两辆马车,就停在草地上,这
片草地,就在石子路旁相距不过一二丈远。

  这时八个花裙女郎拉拉扯扯已把四个门人拥到车前,骤睹老和尚凌空扑来,
大家口中发出一声尖叫。尖叫,只是表示她们吃了一惊,但却丝毫没乱了步骤,
因为她们已把四个门人拥到了车边。车中忽然伸出一只干瘪的手爪,一捞就是一
个,迅快把一个和尚抓了进去,干瘪的手爪再一捞,又是一个和尚被抓了进去。

  八个花裙女郎却在慧善大师扑到之时,迅快的分出四人,喜盈盈的道:「老
师傅来啦。」一拥而上,朝慧善大师围了上来。

  有人叫道:「老师傅,你也来呀。」

  「老师傅。」莺莺呖呖,就有人三四只尖尖红红指甲的纤手,争相伸过来,
有的来拉老和尚的衣袖,有的一下转到了老和尚前后,来推着他走。

  她们似乎丝毫不曾想到老和尚是武功奇高的少林寺罗汉堂住持,也似乎不曾
防备老和尚会用武力。这四个人拥向老和尚,另外四个当然也一窝蜂的朝玉清于
奔了过去。

  「老道长,你也来呀。」

  「老道长上车啦。」同样七手八脚的去拉扯玉清于的道袍和衣袖。

  慧善大师到了此时,自然不容对方近身,口中大喝一声:「尔等莫怪老僧出
手无情了。」口中喝着,两只大袖突然一抖,向外挥去。这一记同样是「袖里乾
坤」,但和方才拂向花裙女郎的一记,就迥然不同了。方才他只是要把花裙女郎
一个人移开去,故而出手极轻,拂出去的只是一团柔和的无形真气。

  这回眼看四个少林、武当弟子已被她们送进了马车,心知对方这些妖女不易
对付,双袖一抖再挥,登时放出两道强猛的劲风,有如波涌浪卷,向四外推撞出
去,威力之盛,就是普通土垣、砖墙,也休想挡得住,可以一下被劲风推倒。[/font][/size]

[[i]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1-30 01:14 编辑 [/i]]

紫月天使 2008-8-1 00:58

[size=4][font=宋体]            第二十七章  恶毒阴谋

  四个花裙女郎口中惊「肮一声,像花蝴蝶一般随着惊叫之声,翩然飞散,花
衣花裙,被风吹得猎猎飞舞,她们每一个人身子轻得像风中舞蝶,上下飞翔。老
和尚拂出的袖风,纵然凌厉得漫天狂卷,她们好像懂得如何趋避,娇躯一侧一摆
之间,就卸去了千钧压力,又纷纷的抢着上来,纤纤玉手,又来扯你的衣袖了。

  老和尚心头大为惊异,正在注目她们闪避自己掌风身法之际,目光一注,瞥
见她们在飞散开去,又飞近过来的一刹那间,十指齐弹。从她们又尖又翘,腥红
的指甲缝中,弹出十缕肉眼几乎难以看到的粉红色淡烟,一弹即散,归于无形。

  老和尚心中一动,急忙摒住呼吸,双掌乍然开阖,接连劈出。四个花裙女郎
身法曼妙奇特,你掌风劈到东,她们在东首的急急引身飞退,翩然如舞。这美妙
的舞姿,正是消卸你掌风的最佳身法。但东首的飞退,西首的却乘虚而入,贴着
你身子来拉你的衣袖,你掌风劈到西,在西边的也翩然飞退,东边的人又来拉你
的手了,此去彼来,驱之不去,挥之又来,实在不胜其烦。

  「老师傅,你别拿掌劈我们呀。」一个开口,另一个就接口道:「对呀,老
师傅,拿棒不打笑脸人呀,我们又没得罪你,干么这么凶?」

  一个人的呼吸,当然不能一直摒着,老和尚连劈几掌之后,总不能不换口气
吧,对方弹出来的粉红色粉末,无色无味,时间久了,自然不会再去注意它了。

  「啊,老道士要杀人哪。」那边有人娇声的喊着。

  玉清子连发数掌,情形和这边慧善大师一样,任你武当「太极掌」,以柔克
刚,以意运气,只要你给他掌风沾上一点,就能把你整个人震飞出去,但对付这
四个花裙女郎,兀自无法得心应手。此刻老道长长眉轩动,呛然掣剑在手,口中
朗喝道:「无量寿佛,你们再纠缠不退,贫道说不得要开杀戒了。」

  长剑一挥,一道青蒙蒙的剑光,映日生辉,横扫而出,化作一道长虹,朝左
首一辆马车射去。他掣出长剑来的目的,自然在于摆脱四女纠缠,破门而入,去
救四个门人,但就在他剑先人后,虹射而来,快射到车帘之际。

  只见从雪白的杭纺门帘中,及时伸出一只干瘪的手爪,五根手指一拢,正好
一把握住了剑尖,往里就拉。这一下当真大出玉清子意外,他来势就是用剑往里
刺的,对方居然不畏剑锋,握住长剑往里便拉,岂非正好顺看自己的力道,把自
己拉进去。

  玉清子心头一惊,急忙刹住身子,右腕用力往后一挣,但此时车内那人已然
贯注内力,全力往里拉去,玉清子同样功运右腕往外拉来,双方居然势均力敌,
谁也休想拉得动谁,本来这是相持之局,谁也不会吃亏,可是在此时此地就不同
了,四个花裙女郎方才只是被玉清子一剑逼退了两步,这回却似花蝴蝶般扑了过
来。

  有人叫道:「老道长快请上去呀。」叫声中,就有四只软绵绵的玉手在玉清
子背后推来。

  玉清子到了此时,只得右手一松,放弃了长剑,口中大喝一声,转身双手疾
劈而出,椎他身子的两个花裙女郎迅快的闪了开去。但另外的两个花裙女郎却在
他大喝之时,纤手一扬,手中扬起两块方方的绣花帕儿,一股香风,迎面飞来。

  玉清子心头一惊,急忙闭住呼吸。这是电光石火般时间,玉清子放弃长剑,
转身之际,他身后那人夺得长剑,就「太阿倒持」,用剑柄轻轻敲在玉清子的后
脑「玉枕穴」上。玉清子但觉眼前一黑,四个花裙女郎忽然齐声欢呼起来。

  「老道长上去了。」四个人七手八脚的推着玉清于上了马车。现在只剩下慧
善大师一个人了,那四个花裙女郎把玉清子推上了车,又一阵风般朝慧善大师拥
了过来。

  「老师傅,老道长已经上车子,你也请上车去呀。」慧善大师此刻已知这些
花裙女郎并非易与之人,更摸不清她们的路数,心中又惊又怒,立即使出少林寺
最具威力,平日从不轻易使用的「降龙伏虎拳」来。

  老和尚一身衲衣,在这一瞬间,鼓得像灯笼一般,充满了真气,双手握拳,
嗔目喝道:「你们谁敢过来?」呼呼两声,两团拳风,排空击出。

  少林「降龙伏虎拳」练的是阳刚劲气,一拳出手足可裂石碎碑,横断林木,
大有风云丕变之势,威力之强,果然非比寻常。在老和尚附近的四名花裙女郎被
他拳风冲击,就像风中之蝶,翩然飞开。不,她们是被老和尚的拳风,卷飞出去
的。

  另外四个花裙女郎,正好朝老和尚奔了过来,有两个首当其冲,口中惊「肮
一声,就像两个稻草人一般,手舞足蹈,凌空飞摔出去一二丈远近,两个见机得
快,急忙身形一侧翩然向旁闪开。慧善大师身为少林寺罗汉堂住持,一身修为,
何等精湛,但他双手左右开弓,使出「降龙伏虎拳」来,只打出两记拳风,就已
感觉不对。

  以他的功力,就是记记运足全力,打出五六百拳,也不会有什么困难,更不
虞后力不继,但他这会仅仅打出两拳,就已感到后力不继,力不从心。老和尚这
一惊非同小可,他立时想到四个妖女方才从指甲缝中弹出的粉红淡烟,莫非会是
「散功散」一类消散功力的毒药。

  最使他感到惊异的,还是「降龙伏虎拳」的失效!少林七十二艺中,「降龙
伏虎拳」名列第九,拳风出手成团,如同有物,威力奇猛,击中人身非死即伤,
无一幸免。是以一直悬为禁律,不准一般门下弟子练习,只有寺中长老身份和罗
汉堂的护法弟子,才能获准练习此拳,但也禁严不得轻易使用。

  方才他明明看到有两名花裙女郎被拳风击中,震飞出去,哪知两个女郎凌空
飞去之际,手舞足蹈,好像在全力挣扎,等落下到地上,居然一下站住,哪有丝
毫负伤的迹象?不,她们不但毫无中拳负伤的神情,而且才一落到地上,就双足
一点,花裙御风,化作两道彩虹,又飞了回来。从无一人能够被「降龙伏虎拳」
击中之后,会毫无损伤的。

  慧善大师担任少林寺罗汉堂住持,已有二十年之久,罗汉堂的任务,就是和
江湖各天门派之间的联系事宜,自然见多识广。眼看「降龙伏虎拳」竟然伤不得
两名花裙女郎,先是大吃一惊,继而若有所悟,忖道:「莫非她们使的是『天魔
舞』不成?」

  这原是瞬息工夫之事,老和尚一连打出两拳,虽已发觉后力不继,但这是紧
要关头,你如果不再发拳,就得束手成擒。口中又是一声大喝,深深吸了口气,
运起全身功力,右拳向左横扫,逼退了乘隙欺近的三名花裙女郎,紧接着身形一
蹲,右足使了一记扫堂腿,扫向左侧的三人。

  在他原意,只要这两记能够逼退身侧六人,他一伏即起,双拳突出,就可逼
退迎面飞来的两人,自己就能突出她们纠缠,纵然后力已有不继现象,勉强尚能
提气奔行,料想她们未必追得上自己。这想法当然没错,一时也顾不得自己是堂
堂少林寺罗汉堂住持,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哪知他右拳横击,力道已经减弱甚多,到右足扫出,本待一跃而起的身子,
突感全身气力,消失殆尽,不但没有跃得起来,反而一屁股往地上坐了下去。八
个如花似玉的花裙女郎早就一跃而上,扛肩的扛肩,抬足的抬足,大家在咭咭格
格的笑声中,七手八脚,扛起老和尚身子,往马车走去。

  慧善大师心头清楚的很,但就是使不出力气来,只得双目一闭,口中默诵:
「阿弥陀佛……」

  新安州,这是安徽边界和江西接壤的地方,再往南走上十来里路,就是张王
庙,已经是江西的地界了。这一带虽已远离黄山山脉,但地僻人稀,山岭起伏,
算起来,还是黄山山脉的余势未尽吧。在新安州和张王庙之间,有一座小惟岭,
正是安徽和江南的分界岭,山势不高,但从这条路来往的人都得翻过这座山岭。

  这是未牌时分,五月的太阳,猛得像一团烈火,这时候正是最热的时光,从
光秃秃的小惟岭踏着碎石小径,走下岭来的人,莫不都是汗流浃背,敞开胸膛,
想找水喝,但此时却有四条人影,飘然奔下岭来。这四人不仅没有流汗,也没有
敞开胸膛,而且还穿着长衫,步履飘逸,看上去气度非凡。

  他们正是才从黄山归云山庄出来的衡山派掌门人陆宗元、六合门掌门人齐子
厚、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和齐子厚的胞弟齐子绥。四人之中,有三位是一派掌
门,一位齐家庄主,自然与常人不同了。小惟岭下,清溪潺潺,一片松林,林下
有几方巨石,专供行人歇脚之用。

  齐子厚脚下一停,笑道:「陆兄、谢兄、咱们在这里歇息下再走如何?」

  陆宗元大笑道:「齐兄是烟瘾发了,想坐下来,吸一筒呢。」

  谢友仁道:「这地方不错,阴凉得很,咱们正该歇息再走了。」大家各自找
了块大石坐下,齐子厚还在装着旱烟,没点上火。

  只听林中有人轻笑一声道:「四位才来么?」随着话声,从林中缓步走出一
个一头银发,脸如桃花的宫装美妇来。

  她正是黄山大会上见过的自称扫花门主的花双双,她身后紧随着四名青衣佩
剑使女,一个个面含严霜,有着凛然不可犯的神色。四人对花双双的突然在林中
出现,心头莫不暗生戒心。尤其这位扫花门主,如以她一头银发来说,就该有七
八十岁了,但如论她面貌,却又脸如桃花,就像只有十七八岁,使人莫测高深。

  陆宗元两颗金光熠熠的眼珠,盯着花双双,略为抱拳,冷然说道:「这位夫
人,咱们好像在黄山见过?」

  花双双含笑道:「我不是夫人,我是扫花门主。」

  「哦。」陆宗元轻哦一声,抱拳道:「原来是花门主,陆某失敬了。」

  齐子厚点燃了烟,手执三尺长竹节旱烟管,连吸了几口,问道:「花门主也
打这里经过吧?」

  花双双忽然格的笑出声来,美目一漾,娇声笑道:「我在等你们呀。」这句
话,虽是戏言,但话中显然大有文章。

  谢友仁道:「花门主此话怎说?」他是一派掌门,生平不苟言笑,眼看花双
双轻佻的模样,心头就有着说不出的厌恶。

  花双双又是一声娇柔的轻笑,说道:「这里好比是华容道,我是奉命到这里
来等候曹阿瞒的呀。」

  谢友仁脸色微沉道:「谢某不喜和人言笑,花门主最好不要说笑。」

  花双双看他扳着脸说话,也不觉脸色一寒,轻哼道:「我和你说笑?你姓谢
的配么?」

  齐子绥忙道:「花门主不可误会……」

  「误会?」花双双冷笑一声道:「谢友仁,我不妨告诉你,本门主在这里恭
候多时,等的就是你姓谢的,你不用再回点苍山去了。」

  谢友仁嘿然道:「就凭花门主,能拦得下谢某么?」

  齐子厚眼看双方语言上说僵了,急忙站起身,走到两人中间,说道:「二位
都是一派之主,江湖各门各派之间,以和为贵,干么为了一句,就意气用事。」

  花双双双目之间,隐射厉色,冷冷的说道:「姓谢的,在本门主面前,你是
俯首就缚,还是想要顽抗?」

  谢友仁听得勃然大怒,大喝道:「何方妖婢,你好大的口气?」

  「是不是本门主口气大,你立时就会知道。」花双双随着话声,回过头去,
朝身后四个青衣使女问道:「你们谁去给我把谢友仁拿下了。」四个侍女中,扫
花闪身而出,对花双双躬了躬身,她被割去了舌头,口不能言,故而没有说话。

  花双双一挥手道:「好,你就去把他拿下了,如敢顽抗,格杀勿论。」

  扫花又躬躬身,算是说了:「小婢遵命。」一个转身,右手—抬,「锵」的
一声,掣剑在手,目注谢友仁,剑尖一指,意思乃是说:「你亮剑吧。」

  谢友仁几乎气疯了心,他堂堂点苍派掌门人,对方居然只派出一个使女来,
还说什么「如敢顽抗,格杀勿论」的话来,这对他真是莫大的侮辱,口中大喝:
「花双双,你也欺人太甚了,有本领,你自己出手,和谢某分个高下。」

  花双双冷然道:「你还不配和本门主动手。」

  扫花一双俏目瞪着谢友仁,手中长剑一抡,发出嗡然轻嘶,意思是说:「你
还不拔剑?」

  陆宗元攒攒眉道:「花门主到底和谢道兄有什么梁子?冤家宜解不宜结,难
道凭兄弟和齐掌门人,还不能替两家作个调人么?」花双双突然格格笑出声来。

  陆宗元道:「花门主何故发笑?」

  花双双道:「陆掌门人,你以为本门主等的只有谢友仁一个人么?」这话已
经说得很露骨了。

  陆宗元双目精光一注,问道:「花门主还在等谁?」

  花双双春花般的脸上,笑意忽地一收,冷然道:「你说和谢友仁同来的还有
谁呢?」

  陆宗元洪笑一声道:「花门主是说等的就是咱们四个了?」

  齐子厚喷了一口烟,霍地跨上一步,跟着洪笑道:「这倒好,花门主大概要
把咱们一起拿下来,对不?」

  花双双手腕一抬,伸出一根涂着凤仙花汁指甲的尖尖玉指,徐声道:「还有
一位,还没有到哩。」

  陆宗元问道:「是谁?」

  只听有人接口道:「自然是区区兄弟了。」话声从岭上传来。

  大家不由的循声回头,举目看去,只见一行人从山岭上飞也似的奔行而来。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正是新任副盟主的丐帮代理帮主柯长泰,他身后两人,
则是传功长老王镇海,执法长老宋仁民,另外还有八名手持枣木椿,肩负麻袋的
丐帮弟子,迅快的奔到了众人面前。八名丐帮弟子不待柯长泰指挥,迅疾散了开
来。

  花双双目光一抬,嫣然道:「柯副盟主怎么这时候才来?」

  柯长泰目光一动,得意的洪笑道:「兄弟来得还不算迟吧?」

  花双双点点首道:「正是时候。」

  齐子厚朝陆宗元看了一眼,嘿然道:「柯兄原来是和花门主约好了的。」

  柯长泰神情诡异,似笑非笑的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盟主希望四位老哥
肯尝个脸,屈驾到夏家堡一叙。」这话说明了,是夏盟主派他们来拦截的。

  齐子厚一掂手中旱烟管,盛气的道:「夏云峰这是什么意思?」

  柯长泰阴恻侧笑道:「盟主只是想请四位到夏家堡一叙,别无他意。」

  陆宗元道:「咱们要是不去呢?」

  柯长泰道:「所有与会的各大门派,都已去了,只有四位不去,这个不大好
吧?」与会代表,只有华山商翰飞,和八卦门封自清答应前往夏家堡,其余的人
各自回山。

  如今柯长泰竟说所有与会代表都已去了,这不是说少林慧善大师、武当玉清
子、形意门祝立三、唐门唐文焕,和铁胆盛锦堂等人,全被截回了?陆宗元心中
虽然并不全信,但也未必没有可能,心中暗暗震动,但脸上神情丝毫不露,嘿然
道:「夏云峰当面相邀,兄弟等人因各自有事,赶回山去,早已当面说清楚了,
他并未相强,怎会又要柯老哥赶来,在半路中相邀,这岂是待客之道?柯老哥不
妨转告夏盟主,咱们有事,不能前去,盛情心领。」

  柯长泰双手一摊,说道:「兄弟奉盟主之命前来,四位老哥若是不去,教兄
弟和花门主如何回去覆命?」

  齐子厚愤怒的道:「不去就是不击,柯老哥莫非想在此拦截不成?」

  花双双格格的笑道:「柯副盟主,我看多言无益,这四个倔老头,是不到黄
河心不死的。」

  谢友仁大笑道:「齐兄、陆兄,夏云峰早有阴谋,咱们不必和他们多费唇舌
了。」

  「呛」,反手从肩头撤出长剑,朝扫花嗔目喝道:「姑娘闪开,谢某倒要伸
量花双双这妖女究有多大的能耐,敢口发狂言?」扫花就站在谢友仁的对面,岂
肯闪开,看他撤下长剑,哪还怠慢,「刷」的一剑,抬腕刺出。

  谢友仁身为一派掌门怎肯和一个使女动手,长剑向外推出,使了一个「黏」

  字诀,「锵」的一声,把对方刺来长剑往外引出。这一剑他使的正是点苍九
诀之一,长剑只要被他剑尖黏上就会身不由己跟着他内力引出,内力稍差的人,
少说也得往前冲出去一丈开外。

  哪知就在他堪堪黏住扫花长剑,突觉剑尖一震,也不知扫花使了一记什么身
法,身形轻灵的一个飞旋,便已脱出「黏」力,随着他旋身之际,剑光一闪,一
支剑影,已从斜刺里刺来。

  谢友仁心中暗暗一惊,忖道:「难怪花双双口气托大,她手下使女,果然久
经训练,剑上有极精的造诣,使女已是如此,主人的武功就可想而知了,看来今
日当真遇上了劲敌,自己若不先把此女制住,点苍派今后还有何面目在江湖上走
动?」心念闪电一动,口中大喝一声,又是刷的一剑,朝外挥出。

  点苍派素以剑术闻名于世,谢友仁在剑上浸淫数十年,功力何等深厚,他方
才一剑,未能把扫花长剑「黏」住,已知扫花只是仗着身法轻巧,剑招轻灵,在
轻轻一旋之际,消卸了自己剑上的吸力。如论功力,此女不过二十来岁,岂足和
自己比拼?因此他在这一剑上,就加重内力,剑身含蕴了六成力道,挥出一剑。

  这下果然生效,双剑乍接,但听「哨」的一声金铁大震。扫花只觉对方剑身
上,突然迸出一股极大的力道,震得她右臂一阵麻木,脚下浮动,身不由己的往
后倒退了三步。高手过招,有不得丝毫失闪,何况一退就是三步之多?

  谢友仁当然不会追击一个使女,长剑一抖,突然纵身掠起,身化一道长虹,
朝花双双激射过去。这一着当真快速无比,葬花、锄花连拔剑都来不及,身形闪
动抢了出来,直等抢到了花双双前面,三支剑才铮然出鞘,急急向上挥起,同时
响起了一声金铁狂鸣,把谢友仁飞击而来的一剑挡祝

  谢友仁双目精光暴射,沉喝道:「你们给我退开。」手腕下压,沉剑一震。

  三个使女但觉挡住的长剑,登时力逾千钧,压力奇重,自己三人的长剑,几
乎支持不住,同时惊啊一声,很快的撤剑后退了一步。这时扫花也在一退之后,
迅快追扑过来。花双双身形不动,徐徐的说道:「他要见识见识我的宝剑,你们
且退下去。」四名使女果然依言退下。

  花双双缓步走上,朝谢友仁淡淡一笑道:「谢友仁,你剑术还算不错。」

  谢友仁在剑术上浸淫数十年,自以为当代九大门派之中,如华山、衡山、武
当、峨嵋、六合、八卦等门派,一向以剑术名世,他们掌门人中精于剑术的人,
也未必能胜得过自己。扫花门,江湖上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个门派,但他对花双
双一头白发,貌如桃花的奇特相貌,也许是内功精湛,返老还少,因此却也不敢
轻估了她。这时闻言不觉仰天长笑一声道:「花门主还算是有些眼光。」

  花双双道:「但你在本门主剑下,未必走得出十招。」

  谢友仁听得一愕,说道:「花门主有此把握?」

  花双双忽然展齿一笑道:「本门主要是没有一点把握,敢在这里拦击四位的
大驾么?」

  「好。」谢友仁口中说了声「好」,长剑一指,道:「咱们似乎毋须多言,
花门主能在十招之内,胜过谢某,须得剑上有真功夫才行,请亮剑吧。」

  「好吧。」花双双缓缓的朝扫花一招手道:「取我剑来。」

  扫花躬身应是,双手奉上一柄镶嵌着珠花的宝剑。花双双伸手接过,「锵」

  的一声,抽出青芒闪闪的一支细长长剑,左手执着剑鞘,目光一溜剑身,侧
目斜睨了谢友仁一眼,说道:「谢掌门人请了。」这句话,忽然又娇又俏,口气
也客气起来。

  谢友仁看她一身宫装,左手执鞘,右手执剑的模样,好似优伶在戏台上唱戏
模样,心中觉得有些忍俊不禁,但他一生不苟言笑,不好笑了出来,随口说道:
「花门主请。」

  花双双长剑剑尖缓缓往上翘,遥遥作势,说道:「谢掌门人最好数清楚了,
本门主要在十招之内,教你束手就缚。」

  谢友仁听得大耐,怒声道:「花门主请发招吧。」

  「接着了。」花双双喝声出口,突然侧身欺进,一剑向侧攻到。谢友仁朗笑
一声,举剑格开,反手发剑,抢攻而出。

  就在两人动手之际,衡山陆宗元早就忍不住了,双目之中金光暴射,直注在
柯长泰的脸上,喝道:「柯长泰,你是奉命来拦截咱们的,是不?」

  「不错。」柯长泰洪笑道:「本座正是拦截你们来的,又待怎的?」

  陆宗元嘿然道:「很好,你大概仗着几手弄长蛇的手法,想和咱们比划比划
了?」

  「锵。」他反手撤出离火剑,在手上一掂,目睨柯长泰,喝道:「你哭丧棒
呢,老夫倒要伸量仲量你有多少能耐?」

  柯长泰面对这位性如烈火,素以剑法驰誉武林的衡山派掌门人,倒也不敢掉
以轻心,伸手一招,便有一名丐帮弟子手捧一支熟铜棍送了上来。柯长泰伸手接
过,洪笑道:「陆宗元,你自恃精通剑法,本座就让你先发招吧。」

  陆宗元道:「好。」「好」字出口,蓦地身形似箭,一封而上,离火剑电闪
星漩,带起一片精芒,朝柯长泰乱点而下。他果然不愧是名满江湖的剑术名家,
这出手第一剑上,就凌厉慑人,漫天流光,千头万绪。

  柯长泰虽非使剑名家,但也是久经大敌,见多识广,眼看对方飞扑而来,精
芒刺眼,点点流星,簇拥而至,竟然瞧不出刺向自己何处?一时之间;心头大为
凛骇,暗道:「这老猴精果非易与。」

  身形一晃,拖着熟铜棍猛地往侧疾闪,避开剑势,手腕一挑铜棍由下而上,
朝对方长剑挑去。但听「哨」的一声,铜棍和长剑交击,陆宗元连剑带人,居然
被他一棍挑了起来,衣袂飘飘,凌空激射而起。不,陆宗元在空中翻一个筋斗,
手中阔剑一抖,散作一天霞光,迎头罩落。

  柯长泰仰首一顾,暗暗惊凛,铜棍急忙向上挥起,使了一招「庆云护顶」,
迎击上去。这回但听一阵「哨」「哨」之声,像连珠般响起,这一招几乎接住了
对方七八剑之多。剑光、棍影同时消敛,再看陆宗元长袍鼓风,阔剑耀目,一个
人依然悬空停在三丈高处。不,他双目金光电射,有如雷公一般,手舞长剑,又
往下劈来。

  要知衡山派剑法以擅长腾空袭击著称,长剑只要和你兵刃接触,就可借势腾
空而起,在空中发剑,你以地对空,自然落了下乘,对方下击之时,你又不得不
用剑封挡,只要你出手封挡,他又可借势腾空而起。双方动手,必有互相攻拒,
但衡山剑法展开之后,他一记又一记的借势腾升,挥剑下劈,就只有他攻你,你
永远也没有还手攻他的机会了。

  柯长泰再次仰首,但见一片精芒,轮转如电,又从空而降,当头罩来,心头
不禁又惊又怒,大喝一声,熟铜棍向天连圈,舞起了一团棍花。剑棍乍接,当然
又是一阵「哨」「哨」巨响,陆宗元一个人又被他铜棍磕震,乘风凌空飞起。

  这会柯长泰可没等他回头发剑,就口中发出一声长笑双足一点,一道人影,
跟踪飞起,手中熟铜棍「一柱擎天」,连人带棍,化作一道黄光,刺空直捣,向
陆宗元人影直捣上去。这一招在柯长泰来说,乃是临机应变,不失为破解衡山剑
法的妙着。但焉知衡山剑法,既以腾空搏击为主,练剑之时,就一直腾空惯了,
衡山弟子身在空中,和一般人在地上纵跃发剑并无不同。柯长泰武功虽高,但身
凌高空,究竟并不习惯,这就所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了。

  柯长泰一棍刺空追击,在空中就无法再有变化,陆宗元眼看他衔尾追来,突
然身形一偏,长剑斜击,「当」、「当」、「当」一连三剑,记记都击在他棍身
之上,因为空中无处立足,陆宗元只有藉长剑斜劈棍身,来延缓下落之势。

  他第一剑击在棍头上,第二剑下落了尺许光景,依然击在棍身上,第三剑又
下落了尺许光景,还是击在棍身上,柯长泰往上冲起,他因偏身避棍,身形本已
垂直下落,但有这三剑斜击棍身,故而下落之势,就缓得一缓,但第三剑击到棍
身之时,他就没有收回长剑,剑锋顺着棍身,「沙」的一声,往下削落。

  这就是柯长泰不习惯在空中使兵器,所以没有变化,他一棍往上刺起,从纵
身而起到再回到地上,始终只有这个姿势,陆宗元练了数十年腾空搏击,在空中
习惯了,一样可以变招换式。这一记长剑顺着棍身削下,可厉害得很,他就是算
定你柯长泰在空中无法变招换式,剑锋削下,你就非弃了棍子不可。

  柯长泰只是不习惯于空中发招,他在丐帮之中,是数一数二的高手,并不是
武功不如陆宗元。此刻身在上空,突见陆宗元「沙」一声,剑锋顺着棍身削下,
心头不禁大骇,百忙之中,右手五指一松,用力朝外推出,左手同时呼的一掌,
朝陆宗元平推击出,借势吸气,身子往后斜飞,飘落地上。

  陆宗元逼他弃棍之后,也随着飞身而下。柯长泰这下着了先鞭,口中大喝一
声,左手一记劈空掌凌空击出,右手一探,又接住了垂直下落的熟铜棍。陆宗元
飞身落地之时,眼看柯长泰挥掌击来,也立即左手一挥,和他硬接了一掌。两人
这一掌势均力敌,谁也没有胜得了谁,于是剑棍齐挥,各出奇招,又打在一起。

  谢友仁、陆宗元既已出手,齐子厚手中竹节烟管一指,沉喝道:「王镇海,
咱们也不用闲着了。」

  王镇海嘿然道:「齐掌门人有兴趣,兄弟自当奉陪。」

  「很好。」齐子厚吸了一口烟,烟管一摆,哼道:「请吧。」

  王镇海知道他自恃自份,绝不肯抢先发招,沉笑道:「王某那就有僭了。」

  挥手发掌,直欺而上。

  齐子厚把旱烟管交到左手,一只右掌,迎着击出。齐子绥和丐帮执法长老宋
仁民,也在此时,动上了手。林前动手的四对之中,以谢友仁和花双双,陆宗元
和柯长泰两对,剑刃交接,不时传出锵锵剑鸣和剑光流电,不时划出耀目精练,
使人感到战局凶险,生死俄顷,搏斗十分激烈。

  其实齐子厚和王镇海,齐子绥和宋仁民这两对,虽然只是徒手相搏,并未动
用兵刃,但他们都是练了几十年武的人,在他们举手投足之间,一记掌风,一缕
指影,甚至一点衣角,一截衣袖,均足以致敌人于死地。因此这四人虽无兵刃交
接之声,虹射电流之光,但出手之猛,激战之烈,丝毫无逊于使兵器的四人。

  谢友仁果然不愧威镇西南的剑术大家,展开「点苍剑法」,一支长剑左右飞
洒,匹练横空,集剑法之精奇,一时之间几乎逼得花双双着着后退,除了封架,
很少有还手的机会。激战中,只听谢友仁清朗的声音喝道:「花门主,这一剑,
已是第九招了。」

  花双双方才说过,要在十招之内,教他束手就缚,这话自然是有意讽刺,如
今已经第九招了,你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呢。花双双冷然道:「多谢你提醒我。」

  谢友仁话声方出,鼻中突然闻到一股浓馥的花香。

  花双双目光一注,长剑倏回,娇喝一声:「撒手。」

  「锵。」双剑乍接,谢友仁只觉手腕无力,长剑被对方一剑击落当地,心头
猛吃一惊,嗔目喝道:「你……」

  花双双娇笑道:「我言出如山,说过不出十招,你绝走不出十一招去。」

  口中说着,手中剑尖一颤,已经连续在谢友仁身上,点了五处要穴。

  和柯长泰动手的陆宗元,方才还看到谢友仁剑光缭绕逼得花双双步步后退,
此时听到锵然剑鸣之后,有人长剑脱手,呛啷坠地,还以为谢友仁得手了,目光
斜睨,发现谢友仁已被花双双所制,心头不禁大为骇异。这是他做梦也想不到的
事。

  就在此时,突觉香风迎面,花双双已手仗长剑,飘身过来,娇声笑道:「柯
副盟主,你怎么啦?直到如今连一个老猴精都没制伏?」

  那一阵花香,甜得沁人。

  陆宗元久走江湖,立时警觉,赶忙摒住了呼吸。柯长泰被问得老脸一红,呵
呵笑道:「花门主,这老猴精不好对付。」

  花双双轻笑道:「那你副盟主就站到一边去歇息吧,还是让我来。」

  柯长泰如奉纶音,口中连声笑道:「好,好……」迅速的虚晃一招,拖着铜
棍,往后退下。

  陆宗元闭着呼吸,总是不能持久,他趁机双足一点,「嗖」的一声,往上纵
起,吸了一口气,就大喝一声,手腕一振,离火剑化作无数流星,冷芒簇簇,往
花双双当头扑落。花双双冷笑一声,长剑往上一抡,使了一招「寒萼向阳」,几
朵剑花,冉冉升空,接住了陆宗元的五剑。

  这是剑尖和剑尖交接,发出「叮」、「叮」、「叮」五声轻响。陆宗元得理
不饶人,身形一弓,借着这五剑交接之力,一个人又往上弹起。这会他刚飞纵起
两丈来高,突然头脑一阵昏晕,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一个倒栽葱往下跌坠
下来。

  花双双早就一手提剑,好整以暇的在等着他了,口中格格娇笑道:「副盟主
你看如何?」手起剑落,没待陆宗元有还手的机会,出手如风,剑尖已经洒落,
连点了陆宗元五处穴道。

  柯长泰大喜过望,连连抱拳道:「花门主高招,兄弟佩服之至。」花双双接
连制住两位掌门人,已经娇慵无力,手中长剑锵然归鞘,轻轻舒了口气,似乎再
也无意出手。

  柯长泰忙道:「花门主,还有两个倔老头,看来也得花门主伸伸手才成。」

  「嗯。」花双双举手掠掠被风吹散了的如云白发,说道:「我会叫他们拿人
的。」右手把手中镶嵌着珠花的长剑朝摘花递了过去,左手轻轻一抬,口中喊着
:「葬花、锄花,给我拿人。」摘花恭敬的双手接过宝剑。

  葬花、锄花二使女躬身领命,娇呼一声,两条人影翩然飞了出去,一个扑向
齐子厚,一个扑向齐子绥。这会她们两人都没有开口说话,身形扑到,左手衣袖
一展,就有一股浓馥的花香,袭向两人。这是扫花门秘制的「袭人散」,采取百
花花粉制成,任何人只要闻到一点,就会昏迷不省人事,说穿了还不是迷香一类
的东西,只是制法各异,名称不同罢了。

  齐子厚、齐子绥一身武功,纵然极高,但花香袭人,直沁心脾,你想强也强
不起来了,两人当然也被葬花、锄花手到擒来,点了穴道。柯长泰朝花双双连连
拱手,笑道:「花门主建立大功,手到成擒,可喜可贺,咱们走吧。」

  花双双一拍手道:「副盟主好说,副盟主请。」

  三拨人,少林慧善大师和武当玉清子一路。形意门祝立三,和女婿唐文焕,
女儿祝秀娥,以及铁胆盛锦堂一路。衡山陆宗元,点苍谢友仁、六合门齐子厚,
齐子绥一路,全都在离开黄山之后,半途上遭到了拦截,终于被贼党一网打尽,
成了人家的阶下囚。

  最安全的还是应邀前来夏家堡的华山派掌门人商翰飞和八卦门掌门人封自清
了。他们原先抱定身入虎穴,哪知一路到了夏家堡,居然平安无事,现在就被招
待在宾舍之中,成为盟主夏云峰的贵宾。

  夏家堡自从堡主当选为武林盟主后,全堡上下,莫不喜气洋洋,一片高兴。

  堡中为了庆祝堡主当选,和欢迎堡主光荣回来,这天全堡上下,都有欢宴,
大家兴高采烈的大碗喝着酒。夏家堡的人个个都在狂欢之中,这一晚,戒备自然
也松懈多了。

  这是二更方过,夏家堡东北首忽然飞起一道人影,快得如同流星一般,正待
越上高墙。突听背后有人低喝一声:「朋友请留步。」

  那人还未进入夏家堡就被人喝阻,心头不禁大为震惊,闻声倏地转过身来,
目光如电,迅快一掠,才发现离自己还有四五丈远近,站着一个以拐柱地的佝偻
老人,双目炯炯,逼视着自己。这人身穿蓝布大褂,右颧骨下陷,半边脸颊,结
了一大片疤痕。心中暗道:「此人面目狰狞,决非善类,想是夏云峰的死党。」

  心念一动,冷冷的道:「阁下是什么人?」

  手拄铁拐的佝偻老人嘿然道:「我是夏家堡的总教习屈一怪,阁下呢?」他
对面那人是个驼背老头,身穿一袭黑色麻布长衫,右臂已断,只剩了虚飘飘一只
衣袖,生相也同样的十分怪异,前额下凹,鼻梁已断,双颧高耸,颏下留一把苍
中泛红的山羊胡子,神态显得有一些诡秘。

  你当他是谁?他就是在黄山大会上反对夏云峰当选武林盟主,并揭发夏云峰
为了觊觎「旋风掌」,把义弟青衫客范大成击落悬崖的长白派掌门人羊令公。这
时他听了屈一怪的话,不觉嘿然道:「原来是夏云峰的爪牙,老夫没有名号。」

  「哈哈。」屈一怪仰首大笑一声,说道:「屈某不与无名之辈动手,你可以
去了。」

  羊令公目中精芒飞闪,凛然道:「你说什么?」

  屈一怪道:「屈某叫你回去。」

  羊令公道:「你当老夫是谁?」

  屈一怪道:「阁下不是说没有名号么?」

  羊令公道:「老夫名号,岂是等闲之辈可以听得,你去叫夏云峰出来。」

  屈一怪大笑道:「阁下连在屈某手下,都未必走得出十招八招,居然还大言
不惭,要向堡主叫阵,你老哥以为堡主当上了武林盟主,不论你能不能在堡主手
下走得出一招,只要你和堡主动过手,你就会在一夜之间,扬名立万了,阁下这
种打算,真是可笑之至。」

  「住口。」羊令公勃然大怒,嗔目喝道:「夏云峰他不配当盟主,老夫来找
他,是要向他算一笔旧帐。」

  屈一怪淡淡一笑道:「屈某不管你到夏家堡作什么来的,要进堡去,先得过
了屈某这一关。」

  「很好。」羊令公沉哼道:「阁下口气不小,那就使出来给老夫瞧瞧。」

  屈一怪不屑的道:「阁下真要动手,就随屈某来。」话落,但听铁拐点地,
发出「笃」的一声轻响,一道人影倏地腾空掠起,朝前直射出去。

  黑夜之中,当真如同大鹏展翅,掠空而过,风声飒然,好不快速?羊令公看
得不觉一怔,暗道:「此人一身轻功,居然不在自己之下。」

  要知长白派地处东北,山区终年积雪,参客们若无一身轻功,如何能履险如
夷?江湖上形容轻功佳妙,就有草上飞和踏雪无痕一类名称,这「踏雪无痕」四
字,正是从长白派传出来的,因为长白派最上乘的轻功,就叫「雪上飘」,讲究
在雪地上飞行,踏雪无痕。因此,长白轻功可谓武林一绝,各大门派都难望其项
背。

  羊令公是长白派的掌门人,他发现这缺了一条腿的屈一怪,轻功居然不在他
之下,心头自然十分惊异,岂肯示弱,口中哼一声,双足一顿,化作一道长虹,
凌空追起,衔尾急射过去。屈一怪是因他说出夏云峰不配当武林盟主,有意把他
引开的,这一路飞掠,势如浮矢掠空。

  羊令公看他有意卖弄,更是提气急迫。两人一前一后,一奔一追,宛如两点
流星,瞬息之间便已飞奔出三四里路,眼看到了一片荒凉的旷野之间。屈一怪突
然一个转身,「笃」的一声,铁拐拄地,站定下来。羊令公追扑而来,他轻功确
然已臻上乘,一见对方转身停住,飞行中的人也随着立即刹住身形,落到离屈一
怪面前一丈五尺之处。两人面对面站定,谁也听不到对方气喘之声,好像方才根
本没有这场赛跑一般。

  屈一怪目注对方,缓缓说道:「阁下身手果然不凡。」

  羊令公嘿然道:「阁下也高明得很。」两人虽是敌对之势,但这两句话,互
相赞美对方,却出自衷心,显然已有惺惺相惜之意。

  屈一怪道:「阁下有此身手,可见不是寻常人物。」

  羊令公傲然道:「老夫当然不是寻常人物。」

  屈一怪心中暗道:「此人口气倨傲,不知是何来路?」心中想着,但没有再
问,他方才已经问过了,对方连名号都不肯说,这就微微一笑道:「只不知阁下
找堡主有何贵干?」

  羊令公道:「老夫方才已经说过,找他算一笔旧帐,当了他的面,老夫自然
会说个清楚。」

  屈一怪道:「阁下能否先说出来听听?」

  羊令公哼道:「你把老夫引来此地,就是想问这几句话么?」

  屈一怪抱抱拳道:「屈某把老哥引来,实一番好意,夏家堡无异龙潭虎穴,
老哥真要闯进去了,只怕很难全身而退。」

  羊令公嗔目道:「老夫既然敢来,何惧龙潭虎穴?好,阁下这番心意,老夫
心领。」说罢,转身作势欲起。屈一怪知他轻功极高,自己最多和他在伯仲间,
他这一纵起,就和方才他追自己一样,就是追到夏家堡,也未必拦得住他。口中
不觉沉喝声道:「慢点。」

  羊令公回道:「阁下还有什么事?」

  屈一怪道:「屈某方才说过的话,老哥是否忘了?」

  羊令公一怔道:「你说过什么?」

  屈一怪道:「老哥要进夏家堡去,须得先过了屈某这一关。」

  羊令公目中精芒飞闪,嘿然道:「你真的要和老夫动手?」

  屈一怪道:「老哥莫要忘了屈某是夏家堡的总教习。」

  「哈哈。」羊令公大笑道:「这个容易,老夫就先打发了你,接招。」

  喝声未落,右手突然挥手一掌,迎面直劈过来。

  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羊令公这一掌只是随手拍出,便觉劲气如潮,应
掌而生,劲道十足,势道更加雄浑。屈一怪心中暗道:「此人身手果然高明。」

  身子轻轻一转,左手跟着斜拍出去。他这一转,正好避开对方劈来的掌势,
左手虽然斜斜拍出,一股带着轻啸的掌风却横扫而出。

  羊令公道:「好一招「白鹤亮翅」,阁下再接老夫几招。」身形突然欺上,
双掌开阖之间,连环击出,一片重叠掌影,连续拍出一十三掌。这一轮急攻,掌
挟轻嘶,急如狂风骤雨,几乎使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长白「雪花掌」,威势
果然非同小可。

  屈一怪心中暗自沉思:「此人究竟是何来历,一身功力,竟有如此高强?」

  就在他心念方动之际,突觉重重掌影,漫天飞洒,来势有如惊涛骇浪,逼人
而来,心头猛然一震,暗叫一声:「长白雪花掌。」铁拐点地,「笃」的一声,
往后飞退出去一丈多远。

  羊令公看他忽然不战而退,立即掌势一收,喝道:「阁下何故不战而退?」

  屈一怪目注羊令公,说道:「老哥原来是长白派的高人?」

  羊令公没想到自己才出几招,就被对方看出来历,他身为长白派掌门人,既
然被人家叫出来了,自然不好再掩藏身份,昂然道:「屈老哥果然高明,一眼就
看出老夫来历丁,实不相瞒,老夫羊令公,忝掌长白门户。」

  「原来是羊掌门人,屈某幸会。」屈一怪铁拐拄地,抱了抱拳,接着说道:
「在下有一故人,也是贵派中人。」

  「哦。」羊令公惊异的道:「屈老哥到过关外?」

  「没有。」屈一怪道:「在下只是在偶然的机会中相识。」

  「长白派很少有人到中原江湖走动,他说的不知是谁?」羊令公心中暗暗奇
怪,忍不住问道:「敝派中人,很少在扛湖走动,不知屈老哥认识敝派何人?能
否见告?」

  屈一怪略为沉吟,爽然道:「令狐楚令狐老哥。」

  「你……」羊令公双目精光迸射,口中只说了一个「你」字,就紧紧注视着
屈一怪,过了半晌,才道:「屈老哥如何认识令狐楚的?」

  屈一怪脸上微现黯然神色,说道:「事隔多年,在下一直耿耿于怀,未能或
忘……」

  羊令公一直注视着屈一怪,问道:「屈老哥从前应该不是这副面貌吧?」

  屈一怪蓦然一怔,问道:「何以见得?」

  羊令公道:「如果老夫推想不错,屈老哥的姓名,只怕也未必是原来的姓氏
吧?」

  这回是屈一怪炯炯双目,逼视对方了,他沉声道:「羊掌门人何出此言?」

  羊令公嘿然道:「因为令狐楚从无一个姓屈的朋友。」

  「你……」屈一怪双目精光进射,口中只说了一个「你」字,就住口不言。

  羊令公嘿然一笑,徐徐说道:「因为令狐楚这三个字,乃是老夫昔年遨游中
原的化名,老夫记忆之中,并无屈老哥这样一位朋友,屈老哥现在明白了吧?」

  「你……就是令狐楚?」屈一怪身躯猛然一震,接着呵呵大笑起来。

  十年前,白石山的一段往事又从他眼前浮起。令狐楚逼他施展「旋风掌」,
两人在山上比拼武功之际,自己中了夏云峰一记「雷火指」,心头甚是激愤,就
在飞坠悬崖之际,也使出了「旋风掌」,把令狐楚一同卷下悬崖。

  在当时,自己还以为令狐楚是夏云峰邀来的同党,故意使他缠住自己,夏云
峰才好出其不意,偷袭自己。后来几经查证,才知令狐楚只是游历中原,遍访高
手,志在以武会友,受了夏云峰的利用,怂恿他来找自己,夏云峰好坐收渔人之
利。

  自己一时不察,贸然施展「旋风掌」,把令狐楚卷下悬崖,同归于尽,但自
己差幸不死,能够活着回来,令狐楚成了替死的冤魂,心头自然有一份极深的歉
意。此时听到羊令公亲口说出来,令狐楚是他昔年的化名,再看他右臂已断,面
目全非,即可证明他和自己一样坠崖未死,心头埋藏了十年的一份内疚,也随着
他一阵呵呵大笑而消散了。

  羊令公望着他,沉声道:「屈老哥何故大笑?」

  屈一怪一言不发,突然「笃」的一声,一道人影飞空掠起,快若闪电,朝五
丈外一处草丛中飞扑过去,又是「笃」的一声,铁拐落到地上,口中沉声喝道:
「什么人,还不给屈某出来?」他这一下,单足拄地,凛然如同天神。

  草丛中果然立时站起一个黑衣人来,朝屈一怪抱拳为礼,说道:「总教头,
是属下马全义。」

  方才屈一怪、羊令公飞掠奔驰,如同逐电,也只有他马全义,外号天马,才
能勉强追踪得上。羊令公不禁一怔,五丈外有人,自己居然丝毫未察,却被屈一
怪发现了,这岂非是说他耳目灵异,内功修为,胜过自己甚多么?

  屈一怪一双怪眼精光熠熠,沉声道:「你来作甚?」

  马全义道:「属下发现总教头被人追逐,才跟了下来。」

  屈一怪哼道:「是什么人教你暗中监视屈某的?」

  马全义身躯一颤,忙道:「总教头明察,属下怎敢来监视你老?」

  屈一怪道:「那你为什么潜伏草中,窃听咱们的谈话?」

  马全义忙道:「属下……」

  「不用说了。」屈一怪道:「你都听到了,是不?」

  「没……没有。」马全义觳觫的道:「属下一句也没有听到……」

  「很好。」屈一怪脸上神色愈来愈见严厉,嘿然笑道:「马全义,你当屈某
不知道么?你暗中跟随屈某,已非一日,屈某一向不喜有人觑觎,觑觎我屈某的
人,都难逃一……」他底下一个字,当然就是「死」字。

  马全义在江湖上混了多年,就是屈一怪口中不说出来,他鉴貌辨色,也可以
想得到,于是没待屈一怪说出口来,突然双足一点,倒纵而起,他外号天马,轻
功自然了得,到了此时,不得不走。好在他已从羊令公口中,听到屈一怪本名不
叫屈一怪之言,已经够了,屈一怪要杀自己,自是含有灭口之意,他此时不走,
更待何时?

  屈一怪大笑一声道:「屈某面前,你想逃走,那是作梦。」抬手一指,凌空
点出。这两句话的时间,天马马全义已经掠出去两丈开外,突然闷哼一声,身躯
砰然一声,应指坠地,立时气绝。

  羊令公不觉一怔,说道:「屈老哥杀了他?」

  屈一怪淡淡一笑道:「他犯了兄弟律条,非死不可。」

  羊令公道:「不是灭口?」

  屈一怪笑道:「也可以这么说。」

  羊令公目光逼注,问道:「阁下究是何人?」

  屈一怪看了他一眼,说道:「令狐老哥改变了昔年的容貌,也改变的昔年的
姓名,兄弟的容貌、姓名,自然也可以改变的了。」

  羊令公道:「老夫已经坦白相告,屈老哥还要故作神秘,不肯说出?」

  屈一怪含笑道:「彼此彼此。」

  羊令公怫然道:「你此话怎说?」

  屈一怪道:「羊掌门人只须稍作深思,就可以担得到兄弟是谁了。」

  羊令公怵然一震,张目道:「屈老哥莫非……」

  屈一怪沉笑一声道:「羊掌门人想到了就好,十年来,兄弟一直耿耿于怀,
今晚见到羊掌门人,兄弟内心的不安,总算释然了。」他不让羊令公说出来。

  羊令公大喜道:「你果然……哈哈,今晚真是幸会之至。」他也领会到屈一
怪屈身担任夏家堡总教习的苦心,也没说出来。

  屈一怪道:「羊掌门人来得正好,但也来得不是时侯。」

  羊令公道:「屈老哥此话怎说?」

  屈一怪道:「羊掌门人来得正好,是兄弟正有一事奉托。至于羊掌门人来得
不是时候,那是夏云峰目前气焰正盛,夏家堡中不啻龙潭虎穴,不宜硬闯……」

  他不待羊令公开口,自己席地坐下,笑道:「羊掌门人请坐下来谈一谈。」
羊令公依言在他对面席地坐下。

  这一来,数十丈方圆,只要有人走近,就不难发现,于是两人放低声音,交
谈了足有半个时辰。羊令公才站起身,朝屈一怪拱手为礼,腾身飞起。屈一怪也
跟着站起,抱抱拳,说了句:「兄弟不送。」俯身挟起天马马全义的尸体,铁拐
点地,腾身朝夏家堡飞去。

  同样在三更左右,东院附近,也有一条人影,悄悄的摸了进来。那是一个小
巧的人影,身法异常灵活,尤其夏家堡的路径摸得很熟,旁行迥廊,迂迥曲槛,
好像回到自己家里一样,轻易的绕过了几处堡丁值夜的岗位,如今已经走入紫薇
花棚之下。

  就在用细竹扎成的一个圆形花窗前,悄然站立着一个一身青色衣裙、长发披
肩的少女。今夜月亮还只像半个饼,自然也没有银色月华,连星星都黯淡无光。

  她并不是在赏月,但却怔怔的,痴痴的望着月色。蓦地,她背后传来了一声
极轻极娇的声音:「姐姐。」

  青衣少女惊然一惊,急忙一个旋身转了过来,看到个娇小身材的紫衣少女,
不禁叱道:「你胆子真大,敢在这里现身,还不快进去?」

  娇小身材的紫衣少女噘起了小嘴,说道:「这整座东院里,只有你一个人,
也是你自己说的,干么这么怕?」

  青衣少女接道:「今晚情形不同,方才翟总管来关照过,有三位贵客要住到
这里来,听说席已经散了,现在正在书房之中论茗,随时随刻,都要进来,你如
果没事,赶快走吧。」原来这青衣少女正是派在东院伺候宾客的丫鬟紫玉。

  那紫衣少女却是闭眼丐婆的记名弟子商小雯。她俏皮一笑,道:「姐姐,你
当这三位宾客是谁啊,一个是峨嵋青云道长,一个是八卦门的封道长,还有一位
是……」她故意拖长语气,缓缓说道:「则是华山派的掌门人……」

  「是爹。」紫玉惊喜道:「爹也来了?」原来她就是商小雯的姐姐商紫雯。

  商小雯道:「留心青云道长,他是被「迷迭散」迷失神志的人。」紫玉点点
头道:「我知道。」

  商小雯一笑,说道:「师傅叫我来告诉你的,不论夏云峰在爹和封道长身上
下毒,下迷药,你都不用惊慌,也不可节外生枝,只当不知好了。」

  紫玉道:「这……」

  商小雯道:「师傅说要从大处着眼,目前不可露出半点动静,爹如果被他们
下毒,下迷药,都不重要,也绝无危险,还有,所有与会的各大门派掌门人、代
表、都在半路上被老子山的人截去了。」

  紫玉一惊,说道:「都被截去了,那是说被老子山擒去的了。」

  「自然是擒去的了。」商小雯道:「但不要紧,师傅说的,师公已经有了计
较。」

  紫玉道:「这要告诉爹么?」

  商小雯道:「你让爹知道也好,哦,还有一件事……」她忽然住口,朝紫玉
笑了笑,没再说下去。

  紫玉粉脸一红,说道:「还有什么,你快说呢。」

  商小雯道:「目前有一个人失了踪……」她故意缓吞吞的说着。

  紫玉急道:「什么人失了踪?」

  商小雯道:「范子云。」

  紫玉身躯一震,惊异的道:「他怎么了?」

  「失踪了。」商小雯耸耸肩,双手一摊,说道:「不知道,他在客店里失了
踪。」

  商小雯道:「不过他有个书僮,被师傅救下来了,谁知道竟是个女的……」

  紫玉脸上变了色,她没有说话,只是紧咬着下嘴唇。

  商小雯笑道:「姐姐,你怎么了?」

  紫玉勉强道:「没什么?」

  商小雯笑道:「她叫叶玲,是老子山十二金钗中人,是范子云救了她性命,
才改了男装,跟他一同赴黄山大会去的,他们之间,也许不会有什么的,姐姐只
管放心好了。」

  「小鬼头。」紫玉骂了她一声,问道:「你师傅救了叶玲,就发现他失踪了
么?」

  商小雯道:「听师傅说,那个黑衣老妇武功很高,可能是老子山的人,所以
要我来通知你,暗中留神些,范子云可能也是落在者子山人的手中了。」正说之
间,只听从圆洞门外,传来了一阵人声。

  紫玉急忙催道:「你快走吧,有人来了。」商小雯点点头,「嗖」的一声,
纵身掠上墙头,一闪就不见了人影。这时见总管翟开诚陪同青云道长、商翰飞、
封自清走了进来。

  紫玉急忙趋上前去,迎着屈膝道:「小婢见过总管。」

  翟开诚摆手道:「紫玉,起来,快见过三位贵宾,这位是副盟主青云道长,
这位是商掌门人,这位是封道长。」紫玉一一叩见如仪。

  翟开诚才抬手道:「副盟主三位的宾舍就在这东院了,这里不准外人擅入,
较为清静,三位如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告诉紫玉就好。」他边说边走,领着青云
道长等三人,看过了房间,就告辞退出。

  三人因时间已不早,在中间一间宽敞的休息室略为休息,喝了口茶,就各自
回房。紫玉熄去了休息室的燃烛,又闩上前后院门户,悄悄走近爹住的房间,伸
手推启房门,轻快的闪了进去。商翰飞压低声音道:「是紫儿么?」

  紫玉应道:「正是女儿,爹,方才妹妹来过了。」

  商翰飞道:「有事么?」

  紫玉低低的道:「她有两个消息,要女儿告诉爹。」

  商翰飞道:「什么消息?」

  紫玉道:「各大门派与会代表,离开黄山之后全被老子山的人劫持去了。」

  「与会代表全被劫持?」商翰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些人不是一派
掌门,也是各大门派的顶尖高手,如何会被人家轻易劫持?他心头感到无比的震
惊,急急问道:「老子山的人?」

  紫玉低声道:「是的,老子山是夏云峰的别墅,由邢夫人所主持。」

  商翰飞低哦一声,问道:「实力很强?」

  紫玉道:「这个女儿也不清楚,这里的人从没提起过老子山,只是妹子说,
这件事师公已有计较,要爹不用担心。」

  商翰飞听说笑面神丐游一夔已有安排,就点点头道:「如此就好。」

  紫玉又道:「还有一件事,也是妹子说的,范子云失了踪。」

  商翰飞一怔,唔道:「也是被老子山掳去了,难怪黄山大会上没见到他。」

  紫玉幽幽的道:「好像是,但还不能确定。」

  商翰飞问道:「你查的事,可有眉目?」

  紫玉道:「这事只怕也是和老子山有关,这里一点眉目也没有……」

  「好,如果不在这里,为父觉得你就不用再待下去了。」商翰飞道:「夏云
峰邀为父和封道兄等人到老子山去盘桓几天,为父正好趁机前去看看虚实。」

  紫玉道:「女儿觉得老子山一定藏着许多隐秘,但也是十分危险的地方,爹
去了可得小心。」

  商翰飞捋须笑道:「为父见过多少阵仗了,自会小心应付,时间不早了,你
去休息吧。」紫玉应了声「是」,悄悄退出。[/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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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月天使 2008-8-1 01:03

[size=4][font=宋体]             第二十八章  当面许婚

  洪泽湖老子山、东、西、北三面临湖,山南一片旷野,方圆足有十里,除了
夏氏别墅,附近没有人家。夏氏别墅,是一座庄院,背山、面向广大的旷野,气
势比夏家堡还要雄伟。这里是淮南大侠夏云峰避暑的山庄,本来除了盛暑,夏云
峰很少住在这里,但自从夏云峰的元配楚夫人逝世之后,娶了邢夫人,她喜欢这
里清静,不像夏家堡,经常有各大门派和武林人物来往,酬酢较多,因此邢夫人
就搬到这里来了。

  但老子山别墅,有时也免不了有应酬的,就像今天,夏盟主邀请了副盟主青
云道长,商翰飞、封自清三位掌门人到夏氏别墅了。这是因为时当盛暑,这三位
掌门人又在夏家堡作客,夏盟主才邀他们到老子山来避暑的,若非来宾是至交好
友,夏盟主绝不会请他们到老子山来。

  老子山夏氏别墅,来了三位掌门人,这自然是盛事。三位贵宾就被招待住在
水榭里,这是足有半里方广的荷池,池中央起了五间楼房,四周雕栏曲槛,围以
垂柳。天风徐来,芰荷送香,当真令人溽暑尽消。今天夏氏别墅的厨司,也因三
位贵宾的光降,突然忙了起来,宴客的菜肴,必须上上之选;但又时当盛暑,山
珍、珍珠,都得清而不腻,腴爽可口,全在主持师傅匠心独运了。

  当晚的接风宴,当真丰富之至,盛宴就摆在水阁上,主人夏云峰夫妇,都在
席上作陪,大家谈笑风生,宾主尽欢,酒席散后,三位掌门人就下榻在水榭楼。

  因为这座荷池,足有半里方广,四面临水,只有前面一道长堤,是唯一的通
路,你轻功再高,也不会像飞鸟一样可以从江面上凌空飞过去。

  长堤上又是三五步就悬挂了一盏花灯,再经江水一照,明亮得几同白昼,你
要在堤上散散步,倒也无所谓,但你若有行动,人家可能老远就发现你了。酒席
散后,夏云峰陪同夫人,由一名青衣丫鬟手提宫灯,走在前面引路,沿着长堤折
入一条花径,来至一座楼宇前面。

  这楼宇是在荷池西面,同样面对着水面生风的荷池,和水榭遥遥相对,只是
已有小半里的距离,望得到看不清了。夏云峰偕同邢夫人双双登上华丽的楼宇,
这是一间起居室,在柔和的灯光中,缓缓坐上锦披软垫的太师椅,一名青衣使女
立即端上两盏香茗。

  夏云峰道:「如今商翰飞、封自清都已自行送到,此次参与黄山大会的人,
都已齐了,秋娘,老夫真弄不懂,索总管也是你交派下来的,何以不在这些人身
上使用「迷迭散」,在大会之后,及时让他们回去?却要多费手脚,再把他们截
回来,如今你打算如何呢?」

  邢夫人冷冷一笑道:「迷迭散只能在人不知,鬼不觉的情形下才有效,因为
它的药力较弱,除了咱们的解药,还有华山「清神丹」,武当「纯阳正气散」,
都可以把中了「迷迭散」的人救醒。只要他们知道了咱们使的是「迷迭散」,就
可把人救醒过来,就像万选青、唐文焕、范子云三人,你不是都在他们身上下过
「迷迭散」么?后来呢,他们是不是都解了?」

  「唔,这话有理。」夏云峰摸着长须,频频点头,接着问道:「秋娘,你现
在打算怎么办呢?」

  邢夫人道:「你只管当你的盟主,这些人交给我就是了。」

  夏云峰道:「好,好,老夫不管,只是我要问一句话,夫人需要多少时间,
才可以把他们放回去了呢?」

  「大概需要七天时间。」邢夫人约略计算了下,才道:「这是手法和药物双
管齐下,七天之后,我会使他们陆续上路的。」

  夏云峰拱拱手道:「如此就偏劳夫人了。」

  「瞧你这一副得意忘形的模样。」邢夫人撇撇嘴道:「你莫要忘了,你这武
林盟主,还得听命于我呢。」

  夏云峰忙道:「是,是,属下本来就是夫人裙下之臣。」这句话该是夫妻闺
房中的戏言吧?

  邢夫人冷哼一声道:「你知道就好。」

  夏云峰忽然「哦」了一声,问道:「夫人把范子云也擒来了么?」

  「嗯。」邢夫人口中嗯了一声,抬眼问道:「你有意见?」

  夏云峰点点头道:「我要把他带回去,不知夫人意下如何?」

  邢夫人微晒道:「你还想招他做女婿?」

  夏云峰渐渐低下头去,痛苦的道:「他是我故人之子,老夫昔年做错了一件
事,愧对义弟,现在不能做对不起我义弟和世侄的事了。」他还算是天良未泯。

  邢夫人道:「你应该知道范子云是不会依附你的。」

  夏云峰点头道:「我知道,他身体里流的是他爹倔强个性的血液,他当然不
会依附老夫,老夫……唉,老夫从小就喜欢他,若要杀他,在他三岁时,老夫早
就下手了。」

  邢夫人道:「你要把他带回夏家堡去,是怕我对他有什么不利?」

  「唉,夫人这不是明知故问么?」夏云峰陪着笑,续道:「说实在,老夫也
真怕夫人手下无意中伤了他,第二、老夫昔年对不起他爹,十年来,我一直耿耿
于怀,无时或释,因此我有意把彩儿(夏玉容的小名)嫁给他……」

  邢夫人笑道:「这一点,我早就和你说过,玉容年纪不小了,范子云配他,
再好也没有了。」

  夏云峰呵呵一笑,欣然道:「夫人同意了?」

  邢夫人忽然脸色一正,说道:「不过你不要忘了,我同意是以本教的利益为
前提,范子云在婚后,必须争取玉容,听命于我……」不知她信的是什么教?

  夏云峰道:「夫人放心,这个老夫自会慢慢开导于他。」

  「好吧。」邢夫人点头道:「如果你无法开导他,再把他送来好了。」

  夏云峰问道:「夫人,他被关在哪里?」

  邢夫人举手轻轻击了两下掌。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走入,躬身道:「夫人有何
吩咐?」

  邢夫人道:「你领堡主到三号地室里去。」

  青衣使女躬身应「是」,转身道:「堡主请随小婢来。」夏云峰是老子山别
墅的主人,他居然不知道三号地室如何走法,就起身跟着青衣使女下楼。

  范子云不知自己身在哪里?他只是被关在一间黝黑的小屋子里。屋子虽黑,
壁间还有一盏半明不亮的油灯,他可以想得到自己是落在贼党的手中,变成了囚
犯。只是贼党对自己还算优待,既没被捆住手脚,也没遭受到鞭挞,就是把自己
囚禁在这间通风并不良好的小黑屋之中。

  贼人当然不会把他囚禁在这里,会毫无一点防范的,因为他们已在范子云的
身上,下了一种禁制的手法,这种禁制,毫无痛苦,也没有半点感觉,只是主要
经络的真气受到禁闭,无法运行贯通。虽然可以在屋中起居行动,无异于常人,
但一身武功,却无法施展,成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范子云坐在一张木床的床沿上,他已经想不起自己被关到这里来,已经有几
天了?但显然黄山大会的会期已经过去了。他心中一直无法平静,觉得愧对传自
己「风雷引」的游老人家,他还不知道自称游龙的老人就是笑面神丐游一夔,因
为游老人家曾嘱咐他务必在会期之前赶赴黄山,他当然更不知道笑面神丐,已经
因黄山大会的局势逆转,而临时改变了计划。

  他也觉得愧对慧善大师,约好了在黄山见面的,未能准时赶去。他心中更惦
记叶玲,她无故失踪,会不会是被老子山抓回去了?江湖上对叛徒的处置是最严
厉的,何况老子山似乎另有极大的隐秘,叶玲只要被抓回去,那就没命了。门外
适时传来了铁锁开启之声,一道木门呀然开启,一个高大的人影,举步跨进来。

  「子云贤侄……」进来的正是夏云峰,他一眼瞧到范子云,就抢了过来,一
把抓住了他的手,抓得紧紧的,声音显得甚是激动,道:「孩子,你受苦了。」

  他平日对人,虽然是枭雄本色,冷酷无情,但对范子云却是真情流露,这两
句话,就充满了无限关切之情,这是无法假的。范子云突然感到夏伯伯对自己竟
有如此真挚,一时探受感动,也一下抱住了夏云峰,口中叫道:「夏伯伯……」

  他虽已经长大成人,但他依然像一个大孩子,一时之间,竟然说不上话来。

  夏云峰也不让他多说,拉着他的手,说道:「贤侄,走,老夫有很多话要和
你说。」一名青衣使女手提宫灯,走在前面引路。

  范子云被夏云峰拉着手,走出小屋他才发现这是间地下室,因为走没几步,
就有一道往上的石级,青衣使女已经一手提灯,拾级而上。夏云峰携着范子云的
手,走出石级,行到一座风景优美的跨院之中。早有一名翠衣少女迎立门口,见
到夏云峰,立即躬身道:「小婢叩见堡主。」

  夏云峰跨入室中,含笑道:「这里是老夫的静室,你去沐个浴,换过衣衫,
老夫在书房里等你。」说完,举步往里行去。

  翠衣少女送走堡主,朝范子云嫣然一笑道:「范公子请随便坐,小婢给你准
备汤水去。」这少女不过十七八岁,生得体态轻盈,语声娇柔,说完转身自去。

  范子云也不客气,就在室中一张木雕花椅上坐了下来。他因夏云峰说过,这
是他的静室,因此特别仔细的打量这跨院,发觉果然陈设幽雅,阶前矮树作围,
修剪得十分整齐,花棚上奇花异卉,五色缤纷,一阵香花清甜沁人。

  这间起居室,布置很简单,只放着几张紫檀椅几,和上首两个古色古香的树
根花架,上面放着两个描金瓷盆,种的是细叶兰花。正因布置简单,就越发觉得
清幽宁静,朴而不华。这时只见翠衣少女俏生生从里间走出,躬躬身道:「浴汤
已经备好,请公子入浴了。」

  范子云站起身,含笑道:「有劳姑娘带路。」

  翠衣少女转过身子,款步行去,一面说道:「小婢叫翠翠,范公子就叫小婢
翠翠好了。」

  范子云问道:「翠翠姑娘,可是十二金钗中人么?」

  翠翠掩口一笑,道:「小婢只是派在这里侍候的丫鬟,哪会是十二金钗?」

  范子云问道:「那么十二金钗呢?」

  翠翠低着头道:「小婢不知道。」她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不肯说了,范子云
知道她不肯说,也就没有再问。穿过迥廊,到了浴室门口,翠翠一手推启木门,
侧身让范子云走入,随后跟着走入,关上了木门,一面伺候着道:「小婢给公子
宽衣。」伸手要替范子云脱衣。

  范子云道:「我自己来。」

  他忽然发现翠翠已把木门关上,忙道:「你不出去,我怎好脱衣?」

  翠翠粉脸红晕,低声道:「小婢是伺候公子沐浴的。」

  范子云心头一急,胀红了俊脸,说道:「那怎么成,我不用姑娘伺候。」

  翠翠嫣然一笑道:「公子不要小婢给你擦背么?」

  范子云道:「不要,你快退出去。」

  翠翠抿抿嘴,娇笑道:「公子怎地把脸都急红了,小婢那就告退。」躬身一
礼,开启房门,退了出去。

  范子云关好木门,宽衣沐浴,浴罢开门出去。翠翠早已站在门外恭候多时,
欠身道:「公子请随小婢到房中更衣。」说罢,走在前面,引着范子云进入一间
精致的更衣室,然后转身捧过一套衣衫,说道:「公子请更衣了。」

  范子云看她捧来的衣衫,从内衣到长衫袜履,一应俱全,而且全是新的,这
就说道:「姑娘请出去一会,我自己穿吧。」翠翠点头,翩然退了出去。

  范子云换好衣衫,觉得甚是合身,连靴袜都像就是自己的一般。翠翠适时走
入,含着娇笑说道:「范公子果然一表人才,换了新装,更见俊雅。

  范子云微微一笑道:「姑娘很会说话。」

  翠翠走上一步,拉着范子云衣袖,走到一张镜台前面,说道:「公子请坐下
来,小婢给你梳头。」

  范子云依言坐下,翠翠替他拆开发辫,一面梳着,一面低声说道:「待回堡
主不论和你说什么,你都要一口答应,不可违抗。」

  范子云一呆,望着镜中站在自己背后的翠翠,说道:「姑娘这是说服我?」

  翠翠摇着头,螓首稍稍低下了些,凑着范子云耳朵,说道:「公子要想离开
此地,就得顺着堡主,不可违拗了。」她是在替范子云说话,故而稍微俯下一些
头来,别人也看不出她是附着范子云耳朵说话。

  范子云看她掩饰得甚是机巧,心中不觉一动,问道:「姑娘是……」

  翠翠微笑着,没待他问下去,就接着道:「小婢是派在这里,专门伺候堡主
的。」这几句话的工夫,她已迅快的给范子云梳理好头发,打起发辫,娇声道:
「好啦。」

  范子云站起身,含笑道:「多谢姑娘。」

  「不用谢。」翠翠道:「堡主已经等久了,公子请快些去了。」她举步走在
前面,引着范子云、穿行曲槛,来至一宽敞古雅精致的书房之中。

  夏云峰斜靠在一张湘妃竹躺椅上,看到范子云走入,望着他,含笑点头道:
「子云,你洗好操了,来,这里坐。」

  书房中灯光柔和,敞轩迎风,顿觉一阵凉爽,加上夏云峰亲切和蔼的笑容,
范子云几乎怀疑自己所经历的种种争权夺利,残杀异己的事实,好像都和这位世
伯无关!他趋前一步,恭敬的叫了声:「夏伯伯。」依言在夏云峰对面一张藤椅
上坐下。

  翠翠不待吩咐,沏了一盏茶送上,就悄然退出。夏云峰眼看范子云依然拘谨
而恭顺的样子,觉得十分满意,尤其他浴后梳洗整洁,又换了件新的青纱长衫,
人品俊逸,真是千中挑一的乘龙快婿,心中更觉高兴,含笑说道:「子云,这里
是老夫的书房,没有外人,咱们可以好好的谈谈。」

  范子云抬头问道:「夏伯伯要和小侄谈什么吗?」

  夏云峰一手摸着黑须,徐徐地道:「老夫和你爹义结金兰,情同手是,贤侄
是老夫的侄子,咱们之间可说亲如家人,应该无话不谈,所以贤侄在老夫面前,
用不着拘泥,有什么事,都可以和老夫直说对不?」

  范子云道:「夏伯伯对小侄情意深重,小侄纵然愚鲁,岂会不知?」

  夏云峰点头笑道:「老夫知道贤侄生性率直,和你爹当年的脾气一模一样,
遇到不平之事,总是要挺身而出,仗义执言,我辈身在江湖、行侠尚义,自是份
内之事。」

  他不待范子云开口,接道:「但江湖有些事,不能仅凭一己或一时看到的,
就遽下断言,因为某一件事,某一个人,不到最后,是无法分判是非曲直的。」

  范子云心中暗道:「这是夏伯伯在为自己辩白了。」但是夏云峰说的也不无
理由,有些事情,确实非到最后,难辨忠奸贤愚,他没有开口,只是点了点头。

  夏云峰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就拿贤侄来说,你到了金陵后,听信人言,
就以为夏伯伯是一个有极大野心和阴谋的人,要为江湖仗义除奸,要和夏伯伯作
对……」

  范子云脸上一红,说道:「夏伯伯,小侄不敢,小侄认为……」

  夏云峰呵呵一笑,没待他说完,就摇着手道:「年轻人应有这份豪情侠气,
夏伯伯不会怪你的,何况你做的很对。」他忽然赞扬范子云做得对,这使范子云
感到十分惊异,只是望着夏伯伯,没有说话。

  「哈哈。」夏云峰打了个哈哈,忽然心情沉重的道:「老夫在江湖上混了几
十年,也薄有名声,所结交的朋友,龙蛇杂处,良莠不齐,在所难免,他们眼看
今年端午九大门派要推举盟主,有意把夏伯伯捧上台,这是朋友一番好意,老夫
不好坚决反对……」

  口气稍顿,接着说道:「但他们之中,也许有些人过份热忱,急于事功,做
法难免有偏颇,好在黄山大会上,九大门派掌门对老夫有深切之解,一切误会,
均已澄清,事情也过去了,毋庸再说,老夫只是想告诉贤侄,也毋须再耿耿于怀
了。」

  他这番话,好像全都摆平了。

  范子云心中虽觉疑信参半,还是躬身道:「夏伯伯训诲得是。」

  「好。」夏云峰含笑道:「老夫今晚要贤侄到书房里来,却是有一件事要问
问贤侄……」

  范子云忙道:「夏伯伯有什么事,只管吩咐好了。」

  「贤侄还想得起来不?」夏云峰伸手取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才道:「你
在夏家堡,曾和小女见过两次面,你看小女如何?」他话题转到了夏玉容小姐的
身上了。

  范子云脸上一红,说道:「小侄和玉容姐姐并不太熟。」

  「哈哈。」夏云峰又是一声大笑,说道:「说起来,你和玉容该是从小就认
识的,有一年弟妇带你到夏家堡去作客,那时玉容才五岁,你只有两岁多一点,
玉容一口一声的叫着你弟弟,还喂你吃糖哩。」

  范子云红着脸道:「小侄已经记不得了。」

  夏云峰道:「所以老夫是说咱们两家如一家人,只是你娘在金牛村住惯了,
不肯住到夏家堡来,否则你和玉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疏远。」范子云不好答话,
只是默默的听着。

  夏云峰轻轻叹息一声,道:「舐犊情深,任何一个人都会溺爱他的子女,希
望他子女一辈子幸福快乐,人是都有私心的……」抬起头,望望范子云,续道:
「老夫自然也不能例外,何况老夫只有彩儿这么一个女儿……」

  范子云道:「玉容姐姐生性温柔,知书达礼,不是很孝顺夏伯伯么?」

  「哈,这你就不知道了,彩儿孝顺老夫有什么用?」夏云峰朝他苦笑了笑,
续道:「女生向外,老夫总不能一辈子把她留在夏家,不嫁人呀,俗语说得好,
嫁鸡随鸡,嫁狗随拘,嫁了人,就得跟人家走,心里哪里还有我这老子?所以老
夫一向择婿极严……」这话,范子云又不好答腔了。

  夏云峰又喝了口茶,说道:「这些年来,有不少人来跟老夫提过亲,有的是
江南望族,有的是武林世家,老夫都没答应,老夫认为这是彩儿的终身大事,必
须慎重将事,尤其那些望族、世家的子弟,不是纨裤,就是浪子,没有一个能让
老产看得中意的。」他一脸慈蔼,深深的看了范子云一眼,含笑道:「但老夫却
觉得有一个人很合适……」他故意拖长语气,不往下说。

  范子云心头不觉「咚」的一跳,但他力持镇定,故作不知。问道:「夏伯伯
说的是谁?」他这句话,是不得不问了,如果再不说话,岂不成了哑巴?

  夏云峰微微一笑道:「那就是贤侄你了。」

  范子云脸上骤然一红,嗫嗜的道:「小侄……」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撇开老夫和令尊的交谊不说,以贤侄的武功、人品,
也是每一个有女儿的父亲心目中挑选佳婿的最佳人眩」

  范子云道:「夏伯伯这是过奖。」

  夏云峰又道:「老夫也最了解彩儿了,她生性高傲,从来对人不假词色,但
老夫看得出来,她对贤侄好像不错。」范子云胀红了脸,一时不好回答。

  夏云峰一直看着他,蔼然道:「老夫和令尊是金兰兄弟,咱们两家又正好范
家有一个男孩子,夏家有一个女孩子,这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咱们两家联了
姻,你可以兼桃两家的香烟,老夫不是无子而有子了么?」说到得意之处,不觉
又呵呵笑了起来,说道:「其实老夫早有此意,贤侄到夏家堡来的第三天,老夫
看到贤侄,就有了这个决定。」他把青霓剑给了范子云,但和青霓剑一对的彩虹
剑,却在女儿玉容姑娘的手里,这不是就是暗示两人将是一对么?

  范子云道:「夏伯伯错爱,小侄十分感激,但……」

  「怎么?」夏云峰没待他说下去,双目一注,道:「像彩儿这样的女孩子,
你还不满意么?」

  范子云腼腆的道:「小侄不是这个意思,小侄此次是出门找寻家父来的,但
直到如今,依然没有家父的消息,小侄身为人子,在没有找到家父之前,小侄不
想……」

  「哈哈。」夏云峰敞笑一声,说道:「贤侄就是不说,老夫对义弟的失踪,
也无时无刻不在念中,如今老夫被九大门派推举上台,当选盟主,这对令尊的失
踪,是大有帮助之事,老夫当以武林盟主的身份,发出武林金箭,要天下武林,
黑白两道,通体合力,找寻令尊的下落……」

  范子云突然双膝一屈,扑的跪倒在夏云峰的面前,说道:「夏伯伯如能发出
武林金箭,找寻家父下落,这份恩情,天高地厚,小侄终身不忘大德……」

  「贤侄快快起来。」夏云峰一抬腕就把范子云扶了起来,蔼然笑道:「贤侄
何须如此,老夫是令尊的义兄,老夫十年来,没一天不在打听令尊下落,如今身
为武林盟主,都得尊奉老夫之命,找寻令尊,自是刻不容缓,老夫明日就回夏家
堡去,贤侄可以与老夫同行,回到堡中,第一件事,就是传出武林金箭,找寻令
尊。」

  范子云心头有着说不出的感激,目中含着满眶的泪水,颤声道:「多谢夏伯
伯。」

  夏云峰看在眼里,心知他已被自己感化,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高兴,蔼然道:
「所以找寻令尊是一回事,老夫择婿,又是一回事,两者不可混为一谈,现在老
夫要贤侄亲口答覆老夫一句话,你喜不喜欢彩儿?」

  范子云脸上又是一红,说道:「小侄方才说过,找到家父之前不想成家。」

  夏云峰道:「这个不是问题,在没找到令尊之前,贤侄可以先订下亲。」

  范子云道:「但小侄还有母亲在堂。」

  夏云峰笑道:「这更不成问题,老夫回去之后,立即打发翟总管去一趟金牛
村,和弟妇提亲,弟妇没有不答应的,问题是在你贤侄身上……」

  他一手拈须,徐徐说道:「老夫听说贤侄在江湖上认识了很多个女孩子,也
许情有所钟,唉,年轻人遇上可爱的女孩子,谁都会动情,老夫不是说你见一个
爱一个,有什么不对,但至少在你认识的女孩子中,总得挑选一个才是,所以老
夫要问问你对彩儿的看法,意思就在于此。」

  范子云确然认识好几个女孩子,紫玉、夏玉容、艾红桃、冷梅萼,以及万飞
琼、叶玲。在这些女子中,该说他和紫玉相识最深,情意最投了。夏玉容他一共
见过三次,在他印象之中,她是个善于矜持的少女,把感情隐藏在内心,也许见
面的次数太少了,不熟,自然会生分了。

  艾红桃、冷梅萼被花双双设下了恶毒的陷阱,失身自己,自然不能辜负。还
有叶玲也是,自己把她说服了,脱离十二金钗,帮助自己,和邪恶搏斗,而且两
人有过夫妻之实,也是不能撇下。万飞琼,很美,对自己也很多情,只是偶尔流
露出骄矜之气。

  夏云峰看他只是沉吟不语,含笑道:「贤侄怎么不答老夫的话呢?」

  范子云被他说中心事,腼腆道:「小侄行走江湖,确实认识了几位姑娘。」

  夏云峰点点头道:「贤侄和彩儿只见了二次面,当然也很难说对她钟情了,
咱们回到夏家堡之后,你多找机会,和她接近接近。」

  范子云道:「夏伯伯,一个人的感情很难说,即使小侄想和玉容姐姐接近,
玉容姐姐也未必就肯和小侄接近呢。」

  「这个贤侄只管放心。」夏云峰笑着道:「老夫自会给你机会,让你去接近
她,多接近了,日久就会生情,好了,时间不早,贤侄也该休息了。」他举手击
了两掌,叫道:「翠翠。」

  翠翠应声走入,垂手道:「堡主有何吩咐?」

  夏云峰道:「你领范公子到卧房休息去。」

  翠翠应了声「是」,立即回身道:「范公子请随小婢来。」范子云向夏伯伯
道了晚安,就随着翠翠走出书房。

  夏云峰看着他身形,心中有着说不出的高兴,义弟之子,即将成为自己坦腹
东床。尤其是彩儿,自从继母邢夫人进门后,她就深居后园慈云庵,不肯出来,
她是九华神尼的弟子,据说跟神尼学了不少武功,就是不肯替老夫出力。

  如果范子云娶了她,第一、可以因此羁麇范子云,第二、也可以使彩儿为自
己所用,这不是一举两得吗?他一手拂着黑须,已经有了很多皱纹的脸上,也随
着绽起了笑容。他对范子云确实出于一片爱心,没有什么阴谋,但暗中却有阴谋
随着而来。[/font][/size]

[[i]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1-30 01:15 编辑 [/i]]

紫月天使 2008-8-1 01:03

[size=4][font=宋体]            第二十九章  杀母之仇

  夏云峰和范子云一同回到夏家堡来了,这是未牌时光,在夏云峰的书房里,
总管翟开诚匆匆走入,躬身道:「堡主呼唤属下,不知有何吩咐?」

  夏云峰一指范子云,说道:「你总知道,范贤侄的令尊青衫客范大成,是老
夫的义弟。」

  翟开诚陪着笑道:「属下知道,范二爷昔年时常到堡里来,属下再熟也没有
了。」

  夏云峰点点头道:「范二爷失踪已经十有三年,始终不明下落,如今老夫当
上武林盟主,如果连义弟都找不到,老夫这盟主也不用当了。」

  「是,是。」翟开诚连声应「是」,但心中又疑惑的道:「堡主指示,要属
下怎么办,属下自当遵办。」

  夏云峰一手摸着长须,微笑道:「翟开诚,你随老夫多年,怎么连这点都想
不出来?」

  翟开诚惶恐的道:「属下愚昧,属下前几年也曾奉命查寻过范二爷的下落,
只是一直都找不到他的下落,属下实在想不出办法来,堡主请明示,要属下怎么
做?」

  「真是饭桶。」夏云峰哼了一声道:「老夫现在是武林盟主身份。」

  「是,是。」翟开诚道:「堡主是盟主身份了。」他还是想不出来。

  夏云峰道:「武林盟主的命令,是天下武林都要一体遵照办理的了。」

  翟开诚躬着身道:「是,是,天下武林,一体遵办……」

  夏云峰道:「所以老夫要你传出武林金箭,要天下武林同道,共同找寻青衫
客范大成的下落。」

  翟开诚口中「哦」了一声,连连应是道:「武林金箭,对,属下忘了盟主的
武林金箭,属下立时传发出去。」

  「好。」夏云峰含笑挥了挥手,说道:「你快去办吧。」翟开诚迅快的躬着
身,退了出去。

  范子云感激的道:「多谢夏伯伯,找到家父,小侄会感激你一辈子。」

  夏云峰蔼然笑道:「贤侄和夏伯伯还说什么感激的话来?」他站起身,说道
:「倒有一件事,颇教老夫担心……」

  范子云道:「夏伯伯说的是什么?」

  夏云峰道:「贤侄一身武功,不是受到了禁制么?」

  范子云道:「是的,小侄有几处经穴遭受禁制,武功若废。」

  夏云峰轻轻叹了口气道:「老夫在老子山别墅之时,有许多话不便多问,因
为你夏伯母当时对老夫当选武林盟主,颇为热忱,曾邀请她师姐助拳,她师姐是
个生性偏激之人,武功别走蹊径,手下训练了十二名女弟子,号称十二金钗,那
叶玲就是她的女弟子,这一点,贤侄也许听叶玲说过了。」

  范子云听他提起叶玲,不觉脸上一红,低头道:「小侄确实问过她,但她有
许多话,都不肯说。」

  夏云峰道:「叶玲背叛师门,使她十分震怒,誓必把叶玲擒回治罪,但据说
她没有逮到叶玲,因而迁怒到贤侄身上,认为叶玲是受了贤侄勾引,才会叛离于
她的……」

  范子云听说叶玲并未被擒,心上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夏伯伯说自己「勾引」
叶玲,不由得俊脸又是一红,急忙说道:「夏伯伯,当日因叶玲身负重伤,是小
侄救了她,她才愿意协助小侄。」

  夏云峰一摆手,不让他再说下去,一面接着道:「那晚她没有逮到叶玲,而
且好像还负了伤,因此迁怒到贤侄身上,把贤侄引去,擒回老子山,而且还在贤
侄身上下了独门禁制,这件事直到老夫到达老子山,方听你夏伯母提起,那时因
她师姐已经率领女弟子回山去了,她这独门禁制手法,无人能解,老夫只好先把
你带回来再说……」他说得十分诚恳,似乎丝毫未瞒范子云,范子云听他这么说
法,自然相信。

  未待范子云开口,夏云峰轻轻一捋长须,道:「贤侄经穴遭受禁制,但行动
与常人无异,可见这禁制经穴的手法十分高明,老夫也不敢轻易尝试为你解穴,
因为此种禁制经穴的手法,与点穴不同,各派解法各异,一个处置不妥,重则逆
血攻心,立即毙命,轻则经脉受损,终身形成残废,老夫也毫无把握。」

  他这话,范子云当然相信,因为自己几次试图运气解穴,但才一运气,顿觉
奇痛攻心,无法运集真气,只好放弃,这就说道:「她手法果然十分厉害,小侄
几次想运气攻穴,都因奇痛攻心而罢。」

  夏云峰道:「老夫把你带回夏家堡来,也就是为了解去你身上这重禁制。」

  范子云道:「夏家堡有人可以解去小侄身受的禁制么?」

  夏云峰道:「有,现在老夫就带你去见一个人。」说罢,便已站起身来。

  范子云跟着站起,问道:「夏伯伯,这人在哪里?」

  夏云峰道:「你随我来。」举步跨出书房,引着范子云往后花园行去。

  这后花园占地极大,到处都有亭台楼阁之胜,范子云跟在夏云峰身后,行到
一处繁花如锦的一幢精舍之前,门额上写着「紫气东来」四字。

  夏云峰走近阶前,立时有一名身穿青布道装的道童迎了出来,躬身道:「小
道见过堡主。」

  夏云峰含笑道:「老夫率同世侄,来见道长的,你去通报一声。」那道童应
了声「是」,立即返身而入。

  范子云心中暗道:「听夏伯伯的口气,住在这里的是一位道长,不知是什么
人?」夏云峰背负双手,站在阶前,也没说话。

  过了半晌,才见那道童急步走出,躬身道:「家师请堡主入内相见。」

  夏云峰点点头,回身道:「贤侄随我进去。」举步跨上石阶,行入精舍。

  范子云紧随他身后,跨入屋中,这是一间布置得十分精雅的堂屋。这时只见
一个身穿青布道袍的老道人站在中间,打了个稽首道:「堡主请了,贫道听说堡
主荣膺武林盟主,可喜可贺。」

  这老道头簪一支翠玉簪,浓眉已白,细目如丝,满脸俱是皱纹,笑起来皱纹
更多,脸上就显得有些阴森。尤其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细,听来使人十分不舒
服。范子云现在在江湖上多了一番历练,总觉得这老道人有些诡异,不似正派中
人。

  「哈哈,好说,好说?」夏云峰打了个哈哈,拱手道:「兄弟只是承蒙九大
门派抬举,替江湖同道做些跑腿的事罢了。」

  那老道人看到夏云峰身后跟着的范子云,目光一转问道:「堡主,此子是谁
啊?」

  夏云峰忙道:「他叫范子云,是义弟范大成之子。」一面回身道:「贤侄快
来见过道长。」他没跟范子云介绍老道人的身份。

  范子云只好走上一步,作了个长揖道:「在下范子云见过道长。」

  「少侠不可多礼。」老道人含笑道:「堡主这位侄子,人品不错,不知拜在
何人门下学艺。」

  夏云峰道:「他是家传的武功,有暇,还望道长多加指点。」这是客气话。

  那老道人一手摸摸颏下白髯,点头道:「唔,这位少侠骨格不错,倒是练武
之材……」忽然想到大家还是站着说话,口中肮了一声,抬手道:「堡主请坐,
范少侠请。」大家落坐之后,小道童端上茶来。

  夏云峰道:「兄弟来找道长,有一件事要烦劳道长了。」

  他一口一声尊声「道长」,可见对这位道人执礼甚恭。

  「堡主好说。」老道人欠了欠身,眯着眼睛,笑道:「堡主有什么事要贫道
效劳,但请吩咐。」他是夏云峰供养的,自然说得极为客气。试想夏云峰把这位
老道人供养在花园里,而又执礼甚恭,就可见这老道人乃是个大有来历之人了。

  「不敢。」夏云峰谦虚的欠着身,然后一指范子云,说道:「是兄弟这位侄
儿,遭人以独门手法,禁制了身上几处穴道,想请道长查看一下。」

  老道人双目精光一闪,在范子云身上打量了一阵,点头道:「额现青筋,那
是为阴人所伤。」一面回过头望着夏云峰问道:「堡主可知什么人伤的么?」

  夏云峰嘴皮微动,以「传音入密」和老道人说了一阵。他以「传音入密」和
老道人说话,自然不愿范子云知道邢夫人的师姐是谁了,也许是碍着邢夫人,范
子云也并未介意。老道人口中连「唔」了两声,才转脸朝范子云问道:「少侠遭
受禁制,已有多日,你可曾自行运气试过,有些什么感觉?」

  范子云道:「在下几次想运气解穴,但一经运气,就奇痛攻心,真气无法运
集。」

  「唔。」老道人又唔了一声,道:「少侠请随贫道到里面去,躺下来让贫道
替你检查检查。」说完,转身引着范子云跨进里间。这是一间静室,中间放一张
雕刻精致的紫檀木榻,显然是老道人日常练功静坐之所了。

  夏云峰关切范子云被禁闭的经穴,自然也跟了进去。老道人一指木榻,命范
子云躺下,范子云依言躺下。老道人走近榻前,徐徐说道:「少侠放宽呼吸,不
可运气,贫道才能仔细检查。」说着,伸出一双鸟爪般的手指,缓缓按下,他是
依着十二经络,所经穴道,逐条按穴摸去。

  他摸到「天枢」(手阳明经)、「不容」(足阳明经)、「腹结」(足太阴
经)、「极泉」(手少阴经)、「天宗」(手太阳经)、「天泉」(手厥阴经)
六穴之时,便低喝一声:「吸气。」范子云依言吸气,就会感到隐隐作痛。

  老道人检查完十二经络,才微微吁了口气,说道:「果然是这六处经穴,受
了禁制。」

  夏云峰道:「道长可曾看出是什么手法?」

  老道人道:「看情形似是『阴手禁穴』,是所有禁制手法中,最厉害的一种
手法了。」他不待夏云峰再问,接着又伸手按摸范子云的穴道,说道:「贫道还
要看看奇经八脉的穴道,是否也受到禁制,若光是这六处经穴受制,还不要紧,
若是奇经八脉,也受到禁制,那就更严重了。」话声一落,就缓缓闭上眼睛,不
再作声。

  夏云峰站在榻前,也只好不再问话,老道人手指轻按,摸得很仔细,也很慎
重,当他摸到「会阴」(任脉)、「筋缩」(督脉)、「天突」(阴维脉)三处
穴道,也同样喝了声:「吸气。」范子云依言缓缓吸气,这一吸,顿觉似有一支
极细的绣花针,刺在穴道之中,这种刺痛,似有形,实无质,乃是一缕极阴极寒
之气,贯注经穴,口中忍不哼出声来。

  夏云峰急忙问道:「贤侄如何了?」

  老道人急忙摇手制止,说道:「少侠忍耐些,等贫道检查完了再说。」他把
奇经八脉,依次检查完毕,才缓缓收回手去,说道:「少侠可以起来了。」范子
云依言坐起,跨下木榻。

  老道人道:「堡主请到外面坐。」大家同出静室,各自坐下。

  夏云峰迫不及待的问道:「道长,情形如何?」

  老道人道:「最厉害的还是任、督、阴维三处穴道的禁制了。」他一指范子
云,说道:「堡主问问范少侠,贫道要他吸气之时,感受如何?」

  夏云峰道:「贤侄吸气之时,感觉到如何?」

  范子云道:「小侄吸气之时,似有一缕有形无质的阴寒之气,像一支极细的
绣花针,刺在穴道上,才一吸气,就十分刺痛。」

  「哦。」夏云峰双眉微拢,目光转向老道人,问道:「道长,这—……」

  老道人面情凝重的道:「还是阴手禁制,不过此人又下了『阴极针』……」

  夏云峰又问道:「道长能为他解除禁制么?」

  「难、难。」老道人连连摇头道:「阴手禁穴,如若光是十二经络穴道遭受
禁制,贫道还能勉为其难,奇经八脉受制,已非贫道能力所及,何况此人又在奇
经三处穴道中,下了『阴极针』,解铃还须系铃人,看来只有此人独门手法,方
能解禁。」

  夏云峰道:「道长能否想想办法?」

  老渔人只是摇摇头,说道:「除了下禁之人的独门手法,除非……」

  夏云峰问道:「除非什么?」

  老道人依然摇着头道:「这个说也没用,除非有人擅佛门神功『拈花指』,
玄门神功『乾元指』,替他点度十二经络,奇经八脉,才能使『阴极针』无形逍
失,禁制自解……」

  「拈花指。」夏云峰矍然一喜,拱手道:「多承指教,贤侄,咱们走吧。」

  说罢,站了起来,范子云跟着站起。

  老道人稽首道:「堡主好走,恕贫道不送了。」

  夏云峰道:「道长不用客气。」

  领着范子云出了精舍,一面说道:「贤侄,老夫带你去看彩儿。」

  范子云跟在他身后,说道:「这个……」

  夏云峰道:「彩儿是老夫的女儿,你是老夫的侄子,你们不是没见过,据老
夫观察,彩儿好像对你不错。」范子云脸上不禁一红,不好答话。

  夏云峰又道:「何况方才那道长说的话,你都听到了,贤侄经穴禁制,也只
有彩儿能救你了。」

  范子云惊异的道:「玉容姐姐能替小侄解去禁制么?」

  「不错。」夏云峰道:「彩儿她娘在日,曾去九华进香结识九华神尼,那神
尼十分喜爱彩儿,就收彩儿为记名弟子,传了她佛门『拈花指』神功。」

  范子云「哦」道:「原来玉容姐姐还是九华神尼门下。」

  「唉。」夏云峰轻轻叹了口气,道:「自从彩儿她娘死后,老夫继娶邢氏,
彩儿因和她继母心存芥蒂,就搬到慈云庵去住,平日很少见人,女孩子大了,怎
好如此孤僻,真教老夫替她担心……」

  范子云乘机问道:「夏伯伯,方才那位老道长,是什么人呢?」

  夏云峰轻咳一声,说道:「这位道长,昔日也颇负盛名,在武功修为上,造
诣精深,只是厌倦了江湖生涯,才改换了道装,他和老夫原是忘年之交,他不欲
人知,老夫也不好提他名号了。」他不肯说,范子云也不好多问。

  两人默默的走了一段路,就已到了慈云庵门前。夏云峰微微摇头道:「彩儿
一个大姑娘家,整日住在庵里,唉……」他摇头,跨上石阶,举手敲了两下门。

  过不一会,庵门启处,出来开门的竟是如玉,她看到夏云峰和范子云同来,
不觉面有惊容,后退了一步,才道:「是堡主、范公子,小婢……叩见堡主。」

  夏云峰捋须:「唔」道:「起来,你在这里好么?」

  如玉连头也不敢抬,站起身,应道:「小姐待小婢很好。」

  夏云峰问道:「小姐呢?」他虽是问着,但不待如玉回答,已经举步往里行
去。

  范子云跟在他身后而行,如玉关上庵门,也只好跟在二人身后,不敢超越,
进去禀报小姐。穿过大殿,折入左首一道月洞门时,夏玉容身后跟着何嬷嬷,走
了出来。她今天穿着一身月白色藕丝衫裙,当真像清水芙蓉,淡雅绝俗。当她一
眼看到来的竟是爹和范子云二人,也不觉微微一怔,急忙趋前一步,屈膝说道:
「女儿叩见爹爹。」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孩子快起来,唔,你还认识子云贤侄么?」

  范子云跟着上前,抱抱拳道:「小弟见过玉容姐姐。」

  夏玉容粉脸微酡,连忙裣衽还礼,口中低低的叫了声:「子云弟。」

  何嬷嬷也跟着走上朝夏云峰裣衽道:「老婆子叩见堡主、范公子。」

  夏云峰含笑道:「何嬷嬷,不用多礼。」夏玉容把爹和范子云让进厢房,如
玉已经端着两盏茶送上。

  夏玉容道:「女儿听说爹爹当选了武林盟主,还没向爹道贺呢。」

  夏云峰呵呵笑道:「这是九大门派决议的事,为父身不由己,何况盟主也只
是名义好听而已,实际上,还不是给江湖武林大家当差?」

  夏玉容道:「爹爹一向为人正直,如能为江湖武林多做有益之事,女儿也就
深感光彩了。」

  何嬷嬷乘机道:「范公子好久不见了,怎么不到慈云庵来玩呢?」慈云庵不
准外人擅入,如果不是玉容姑娘露过口风,惦记着范子云,她婆子怎敢说出到慈
云庵来玩的话来。夏云峰是何等人物,何嬷嬷这话的口气,哪会听不出来,心中
不禁暗暗高兴,但却只是捋须微笑。

  范子云道:「在下前些日子,去了一趟金陵,今天才回来。」

  「唔。」夏云峰口中「唔」了一声,朝玉容姑娘说道:「彩儿,为父带子云
贤侄同来,是有一件事和你商量来的。」

  夏玉容一双清澈如水的秋波,看了范子云一眼,忽然低下头去,低低的道:
「爹爹有什么事要和女儿商量的?」

  夏云峰道:「是子云贤侄被人用『阴手禁穴』,禁制了九处经穴……」

  「哦。」夏玉容听得吃了一惊,娇容微变,但她登时想到自己在父亲面前,
不该如此表露出对范子云的关切,不觉粉脸骤红,故意掩饰的问道:「这『阴手
禁穴』很厉害么?」

  夏云峰道:「说起『阴手禁穴』,乃是禁制手法中最厉害的一种,但子云贤
侄还不止此……」

  「哦。」这回夏玉容听得一颗心怦然直跳,急急问道:「子云弟还中了什么
呢?」

  夏云峰又道:「他中的虽是『阴手禁穴』手法,只是此人还在他奇经八脉三
处穴道中,下了『阴极针』,就不是一般人所能解救的了。」

  夏玉容道:「爹的意思,要女儿怎么呢?」

  夏云峰道:「据为父所知,中了『阴手禁穴』和『阴极针』的人,只有练过
佛门『拈花指』和玄门『乾元指』的人,才能解救。」

  夏玉容听得「阴极针」三字,身躯不由得机伶一颤,她强自镇定着,故作迟
疑,俯首道:「女儿行么?」

  夏云峰含笑道:「行,你练的正是佛门『拈花指』,自可奏效。」

  夏玉容道:「只是女儿不知该如何使法,才能替子云弟解去禁制……」

  夏云峰眼看女儿已有允意,一面捋须笑道:「容易得很,子云贤侄被『阴极
针』刺中『会阴』、『筋缩』、『天突』三穴,乃是奇经八脉中的任、督、阴维
三脉,十二经络遭受禁制的是手阳明、是阳明、足太极、手少阴、手太阳、手厥
阴六经中的『天枢』、『不容』、『腹结』、『极泉』、『天宗』、『天泉」六
穴,只须以『拈花指』神功,替他把这几条经脉,逐穴点度真气,把经脉打通,
你子云弟身受的禁制,也就解除了。」

  「逐穴点度」,这话听得夏玉容姑娘不禁踌躇起来,自古男女有别,爹说的
这几条经脉中,有许多穴道,是女孩儿家不宜用手去碰触的,自己怎好意思?她
粉脸一红,迟疑的道:「这个……」

  夏云峰自然看得出女儿的心意,轻咳一声,道:「彩儿,为父明白你意思,
但子云是为父义弟之子,我和他爹情同手足,你和他也就像同胞姐弟一般,子云
贤侄身受禁制功力全废,只有你『拈花指』可解,你应该义不容辞。」

  夏玉容道:「女儿知道,只是……只是……」

  范子云道:「夏伯伯,既然玉容姐有困难,那就不用了……」

  夏云峰一摆手,截着他话道:「贤侄毋须客气,彩儿是现成练过『拈花指』
的人,哪有舍了自己人不医,反去求外人之理,何况外人也未必求得到,会『拈
花指』的,只有九华神尼一位,会玄门『乾元指』的人,江湖上已经多年没有听
说了,你到哪里去找解禁之人?「

  他神色渐转严肃,望着自己女儿道:「再说,彩儿,为父膝下只有你一个女
儿,你范二叔也只有子云一个男孩,当年你范二叔失踪之前,老夫和他,都有意
把二家合成一家……」

  夏玉容娇羞的叫了声:「爹……」

  夏云峰正色的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臊的,为父当年也
和你娘提起过,别说子云贤侄人品、武功,都是千中之一上上之选,就算他是个
庸碌之人,为父也非把你许配与他不可,因为这是为父和他爹交谊不同,如由范
家的孩子来承继夏家的香烟,为父纵然身死,也会含笑于九泉,为父说这些话,
就是告诉你这是为父的心愿,为父今天就当面把你许配给子云贤侄,这样你就不
用再顾虑男女有别了。」

  这番话直羞得姑娘家一张粉脸,比大红缎子还红,一颗头垂得更低,只是拈
弄着衣带。因为她对面,坐的正是范子云,她自然不敢抬头看他了。范子云也料
想不到夏伯伯,会当着玉容姐姐说出这番话来,他既然说出来了,自己自然不好
反对,否则置玉容姐姐于何地?但他又不得不表示自己的意见,这就红着脸,尴
尬的道:「夏伯伯,小侄年纪还小…」

  「哈哈。」夏云峰拂须笑道:「老夫又不是逼着你马上成亲,明天老夫打发
翟总管去跟弟妇说去,先替你们订个亲……」

  何嬷嬷站在一旁,一脸喜色,躬着身道:「恭喜堡主,恭喜小姐。」

  夏云峰得意一笑,说道:「彩儿,你和子云贤侄如今有了名份,就不必再避
男女之嫌了,但目前你们仍然以姐弟称呼为宜。」

  夏玉容心里自然十分喜悦,含羞应了声:「是。」

  夏云峰脸朝何嬷嬷吩咐道:「何嬷嬷,你给范贤侄在庵中收拾一间静室,彩
儿替他疗治解禁,最少也得两三天时间吧?他功力未复之前,暂时就住在这里好
了。」

  何嬷嬷连声躬着身道:「老婆子省得。」

  夏云峰站起身道:「好了,贤侄,你就留在这里,老夫还有事去。」

  范子云迟疑的道:「夏伯伯,这个只怕不妥吧?」

  夏云峰道:「这有什么不妥?就算两家联姻之事,目前还言之尚早,夏伯伯
和你爹情同手足,你和彩儿,就是姐弟,如今你武功全废,不住在这里,让彩儿
给你治疗解禁,住到哪里去?」话声方落,人已大步往外行去。

  何嬷嬷识相的含笑道:「范公子,老婆子这就给你收拾房间去,慈云庵地方
并不小,前面有好几间都空着没人住呢?放心,没有不方便的。」她也没待范子
云和夏玉容的回答,就踮着小脚走了。

  两人面对面的坐着,但各人心头都在怦怦跳动,谁也不敢和对方说话。这样
足足过了一盏茶的工夫,夏玉容一双如水目光忽然一抬,轻启檀口,叫道:「子
云弟。」她先开口了。

  范子云赧然抬目,和她目光一接,发现她白里透红的粉脸上,隐含着一层娇
羞,欲语还休的模样,心头一阵紧张,局促的道:「玉容姐姐,你要说什么?」

  夏玉容咬着下嘴唇,露出一排雪白发亮的贝齿,幽幽的道:「我想问你一件
事,是什么人在你经穴使了:阴极针?」原来她关心的是他身中「阴极针」。

  范子云道:「此事说来话长……」他简略的说出自己无意中救下叶玲,后来
才知她是老子山的十二金钗。

  夏玉容讶然道:「老子山十二金钗?」

  范子云道:「那是邢夫人手下一个副总管训练的十二个女子。」夏玉容哼了
一声。

  范子云接着省略去其中发生的许多事故,只把叶玲第二天在客店失踪,店伙
领着一个庄稼人进来,那人要自己跟他前往一处农家,自己如何被人点住穴道,
大概说了一遍。夏玉容道:「你就这样被禁制了穴道?」

  范子云道:「不,我迷迷糊糊的被运走了,醒来之后,已被关在一处地室之
中。」接着就说出夏伯伯把自己带出地室,回到夏家堡来。

  夏玉容听得神色一变,说道:「这么说,你是被关在老子山地室之中,换句
话说,那也就是老子山把你劫持去的了?」

  范子云道:「是的。」

  夏玉容道:「爹有没有告诉你是什么人在你身上下的禁制?」

  「夏伯伯说子。」范子云道:「那是邢夫人的师姐,因为她已经回去了,所
以无人能解……」

  夏玉容神色为之一变,切齿道:「果然是她们,我……我……非手刃这妖妇
不可。」

  范子云吃惊道:「玉容姐姐,你……」

  夏玉容目中有了泪水,低低的道:「十年前,我娘患心痛症去世,那时我年
纪还小,不懂事,只当娘是病故的,后来是何嬷嬷偷偷告诉我,她看到娘死后,
胸前有一粒针头细的青黑小点,要我问问师傅,那是被什么暗器害死的?」

  范子云吃惊道:「伯母是被人害死的?」

  夏玉容点点头,两行晶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说道:「后来我听师
傅说,我娘死的时候,师傅也来了,她老人家早已看到了,那不是暗器,是旁门
中一种极毒的功夫,叫做『阴极针』……」

  「哦。」范子云忍不住惊啊出声。

  夏玉容切齿道:「我问过师傅,江湖上谁练过这种阴毒功夫,但师傅她老人
家也不知道,要我不可吐露口风,慢慢的查,如今你中的正好是『阴极针』,看
来我娘的血仇,也可以水落石出了。」

  范子云道:「这事夏伯伯不知道?」

  「我没告诉爹。」夏玉容拭着泪水,螓首微摇,说道:「那时爹已娶邢氏,
对她言听计从,早忘了我娘啦,何况师傅也一再告诫我,此事切不可透露出去,
才能查得到,若是泄漏了风声,就永远也查不着了。」她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又
道:「后来我发现邢氏是个极攻心机的人,我讨厌她,就和何嬷嬷一起搬到慈云
庵来住了。」

  范子云试探的道:「我也弄不懂,邢夫人住在老子山,好像另外培养了一股
势力。」

  夏玉容冷笑一声道:「那就是爹宠着她……嗯,师傅她老人家果然没说错,
当时我如果把娘是中『阴极针』致死的话,吐露了口风,你中了『阴极针』,就
不会让我知道了。」

  范子云道:「你是说……伯母……是……」

  「这还不明显?」夏玉容道:「我娘明明就是邢氏害死的了。」

  范子云道:「这可能有问题,那时邢夫人还没嫁到夏家来呢?」

  「哼。」夏玉容披披樱唇,说道:「我娘不死,她就进不了夏家的门,进不
了夏家的门,就无法控制我爹了。」

  「控制」这两个字,听得范子云心头猛然一动。他记得叶玲也说过,夏伯伯
一切都是听邢夫人的,那么夏伯伯所作所为,莫非是邢夫人幕后主使的了?这一
想,顿时证实自己此次金陵之行,所遇到的种种事情,果然都和老子山有关。

  夏玉容看他忽然沉思不语,偏头问道:「子云弟,你在想什么呢?」

  范子云啊道:「没有。」

  夏玉容望着他,忽然粉脸泛红,低低的道:「子云弟,爹方才亲口把我……
许……许……给了你,女子从一而终,我我……应该是是……你的人了,但我母
仇未报,也许我会和她们同归于尽,就无法候君子,你……不会怪我吧?」她说
得凄楚婉转,悱恻动人。

  范子云也正容说道:「玉容姐姐,这是你的孝心,我怎么会怪你呢?你要替
伯母报仇,我会尽力相助……」

  夏玉容没等他说完,摇摇头,坚决的道:「我娘的仇,我要亲自动手,不要
任何人相助。」

  范子云道:「母仇不共戴天,自然要你亲自动手,我是说,你总不能一个人
行事,总是要有人从旁协助的。」

  「哦。」夏玉容忽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问道:「你不是说,听叶玲告诉
你,十二金钗是副总管训练的,如今爹又说是邢氏师姐的弟子,这中间不是有了
矛盾了?」

  范子云道:「是的,夏伯伯的意思不难明白,他把十二金钗说成邢夫人的师
姐的弟子,她回山去了,自然也就把弟子带走了,这表示十二金钗并非老子山的
人。」

  夏玉容道:「你认为爹和叶玲的话,哪一个可靠?」

  范子云道:「我想夏伯伯说的似是有意掩饰,当然叶玲说的较为可靠了。」

  夏玉容点点头,道:「我倒认为两者皆有可信,可能这训练十二金钗的人,
名义上是老子山的副总管,暗中却由邢氏的师姐负责,或者这副总管就是邢氏的
师姐也说不定,因为老子山只是夏家的一处别墅,不能叫总管,所以名义上只有
副总管,邢氏要她师姐做帮手,所以只好屈就副总管了。」

  范子云瞿然道:「玉容姐姐这话大有道理,可能就是这样。」

  夏玉容道:「我今晚就给你疗伤,虽然我没疗过伤,但爹说过『拈花指』可
解『阴极针』,那就不会错了,你解禁之后,在这里休息一天,大概就可以复原
了。」她盈盈目光,望着他,好像期待着他的答覆。

  范子云笑了笑道:「只要禁制一解,立时就可以复原了。」

  「那就好。」夏玉容脸上有了欣然之色,但接着还是摇了摇头道:「不,你
还是在这里休息一天的好。」

  范子云看她神色,好像要说什么,这就问道:「玉容姐姐:你有事么?」

  「有。」夏玉容道:「我从未出过门,等你复原之后,陪我去到老子山去可
好?」

  范子云吃惊的道:「你要去老子山?」

  夏玉容道:「不错,我娘死了已经十年,如今既已知道了杀害我娘的凶手就
在老子山,我要去查证一下。」

  范子云迟疑的道:「这个只怕不妥吧?」

  夏玉容披披嘴,道:「这有什么不妥?哼,你不肯陪我去,我一个人也会去
的。」

  范子云道:「不是我不肯陪你去,而是此事必须仔细查证,方能下手。」

  「对呀。」夏玉容道:「查证总不能坐在慈云庵查呀,我先前不知会使『阴
极针』的人,像是大海捞针,没有一点线索,如今你被『阴极针』禁制了经穴,
她是老子山的人,把你劫持到老子山去的,这就是证据,我要邢氏交出使『阴极
针』的人来。」

  范子云道:「夏伯父并不知道伯母是死在『阴极针』下的,我觉得此事应该
先让夏伯父知道了,再和夏伯父一同去老子山,较为妥当……」

  「爹?」夏玉容披披嘴道:「他还会记得我娘?」

  「不……」范子云道:「这是一件大事,无论如何,总该让夏伯父知道了,
才是道理。」

  夏玉容脸上有些不怿,说道:「这事我坚持,决不能告诉爹,你不肯帮忙,
我绝不勉强,但你总不能妨碍我的计划。」

  范子云一呆,笑了笑道:「玉容姐姐,你说得太严重了,我怎么会妨碍你的
计划呢?」

  夏玉容轻哼了一声道:「我说妨碍,已经很客气了,其实该说是破坏才对,
你想想看,你如果去告诉爹,不是破坏了我的计划了?」[/font][/size]

[[i]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1-30 01:18 编辑 [/i]]

紫月天使 2008-8-1 01:03

[size=4][font=宋体]             第三十章 同仇敌忾

  范子云道:「你想到哪里去了,我说该让夏伯父知道,也是由你去告诉夏伯
父,并不是我去说呀。再说,你既然坚持不让夏伯父知道,我自然不会说的了,
你要去老子山,我也义不容辞,当然要陪你去了。」

  「嗯……你……」夏玉容这才回嗔作喜,盈盈秋水瞟了他一眼,披披嘴,轻
笑道:「这么说,是我错怪你了。」

  刚说到这里,何嬷嬷已经笑逐颜开的走了进来,说道:「范公子,小姐,请
用晚饭了。」

  夏玉容道:「何嬷嬷,饭菜好了,该让如玉她们来叫一声就好了,怎么要劳
动你呢?」

  何嬷嬷笑嘻嘻的道:「是我不让她们来惊吵你们的,你平日很少有人和你谈
心,范公子来了,你们可以好好的谈谈。」

  夏玉容粉脸飞红,说道:「其实我们也没说什么……」

  「哦。」她忽然低哦一声,又道:「何嬷嬷,我找到杀害我娘的凶手啦。」

  何嬷嬷身躯一震,睁目道:「小姐-…」

  夏玉容没待她说下去,就抢着道:「是邢氏的师姐,也就是用『阴极针』封
闭子云弟穴道的人,等我替子云弟解开禁制的穴道,子云弟就答应陪我到老子山
去。」

  何嬷嬷道:「方才堡主不是说禁制范子云穴道的人,已经离去了么?」

  「她离去就找不到她了么?」夏玉容咬着银牙,切齿的道:「走了和尚,走
不了庙,她既是邢氏的师姐,我就向邢氏要人,她非交出人来不可。」

  「小姐要到老子山去?」何嬷嬷道:「这是件大事,你先要禀报堡主一声,
让堡主作主,你不可莽莽撞撞的找上老子山去。」

  夏玉容不耐道:「我知道啦。」

  何嬷嬷道:「那就快去吃饭了,饭菜都快凉了呢。」她走在前面领路,范子
云、夏玉容跟着她身后,走进用膳的小客室,中间一张八仙桌,早已摆好了满桌
的菜肴。秋月、秋桂和如玉就站在一旁伺候,如玉看到两人进来,不待吩咐,就
装好了两碗饭,放在桌上。

  夏玉容抬抬手道:「子云弟请坐。」

  两人对面坐下,何嬷嬷这才朝如玉等三人挤挤眼睛,说道:「你们也下去吃
饭吧,不用在这里侍候了。」如玉等三人应了声「是」,悄然退去。

  夏玉容道:「何嬷嬷,其实你该叫她们留一个在这里,你年纪大了,该去吃
饭了。」

  何嬷嬷笑道:「小姐不说,老婆子还不觉得饿,小姐这么一说,老婆子也确
实饥了,那我也去吃饭了。」话声一落,不待夏玉容开口,踮着小脚,急匆匆退
了出去。

  夏玉容自然知道何嬷嬷这是有意的,她好让自己和范子云单独相处,一时粉
脸泛红,低垂着头,只是用筷拨弄着碗里的饭粒。范子云吃了几口菜,觉得每一
碟菜肴都烧得十分可口,不觉抬目道:「玉容姐姐,你这里的菜肴烧得可口极了
……」他这一抬眼,发现夏玉容低垂粉颈,赧然不语,口中轻咦一声道:「玉容
姐姐,你怎么不吃呢?」

  夏玉容抬起头,羞涩一笑,道:「我不是正在吃么?你觉得菜肴可口,那就
不用客气,多吃些。」她夹了一筷鸡丝,低头吃着。

  范子云道:「玉容姐姐,小弟听说九华神尼精于剑术,你是神尼门下,剑术
一定很高了。」

  夏玉容看了他一眼,轻笑道:「我只是师傅她老人家的记名弟子,学到的也
只是一点皮毛而已。」

  范子云道:「至少比小弟强多了。」

  夏玉容道:「听你口气,你一定也是练剑的了?」

  范子云接道:「小弟从前没练过剑,学的只是指剑,后来到了夏家堡;夏伯
伯送给我一本『九宫剑法』,我练了一些日子,也只是刚刚学会而已。」

  夏玉容问道:「指剑?什么叫指剑呢?」

  范子云道:「就是以指代剑。」

  夏玉容道:「那是什么人传给你的呢?」

  范子云道:「家师。」

  夏玉容问道:「你师傅是谁?」

  范子云一时不好实说,只得支吾的道:「家师不愿人知,从未告诉我姓名,
所以小弟除了叫他师傅之外,并不知道他老人家是谁?」

  「瞧你,连自己师傅是谁都不知道。」夏玉容嗤的轻笑一声,但接着点点头
道:「我听师傅说过,许多隐迹山林的高人,都不肯以真姓名示人,你那师傅,
也一定是一位隐姓埋名的高人了。」

  两人边谈边吃,范子云吃了三碗饭,夏玉容只吃了浅浅一碗。饭后,如玉给
两人沏上香茗。夏玉容站起身道:「子云弟,你穴道受制,不能施展武功,自然
要早些解禁才好,现在刚吃过饭,不宜运动,你先回房去休息一会,初更时分,
我再替你疗治好了。」一面回身朝如玉吩咐道:「如玉,你领范公子到前院休息
去。」

  如玉应声「是」,随手点了一盏灯笼,躬身道:「范公子,请随小婢来。」

  一手提灯,走在前面引路。

  范子云拱拱手道:「小弟告退。」

  夏玉容嫣然一笑道:「你很多礼。」

  范子云随着如玉穿行长廊,越过:—个小天井,从右首一道月洞门进入另一
进屋宇。这是一排三间房舍,自成院落,院中小有花木,十分清幽。如玉当先跨
上石阶,伸手推开两扇雕花长门,脚下一停,低低的道:「公子请进。」

  范子云跨入室中,如玉跟着走上,点燃了灯烛,一面说道:「这一间是起居
室,左首一间是书房,右首是卧室,公子可要入房安歇么?」

  范子云道:「不用,我要在这里坐一会。」

  如玉道:「小婢给你沏茶去。」

  范子云道:「这里有烧水的地方么?」

  「有。」如五笑了笑道:「是何嬷嬷和小婢二人来收拾时,何嬷嬷想到公子
可能要喝茶水,到厨房去烧,路远不方便,所以搬了一个小炭炉来,随时都可以
烧水沏茶,何嬷嬷固小婢伺候过公子,才派小婢到这里来的。」

  范子云看了她一眼,点头笑道:「几个月不见,你人长高了,也更出落得标
致了。」

  如玉脸上一红,忸怩的道:「公子说笑了,小婢要是没公子,只怕早就没命
了。」忽然轻「哦」了一声,低声说道:「小婢把公子被人禁制经穴之事,去告
诉了紫玉姐姐。」

  范子云道:「你怎么去的?」

  如玉道:「小婢时常去找紫玉姐姐,现在小婢是小姐的人了,翟总管也不敢
难为小婢了。」她忽然神秘一笑道:「小婢看得出来,紫玉姐姐很想念你,才会
时常跟小婢提起你,所以公子被人禁制了经穴之事,小婢自然要去告诉紫玉姐姐
了。好啦,小婢给公子沏茶去。」她一个轻盈的转身,就往里行去,一会工夫,
端着一盏新沏的茗茶送上。

  范子云道:「谢谢你。」

  如玉噗哧一笑:「这是小婢份内之事,公子说谢,不把小婢折煞才怪。」

  范子云间道:「这慈云庵里,一共有多少人?」

  如玉道:「除了小姐、何嬷嬷、和秋月、秋桂,还有一个打杂的田老爹,和
掌管厨房的沈嬷嬷,烧火的阿花,一共有八个人。」

  范子云道:「会武的呢?」

  如玉道:「何嬷嬷好像不会武功,秋月姐姐和秋桂姐姐的武功很高,其余的
人,我就不知道了。」

  范子云道:「你呢?」

  如玉脸上一红,说道:「小姐要小婢跟秋月、秋桂二位姐姐一起练,小婢总
练不好。」范子云随手拿起茶,轻轻喝了一口。

  如玉道:「公子穴道受禁,身子要紧,还是去休息一会的好。」范子云也确
实感到有些累,这就点了点头,起身道:「也好。」

  如玉急忙趋步过去,推开右首一间房门,进去点燃起灯火,说道:「公子可
以进来了。」范子云跨进房去,只见房中收拾整洁,卧榻上铺了一条凉席,和一
条摺叠整齐的薄被。

  如玉伺候着道:「小婢给公子宽衣。」

  范子云道:「不用了,你也去歇一会吧。」

  如玉道:「不成啊,小婢要守在外面,公子放心休息好了。」

  范子云道:「我也只和衣躺一会就好。」

  如玉道:「不要紧,等会小姐来了,小婢会来叫醒公子的。」

  说着返身退出,随手带上了房门。

  范子云和衣躺下,一时哪里睡得着觉?他想起自己这次回到夏家堡来,还没
和师傅见过面,不知师傅近来如何?想到师傅,心头不禁又泛起一个疑问,师傅
到夏家堡来担任总教习,不知为什么?同时也想到紫玉,她要在夏家堡当使女,
必然也是有为而来。

  那么夏伯伯到底是正直君子?还是伪善的人呢?照自己看,夏伯伯对自己不
错,也不像是个坏人,那么为了夺取武林盟主,那些所作所为,难道都是邢夫人
在幕后支使的?邢夫人住在老子山,似乎掌握着一股不可忽视的实力,难道夏伯
伯真会一无所知?还是夫妻两人设计的预谋呢?

  还有,夏伯伯和叶玲两人说的话,也不对,叶玲说十二金钗是由老子山的副
总管一手训练的,夏伯伯则说十二金钗是邢夫人师姐的弟子。如果十二金钗是副
总管训练的,则属于邢夫人的人,但如果是邢夫人师姐的弟子,则并不属于邢夫
人的人了。

  还有,就是夏伯伯要把玉容姐姐许配给自己,而且今天他已当着玉容姐姐说
了出来,此事似乎已成定局。他只觉脑中一片紊乱,事情想得愈多,也愈复杂,
自己毕竟处世未探,阅历不够,对每一件事几乎都感到左右为难,无所适从。

  时间渐渐逼近初更,范子云刚跨下榻来,如玉已经轻手轻脚的推门而入,看
到范子云,就含笑道:「公子醒了,小姐已经来了呢,她叫小婢不可把公子吵醒
了。」

  范子云道:「我只是躺了一会,根本没睡熟。」举步走出起居室,夏玉容、
何嬷嬷、秋桂都已来了。

  夏玉容为了便于疗伤,换了一身淡青色的紧身劲装,还用青绸包起了秀发,
看去更婀娜动人,清丽绝俗,秀美之中,另有一股子俐落的英气。他从没看她穿
过紧身劲装,何况又在大热天,衣服单薄,一个曲线玲珑美好的身材,更隐约可
见,一时只觉眼前一亮,情不自禁的多看了她一眼。不,眼睛盯在她身上,看得
不禁呆了,忘了说话。

  夏玉容被他看得脸上一赧,站起身,迎着说道:「子云弟,我叫如玉别吵醒
你,结果还是把你吵醒了。」

  范子云经她一说,才惊觉自己失态,口中「哦」了一声,忙道:「小弟根本
没有睡熟,只是躺了一下,为了小弟之事,倒教姐姐操心。」

  夏玉容娇婉一笑道:「爹叫我给你解禁,其实就是爹不说,你被人禁制了经
穴,我也要替你解呀,只是我从没给人使用过指功打通经络,不知能否做好。」

  不待范子云回答,接着说道:「时间不早啦,那就该动手了。」

  范子云道:「多谢姐姐。」

  夏玉容回身道:「何嬷嬷跟我进去,秋月、秋桂,你们两个守在这里。」她
伸手从秋桂手中取过彩虹剑,当先举步往卧室中走去。

  范子云、何嬷嬷,跟着她身后,走入卧室,如玉不待吩咐,已经关上窗户,
还拉上了窗帘。夏玉容看了范子云一眼,柔声道:「你也该宽了长衫,躺到木榻
上去了。」

  如玉立即趋了过来,伺候道:「公子,小婢给你宽衣。」

  范子云脸上一红,忙道:「不用,我自己来。」

  他脱下长衫,如玉伸手接过。

  何嬷嬷道:「公子,快请躺下来,小姐好动手呀。」范子云走到榻前,依言
躺下。

  夏玉容跟着走了过来,粉脸微酡,说道:「我从没试过,真有点害怕。」

  何嬷嬷道:「这就是堡主不对了,他要你替公子解禁,又知道你从未施过,
就该留在这里才是。」

  夏玉容道:「我们做的事情,爹几时过问过?」

  何嬷嬷道:「那你就不用怕了,堡主既然说过,只有『拈花指』能解,那是
错不了的,你小心些施行也就是了。」

  夏玉容道:「子云弟,我听爹说你是手阳明、太阳、少阴和足阳明、太阴、
厥阴、另外还有任、督、阴维、九处经络的穴道被禁制了,对不?」

  范子云躺着道:「是的。」

  夏玉容又问道:「爹说的用『拈花指』点度穴道,打通经络,不知是只点被
禁制的穴,还是要打通整条经络?你知道不?」

  范子云坐起身遭:「譬如手阳明经,本来被禁制的只是『天枢穴』一处,如
果是普通点穴手法,只要解开穴道就好了,但这种『阴手禁穴』手法,禁制的是
经穴,一处穴道受制整条经络都遭受到闭塞,夏伯伯说要打通被禁制的经络,不
是说解穴,所以我想,应该打通整条经络才行。」

  何嬷嬷气鼓鼓的道:「这老虔婆真是心狠手辣,要不是小姐会『拈花指』,
公子岂不永远被禁制了经穴?」

  「嗯,那就要打通九条经脉了。」夏玉容点点头,含笑道:「你躺好了。」

  范子云依言躺下。

  夏玉容沉吟道:「手阳明经有『天枢穴』?」

  范子云道:「那是支脉,从『缺盆』下『络肺』、『下膈』、『属大髓』即
『天枢穴』了。」

  夏玉容道:「你对经穴比我熟悉多了,唔,这人心思果然恶毒得很,她点你
『天枢穴』,就是要你弄不清经脉所属,就会运气入岔了。」接着娇声道:「好
啦,你不要说话了,我要出手啦。」

  她缓缓吸了口气,右腕抬处,伸出纤细像玉管般的食、中二指,功运指尖,
轻轻在「商阳穴」上点落。然后出指如风,循臂而上,再由「缺盆」而下,点到
「天枢穴」,手指稍微停得一停,才缓缓收回指去。

  她究竟只是一个女孩儿家,功行尚浅,点完一条经络,檀口已经有些轻喘,
一张粉脸,两颊通红,略为舒了口气,问道:「子云弟,你可有什么感觉么?」

  范子云在她点到「天枢穴」的时候,但觉穴上像用艾针灸一般,有一缕热气
透穴而入,整条经络,就似春冰解冻,有着说不出的舒畅之感,心知禁制已解,
睁目道:「玉容姐姐,你的『拈花指』,果然灵异,小弟手阳明经的受制穴道已
经解开了。」

  「真的。」夏玉容欣喜的道:「这样就好,我这就给你点度手少阴经。」说
完,立即骈起纤纤玉指,从「极泉穴」开始,循着右臂往下,一直点到了「少冲
穴」。

  要知这手少阴经至「少冲」而终,和手太阳经相交,因此夏玉容点完手少阴
经,纤指并未停止,就接着从「少泽穴」循臂一路点了上去。这三条经络点完之
后,夏玉容额前已是珠汗涔涔,娇喘细细。

  何嬷嬷端过一把椅子,低声道:「小姐,快坐下来歇息。」夏玉容点点头,
就在椅上坐下。已经气喘得说不出话来,只是生性好强,故意装作没事一般,举
手掠了掠鬓发。如玉不待吩咐,绞了一把热面巾送上,她缓缓拭着脸上汗水,暗
中纳气调息,过了半晌,才渐渐平复下来。

  范子云经她打通手上三处经穴,双手禁制,业已全解,可以跟着她点度的穴
道,气机畅通无阻,这时缓缓坐了起来,说道:「玉容姐姐,小弟双手经络业已
恢复,姐姐运气度穴,极为耗损真气,依小弟之见,今晚到此为止,其余六处经
穴,明天再点不迟。」

  夏玉容含笑道:「这怎么成?我还不觉得累,只要坐歇一会就好了,你经穴
受制,武功若废,自然及早给你完全打通的好,这样你今晚就可以恢复武功,咱
们明天就可以赶到老子山去了」

  范子云道:「一口气替小弟打通九条经络,姐姐体力支持得住么?」

  夏玉容和他面对着面,看他一脸关切之容,心头一甜,嫣然笑道:「我已经
替你打通了二条经脉,三去其一,我坐歇一会,不是就恢复了么?你不用替我担
心。」说着,又站起身来,替他点度手厥阴经,接着再点足阳明和足太阴经。

  这会三处经络点完,她已是汗流浃背,气喘得厉害,自己也感觉到有些支持
不住,一手扶着卧榻缓缓坐下来。何嬷嬷看她脸色苍白,心头大吃一惊,急急问
道:「小姐,你没事吧?」

  夏玉容缓缓闭上眼睛,没有作声,过了半晌,才睁目笑道:「打通经络,要
运行真气,自然会有些累,坐一会就好。」

  何嬷嬷道:「老婆子不懂武功,但老身看你方才气喘得很厉害,老身觉得还
是范公子说的是,明天再打通的好。」

  夏玉容笑道:「现在只剩下三处经穴,何必要留到明天呢?再说我一口气替
他打通九条经络,虽然累了点,但有一个晚上可以休息,足可恢复体力了。」

  如玉倒了一盏热茶送上,说道:「小姐,你喝口水。」

  夏玉容接过茶盏,喝了一口,随手交还如玉,起身道:「好了,还有三条经
络,点完了就好。」

  何嬷嬷道:「小姐,你再歇一会。」

  夏玉容道:「不用了。」她功运三指,正待点出,突然发觉任脉起自「会阴
穴」,自己是一个姑娘家,怎好去点男人那个地方?这一下直羞得她两颊飞红,
如同胭脂一般,举起的右手,不觉缓缓垂了下来。

  何嬷嬷眼看小姐一脸俱是羞涩之容,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小
姐,你怎么了?」

  夏玉容赧然道:「我我……没有什么?只是……只是……」她说了两个「只
是」,一张脸胀得更红。

  何嬷嬷心里有些明白,点头道:「小姐可是觉得有些为难么?这也没什么,
堡主不是已经说过你和公子名份已定,纵然男女有别,但这是替公子解禁,除了
小姐,没有人能替范公子解禁了,要不老身和如玉出去,小姐一个人就不用避嫌
了。」范子云平躺着的人,俊脸也在发烧,他不好开口,只得闭着眼睛,没有作
声。

  夏玉容暗暗咬了一下银牙,说道:「不用了,嬷嬷说的是,我只是替子云弟
解除禁制,那就只好从权了。」大着胆子,举起手指,朝范子云:「会阴穴」上
点去。尽管口中说得大方,但纤纤五指还是有些颤抖,心头小鹿也跳得好快,她
手指在「会阴穴」上停得一停,强自镇定了下心神,才一指点落。

  何嬷嬷和如玉怕她害羞,故意别过头去。夏玉容没有作声,她专心作运动,
落指如风,一口气点完任脉,收回玉腕,轻轻舒了口气,才道:「子云弟,你转
过身去,我要点你督脉了。」

  范子云红着脸道:「多谢姐姐。」转了个身,侧身而卧。

  夏玉容吸了口气,举指从「长强」点起,一路上行,这督脉共有二十八个穴
道,她一连运功度气,中间只是略为坐歇,并未调息运功,真气消耗极多。点完
督脉穴道,已经感到全身乏力,一口真气,几乎提不上来,双手扶着卧榻,只是
喘息。

  范子云睁开眼道:「玉容姐姐,你快休息一会,还有一条阴维脉,待会再点
不迟。」

  夏玉容娇喘了两声,娇笑道:「我是要休息一会再点,唉,我功力太浅了,
你可曾感觉得到,点过的几处经穴,禁制是不是都解除了?」

  范子云缓缓坐起,说道:「都解了,姐姐的『拈花指』,果然是『阴极针』
的克星。」

  夏玉容望着他,嫣然一笑道:「这就好了。」她喝了口茶,掠掠鬓发,站起
身道:「现在还有一条阴维,打通就好了。」

  范子云道:「你体力未复,还是再歇一会的好。」

  「不。」夏玉容道:「我已经恢复了,等打通了你最后一条经脉,我回房去
休息,不就是了么?那时你也可以运功调息了。」

  范子云想想她说的也有道理,就颔首道:「好吧,那你就动手吧。」说罢,
上身往后一仰,又躺了下去。

  夏玉容缓缓吸了口气,举腕从他「筑宾」点起,这阴维脉,一共只有七处穴
道,点得自然极快。但夏玉容已经连点了八条经络,虽然中间稍有休息,毕竟功
力尚浅,颇为耗损真气,一时无法很快复原。这回出指点到「筑宾」穴时,就已
感到气浮心跳,只是已动手就无法中途停止,只好咬紧银牙,连连提吸真气,加
快发指,一口气朝「府舍」、「大横」、「腹哀」、「期门」、「天突」、「廉
泉」六处穴道点了下去。

  这一口真气,已是勉强提聚,等到点完「廉泉穴」,夏玉容心头一松,登时
感到一阵天旋地动,两手赶紧扶住卧榻,要想稳住身子,哪知脚下一软,一个人
已是身不由己,往地上坐了下去。

  何嬷嬷心头大惊,急忙叫道:「小姐,你怎么了?」就在夏玉容扑倒下去的
同时,房门口也响起了两声闷哼,接着有人「咕咚」栽倒。

  如玉一眼看到小姐昏倒,也急忙奔了过来,目光一抬,只见门口人影一闪,
室中已经多了一个一身黑衣的老妇人,面露诡笑,缓步朝昏倒在地的小姐和何嬷
嬷逼近过去,一时心头大急,大声叱道:「你是什么人,还不给我站住?」刷的
一声,拔出短剑,闪出身去,挡在前面。她这一喝,何嬷嬷也及时警觉,抬起头
来。

  这原是电光石火般事,如玉堪堪闪身而上,黑衣老妇沉喝一声:「闪开。」

  左手轻轻一拨,如玉连发剑都来不及,眼前一花,一个人就像稻草人一般直
摔出去。

  何嬷嬷看得大急,倏地从袖中取出一支黑黝黝的针筒,直指黑衣老妇,颤声
道:「你再过来,休怪老婆子不客气了。」

  黑衣老妇阴笑一声道:「九华莲篷针,也唬不到老身。」身形快若鬼魅,朝
何嬷嬷身前欺去。

  如玉被摔出去寻丈来远,她救主心切,哪还顾得厉害,一跃而起,连剑带人
疾扑而上,朝黑衣老妇刺到。黑衣老妇侧身欺到何嬷嬷右侧,右手堪堪拂出,啪
的一声,击落何嬷嬷手中针筒,身后疾风飒然,尖刃寒锋,已然刺到,口中阴喝
声:「找死。」身形迅疾后转,左手一记「金丝缠腕」,朝如玉执剑右手抓去。

  如玉刚刚跟夏玉容学会了三招剑法,此时形同拼命,一剑甫出,第二剑,第
三剑也跟着刺出。她这三招剑法,正是九华神尼「妙法莲华剑」的招数。黑衣老
妇武功高出如玉何止百倍,但对这三招剑法,却也不敢轻视,身形轻轻一闪,左
移三尺,右手呼的一掌,朝如玉剑身上拍去。

  如玉只会这三招,早已在和身扑上之时,全使了出来,此时要待出手,自然
又要从头来过,中间就得略为停顿,左手剑诀一引,右手长剑斜指,还未刺出,
黑衣老妇拍出一股强劲掌风,「铮」的一声,业已击中剑身。如玉虽然会一点粗
浅功夫,根本谈不上「火候」二字,但觉有腕剧震,虎口一麻,长剑立被震得脱
手飞出,口中忍不住惊「肮出声。

  「如玉妹子,由我来对付她。」门口一声清叱,一道人影声到人到,快若惊
鸿,飞闪而入,呛然剑鸣声中,飞快的一剑,已然朝黑衣老妇迎面刺到。

  黑衣老妇志在夏玉容,如今尚未得手,就接二连三的被人拦阻,定睛看去来
的又是一个青衣丫头,心头杀机陡生,左手屉指连弹,两缕指风迳奔对方剑尖,
右手同时拍出一掌。

  如玉一眼看到来的竟是紫玉,心头一喜,急忙叫道:「紫玉姐姐,你来得正
好,快拦住她,她要害小姐和范公子呢。」其实不用她说,紫玉早已挥剑急攻而
上,和黑衣老妇动上了手。

  紫玉是商紫雯的化名,她一手「华山剑法」轻灵得如出岫之云,剑光飞闪,
倏然来去,几乎无迹可寻。黑衣老妇接连拍出几掌,才把她一轮攻势迫退。商紫
雯却在向侧跃退之际,左手振腕一指,「嘶」的一声,一缕劲急指风,直取黑衣
老妇眉心。

  黑衣老妇没想到她在被自己迫退之际,还能出指伤人,身形一偏,讶然道:
「你是华山门下?」

  「我是华山门下又怎么样?」商紫雯点出一指之后,身形又随着欺上,右腕
连振,一连三剑,急刺出去。

  黑衣老妇沉嘿道:「不知死活的丫头。」双手化爪,一个人像老猴精一般,
双爪向空乱挥,连抓带攫,朝商紫雯一片剑光中扑来。

  她遇剑抓剑,遇人攫人,出手好不凌厉,直把商紫雯逼得东闪西躲,不住的
挪移身法,闪避她的指爪。但有商紫雯及时赶到,拦阻了黑衣老妇,何嬷嬷、如
玉两人,才把昏过去的玉容小姐扶了起来。夏玉容只是一时逞强,勉强施展「拈
花指」替范子云打通遭受禁制的经穴,以致真气消耗过钜,才昏晕过去的。

  这时经何嬷嬷、如玉二人从地上扶起,也就吁了口气,缓缓睁开眼来,耳中
忽听到有人在房中动手,她目光转动;果见有两条人影,一个使剑,一个徒手,
正在搏斗之中,心头大奇,不觉问道:「他们是什么人呢?」

  何嬷嬷道:「那穿黑衣的老妇人不知是何来历,闯进房来,好像要害范公子
来的。」

  夏玉容问道:「还有一个是谁呢?」

  如玉抢着道:「她叫紫玉,也是堡里的人。」

  夏玉容道:「她的武功不弱,但不是那黑衣婆子的对手,如玉,取剑来。」

  随着话声,缓缓站了起来。

  何嬷嬷道:「小姐,你身子还未复原,再坐歇一会。」

  「不成。」夏玉容摇着头道:「紫玉就要落败了。」

  正在商紫雯被黑衣老妇逼得着着后退之际,房门外,人影连闪,又闪进三条
身材婀娜的纤影。前面两个手持短剑的青衣少女,正是秋月、秋桂。后面一个身
穿紫衣的少女,手中持一支又长又细的钓竿,风姿嫣然,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
则是商小雯。

  她们姐妹本是一起来的,因在房门口,发现秋月、秋桂被人制住穴道,因此
商紫雯先抢进房来,救下了如玉,商小雯在外面替秋月、秋桂解开了穴道,才相
继走入。秋月、秋桂抢进房中,一眼看到黑衣老妇,真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两人不约而同娇叱一声,双肩晃处,一左一右期身而上,两柄短剑疾若电闪,急
袭过去。有她们两人的加入,商紫雯压力顿解,长剑一指,不退反进,配合两人
的功势,逼攻中宫。

  黑衣老妇眼看先前被自己制住穴道的两个丫头又抢攻过来,心头更怒,但一
个商紫雯,虽然武功不如自己甚远,一支长剑,使得极为轻灵,一时之间,还无
法把她夺下,如今又加上两个丫头的短剑,剑光左右穿插,使的竟是九华神尼的
「妙法莲花剑」自己纵然不惧,也总觉得甚是碍手,口中阴笑一声,喝道:「老
身把你们这几个丫头劈了。」双手挥动,一个人直向她们剑光中扑去,鸟爪般的
五指,专找三人剑上直抓。

  叵奈商紫雯和秋月、秋桂,早已认得厉害,你想攫夺宝剑,她们就不和你正
面对招。你扑攫过来,她就躲闪开去,反正三个人品字形围着你,你抓到这个的
时候。

  另两个就乘隙进招,你抓那个的时候,仍然有两个人会从侧面或身后袭到。
这一来,黑衣老妇就像和她们捉迷藏一般,此退彼进,一支剑也抓不到。

  商小雯觉得好玩,咭的笑道:「我也来凑一个数。」口中说着,人已一阵风
的欺了过去。她手中拿着的一支青竹钓竿,足有八尺来长,人还没欺近,「嘶」

  的一声,一点碧影,已经朝黑衣老妇背后眉头抽了下去。照说一支八尺长的
钓竿,抽下之声,一定会有一道破空细啸,但商小雯抽下的钓竿,却只有竿头一
点「嘶」声,和点出的指风一般无二,这自然是闭眼丐婆的特殊手法了。

  黑衣老妇早就看到商小雯手中一支青竹的钓竿,心中本已有些纳闷,一个女
孩子拿着这么一支钓竿作为兵刃,自然必有奇招。此时看她抢了过来,一点劲风
直袭右肩,心中暗暗冷笑,身形一侧,左手倏然往后撩去。一支细竹竿,自然经
不起她指风一撩,哪知这一撩,竟然撩了个空。

  不,手背上突然如中尖椎,竟被她钓竿尖点中。这一下虽然痛得不算厉害,
却使她大吃一惊,暗道:「这丫头使的是什么手法?竞有如此古怪?」

  商紫雯和秋月、秋桂三人眼看又加了一个商小雯,三支剑也立时加紧,剑光
飞闪,各展奇招;把黑衣老妇围在中间。其中自然要算商小雯的青竹钓竿招数最
精妙了,她使的正是闭眼丐婆青琅竿的招法,九九八十一手打狗棒,一支青竹竿
忽上忽下,扑朔迷离,一下抽中黑衣老妇肩上,一下又抽中了她的脚踝。

  商小雯年纪还小,功力不足,无法把内力运到竹竿之上,仅凭一支细竹竿,
抽中了也不会太痛,但却把黑衣老妇逗得火冒三丈,阢隍不安。范子云经夏玉容
以「拈花指」打通被「阴手禁穴」所禁闭的经穴,他因受禁已有多日,此时不敢
分心,盘膝坐在榻上,正在运气行功。

  如玉早就把小姐的彩虹剑送上,夏玉容自然知道云弟禁穴初解,此时正在运
气行功的紧要关头,丝毫不能有外界干扰,否则一旦运气入岔,就得走火入魔。

  眼看秋月、秋桂、紫玉和一个使青竹竿的紫衣少女,已把黑衣老妇困住,就
一手握着彩虹剑,站在榻前,替范子云护法。她还不知道那黑衣老妇来意,原是
想乘她施展「拈花指」替范子云解穴之时,对她下手而来。

  黑衣老妇一连的被商小雯青竹竿抽中,当真是阴沟里翻船,心里更是怒不可
遏,一张瘦削脸上,一片俱是冷漠之色,双目之中,杀气也愈来愈炽。右手呼的
一掌,横向秋月劈去,身形疾如魅影,一下转到了秋桂身边,左手一探,闪电般
抓住秋桂右腕。这一下,当真动作如电,她左手抓住秋桂的同时,右手已经及时
收回,五指箕张,朝秋桂天灵盖抓落。

  若是真要给她抓落的话,秋桂的脑袋瓜就得立被抓碎,至少也会抓上五个窟
窿。但此时商紫雯和秋月都已在前一招上,被她逼退,再待救援,也已不及,夏
玉容守在榻前,剑未出鞘,更是鞭长莫及。眼见秋桂即将丧命在黑衣老妇利爪之
下,大家心里感到一紧。

  黑衣老妇鸟爪般的手爪快落到秋桂头顶五寸光景,突觉手腕一紧,好像被一
根细线紧紧拉住,再也抓不下去。只听商小雯咭的笑道:「老虔婆,你快放开她
啊。」

  原来她不知何时在青竹竿上,装上了钓线,把黑衣老妇一只右手钓了起来,
悬在空中,她两手紧紧高举着钓竿,笑得十分得意。

  黑衣老妇哪会把一根钓线放在心上,口中沉嘿一声,劲运右腕,往上一挣,
但那根钓线虽细,竟然又坚又韧,这一挣之下,只不过被她挣得在空中动荡了一
下,哪想挣得动分毫?商紫雯、秋月看她右手被钓线缠住,自然不肯失去机会,
双剑一挺,正待双双抢扑过去?

  黑衣老妇没想到一根钓线竟有如此力道,一时无法挣断,左手五指一紧,拉
着秋桂,往身前一挡,厉喝道:「谁敢过来?」

  商小雯道:「老虔婆,你不放开她,我是不会放开你的。」

  黑衣老妇怒嘿一声,右手连扯了几扯,但觉那根钓线不但坚韧无比,而且因
为钓线本身极细,这连番挣动之下,已经勒得很紧,几乎深陷入皮肉之中,隐隐
作痛,若再要挣动,非把皮肉勒破不可!心头又急又怒,厉声喝道:「小丫头,
要老身放人,你先松开钓丝。」她右手被高高的钓起,色厉内荏,看去既狞厉,
又狼狈。

  商小雯冷笑道:「你说的倒是比唱的好听,你不先放人,谁信得过你?」

  秋桂被她紧扣着手腕,骨痛欲裂,咬牙忍痛,大声道:「姑娘别放她,先把
这老贼婆擒下了,问问她的来意……碍…老贼婆,你捏碎我手骨也不要紧,今晚
你……休想离开慈云庵……」

  这话听得黑衣老妇心头一凛,暗想:「照眼下的情形,这四个丫头,已不好
对付,何况时间稍久,夏玉容体力也在逐渐恢复,自己如再不放人,当真走不了
啦。」心念方动之际,夏玉容已经开口道:「你先放开秋桂,我答应你离去。」

  黑衣考妇沉嘿道:「夏姑娘说话算话?」

  夏玉容冷笑道:「我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好。」黑衣老妇沉声道:「老身那就先放了她。」五指一松,放开了秋桂
的手腕。

  夏玉容回头朝商小雯道:「小妹子,请你看在我面上,放她去吧。」

  商小雯皱皱鼻子,轻哼一声道:「今晚便宜了你。」青竹竿一抖,缠在黑衣
老妇手腕上的钓丝果然松开。

  黑衣老妇阴森的目光,朝商小雯死命的盯了一眼,厉声笑道:「小丫头,今
晚这笔账,老身会记着的。」

  商小雯一手收着钓丝,披披嘴道:「你做梦,下次再遇上我,我非把你倒钓
起来不可。」

  黑衣老妇身形一闪,疾快的往门外冲去。只听门外传来「笃」的一声铁拐拄
地之声,接着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喝道:「老虔婆,你别忙着走。」

  商紫雯喜道:「是屈总教头。」「蓬」门外同时响起了一声蓬然大震,那是
两人对了一掌,发出来的声音。

  「哈哈。」屈一怪又是一声狂笑,喝道:「老虔婆,你想和老夫对掌,那还
差得远。」

  黑衣老妇本已冲出门的人,这回却被逼得退进屋来,她一头花白头发,披散
开来,无风自动,一步步后退,口中狞厉的喝道:「你是什么人?」

  屈一怪铁拐拄地,洪笑道:「老夫嘛,坐不改姓,行不改名,是夏家堡的总
教习屈一怪,你呢?你是什么人?」

  商紫雯、秋月、秋桂等人,眼看黑衣老妇被逼退入房来,纷纷围着她严加戒
备。夏玉容怕她情急之下,偷袭正在运功的范子云,「锵」的一声彩虹剑出鞘,
人却缓缓退到了榻前横剑而立。彩虹剑灯光一照,剑身泛起一片彩虹般的毫光,
森寒逼人。

  「老身……」黑衣老妇目光闪动,口中说出「老身」二字,突然身如箭射,
朝东首窗户投去。但听「砰」然一声,两扇花格子窗登时被她撞开,连人带窗,
往窗外飞射出去。她因屈一怪拦在门口,只好破窗而去。

  屈一怪并不追赶,只是洪声喝道:「好个老虔婆,还是给你逃脱了。」他是
探望范子云来的,所以并无追赶之心,一面朝夏玉容拱手道:「老朽迟来一步,
范公子没事吧?」

  夏玉容道:「谢谢总教头,子云弟没事。」

  「如此就好。」屈一怪道:「老朽听说范公子中了『阴手闭穴』,是小姐施
展『拈花指』替他解除了禁制?」他原是听紫玉说的。

  夏玉容口中嗯了一声,淡淡的道:「子云弟正在运功,他已经好了。」

  「哦哦,那真多谢小姐了。」屈一怪拱拱手道:「老朽还要到外面看看,告
辞了。」说罢,拄着铁拐,回身退出。

  夏玉容心中暗道:「这屈一怪好像很关心子云弟,他残了一条腿,爹还请他
当夏家堡的总教头,大概此人的武功一定很高了。」

  回过身,朝商小雯道:「这位小妹子,今晚多蒙你相助,你不是咱们夏家堡
的人吧?我还没请教你的姓名呢?」

  商紫雯朝妹妹眨眨眼睛,示意她不可说出自己的来历,一面朝夏玉容躬躬身
道:「小姐,婢子没事啦,那就告退了。」

  夏玉容含笑道:「你叫紫玉,你一手剑法高明得很,以后可以时常到这里来
玩。」

  商紫雯道:「多谢小姐。」

  秋月道:「紫玉姐姐,今晚多亏你赶来,时间不早,我们也不留你啦。小姐
叫你时常到慈云庵来,你以后一定要来。」

  商紫雯含笑道:「我会来的。」

  秋桂道:「我送你出去。」

  何嬷嬷道:「紫玉姑娘,谢谢你,老身不送了。」

  商紫雯道:「何嬷嬷不用客气。」于是秋月、秋桂二人送着商紫雯往外去。

  夏玉容亲切的朝商小雯道:「小妹子,你请坐呀。」

  商小雯道:「我叫商小雯,你以后就叫我小雯好了。」

  夏玉容道:「小雯妹子,我叫玉容。」

  商小雯点点头道:「我知道。」

  「你知道我的名字。」夏玉容惊奇的道:「哦,小雯妹子,你今晚怎么会到
我们慈云庵来的呢?」

  商小雯道:「我是一路跟着那老虔婆身后来的。」

  「真谢谢你。」夏玉容道:「今晚要是没有你相助,我和子云弟都会遭了她
的毒手。」

  「不用谢。」商小雯笑嘻嘻的道:「算起来,我们也不无渊源。」

  「你……」夏玉容眨动眼睛,望着商小雯,问道:「是师门?」

  商小雯甜甜一笑道:「自然是师门的渊源了。」

  夏玉容喜形于色,轻「肮一声,问道:「对了,小雯妹子,你把黑衣老妇右
手钓起来的那一手,真是高明极了,不知你师傅是哪一位前辈高人?」

  商小雯道:「家师人称闭眼丐婆,和九华神尼是数十年方外至交,玉容姐现
在明白了吧?」

  夏玉容「哦」了一声,喜道:「我知道,我时常听家师说起丐帮老前辈神功
盖世,一支打狗棒,天下无敌,小雯妹子,你这支青竹竿,方才使的就是「打狗
棒法」吧?」

  商小雯道:「只是小妹功力尚浅,打到她身上,还是伤不了她。」两人越说
越投机,真是相见恨晚,就在她们唧唧哝哝说个没完的时候,范子云已经运功完
毕,徐徐睁开眼来。

  何嬷嬷喜道:「范公子醒过来了。」夏玉容,商小雯同时转过脸来。

  范子云已经跨下木榻,朝夏玉容拱手一揖道:「小弟禁制得解,全仗姐姐赐
助。」

  夏玉容被他说得粉脸一红,含羞问道:「子云弟,你方才运气行功,是不是
觉得全好了?」

  范子云道:「已经全好了。」

  商小雯笑着走了过来,说道:「范大哥你还认得我么?」

  范子云看了她一眼,说道:「姑娘好生面善……」

  夏玉容道:「你们认识?」

  商小雯咭的笑道:「我认识他,只怕他已经不记得了。」

  范子云轻哦一声道:「在下记起来了,三个月前,就是姑娘劝在下到金陵去
的。」

  「唔。」商小雯道:「还有呢?」

  范子云道:「有一次在下看到姑娘和一位老婆婆同行……」

  商小雯道:「那是我师傅。」她忽然神秘一笑,接着说道:「还有,那天晚
上,我们还救了一个人呢。」

  夏玉容问道:「是谁?」

  商小雯咭的笑道:「这人和范大哥有关。」

  范子云心头一动,问道:「是叶玲?」

  商小雯点头道:「你说对了,我师傅从一黑衣老妇人手中救下来的,现在,
她成了我师姐啦。」

  范子云道:「叶玲拜了尊师为师,只不知尊师是哪一位高人?」

  夏玉容道:「小雯妹子的师傅,就是人称闭眼丐婆老前辈喔,小雯妹子,你
说尊师从一个黑衣老妇人手中救下叶玲,那黑衣老妇是不是就是今晚这个黑衣老
妇?」

  商小雯道:「好像是她,那天晚上,她身法很快,我没看得清楚。」

  夏玉容道:「一定是她,她今晚大概就是冲着子云弟来的了。」

  范子云道:「是,她说话的声音我听得出来,那天她利用庄稼人把我骗去,
也穿着一身黑衣,说话也是阴阴的。」

  夏玉容道:「方才你听到了,那怎不早说?」

  范子云笑道:「我正在运功之时,如何能开口?」

  夏玉容道:「早知是她,方才就不该放过她的。」

  范子云忽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双手一拍,道:「对了,我知道她是谁了。」

  夏玉容问道:「你说她是谁?」

  范子云道:「她就是老子山的副总管。」

  夏玉容神色微变,问道:「你如何知道的?」

  范子云道:「就是我跟踪叶玲的那天晚上,我在窗下听到房中有人说话,她
查问叶玲事情办得如何了?这人的声音,就是十分阴森,后来我在齐家庄救了叶
玲,问她昨晚在房中说话的是什么人,叶玲才说出她就是副总管。」她和叶玲同
行,怕夏玉容误会,是以把其中经过,略为改编了一些。

  夏玉容神色一动,急急问道:「你说把你劫持到老子山去的就是她,那么在
你身上使『阴极针』的可能也是她了。」

  范子云说道:「在我身上下『阴极针』的是不是她,这就不知道了,但她是
老子山副总管,绝错不了。」

  「她们和你究有什么深仇大怨,要在你身上既使『阴手禁穴』,又下『阴极
针』?」夏玉容神情显得十分激动,愤愤的道:「这样就好,既已知道她就是老
子山的副总管,明天咱们就到老子山去,我要当面问问邢氏,她干么夜闯慈云庵
……」

  范子云道:「你去了,邢氏夫人不会换一个人出来,说她就是副总管,你也
不知道呀。」

  夏玉容哼道:「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她能骗得过我么?」

  商小雯故意问道:「邢夫人是谁呢?」

  夏玉容道:「她就是我继母。」

  商小雯又道:「那么邢夫人的师姐又是谁呢?」

  夏玉容道:「不知道,所以我要亲自到老子山去查个明白。」

  商小雯道:「玉容姐,那你知不知道她们的来历?」

  夏玉容摇摇头道:「不知道,这邢氏为人十分深沉,只怕连爹也不清楚她们
的来历呢。」

  范子云道:「不见得,据我观察,夏伯伯一定知道她们来历,只是不肯说罢
了。」

  商小雯道:「我看今晚这黑衣老妇,如果是老子山的副总管,那么在范大哥
身上使『阴极针』的,绝不会是她。」

  夏玉容道:「何以见得?」

  商小雯道:「阴极针是旁门中极厉害的指功,若这黑衣老妇会『阴极针』,
方才被我们围攻之时,为什么不使呢?」

  夏玉容点头道:「你说的极是,她方才情急之时,就该使『阴极针』了,这
样至少可以伤了秋月、秋桂和紫玉三人。」

  商小雯披披嘴道:「就凭『阴极针』这种旁门左道的武功,还伤不了我姐姐
呢。」她一时说漏了嘴。

  夏玉容看了她一眼,问道:「小妹子,你姐姐是谁呢?」

  商小雯话说出了口,一时已经收不回来,不禁脸上一红,说道:「我也不想
瞒你了,我姐姐叫商紫雯。」

  「你瞒我什么呢?」夏玉容道:「这和令姐有关么?」

  「当然有了。」商小雯溜了范子云一眼,才道:「我姐姐就是紫玉。」范子
云暗暗哦了一声。

  「紫玉是你姐姐?」夏玉容深感意外的道:「她怎么会到夏家堡来的呢?」

  「说来话可长着呢。」商小雯朝两人笑了笑,说道:「你们不说出去,我就
告诉你们。」

  范子云道:「在下可以保证不说出去。」

  夏玉容道:「小妹子,你卖什么关子呢,我不说就是了。」

  商小雯道:「家父就是华山商翰飞。」

  这句话听得范子云蓦然一怔,他想不到紫玉竟是商伯伯的女儿。哦,对了,
自己到金陵去的时候,无怪紫玉托自己捎信给商伯伯了。华山派掌门人商翰飞,
是九大门派中大名鼎鼎的人物,夏玉容自然听人说过,心头不觉一怔,道:「小
妹子,原来你是商掌门人的令嫒,哦,令姐……」

  她盈盈秋水迅快一转,接着疑惑的道:「她是商掌门人的女儿,怎会投到我
家来的呢?」这话也正是范子云的疑问,因此他两道目光忍不住朝商小雯投去。

  商小雯道:「我姐姐就是为了查访『阴极针』来的。」

  「查访阴极针?」夏玉容奇道:「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阴极针』和邢氏
有关了。」

  「这我也不大详细。」商小雯摇了摇头,说道:「我只知道我娘是死在阴毒
无比的『阴极针』之下的?」

  夏玉容又是一怔,问道:「伯母也是死在阴极针之下的?」

  商小雯点点头,忍不住眼圈一红,说道:「是的,那是十年前,我娘带着我
们姐妹二人,途经终南山杨四庙,忽然大叫心疼,不支倒地,不到半个时辰,就
弃我们而去……」

  夏玉容听得脸色惨变,紧紧的咬着下嘴唇,点头道:「这死状和我娘一般无
二……」

  商小雯道:「后来家父闻讯赶来,仔细检查的结果,发现我娘的胸口,有针
尖大一粒色呈青黑的记号,极似昔年有一统旁门之称的太阴教独门阴毒武功『阴
极戳心针』的手法……」

  「太阴教?」夏玉容惊异的道:「我从没听人说过。」

  商小雯没有作答,续道:「后来经家父多方探听,才知我娘死的那天,杨四
庙一带并没有什么江湖上人经过,只有即将于归淮南大侠的一对邢氏姐妹,曾在
杨四庙进香,妹妹就是要远嫁到淮南去的。」

  夏玉容切齿道:「果然是她们,就因为这样,令尊才派令姐来的了?」

  「不,我姐姐到夏家堡来,才不过一年。」商小雯续道:「当时家父听到消
息,心头不禁一动,因为昔年太阴教教主也正好姓邢……」

  夏玉容急救问道:「是不是和邢氏有关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商小雯道:「家父觉得这件事太巧合了,就决心查出
个底细……」

  夏玉容道:「令尊查到了没有呢?」这事和她母仇,有着密切关系,她自然
最为关心了。

  商小雯道:「经家父明查暗访,发现令尊续弦的这位邢氏夫人,身份十分复
杂……」她忽然住口,没往下说。

  夏玉容道:「小妹子,你快说呢,真急死人了。」

  商小雯道:「根据家父调查所得,令尊和邢氏夫人,是在秦淮河画舫中结识
的……」

  夏玉容脸色又为之一变,冷冷的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什么好出身。」

  商小雯说道:「但家父查出有关邢氏姐妹的身世,十分复杂,有人说她是太
白山下的小家碧玉,也有人说她是江湖某处的大家闺秀,再查下去,又发现她是
江湖卖解的绳妓,一会又变为秦淮河面舫上的歌妓。」

  夏玉容道:「她怎么会有这么许多的身份呢?」

  商小雯道:「就在家父调查邢氏家族身世之时,曾两次遇到突袭,出手极为
阴狠毒辣,武功极高,但两次都未曾得手,被他们逃走,家父认为他们可能和邢
氏姐妹有关,至少自己的行动,已引起了对方的不安……」

  夏玉容道:「后来呢?」

  商小雯道:「但自从邢氏夫人于归令尊之后,就没在江湖露面,连她姐姐也
失去了踪影,再也找不到她的下落……」口气微顿,接道:「据家父推测,她姐
妹可能都在夏家堡之中,外人不易查探得到,所以只好由姐姐化名紫玉,进入夏
家堡来了。」

  「小妹子,谢谢你告诉我实话。」夏玉容切齿道:「我娘也死在『阴极针』
之下,我们同仇敌忾,非找邢氏算帐不可。「

  范子云道:「这么说,在下真是幸运得很,她只用『阴极指』禁制了我几处
穴道,没要我的命去,不然在下若是死在她『阴极针』下,连个报仇的女儿也没
有呢?」

  商小雯朝他皱皱鼻子,用手指刮着脸皮,咭的笑道:「你羞不羞,还没成亲
呢,就想有女儿了。」范子云被她说得俊脸一红,夏玉容也不禁粉脸酡红,一派
羞答答的模样。

  如玉机伶,忙道:「小姐,要不要小婢去把紫玉姐姐请来?」一言提醒了夏
玉容,急忙点着头,兴奋的道:「好,好,你就快去,我们今晚好好计议,计议
好一同赶上老子山去。」如玉急着要走。

  何嬷嬷适时道:「如玉,慢点。」一面回头道:「小姐,现在已经半夜三更
了,明天再去请她来,也不迟呀。」

  「不,如玉,你快去。」夏玉容挥着手道:「三更半夜怕什么?我们计议好
了,再睡也不迟呀。」如玉答应一声,转身飞快的退了出去。

  夏玉容道:「子云弟,我们还是到外面坐下,秋月,去烧点水,沏一壶茶,
等商姑娘来了,我们可以一面品茗,一面商量事儿。」大家跨出房门,在小客厅
中落坐。

  夏玉容回头朝秋桂道:「秋桂,你还是站到外面去,以妨有人偷听,不过这
回你可小心些,别再让人家给制住了。」

  秋桂粉脸一红,说道:「不会了,小婢会留神的。」说罢,伸手摸摸腰间短
剑,翩然往外行去。

  不多一会,如玉引着商紫雯走入。夏玉容站起身,含笑说道:「商姐姐,你
瞒得我们好苦,你是商掌门人的令嫒,却委屈了你这么多天。」

  商紫雯看了商小雯一眼,说道:「小雯,你就是嘴快,告诉了小姐。」一面
朝夏玉容含笑道「小妹情非得已,还望小姐原谅。」

  夏玉容拉住她的手,笑道:「商姐姐快不可如此说了,我们同仇敌忾,以后
姐妹相称就好。」

  商紫雯甜甜的一笑道:「姐姐吩咐,小妹敢不从命?」

  夏玉容高兴的道:「来,我们叙叙年龄,看谁当姐姐呢?」

  商小雯道:「随你们怎么算,我只怕永远是小妹做定了。」

  商紫玉头道:「你本来是小丫头嘛。」

  夏玉容道:「我今年十九,你呢?」

  商紫雯道:「那你是我姐姐了,我今年十八,还是十二月生的。」

  商小雯道:「我十六。」

  夏玉容喜道:「这么说,我是大姐了。」

  商小雯道:「我说过,我是小妹咯。」

  商紫雯伸手从脸上揭下面具,理理秀发,嫣然笑道:「从现在起我就不再是
紫玉了。」

  夏玉容惊异的道:「原来你戴着面具,啊,你这面具做得真好,啊,二妹,
你不戴面具,更漂亮多了。」

  商紫雯脸现绯红,不依道:「大姐,你取笑我。」

  夏玉容道:「我说的是真心话,不信,你问问子云弟,你揭下面具,是不是
更美了?」

  三位姑娘这一叙年龄,就姐姐妹妹的叫得很亲热,只有范子云一个人坐在一
旁,插不上口去,幸好秋月替大家沏上茶来,他捧着茶盏,缓缓的喝着热茶。面
对着清丽脱俗的夏玉容,和春日芙蓉的商紫雯,娇小矫憨的商小雯,几乎使他眼
花缭乱,怔怔出神。

  这时夏玉容提到自己,连忙站起「哦」一声,道:「玉容姐,你叫小弟?」

  商紫雯红着脸道:「没有你的事。」

  范子云道:「方才玉容姐明明叫小弟了。」

  商紫雯抿抿嘴,笑道:「大姐说,你还要叫我一声二姐呢。」

  范子云起身作了一揖,说道:「是,是,你比小弟大了两岁,小弟该叫你一
声二姐才是。」

  商紫雯给他一叫,又觉得不好意思起来,红着脸道:「真像个书呆子。」

  商小雯拍着手,咭的笑道:「我们今晚就排定了,大姐、二姐、三哥,我是
四妹,你在他们面前还是小弟弟,只有我一个人叫你一声三哥呢。」

  范子云欣然喜道:「做哥哥,还是做弟弟好,因为做子弟弟,就有姐姐照顾
呀。」

  商小雯道:「这么说,你们都该照顾我这小妹了。」

  范子云道:「这个自然。」夏玉容就把自己母亲是被「阴极针」害死之事,
和商紫雯说了,两人只是唧唧哝哝的低声说个没完。

  商小雯嚷道:「大姐,二姐,你们在说什么呀。」

  商紫雯转脸道:「你不许吵。」

  商小雯道:「有什么事,应该说给大家听听,你们只顾两人说话,我问问也
不行么?」

  商紫雯道:「等我们商量好了,自会告诉你的,你还是和三哥去聊聊吧。」

  商小雯道:「你喜欢和三哥聊,怎么不跟三哥去聊?」

  商紫雯脸上一红,叱道:「口没遮拦,我不和你说了。」

  夏玉容笑道:「亲姐妹有什么好吵的呢,小妹子,你不用急,坐下来,听我
说吧。」商小雯点点头,依言坐下。

  夏玉容道:「事情是这样,我和二妹已经商量好了,明天白天,大家好好休
息一天,等天黑了,就立即动身,赶去老子山,不过我们都改换男装,才不致引
起对方的注意。」

  商小雯喜得跳了起来,道:「这太好了,我们就去闹他一个天翻地覆。」

  「哦。」她忽然间,好似想到了什么,低哦一声,朝商紫雯问道:「姐姐,
我们要不要通知屈前辈一声呢?」

  商紫雯摇摇头道:「我看不用了。」

  夏玉容问道:「你们说的是谁呢?」

  商紫雯忙道:「就是屈总教习咯,他这里的事情很忙,不用去惊动他了。」

  夏玉容心中有些感觉,好像总教习屈一怪也是到夏家堡卧底的,他们之间,
似乎另有隐秘!但这种想法,只是心念一转之事,她看商紫雯故意把话题岔开,
也就不好多说了。她也可感觉得到爹近几年来似乎有着许多不可告人的秘密,也
许这就是不少人对爹发生误会的原因吧。

  商小雯童心未泯,听说自己几人要改扮男装,她甩甩衣袖,跨大脚步,学着
男人走路,一面咭的笑道:「真好玩,刚刚认了大姐、二姐,马上又要改口叫大
哥、二哥、三哥了。」

  夏玉容望望范子云,柔声问道:「子云弟,你有什么意见么?」

  范子云笑道:「二位姐姐决定了,小弟自表赞成,没什么意见,不过……」

  夏玉容道:「不过什么呢?」

  商小雯道:「三哥,你还说没有什么意见,这不过是哪里来的呢?」

  范子云道:「你既然不打算告诉夏伯父,我们的行踪就得特别秘密,不然,
我们还没赶到老子山,就会被夏伯父追上了。」

  夏玉容道:「所以我们决定要明天晚上走咯,等爹知道,至少也要在后天早
晨,那时,我们已可赶到老子山啦。」

  「不成。‘范子云摇摇头道:」就算我们后天午前能够赶到老子山,但也不
能白天去呀。「

  「啊,你说的不错。」夏玉容点头道:「我们如果白天赶到老子山,就会使
邢氏提高警觉了。」

  商紫雯脉脉含情的看了他一眼,问道:「那么依你说,我们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道:「依小弟之见,我们绕道洪泽湖,后天傍晚时分,大概可以赶到
盱眙城内,不妨找个客店落脚,饱餐一顿,入夜之后,再去老子山觑探动静,这
样就不致引起老子山的注意了。」

  商紫雯嫣然一笑,回头道:「大姐,他说的主意不错,你看如何?」

  夏玉蓉道:「那就这样办好了。」

  夏玉容屈指算了算,回过头去,朝何嬷嬷道:「何嬷嬷,我们要五套男装,
你和秋月、秋桂赶一赶吧?」

  何嬷嬷点着头,笑道:「缝制五套男装,倒是没问题,老身担心的是你们赶
去老子山,今晚那个黑衣老妇如果真是邢氏夫人手下,她今晚没有得手,就会防
备着你们了。」

  「不会的。」夏玉容笑道:「她怎么料想得到我会去夜探老子山?何嬷嬷,
你只管放心好了。」

  「好,好,我放心。」何嬷嬷笑着道:「时间已很晚了,范少爷禁制初解,
也该休息了,小姐还是早点休息吧。」

  「好吧。」夏玉容站起身道:「二妹、三妹,你们到我房里去挤一挤吧。」

  说罢,引着商紫雯、商小雯姐妹走了。

  何嬷嬷走在最后,朝范子云叮嘱道:「范少爷,早些歇吧。」

  第二天清晨,何嬷嬷天一亮就起身了,督促秋月、秋桂,一起动手,替三位
小姐,连同秋月、秋桂在内,要缝制五件男人的衣衫。现在太阳刚照到石阶上,
就有人叩着慈云庵的大门。如玉还在大天井里练拳脚功夫,急忙奔了出去,开启
大门,定睛看去,来的赫然是总管翟开诚,心头不禁咚的一跳,连忙躬身说道:
「翟总管早。」

  翟开诚露出,脸笑容,颔首道:「如玉姑娘,你早。」他举步走了进来。

  如玉问道:「翟总管,你有事?」

  「没什么?」翟开诚依然含着笑道:「我想问你一件事。」

  如玉惊疑的望着他,问道:「翟总管要问小婢什么呢?」

  翟开诚轻哼一声,道:「你昨晚去找过紫玉?」原来他是为紫玉来的。

  如玉点点头道:「是的,翟总管问这干么?」

  翟开诚道:「紫玉有没有和你一起到这里来?」

  「没有呀。」如玉道:「小婢昨晚有空,去看看紫玉姐姐,很快就回来了,
紫玉姐姐怎么了?」

  翟开诚道:「她失踪了。」

  「失踪?」如玉故作吃惊,问道:「那会到哪里去了呢?」

  翟开诚一手托着下巴,问道:「所以我要来问问你,你昨晚去找她,她可曾
和你谈起什么来了?」

  「没有。」如玉不自觉的后退了一步,怯生生道:「小婢没听她说什么?」

  翟开诚嘿一声道:「你说的是真话?」

  如玉望着他道:「翟总管不相信?」

  翟开诚道:「我知道紫玉一向和你很好,她昨晚潜行逃走之前,你又正好去
过东院,此事你很难脱却干系,所以还是老实告诉我,她逃到哪里去了的好。」

  就在此时,只听何嬷嬷的声音在里面问道:「如玉,你在跟谁说话?」

  如玉忙道:「回何嬷嬷,是翟总管。」

  何嬷嬷冷冷的道:「他来作甚?」随着话声,已从大殿右厢走出。

  如玉宛如见到了救星,忙道:「何嬷嬷,翟总管方才说,东院的紫玉姐姐失
踪了,他是来找紫玉姐姐的。」

  翟总管连忙迎上一步,拱手道:「何嬷嬷请了。」

  何嬷嬷一脸冷漠之色,哼道:「东院走失了一个丫头,就要到慈云庵来要人
么?」

  翟开诚陪笑道:「何嬷嬷误会了,在下是因昨晚有人见到如玉姑娘曾到东院
去找过紫玉,今晨紫玉无故失踪,所以来找如玉姑娘问问的。」

  何嬷嬷道:「这么说,翟总管是怀疑如玉把紫玉带到这里来的了,你怎不多
带几个人来,把慈云庵每个角落,都搜上一搜?」

  翟开诚连忙陪笑拱手道:「何嬷嬷,在下不敢。」

  何嬷嬷哼道:「翟总管知道就好,走失一个丫头,这点芝麻绿豆的事,就到
慈云庵来打扰,这是堡主的意思?」

  「不,不。」翟开诚口中连说了两个「不」字,依然陪着笑道:「在下只是
找如玉姑娘随便问问罢了。」

  何嬷嬷沉着脸道:「小姐还没起来,翟总管,你快走吧,吵醒了小姐,老婆
子可担待不起。」

  「是,是。」翟开诚连连拱手道:「在下那就不打扰了。」

  何嬷嬷喝道:「翟总管记住了,以后别再到慈云庵来。」

  「是,是。」翟开诚拱手,转身往外便走。

  何嬷嬷大声道:「如玉,你也记住了,以后除了堡主亲来,什么人都不准放
他进来。」如玉应着「是」,跟出去关上了大门。

  中午时光,慈云庵东厢一间清幽的小客室中,摆上了一席精致的素斋,不,
菜肴大部份是素的,但另外加了一大盅香菇炖鸡和一盘竹笋红烧肉,却是荤的。

  清炖鸡和红烧肉,是何嬷嬷的拿手菜,今天可是她亲自下厨的。何嬷嬷今天
可真忙得不可开交,又要督促秋月、秋桂缝制衣衫,抽空还烧了两样菜。

  客人有三位,那是范子云和商紫雯姐妹,主人当然是夏玉容了。经过昨晚排
定年龄,认了姐妹,三位姑娘又连床夜话,娓娓清谈,如今大姐、二姐、三妹,
叫得比亲姐妹还热络。桌上有酒,那是兰花酿。慈云庵里种了近百盆兰花,因为
昔年楚夫人(玉容之母)性喜兰花,每天都是由何嬷嬷亲自烧水施肥。

  夏家堡每年酿酒的时候,都要送十坛到慈云庵来,作为祭祀楚夫人之用,何
嬷嬷就摘下兰花,用泥封在酒坛上面,时间稍久,兰花香味,就渗入酒中了,饮
到口中,另有一股兰花的幽香,名之为兰花酿,也算是慈云庵的特产了。

  秋月、秋桂忙着缝制衣衫,就只有如玉一个人在席间伺候。这宾主四人,大
家都熟不拘礼,席间谈笑风生,极为融洽之际,庵门外又有人敲着门。夏玉容攒
攒眉道:「敲门的是谁,如玉,你出去瞧礁,如果是翟开诚,你就说我正有两位
姐妹一起吃饭,叫他快走。」

  如玉答应一声,匆匆走出,打开大门,不由得一呆,急忙屈膝道:「小婢叩
见堡主。」

  原来来的竟是夏云峰,他朝如玉微微一笑道:「如玉,快起来,小姐呢?」

  如玉道:「回堡主,小姐正在用饭。」

  「好。」夏云峰举步往里行去。如玉心头焦急,但又不敢阻拦,关好门后,
只得跟随着堡主身后而走。

  夏云峰刚跨进圆洞门,就听到夏玉容道:「如玉,你把翟开诚打发走了?」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彩儿,是为父。」

  他随着话声,跨入屋中,含笑道:「彩儿,你有客人?」

  夏玉容看到来的是爹,不觉一怔,急忙站起身来,叫了声:「爹。」范子云
和商紫雯姐妹也连忙跟着站起。

  夏云峰含笑道:「大家请坐,不用客气。」

  夏玉容只得给商紫雯姐妹介绍道:「爹,这是女儿的二位同门师妹,紫雯、
小雯。」一面回头又朝商紫雯姐妹道:「这是家父。」

  商紫雯姐妹急忙裣衽为礼,叫了声:「伯父。」

  商紫雯除下了面具,夏云峰自然认不出来她就是紫玉,呵呵一笑道:「好,
好,二位姑娘原来是神尼的高足,令师可好?」

  商紫雯只得躬着身,含糊的说了声:「家师托庇粗好。」

  夏玉容问道:「爹用过饭了么?」

  「唔,大家请坐,为父已经吃过饭了。」夏云峰含着笑道:「为父是不放心
范贤侄经穴受制,特来瞧瞧的。」

  夏玉容道:「女儿昨晚已替子云弟打通了手上三处经穴,女儿功力浅薄,已
是力不从心,其余的经脉,只好留待今晚再解了。」

  夏云峰点点头道:「不错,为父昨天忘记告诉你了,范贤侄受制时日较久,
要替他点度经络,颇耗真气,因此最好分作四日进行,你今晚也只能替他解了足
行两条经络,明晚再解任督二脉,后天晚上,再解阴维脉,如此就不致耗损太过
了。」

  夏玉容俯首道:「爹说得是,女儿也是这么想。」

  「如此就好。」夏云峰点头道:「为父在此,妨碍了你们年轻人谈笑,你们
只管用吧,为父走了,今晚为父再来看你给范贤侄解穴,也好替你护法。」

  夏玉容忙道:「啊,爹,你老人家不用来了,女儿有二位师妹相助,人手够
了,你老人家来了,反而……」她故意不往下说。

  「好,好。」夏云峰识趣的笑了笑,说道:「这样也好,你们师姐妹难得见
面,为父就不打扰你们了。」说罢,转身往外行去。

  夏玉容等爹走后,忍不住吐了下舌头,低声道:「好险,今晚爹真要来了,
我们的行踪就立即败露了呢。」[/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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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月天使 2008-8-1 01:03

[size=4][font=宋体]                        第三十一章  夜探别庄

  晚餐之后,夏玉容,商紫雯姐妹和秋月、秋桂全都换上了男装,各自携带随
身兵刃,和范子云一行六人,悄悄离开了慈云庵。连夜赶路。夏家堡在泗阳与淮
阴之间,居洪泽湖之北,老子山夏氏别墅,却在洪泽湖之南。一北一南,中间正
好隔了一个洪泽湖。

  平日夏家堡与老子山之间的交通,全以水道为主,夏家堡特制的快艇,来往
湖上,八十里湖面,早发夕至,洪泽湖可以说是夏家堡的势力范围。夏玉容、商
紫雯姐妹是为了母亲被「阴极针」所害,前去老子山暗中侦查的,自然要避开夏
家堡的耳目。因此只好改走陆路,他们绕着洪泽湖由东向南,由顺河,高良涧;
周桥,至三河坝渡江,经枳头桥至盱眙。

  这一绕道,几乎就有一百四五十里路程。一行人中,除了范子云,就以夏玉
容、商紫雯武功较高,商小雯内力就差了些,秋月、秋桂自然更差,奔行之际,
不但落后甚多,而且还时常要坐下来歇息。这样走走歇歇,第二天酉牌时光,居
然赶到了盱眙。

  这「盱眙」二字,据说文上说:「张目为盱,举目为眙,地居山上,所以眺
远。」盱眙县因为有盱眙山,故名,项梁立楚怀王孙为义帝,即都于此,其实只
是一个偏僻的山城而已。盱胎城中,只有一条大街,街上只有一家客店,因为平
日很少有商贾行旅投宿,一家客店已是门可罗雀。

  这家客店,叫做「盱眙庄」,在大街上一排三间店面,倒是十分气派,前面
是聚英茶楼,后面才是客栈。一行六人走到街上,一眼就可以看到「盱眙庄」三
个大字。

  小雯叫道:「三哥,那里就是客店,我们快走。」

  商紫雯道:「你让他去和人家说话,你不准开口,知道么?」

  商小雯道:「你不叫他三弟,他呀他的,他是谁呀。」

  商紫雯脸上不禁一红,低叱:「不许胡闹。」

  范子云一马当先,跨进盱眙庄门,早有一名店伙赶了过来,迎着道:「客官
可是要住店?」

  范子云点头道:「是的,我们赶了一夜路,要三个房间。」

  店伙往他身后看了一眼,问:「客官有几位?」这时夏玉容、商紫雯等人,
已经跟着走入。

  范子云道:「六个,我们要最好的上房。」

  店伙看到六个人中,有五个人身边都带着长形青布囊,不觉神色恭敬的道:
「有,有,客官们请随小的来。」他走在前面领路,一直进入后进,登上楼梯,
这楼上果然走廊宽阔,一共约有七八间房间,走廊上的楼板打扫得一尘不染,一
看就知住到这楼上的客人,都是高贵的人士了。

  等店伙打开房门,房中陈设虽然简单,但却十分干净,即使是大些城镇上的
一流客房,也不过如此了。

  店伙巴结的道:「客官们先请歇歇,小的去打脸水来。」说罢,回身退出。

  商小雯低低的道:「咱们六个人,三间房,怎么睡呢?」

  商紫雯道:「我和大哥一间、邱同(秋月)、邱发(秋桂)一间,你自然和
三哥一间了。」

  商小雯脸上骤然—一红,说道:「你为什么不和三哥一间?」

  夏玉容连忙把商小雯拉了过去,低低的道:「你和三弟—间,只是瞒瞒人家
耳目的呀,等伙计一走,你就过来,咱们三姐妹一间就是了。」

  商小雯负气的道:「和三哥一间,就和三哥一间,难不成我还怕三哥把我吃
了?」

  正说之间,两名店伙已替大家打来了脸水。一面沏了三壶茶送上,一面堆着
笑说道:「客官,这壶茶是本地盱眙山的名产,立夏刚采的新茶,夏茶味浓,比
春茶香馥得多,客官喝过了,包管会喜欢夏茶了。」

  他一面说话,一面两只眼睛,只是望着范子云,好像等待着什么?他等待的
是范子云的答覆:「我是喜欢喝盱眙山的夏茶。」这样就答对了。

  但范子云可并没听懂他的话,只是点点头,含笑道:「你放着就是了。」

  那店伙听得一愕,问道:「客官们不是游山来的么?」

  范子云道:「是呀,我们本来就是游山来的了。」

  「这就对了。」店伙笑了笑,又道:「不知客官尊姓大名,来自何处?」

  商小雯道:「我们住店付钱,你问这些干么?」

  店伙不觉一怔,望望范子云,陪笑道:「这位客官不是说游山来的么?你们
不要去登山赏月?」

  商小雯攒攒眉道:「你在说些什么?」

  「哦、哦、没……没什么、没什么?」那店伙打着躬,退下楼去。

  商小雯扮了个鬼脸,笑着道:「三哥,你说这店伙噜嗦不噜嗦?要不是我把
他轰走呀,他还和你扯个没完呢。」

  商紫雯轻哼一声道:「他和你们在打切口,你还没听出来?」

  「他和我们打切口?」商小雯怔得一怔,说道:「二哥,你听出来了?他打
的什么切口呢?」

  「这我怎么知道?」商紫雯微微摇头道:「切口,自然只有他们自己人才会
听得懂了。」

  商小雯道:「那你怎么知道他在切口呢?」

  商紫雯道:「第一句话,他说沏一壶新茶,是立夏采的,茶,只有清明前、
雨前,那有立夏采的?这不是切口是什么?」

  「唔。」商小雯点着头道:「还有呢?」

  商紫雯道:「第二、他一再问我们,是不是游山来的,盱眙只有一座马鞍山
(盱眙山),既非名山又不是名胜,游人会老远的跑来游山?这「游山」二字,
自然也是他们的暗语了。」

  商小雯本来觉得很平常的一句话,但经姐姐这么一说,觉得那店伙说的话,
果然有些含含糊糊别有用心,问道:「你还听出什么来了?」

  「当然还有。」商紫雯道:「最明显的一句是「登山赏月」了,这里又没有
什么著名赏月的地方,今天又不是三五月圆之夜,他说什么登山赏月,岂非胡说
八道?不是他们特定的隐语还是什么?」

  夏五容洗了把脸,走出说道:「二弟,你真是心细如发,这些话,换了我,
也会忽略过去。」

  「这店伙一定是贼人。」商小雯一个转身,正待往楼下跑去。商紫雯喝道:
「你要去做什么?」

  商小雯道:「我去找他问问清楚。」

  「快给我回来。」商紫雯低叱道:「你不许胡闹,这一下去,不是打草惊蛇
么?」

  夏玉容道:「四弟,咱们出门在外,你是不该任性的,否则会坏了大事。」

  商小雯小嘴一噘,说道:「你们都说我不是了。」

  商紫雯道:「你这样莽莽闯闯的,自然会坏了大事了,依我看,这家客店大
有问题。」商小雯睁大双目,矍然道:「会是黑店?」

  商紫雯摇摇头道:「不是。」夏玉容从未出过门,自然不明了江湖情形,忍
不住问道:「那会是什么呢?」

  范子云道:「经二哥方才一说,小弟倒想到了一件事,这是密迩老子山,自
然是老子山势力范围,不可能会有其他江湖产物,敢在这里活动,由此推想,这
间客店,莫非会与老子山有关?」

  「完全答对了。」商紫雯朝他甜甜一笑道:「这间客店,根本就是老子山开
的。」

  夏玉容吃惊道:「这店会是老子山开的?」

  「八九不离十。」商紫雯道:「梁山泊水寨在对面江岸上,不是也开了一家
店么?那就是以卖酒做幌子,实则专门负责接待各地投奔来的江湖人物之处。」

  「你这话不错。」夏玉容双眉微拢,沉吟道:「这客店如果是老子山开的,
咱们这几个人的行踪,岂不已经泄漏了么?」

  商紫雯伸手入怀,取出自己从前戴的一张面具,递给了夏玉容,说道:「咱
们一行有六个人,他们不会认得清楚,目下最重要的就是你了,店伙不一定认得
你,但老子山一定有不少人认得你的,你快把面具戴上了。」

  夏玉容接过面具,说道:「我没戴过面具,怎么戴的呢?」

  商紫雯教她用双手把面具绷开,戴到脸上,然后用手掌在发际,耳根、面颊
上轻轻熨贴了一阵,说道:「好了。」

  夏玉容摸着脸颊,说道:「我总觉得有些不大自然。」商紫雯笑道:「习惯
了就好。」

  夏玉容道:「现在咱们该如何了呢?」商紫雯道:「索性不用理他们,我们
仍按我们的计划进行就好。」

  这时另一个店伙从楼梯走了上来,陪笑道:「客官们大概没用早餐吧?可要
吃些什么?」

  范子云道:「你们有些什么?」店伙道:「小店有淮扬美点、小笼面食、菜
饭一应俱全。」

  范子云道:「咱们赶了一夜路,吃些东西,就要好好睡上一觉,这样吧,你
给咱们来一锅稀饭,三笼小笼包就够了。」

  店伙唯唯应是,退了下去,一会工夫,就送来丁一锅稀饭、三笼小笼包。

  范子云一摆手道:「你放着就好,不用伺候了。」

  店伙退去之后,大家赶了一晚路,早已腹中饥饿,就各自装了一碗稀饭,吃
喝起来。吃过早点,就各自回房休息,三个房间,同时掩上了房门。一晚没有睡
觉,这一睡下来,自然很好睡了。

  商小雯与范子云一个房间,进了房,她轻笑一声,眨眨眼睛,低声向范子云
道:「我要问你,你到底喜欢大哥呢?还是二哥呢?」

  范子云被她问得不禁俊脸一红,说道:「你怎么会问出这句话来?」

  商小雯眨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说道:「我想知道咯。」

  范子云心中暗道:「你这小丫头,人小鬼大,好,我就开你一个玩笑。」心
念一动,立即朝她笑了笑,压低声音道:「三哥喜欢的是你。」

  商小雯毕竟还是小姑娘,被说得大羞,口中嘤咛一声:「三哥,你坏……」
她满脸娇羞,心中其实无限甜蜜,笑着举起拳头,轻捶他的胸膛道:「三哥,你
坏,我要告诉二哥,说你欺负我。」

  范子云本来是开玩笑,但见商小雯娇羞的模样,也不由心头一荡。老实说,
商小雯的天真活泼,给他一种不一样的感受。他握住商小雯的粉拳道:「随你怎
么告我都行,但现在可得让我亲亲。小雯,我发现你越来越美了。」将握住的粉
拳轻轻一拖,也趁势将商小雯拉到他的怀中,揽住她的腰肢,吻上了她殷红的朱
唇。

  商小雯闭上了眼睛,两排乌黑而细长的睫毛变成一个美妙的圆弧,似乎也沉
醉在他的拥抱与热吻中。时间仿佛是停顿了,这一刹那之间,他们两人都不知身
在人间。范子云的心中忽地起了一种从所未有的激动,把手轻轻上移,移到那触
指轻柔的酥胸。

  商小雯满脸通红,轻声问道:「三哥,你是真的……喜欢我?」

  范子云吻了她的秀发一下道:「当然是真的,你喜欢三哥吗?」

  商小雯娇羞地「嗯」了一声,她感觉到范子云的手在她胸前活动,娇羞地问
道:「小不小?」

  范子云笑着道:「没想到你人小,这儿倒不小。」

  商小雯的脸上却泛起醉人的红晕,低声道:「我却为此烦死了,这一年来,
到处都瘦了,就是这儿拼命地长……」

  范子云不禁咬着她的耳朵道:「是吗?我真希望此刻不是白天……」他抱着
商小雯上了床,自己床边侧身坐下,目不转睛地望着她,仿佛在欣赏一件珍世奇
玩。

  商小雯被他看得很不自在,窘然问:「三哥,你为什么这样盯着我看?」

  范子云笑道:「今天我看你特别美。」

  商小雯脸上一红道:「我跟平时还不是一样……」

  范子云微微摇头道:「不,我也说不上来是为什么,反正我觉得你跟平时大
不相同,而是特别的美。」

  商小雯乐在心里,欣然笑道:「那就让你看个够。」

  范子云道:「我,我想……」

  商小雯见他欲言又止,追问道:「你想什么?」

  范子云迟疑一下,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想看看你的身体。」

  商小雯反而落落大方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只要你喜欢,我随时都
愿意给你看。」

  范子云道:「可是今天我特别想看你。」

  商小雯妩媚地笑笑,撑身坐起,径自双手齐动,宽衣解带,将全身衣物脱了
个精光。然后她重新躺下,闭上了双目,任由范子云观赏她的裸体。呈现在范子
云眼前的,是个一丝不挂的少女胴体。他说的没错,商小雯的体态,不仅散发着
青春的气息,而且更成熟、更丰满。

  范子云也已经与好几个女孩子有过鱼水之欢,但是从未像此刻的感受,使范
子云觉得有种强烈的冲动。他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在商小雯赤裸的胴体上轻抚起
来。商小雯似也感觉出,范子云今天跟平时不太一样。尤其从他的眼神中,更可
看出那种近乎渴望和企盼的欲念,那是发自男性本能的冲动。

  这是她所热爱的男人,早已作了心理准备,随时随地接受对方的需求。只要
范子云需要,她会心甘情愿地,欣然奉献出她的一切。范子云的轻抚,使她如沐
春风,全身都在微微颤栗,但却无比的舒适,更交织着紧张与兴奋。

  突然,范子云欠身低下头,吻上了她的朱唇。四唇交接,顿使商小雯心神猛
然一震,立时伸长双臂,紧紧抱住了范子云的身体。范子云一直把这少女视为小
妹妹,在他的心目中,商小雯只是个天真活泼的小女孩,所以从未把她看成一个
真正的女人。然而,此刻他却感到内心有股冲动,仿佛是熊熊的烈火在燃烧,更
像是决堤的洪水,来势汹汹,要冲破他自设的心理防线。所以在他的眼里,今天
的商小雯,跟平时完全不一样,变成了一个他所需要的真正女人。

  从商小雯抱着范子云的双臂愈搂愈紧,以及娇躯不断地扭动,可以觉出这少
女已很冲动。范子云比她更冲动,唇交舌攻意犹未足,在她眼、鼻、耳根一阵狂
吻之后,又转移阵地,左手徐徐地游弋到商小雯的腰上,五指漫漫进军的登上了
商小雯那高耸的圣母峰上,停留在哪儿搜索着。

  在默默无声中,两人尽情的享受着轻抚的滋味。商小雯绵羊般的顺服,使范
子云的手畅所欲为的在她那乳房上来回的游荡着。商小雯的心房加速的跳动,全
身血液为之狂奔,脸上泛起阵阵红潮。范子云的手指继续下移,先在商小雯的小
腿下慢慢动,象在搜索一样,徐徐向大腿进攻。

  范子云的两手更加不停的活动着,下面的那支手已经攻入了商小雯的重地。

  他的手指在商小雯小腹周围左右迂回。渐渐地迫近草原地区,感到有一种稀
松的莫名快感。顺着草原而下,越过从从的小草,滑下来就是一条小沟,但早已
河水泛滥,如山洪发般,顺流而下。

  两片富有弹性的阴唇,在湿润的淫水侵泡下,油滑坚挺又热又滑。范子云用
中指随即在那如珍珠般的阴核上,轻轻的抠弄着,这柔软光滑的小珠,也坚硬起
来,淫水加快流出,使得商小雯全身一阵的剧抖。这时范子云心中起了一阵的快
感,中指正想乘热而入,「哎呀」一声,商小雯娇羞的抓住了插进的手,原来手
指头已受到些微的阻力,似有一层肉膜所阻,这已证明商小雯还是处女。

  范子云明白这时一定要要温柔体贴,为了缓和商小雯的紧张情绪,以温柔的
手段,来激发她的性感泉源。火热的舌头伸进商小雯的嘴中,长长的吻下。双手
伸到胸前,轻轻的揉动。下体那根硬硬的宝贝,已经顶住商小雯丰满的腹下,在
那迷人的阴户上,不停地摩擦。

  商小雯整个娇躯,逐渐酸软,躺在范子云的胸前。躺在范子云的怀中,星目
微张。范子云抱着商小雯,轻轻地把她平放在床上,在她的香唇上,给了她一个
深深地甜吻。雪白的玉体,鲜嫩的乳房,红艳艳的乳尖,令范子云忍不住伸出火
热的舌头,不停的舔吸含裹着挺立的乳尖。两只手在她赤裸裸的丰满玉体上下到
处抚摩,体贴的没丝毫的粗鲁动作。

  商小雯两腿微微的分开,张开双手,紧紧的抱住范子云强壮的身体,范子云
见状,以最快最轻巧的动作,将她抱起,尽情的遍抚她的全身,吻遍了她身上的
每一处。最后范子云火热的舌头,逗留在她鲜嫩的阴核处,倒卷舔吮,又用两片
上下唇轻轻的咬,使她全身颤抖。情况发展到那时,已经一发不可收拾。范子云
用硬的发亮的大龟头,顶在商小雯的阴核也坚硬起来。

  「嗯……唔……不要……不要再作弄我吧……我好痒……」商小雯忍不住的
轻哼着,这时范子云欲念难制,底下的大宝贝,已经一跳一跳,想要深入。范子
云让大龟头只逗留在洞口缓缓前进,等到阴穴内的淫水横溢,这时商小雯好象已
进入意乱情迷的状态了,痛苦的呻吟着,「三哥……你行行好吧……求……求求
你……求求你……快点插进吧……唔……痒……穴内好痒呀……」

  范子云见状,挺着大宝贝徐徐的向洞口推进,才进入三分之一:「哎呀……
慢点……疼啊……」下面的宝贝又继续推进了两寸,商小雯咬紧牙关皱着眉头,
显得无限痛楚,身体不断在颤抖,差点眼泪就掉下来。

  范子云看她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心中不忍,于是暂停进攻,不再推进。但
是大宝贝,仍然坚挺地塞在那可爱的小穴中。经过短暂的静止,情绪缓和,痛苦
停止了,看她不是刚才那样痛苦的表情,于是徐徐送进,约插入一半,范子云冲
动得抑制不住,稍稍用劲长驱直入,突破处女神圣之关。

  「啊……我疼死了……三哥……」商小雯忍不住流出了眼泪,最后关头已经
渡过,于是范子云赶紧按着她,俯下头来吻着她的香唇,安慰着说:「小雯,现
在没关系了,不会再痛苦了。」说着一面拔出大宝贝,显然的,「小和尚」挂彩
了,那光秃的头,及头项间染满了红红的鲜血。

  范子云明白商小雯一生中最珍贵的处女之花,已为他给采了。温存了一会,
范子云的欲火更加上升,宝贝在商小雯的小穴里,跃跃欲动:「小雯,现在决不
会疼了,而且保证你会感到舒畅的。」

  「三哥,你最坏了……」于是范子云挺着宝贝,颇为顺利地滑了进去,而且
慢慢地抽着、插着。商小雯没有叫痛,「花径未曾经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

  痛苦消除后,商小雯也不由自主的将范子云的小穴凑上,抵得紧紧的,使大
宝贝塞个尽根插入。

  由于淫水流的很多,同时范子云的抽送也由急变缓,阴阳交合之处「滋」、
「滋」响个不停,小穴紧紧的包裹着宝贝,好暖和。范子云开始猛攻,大宝贝如
跃马中原似的,昂然的长驱直入,只见商小雯不停的叫道:「三哥……我好舒服
哦……真痛快……你是不是整根都插进来了……好……好……重一点……我不怕
疼了……」这声音刺激着范子云不停的挺动,宝贝更加猛烈的抽插。

  「哦……好痛快呀……哎呀……我会吃不消的……啊……」声音犹如火上浇
油,范子云将商小雯的玉腿拉开向腰部,让宝贝顶在洞内摩擦着。当龟头触及阴
核时,商小雯是全身一颤,淫水直流。

  「三哥……快点儿……插进去……我吃不了……难过死了……我好痒啊……
唔……」商小雯不停地呻吟,同时迫不及待的将嫩臀向上迎凑着,「噗滋」「噗
滋」之声连连大作。

  「啊……真美啊……美死我了……我上云端了……喔……」双方短兵相接,
一个是驾轻就熟的战将,杀气腾腾,勇往直前,攻势犹如排山倒海,连绵不绝地
发动冲刺。一个则是初逢这种从未尝试过的阵仗,虽是处于被动,以逸待劳,任
凭对方为所欲为,仍不免有些紧张和兴奋。一场激烈的肉搏,战得天昏地暗。

  此时范子云也发动总攻,狠狠的直向花心,猛烈的插,插得她两眼翻白,口
水向外流出银牙直咬。足足插了两百多下,范子云又伸直上身,两腿盘坐,来个
「童子拜观音」,让商小雯坐在大宝贝上,将宝贝深深用力一送,直透子宫。

  那鲜嫩美妙的小穴洞,被宝贝塞的满满的。然后慢慢地一抽一送,淫水沿着
大宝贝流了下来。范子云和商小雯融化在鱼水之欢的狂潮里,商小雯屁股不停的
扭动,粗长的宝贝一进一出,风起云飘,只听到口中哼哼不停,洞里支支不歇。

  「三哥……我的好三哥……我穴内痒死了……要更加重些……啊……啊……
哎唷……痛快死了……快……快点……我快出来了……你尽管插把……好……重
啊……对……这样舒服……哥啊……我出了……」商小雯说完,一股阴精如山洪
爆发似的泄出来。

  范子云此时龟头暴涨,深插在商小雯嫩美的穴中,坚挺地好象钢铁似的,紧
紧的抵在子宫颈上,子宫在不断的收缩,龟头也随之跳动。范子云的动作愈来愈
勇猛,当他亢奋地达到最高极限时,一阵狂风急雨地冲刺后,终于偃旗息鼓,马
眼一松,全身用劲,双腿一伸,一泄如注,仿佛丢盔弃甲,疲惫不堪地连连喘息
着。商小雯紧紧搂抱着他,回味着两体合二为一的滋味。

  良久,范子云才从意乱情迷中回过神来,吻着她的脸颊笑问:「小雯,委屈
你了,你觉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商小雯摇摇头,嘘了口气道:「三哥,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女孩子长大要
嫁人。原来成为夫妻是这样的,实在太美妙了,你怎不早点告诉我呢?」

  范子云叹了一口气道:「这是人之大伦,岂可草率为之,只有夫妇之间,才
可以做这种事。」

  商小雯问道:「三哥,你跟姐姐是不是已经……」范子云点了点头,商小雯
接着问道:「那玉容大姐呢?」

  范子云摇摇头道:「几乎连手都没牵过。」接着又笑道:「好了,你该起来
了,回到二位姐姐的房中去休息一下,一两天内,你会有点不舒服,但没关系,
很快就会习惯的。」

  商小雯摇头道:「我不回去,我喜欢陪着你,这也没有瞒人的必要,何况我
们这么大动静,她们也不可能不知道。」

  范子云笑了一下道:「好,你就睡在这儿吧。只是要规矩一点,情欲必须有
节制,练武的人,最忌就是纵欲无度。」商小雯打了一个哈欠,不知道是否已听
懂他的话,但没有多久,她就呼呼地睡熟了。

  范子云不禁又深叹一口气,面对着这天真无邪的娇美女孩,他有着无比的愧
疚,但他却毫不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望着她娇态的睡态,以及充满了幸福与信
任的笑靥,范子云心头也是热血沸腾。商小雯因为疲累而睡熟了,他却因为兴奋
而睡不着,也闭不上眼睛,他的眼前出现着无数个女孩子的影子,有的很美,有
的很娇,有的火热,有的微笑。

  直到傍晚时光,大家才睡醒过来,店伙巴结的打来了脸水,一面陪着笑道:
「客官们,晚餐可要到外面去吃?」他又立即补充着道:「其实咱们盱眙城里,
最有名的酒楼,也就是咱们前面的聚英楼了,客官愿意自己去吃,和小的把酒菜
叫来,都是一样,随客人喜欢。」

  商紫雯道:「三弟,咱们今晚懒得出去了,就要他把酒菜送来好了。」

  店伙应着「是」,问道:「客官要点些什么菜,小的好吩咐聚英楼的厨下去
做?」

  范子云道:「这样吧,你要他们拣拿手的做来就好。」

  店伙又道:「客官们要喝什么呢?」

  范子云道:「咱们兄弟都不喝酒。」

  「是,是。」店伙口中应着,就躬躬身退去。

  大家洗了把脸,天色已然渐渐昏暗下来。店伙掌上了灯,一会功夫,酒楼的
伙计送来酒菜,店伙特荆讨好,把酒席摆在一间空房间里,然后来请大家入席。

  聚英楼的酒菜,果然相当精美,虽然—共只有八个菜肴,却是地道的徽菜,
丰盈而可口。

  饭后店伙沏上香茗,大家并未上街,只是坐着闲聊了一阵,商紫雯笑着问范
子云道:「三弟,你没有休息好吧,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她说话的时候,眼
睛却望着商小雯,夏玉容也是满脸含笑地望着商小雯。

  范子云和商小雯的脸都是一红,商小雯娇嗔道:「大姐、二姐,你们都看着
我干什么?」

  夏玉容低笑一声道:「看你被三弟吃了没有?」说着,和商紫雯、秋月、秋
桂一起,吃吃地娇笑起来。如此一来,范子云和商小雯的脸更红了。

  商小雯被她们一取笑,反而放开了,娇嗔道:「这有什么好笑的?大姐,你
也有这一天的,至于二姐嘛,早就被三哥吃了,咯咯……」

  商紫雯被她说破,脸也一红:「死丫头,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这种话也说
得出口。」

  商小雯反唇相讥道:「姐姐脸皮这么薄,怎么也被三哥偷吃了?」

  「你……」商紫雯涨得满脸通红,但是却又无力反击。

  夏玉容笑着圆场道:「好了,好了,你们姐妹也不要逗嘴了。时间不多了,
赶紧抓紧时间休息一下吧。」于是就各自回房,熄灯就寝,一切都很平静,谁也
看不出他们晚上会有行动。商小雯自然仍跟范子云一个房间,两人合衣而卧,相
拥而眠。

  初更方过,大家就已悄悄起身,结束停当,互相轻轻叩两下板壁作为暗号,
于是各自打开后窗,轻悄的穿窗而出。这时客店中早就没有灯火,就是整个盱眙
城中,大家山习惯早睡,大半都已进入梦乡,只有零星灯火稀疏得像晨星一撒,
在远处闪着微弱的灯光。

  六人在屋上略微一停,由范子云为首,打了个手势,就当先转身飞起,其余
五人也立时跟踪掠起,化作几道黑烟,横空飞扑过去。就在他们越过城垣,奔出
二里光景,突听身后「叭」的一声,一道红色火花,冲霄直上。

  商紫雯脚下一停,回头看了一眼,口中讶异的道:「是信号火炮。」

  商小雯道:「好像是在盱眙山上放的。」

  夏玉容道:「二弟,你看会不会对方发现了我们的行踪呢?」

  商小雯道:「这怎么会呢?我们出来的时候,没惊动一个人呀。」

  「也许只是巧合。」商紫雯道:「盱眙山上放的信号,可能另有其事,但咱
们住的客店和对方有关,对咱们起了疑,也是大有可能之事。」

  夏玉容愤然道:「我们已出来,就算被他们发现了,我们也非去不可了。」

  「对。」商小雯接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就算他老子山是龙潭虎穴,
咱们也闯定了。」

  商紫雯道:「咱们此行,是查访使『阴极针』的人,以不惊动对方最好,如
果对方有了戒备,敌暗我明,咱们一行人的行动,就尽在人家监视之中了。」

  商小雯道:「依你这么说,咱们今晚就不能去了?」

  商紫雯道:「去自然要去,只是咱们必须特别小心。」

  「这还用说?」商小雯催着道:「咱们快些走吧。」既然来了,自是不能畏
首畏尾,给人家一支信号火炮,就中途退却。六道人影继续起落如飞,朝老子山
奔行而去。

  十几里路,不消顿饭工夫,就已赶到,现在老子山就在面前,夏氏别墅一片
院庄,黑压压的早已不见一点灯火。这是夏家的庄院,夏玉容自然熟悉,她掠在
前面,朝大家打了一个手势,低低的道:「老子山的情形,自从邢氏来了之后,
我就不大熟悉了,但我猜想邢氏一定住在中院,前院是护院们住的地方,我们避
开前院,不用去惊动他们,可省去许多阻拦,庄院左侧是一片杂林,通向山上,
如果穿林而入,再由中院进去,就较为省事。」

  范子云道:「这片杂林之中,难保没有对方的暗桩。」

  夏玉容嫣然一笑道:「暗桩那是一定有的了,所以我们在逼近杂林之际,就
要把人数分散来,分几个方向,扑入林去,也必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先把
暗桩制住。」

  商小雯早已从身边取出青竹竿,一节节接了起来,一面说道:「咱们那就该
分路,免得被对方发现了。」当下大家商定暗号,入林之后,各自折一支树枝,
以树枝向空摇动,发出的枝叶细碎声音,作为自己人的暗号。于是范子云、商紫
雯姐妹,各自趁着夜色,先行掠起,由不同的方向往杂林投去。

  夏玉容回头朝秋月、秋桂说道:「现在你们走在前,我们从左侧小路过去,
记住快到入林时,必须脚下稍停,放缓脚步,留神左右,要看清楚了再入林。」

  秋月、秋桂点头道:「婢子省得。」

  「好。」夏玉容低声道:「你们可以去了。」秋月、秋桂依言放开脚步,向
小路上奔去。

  夏玉容在她们起步之时,就一直保持了二丈左右的距离,但在秋月、秋桂奔
近杂林之际,突然从横侧飞起,迅如鹰隼,—下投入林中。秋月、秋桂多年来一
直跟随小姐练武,学的自然也是九华神尼武功,她们虽然从没机会和人动手,不
知自己武功如何,但如论一身所学,比起一般武林人,其实已经高出甚多了。

  此时两人奔近林前,她们紧记着小姐的话:「到了林前,必须脚下稍停,放
缓脚步,留神左右,要看清楚了才能入林。」两人可不知小姐是要她们诱敌,还
以为夜行人遇上树林,在入林之前,都必须如此,因此这一奔近杂林,就立即放
缓脚步,在林前稍为停顿了一下,目光左右一掠看清无人,才相继往林中走去。

  她们这是出生以来,破题儿第一遭当夜行人,觉得既新鲜又刺激,虽然并未
遇上有人拦截,但也不敢丝毫大意,耳目并用,深入林中丈余,一手紧按剑柄,
早已紧张得手掌心沁出汗来。回头看去,却不见小姐的影子,她们还当小姐犹在
后面,只好步步为营,放轻脚步,往里走去。

  其实夏玉容早已在她们入林之先,悄无声息的闪入林中,隐身在一棵大树之
后,查看林内暗桩,是否有人躲在暗处,向她们出手偷袭,只要发觉有人出手,
她有把握先发制人,把那人制住。哪知秋月、秋桂深入丈余,依然不见有动静。

  现在她们竟然一路无阻继续往林中走去。

  夏玉容轻轻折了一支树枝,然后施展轻功,借着交错树彬的掩护,一路抢在
她们前面搜索行进。这一片广大深长的杂林,由山麓前一直通向山顶,正好在夏
氏别墅的左方,入林渐深,星月更为黯淡,秋月、秋桂毫无江湖经验,但一路行
来,竟然没有半点阻碍。这使得夏玉容心头禁不住暗暗奇怪,老子山竟会一点防
备也没有?

  夏氏别墅,座落在山坳之间,她们穿行杂林,就得远远抄到山坳间,再由中
间穿出,才能到达庄院左首的围墙之外。现在夏玉容抢在秋月、秋桂两人前面,
轻盈的掠到树林边缘,这是他们预先约定的地点。她身形堪堪飘落,就听到不远
处传来一声枝叶摇动的声音。这是暗号,夏玉容立即也把手中树枝轻轻摇动了一
下。

  刹那之间,轻风飒然,带起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三条人影,从不同的三个地
方疾扑而来。那是范子云、商紫雯和商小雯三人,同时在她身前飞落。范子云低
声问道:「大哥,你可曾发现了暗桩么?」

  夏玉容微微摇头道:「没有,我要秋月、秋桂走在前面诱敌,但一路行来,
丝毫不见动静,并没遇到人。」商紫雯低低的道:「这就奇了。」

  夏玉容问道:「怎么,你们也没遇见伏桩?」商小雯道:「没有呀,林内好
像根本就没有埋伏。」

  夏玉容道:「我还以为你们先入林,都被你们抢先制住了呢。」商紫雯道:
「这就有些不对了。」刚说到这里,秋月、秋桂也已从林中穿出。

  商小雯道:「这有什么不对,他们没在这片树林中安置埋伏咯。」

  「不。」商紫雯摇着头道:「这片树林,是外人唯一可以接近庄院的地带,
不论有事无事,都不会不安置几个暗桩,以防万一的。」

  商小雯道:「但事实上,他们就没有安置暗桩。」

  「这就是有悖常情。」商紫雯神情凝重,接着又说道:「这种意外的平静,
就显示事情不同寻常,哦……」她忽然想到刚才盱眙山上那支信号火炮,口中不
由得轻哦了一声。

  范子云凑近一步,低声问道:「二哥,你想到什么了?」他为了话声说得轻
些,是以靠得她很近。

  商紫雯可以闻到他身上强烈的男人气息,她心头小鹿,突然一阵跳动,自己
可以感觉到脸上一阵烫热,口中轻嗯道:「我……在想……」她竭力使自己心情
平静下来,一面低声道:「咱们来的时候,盱眙山上,不是放起了一支信号么?

  如今这片林中,没有一个暗桩,这是他们故意诱敌深入?「

  商小雯道:「咱们既然来了,就是不诱敌,咱们也要深入的呀。」

  「不。」商紫雯道:「他们诱敌深入就是已有了布置了,等咱们自投罗网,
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他们有足够的力量,不虑任何外人侵入,毋须在林中设伏。」

  夏玉容道:「二弟,依你之见,我们该当如何呢?」

  商紫雯目光环顾,低低的道:「咱们当然非进去不可,但人数多了,目标也
就更显著,因此,我想咱们六个人该分作三拨,秋月、秋桂两人留在这里,因为
这是咱们的退路,须得有人接应,但不可露了形迹……」她是怕秋月、秋桂武功
较差,进去了也帮不上忙,还是留在外面的好。

  夏玉容点点头道:「你们听到了,我们进去之后,你们就找一棵大树,藏到
树上去,必要时准许你们使用莲篷针。」秋月道:「小婢记住了。」

  商小雯嘘道:「你们又忘了,该称小的才对。」

  夏玉容道:「二弟,那么我们呢?」

  商紫雯道:「大哥和三弟一道,我和四弟一路,咱们分作两拨,分头进去,
这样可以互相呼应,一路遇警,另一路立时可以支援,比四个人走在一起,要好
得多……」

  商小雯道:「我要和三哥一路,才不要和你一起呢,人家走一步路,你都要
管,一点也不好玩。」

  商紫雯冷声道:「因为你太调皮了,这里不啻龙潭虎穴,那是好玩的?」

  「我才不怕呢。」商小雯道:「三哥,你说呀,要不要和我做一路嘛。」

  范子云点点头道:「好吧,我们两个一路也好。」

  商小雯喜孜孜的道:「二哥,你听到了,三哥同意和我一路呢。」

  夏玉容忙道:「四弟要和三弟做一路,就由她去吧。」

  商紫雯回头道:「你和三哥一路可以,但不许任性。」

  商小雯道:「我听三哥的就是了。」

  商紫雯没有再去理她,伸手一指夏氏别墅黑压压的庄院,低声说道:「大哥
和我从这里直扑中院,三弟、四弟可沿着树林。绕到后进再进去,若遇上拦袭,
你们就得独立作战,不要再往中院来和咱们会合,因为咱们在中院也许行迹尚未
败露,所以遇上拦袭,你们就得独立退出,不可恋战,不到危急更不可发出求援
讯号,求援信号就是长啸一声。」

  商小雯点头道:「我们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有人拦截,我们自会把他就地解
决。」说到这里,轻轻扯了范子云一下衣袖,墩道:「三哥我们走。」

  身形一扭当先跳起,沿着树林,朝庄中掠去。范子云只好跟着她身后掠了过
去。夏玉容、商紫雯等两人走后,也双双纵身跃起,有如两点流星,划空而过,
往高大的围墙投去。

  商小雯说跑就跑,范子云一把没拉住,这里已是夏氏别墅的禁地,不好高声
叫喊,看她奔出,急忙跟着追了过去。如论内功,商小雯自然比范子云差得远,
因此长途奔行,范子云有内力支持,可以跑得轻快而不费力,商小雯时间稍久,
就会气喘流汗。

  但现在只是短程,商小雯生性黠慧,何况又在黑夜之间,她急奔出去,自然
不会奔成直线,一下越过围墙,东一折、西一闪,夏氏别墅屋宇广覆,到处都有
阴影的暗陬,范子云跟着她越墙而入,转眼之间,就失去了商小雯的踪影。

  这下直把范子云追得心头暗暗焦急,偌大一座院落一时教自己到哪里去找?

  正在眺望之际,突听一阵兵刃击撞之声,从西边传了过来。范子云心头不由
得一紧,暗道:「准是商小雯和人动上手了。」心念闪电一动,一时哪还犹豫,
双足点动,长身而起,朝声音来处,扑了过去。

  他身形起落之间,堪堪掠过一重屋脊,突听一声苍劲而尖细的长笑响处,紧
接着有人闷哼了一声。范子云听出那声长笑声音极熟,心头不禁一动,急忙一下
往侧飘开,落到右首一处阴暗的屋面上,正待循声看去,只听那苍劲的声音冷笑
道:「谅他们也逃不到哪里去,你们还不给我拿人。」

  喝声还隔着一重屋脊,似在西首一处院落之中,但夜深入静,听来依然十分
清晰,范子云听到这人苍劲而略带尖细的话声,心中不禁一动,忖道:「听这人
声音,不是丐帮代理帮主柯长泰吗?哦,对了,他是金章令主,原是他们同党,
那么在老子山出现,也就并不足为奇了。」

  他这一住足,忽然听到身侧不远,有人呼吸的声音。要知他自从跟自称「游
龙」的老人,实则就是笑面神丐游一夔学成「风雷引」,内功已臻上乘,附近数
丈之内,有人潜伏,他自可清晰的听到了。有人隐身附近,而且呼吸极为急促,
这人不是商小雯,还会有谁?

  「这小丫头她是故意躲着我。」范子云忽然回过身去,低笑道:「你不用躲
着,我早就看见你了。」他话声刚落,一条纤小的人影突然从黑暗处冲出,身如
箭射,回头朝原路急掠而去。

  范子云看她忽然回头就走,一面急忙纵身掠起,追在她身后,低低的叫道:
「四弟,快别顽皮了。」前面的纤小人影理也没理,只是提气急掠。范子云紧跟
在她身后低声叫道:「四弟,快停一停,你不可任性。」

  眨眼之间,已经越过两重房屋,这里是一片铺着石板的空地,约莫有七八丈
宽,一直通往后面,越过这片石板的空地,就是围墙了。前面纤小人影奔到墙下
还有一丈光景,双足一顿,身形往上拔起,朝围墙上纵去。她身形纵起,范子云
也已追到,就在此时,陡见她身形还未跃登墙头,突然一个筋斗,翻落下来。

  范子云看得大吃一惊,急忙一个箭步掠了过去,双手一伸,把她身子接住,
低头问道:「四弟,你受了伤?」这一低下头去,才看清楚自己双手托住的并不
是商小雯,那是一个穿着一身青色衣裙的娇小女郎。

  这人范子云一眼就认出来了,她正是老子山夏氏别墅在书房中伺候的使女翠
翠,此时她双目紧闭,一张本来很逗人喜爱一直挂着娇笑的脸上,苍白如纸。

  她定是负了很重的伤,难怪连一丈多高的围墙,都纵不上去了。

  「她伤在哪里呢?」范子云抱着她心,立即一提真气,身形直拔而起,一下
越过围墙,奔到林中,俯下身去把翠翠放到地上,一手扶住她上身,使她坐起,
然后伸出右手,抵住她背后「灵台穴」,吸了口气,缓缓把真气度入她体内。

  翠翠负伤之后,又经过一阵急奔,才蹩住了气,昏死过去,此时经范子云度
入真气,立即「喂」的一声,睁开眼来,她知道有入救了自己,但不知救自己的
是谁?正想挣扎着回身瞧瞧。范子云看她身子挣动,已知她醒了,急忙说道:
「翠翠,你伤得不轻,快不可挣动,」

  翠翠虚弱的道:「你是哪一位呢?」

  范子云:「我是范子云,你快不可说话了。」

  「啊。」翠翠惊喜的道:「你是范公子,小……婢已经不要紧了,你不用再
运气了,小婢……有一件极重要的事。想……拜托公子……公子快请住手……」

  翠翠挣扎着站了起来。

  范子云只得收回手掌,问道:「翠翠,你说的是什么事?」

  翠翠转过身来,忽然双膝一屈,盈盈跪拜下去,道:「公子请受小婢一拜,
公子必须先去救一个人……」

  范子云急忙道:「你快不可如此,你有什么事,快站起来好说。」

  翠翠站起身,苍白的脸上,流露出十分希冀之色,望着他低低的道:「范公
子,你一定要去救他,小婢求求你,这是一件十分重要之事……」

  范子云道:「翠翠,你先镇静一些,慢慢说,你要我帮你去救什么人呢?」

  翠翠道:「他就是三湘大侠于化龙。」

  「三湘大侠」这几个字听到范子云的耳中,不由心头一楞,问道:「三湘大
侠,他落在老子山的手里?」

  「是的。」翠翠点了点头道:「于大侠被他们拿来,囚在地室之中,你一定
知道,你不是也被囚过么?那地室就在……」话声未落,口中突然「呃」一声,
脸色剧变,身子摇摇欲倒。

  范子云睹状大惊,急忙问道:「翠翠,你怎么了?」

  翠翠张张口,断续的道:「在……在……书房……」她艰涩的说到「书房」

  二字,已然再也支持不住,扑的一声,扑倒地上。她这一扑倒地上,范子云
才看见她后心被人飞镖击中,几乎已没入肉内,看来已经没有救了。

  范子云暗暗叹息一声,默然道:「翠翠,你只管放心,我答应你,一定去救
出于大侠。」说完,猛地抬起头来,只见三丈开外的一棵大树下,正有—个人影
站在那里。

  他如今功力精湛,目能夜视,目光一瞥,便已识出这人正是丐帮的传功长老
王镇海。心头不由大怒,沉哼一声,举步逼了上去,冷然道:「翠翠是你杀死的
么?」

  王镇海目光凝注,认出从林中走来的是范子云,不由嘿然道:「好小子,原
来是你。」

  范干云双目之中射出浓重的杀气,沉声道:「我在问你,翠翠是你用飞镖杀
死的么?」

  王镇海道:「不错,是本座杀了她,又待如何?」

  「好。」范子云断喝一声:「那你就偿命吧。」双手朝前猛然翻起,推将出
去。他这一含愤出手,力道之猛,无与伦比。

  王镇海几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口中「呃」了一声,一个人应手飞起,摔
出去一丈多远。但听「喀」「喀」两声,接连被他撞断了两棵碗口大的树身,才
摔倒地上。其实他口中发出「呃」的一声之际,内腑已被范子云掌力全震碎了。

  范子云没想到自己这出手一推,竟有这般威力,也不觉怔了一怔。

  就在此时,耳中但听「嘶」的一声,一道人影从树上翩然飞坠。范子云沉喝
一声:「谁?」

  那人娇呼一声:「三哥,是我。」那是商小雯。

  范子云道:「你到哪里去了?」

  商小雯飞红着脸,道:「我看你抱着一女孩子到树林里来,只当,只当……
所以没跟着进来。」她娇羞的说不下去。

  范子云自然听得出她言中之意,不觉脸上一红道:「那是翠翠,她负了伤,
我只好抱她到树林之内,才能给她引度真气,唉,可惜你来迟了一步。」

  商小雯举手掠掠鬓发,说道:「刚才听到你的喝声,才进来瞧瞧,三哥,没
想到你的掌力竟有这般惊人,这人是谁呢?」

  范子云道:「他叫王镇海,是丐帮长老,他用飞镖杀了翠翠。」

  商小雯道:「翠翠,就是那负伤的女孩子么?」

  范子云点点头道:「她是老子山伺候书房的一名使女,想不到她竟是到老子
山卧底来的。」

  「哦。」商小雯睁大双目问道:「你怎么知道的呢?」

  范子云道:「她求我去救一个人,被他们囚在地室里。」

  商小雯道:「她没说什么人么?」

  「说了。」范子云道:「是三湘大侠于化龙。」

  「哦。」商小雯又是一声轻「哦」,急急问道:「他人在哪里呢?」

  范子云道:「她只说出「书房」二字,就遭了毒手。」

  「三哥,你知道书房在哪里么?」商小雯急急的道:「我们快去瞧瞧,我听
师傅她老人家说过,只要找到于大侠,才能使江湖这场风暴平息下来,但于大侠
失踪已有三个月了,没人知道他的下落。师傅先前怀疑他在夏家堡,这次我到夏
家堡去,就是找姐姐查问于大侠下落来的咯。」没待范子云开口,接着又说道:
「三哥,你不是被他们掳来关在地室里么,是不是就在书房地室里?」

  范子云摇摇头道:「好像不是。」

  「走。」商小雯伸手拉着范子云,催道:「只要知道在书房就好,我们一定
可以找得到的。」话未说完,就急不容缓往林外就跑。

  范子云被她拉着奔出两步,急忙低声喝道:「你慢点走。」

  商小雯回头道:「你还有什么事?」

  范子云道:「你知道书房在哪里么?」

  商小雯问道:「你不是知道么?」

  范子云道:「书房是在前院,这里是后院了,若从这里进去,要经过中院,
才能抵达前院,这一来,不是把他们三进屋宇的人全惊动了,我们哪还救得成人
啊?」

  商小雯一呆,问道:「依你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没有理她,接着道:「再说大哥、二哥已经进去了一会,还没消息,
我们也不能单独行动,不顾她们。」

  商小雯给他说得没了主意,急道:「人家所以问你该怎么办咯。」

  范子云道:「所以你不要急着跑呀,让我想一想……」

  商小雯放开拉着他的衣袖,说道:「那你快想嘛。」

  「有了。」范子云低低的道:「方才大哥、二哥是从中院进去的,她们要我
们抄到后院来,目的是分散人数,不让对方发现,但我们现在要去前院救人,如
果从后院进去,要穿行两院进落,就会被人发觉,如果从前院进去,目标就更显
著。因此我们最好也是从中院进去,只要从左首一条通道转出去,就是前院的东
院,夏伯伯的书房,就在东院,路径较近,不至惊动中院的人,也不至妨碍了大
哥、二哥的行动,你看如何?」

  商小雯咭的笑道:「这点事情,还要想丁半天,好啦,我们快走。」

  两人沿着树林,匆匆回到原处,秋月嗖的一声,从一棵大树上飞身而下,低
低的叫了声:「范公子。」

  范子云问道:「大哥、二哥可有消息?」

  秋月摇头道:「没有,小婢隐身树上,眺望了半天,里面好像一点动静也没
有?」

  范子云点点头道:「你快上去,我们要进去了。」秋月一躬身,依然回到树
上去了。

  范子云朝商小雯打了个手势,两人同时飞身掠起,越过一片空地。范子云在
前,商小雯在后,相继掠上围墙,但见一片屋宇,重重院落,黑压压的不见一丝
灯光,不闻一丝人声,好像院中的人,全已进入梦乡。方才后院还有兵刃击撞之
声,这里却是毫无动静。

  那么夏玉容,商紫雯二人,不是已经进来一会了?怎么也会不见踪影的呢?

  范子云心头暗暗嘀咕,朝商小雯打了个手势,双双飘落院中,他们本来打算
从东首一道走廊,可以折入东院。但因这座中院平静得出奇,又不见夏、商二人
的踪影,觉得事有可疑,脚下一停,回身悄声道:「事情大有蹊跷,我看我们还
是先把大哥、二哥找到了,再作道理。」商小雯没有作声,只点了点头。

  范子云当先跨上石阶,由走廊进入一道腰门,这是一座广大的厅堂,掩着一
排雕花长门,依然一片死寂,听不到一点声息,生似进入无人之境。商小雯不禁
有些胆怯,悄声道:「三哥,偌大一座老子山夏氏别墅的庄院,竟会一点戒备也
没有,真教人百思不解。」范子云低低「嘘」了一声,两人一前一后穿过迥廊,
又进入了另一重院落。

  正行之间,范子云忽然轻轻拉了商小雯一把,低声道:「有人来了。」果然
没多一会,只见两条人影,疾如鹰隼而来,一下飞落庭前。

  那是两个身穿夜行衣的汉子,他们似乎极为小心,举目朝四周一打量,前面
一个低声道:「奇怪,老子山好像毫无戒备。」

  后面一个道:「咱们既然敢来,有没有戒备都并不重要,师弟,走,邢夫人
住处,还在后面,咱们到后面瞧瞧去。」话声一落,两道人影同时纵身而起。

  范子云听得心中暗道:「听他们口气,原来也是到老子山踩盘子来的了,自
己二人正找不到邢氏住处,不如跟踪他们身后而去,正好由他们带路。」心念一
转,急忙低声道:「我们快走。」

  这两句话的功夫,前面二人已登上屋面,到了四五丈外。范子云陡然一提真
气,身躯平拔而起,远远跟了过去,商小雯紧随他身后,藉着夜色掩护,和前面
二人保持了四五丈远的距离。

  夏氏别墅,覆盖极广,光是这座中院,就有不少院落,这二前二后四人,翻
过两重屋脊,前面二人突然纵身往一座院落中跃落,等到两人赶到,前面两人已
经失去了踪影,那自然已经闪入走廊去了。

  范子云目光一转,正待跟踪住院中纵去,瞥见西首屋面上,正有两条人影,
连袂飞来。双方相距虽然还有七八丈距离。但他目光敏锐,一下就看清来的正是
夏玉容和商紫雯,敢情他们找了半天,依然一无头绪,才找到这里来的,急忙回
头朝商小雯道:「是大哥、二哥。」话声方落,夏玉容、商紫雯也已看到他们,
翩然掠了过来。

  商小雯心中一喜,急忙迎了上去,低低问道:「大哥、二哥,你们找到了没
有?」

  商紫雯摇摇头道:「没有,整座庄院,一片漆黑,没见到—个人。」

  「怎么会没有人?」阶上突然响起一个冷森尖细的声音,阴恻恻接口说道:
「四位翻房越脊闯了很久,如果脚跑酸了,可以到厅上来歇息,老身在这里已经
恭候多时了。」话声甫起,大厅前走廊上,登时亮起八盏风灯,把一片大天井照
得如同白昼。

  不,在他们四人立身之处的四周屋脊上,同时出现了一、二十个人影,几乎
已把四人围在中间。范子云目光一转,发现方才在前面领路的两个夜行人,赫然
也在其中。心知自己上了人家的当,这明明是早布下的陷阱,故意扮作夜行人,
把自己两人引来的。

  夏玉容冷笑一声,回头道:「人家既已出声招呼,我们就下去吧。」当先双
足一点,飘然住院中飞落。

  商紫雯、商小雯、范子云自然也只好跟着飞身落地,才看清阶上站着说话,
是一个花白头发,脸长如驴的黑衣老妪,她身后左右两边,侍立着十一名一身玄
色衣裙的少女,看上去最多也不会超过二十岁。

  范子云听她说话的声音,就是那晚和叶玲说话的副总管,也正是前晚到慈云
庵去的黑衣老妇。那么由此推想,她身后的十一名玄衣少女也就是十二金钗了,
其中缺了一个叶玲,不是正十一人么?

  这一瞬间,商小雯也认出来了,这黑衣老妪正是那晚掳走叶玲的人,后来师
傅把她惊走,拦下了叶玲。只有夏玉容、商紫雯没认出来,因为前晚闯到慈云庵
去的黑衣老妇,和她面貌不同。面貌不同,显然是戴了面具去的,今晚她没戴面
具。

  黑衣老妇的目光如炬,一下子也认出了范子云、商紫雯、商小雯三人,其中
夏玉容戴了面具,她没认出来,一时不禁脸色一变,尖笑道:「老身还当从盱眙
庄来的一批人是谁,嘿,嘿,范子云,你胆子不小,夏堡主把你领去,还替你解
了禁制,你竟然又带了人闯到夏氏别墅来了。」盱眙庄果然是老子山开的,她早
就得到了消息,无怪一路进来,没人拦阻,这是他们诱敌之计。

  范子云含笑道:「你就是副总管吧?」

  黑衣老妪道:「不错。」

  范子云道:「这就对了,要那庄稼人把在下骗去,把在下掳到老子山来的是
你,夜闯夏家堡慈云庵的也是你了?在下今晚找到老子山来,就是要问你两件事
来的。」

  黑衣老妪道:「你要问什么?」

  范子云道:「第一件事,既然是你把我掳到老子山来的。那么在我身上下的
『阴手禁穴』也是你做的手脚?」

  他这话说得很技巧,不说「阴极针」而说「阴手禁穴」,如果「阴手禁穴」

  是她下的,「阴极针」自然也是她了。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三人六道眼
光,都一眨不眨的盯着她,看她如何回答,只要她点个头,那么她就是杀母的仇
人了。

  黑衣老妪阴恻恻的道:「第二件事呢?」

  范子云道:「你第一件事,还没回答我呢。」

  黑衣老妪道:「你一并说出来了,老身自会给你满意的答覆。」

  「好。」范子云道:「我要问的,这里是老子山夏氏别墅,可是夏家堡的?

  你既是夏氏别墅的副总管,何以要夤夜闯到夏家慈云庵去,这是什么人支使
你去的?「

  最后一句,听得黑衣老妪马脸不禁又是一变,尖声笑道:「范子云,你问得
太多了,千不该,万不该,老子山已经放了你,今晚你不该再闯进来。」

  范子云道:「闯进来了,你又待怎么?」

  熏衣老妪阴森的道:「那是你自投罗网,自找死路。」她一直把范子云当作
对象,以为其余三人,只是替范子云助拳来的。

  范子云大笑一声道:「在下自投罗网也好,自找死路也好,这是稍后之事,
现在你该先答覆我两个问题了吧?」

  黑衣老妪马脸满布厉色,阴森一笑,徐徐说道:「这两个问题,等你回去问
姥姥吧。」显然她是动了杀机。

  范子云仰天长笑一声,说道:「副总管若是不肯答我所问,今晚只怕不大容
易过关。」

  黑衣老妪狞笑道:「好小子,你口气不小。」

  范子云道:「在下说出来了,自然办得到,不信,你来试试?」刚说到这,
只见一道人影疾然飞落,风声飒然,来得快速无比,是见此人身手极高。范子云
急忙回头看去,这来人正是丐帮代理帮主柯长泰。[/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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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月天使 2008-8-1 01:04

[size=4][font=宋体]            第三十二章  分光剑法

  黑衣老妪面情冷漠,问道:「柯帮主有什么事?」

  柯长泰飞落中庭,急步趋了上去,神色恭敬,拱手道:「回副总管,敝帮传
功长老王镇海在庄外,遭人重手法击毙,内腑悉被震碎,庄中极可能来了极强高
手。」

  他身为一帮之主,如今又荣膺了副盟主,对夏氏别墅的一名副总管居然神色
十分恭敬,岂不怪哉?黑衣老妪只是口中「唔」了一声。

  柯长泰又道:「还有一件事,兄弟也要向副总管报告,兄弟在林外逮住了两
个奸细。」夏玉容心中不禁一动。

  黑衣老妪问道:「人呢?」

  柯长泰道:「就在外面。」

  黑衣老妪道:「把他们押进来。」

  柯长泰应了声「是」,回身朝门外拍了两下手掌,喝道:「副总管要你们把
两个奸细押进来。」只见四名黑衣汉子,手执钢刀,押着两个青衣人走了进来。

  黑衣老妪阴森一笑道:「六个人,如今一个不少了。」

  夏玉容关心秋月、秋桂二人,忙凝目望去,那两个青衣人不是秋月、秋桂,
还是谁来?她们敢情被点了穴道,双手下垂,丝毫没有反抗的余地。要知夏玉容
和秋月、秋桂名虽主仆,情同姐妹,此时看她们被四个大汉押进来,状极委顿,
心头不由一急,娇叱一声道:「你们还不放开她们?」

  柯长泰阴笑道:「小子,你们四个自身难保,还吆喝什么?」

  商紫雯急忙道:「大哥,你先忍耐一下。」

  夏玉容道:「不,我要他们先放人。」

  柯长泰大笑道:「小子你作梦……」

  范子云急忙拦着夏玉容道:「大哥,你让小弟来。」

  夏玉容不知范子云的身手,是同行六人中最强的一个,她怕他一击不中,救
不了秋月、秋桂,因此一摆手道:「不用,我要亲自出手。」不待范子云再说,
右腕一抬,「锵」的一声,彩虹乍现,一片森寒剑气,逼人肌肤,剑尖一指柯长
泰,冷然道:「我叫你放人,你听到了没有?」

  黑衣老妪骤睹对方掣出来的长剑,彩虹流动,不觉心头一怔,脸上立时变了
神色,凛然道:「彩虹剑?」

  夏玉容道:「算你识货。」

  黑衣老妪深沉目光直注夏玉容,恍然道:「你是夏玉容。」

  夏玉容冷然道:「你不过是夏氏别墅一名副总管,敢如此放肆,直呼我的名
字么?」

  黑衣老妪冷笑道:「这里是老子山,可不是夏家堡,你少在老身面前,摆小
姐架子了。」

  夏玉容道:「那你是不肯放人了?」

  柯长泰大笑道:「放人,小丫头,你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奉座手下传功长老
被杀,就要这两个小子抵命呢。」

  「你找死。」夏玉容真的被激怒,口中娇叱一声,突然右手一挥,长剑朝柯
长泰挥去,身如飘风,却向四个押着秋月、秋桂的黑衣汉子欺了过去,这一下当
真快速已极。

  这话得分开来说,先是柯长泰,他可不知道夏玉容是九华神尼门下,身手极
高,手中长剑更是神兵利器。此时骤睹夏玉容挥手一剑朝自己攻来,但人却向押
着两个奸细的四名手下抢去,还以为对方只是一记虚招,主要是抢去救人,口中
不觉大笑一声:「你想救人,可没这般……」

  他「这般」下面「容易」二字还未出口,人已迎着飞出,左臂一探,朝夏玉
容拦去。但他怎知夏玉容已得九华神尼亲传,对「分光剑法」,练得娴熟无比,
她在抢身飞出之际,已经向他发了一剑。

  因双方发动极快,一道彩虹般剑光,堪堪飞出,柯长泰也在同时伸手拦来,
以致他后面「容易」二字没有来得及出扫,口中就大叫一声,鲜血进发,一条左
臂,已被夏玉容剑光闪过,齐肩削下,一个人痛得几乎昏倒。

  就在柯长泰大叫一声的时候,夏玉容早已欺到四个黑衣汉子身前。这四个黑
衣汉子当然是丐帮弟子,而且这次随同柯长泰来的,个个都是百中挑一武功极高
之人,因此在夏玉容欺去之时,四人都不约而同一摆手中钢刀,越过秋月、秋桂
二人,挡在前面。

  夏玉容人影闪到,右手长剑朝前一抡,四柄钢刀立被削断,左手同时向空连
点,施展「拈花指」,制住了四人穴道,身形一个轻旋,纤掌拍处,迅快的解开
了秋月、秋桂两人穴道。这一下说来话长,实则不过是夏玉容旋风般扑出,转了
一个身的工夫,就已斩下柯长泰左臂,制住四个丐帮弟子,救下二人。

  黑衣老妪没想到夏玉容出手竟有这般快法,连降龙丐柯长泰,名列江湖一流
高手的人,在她剑下,居然未出一招,就被割断一条手臂,此时要待出手,眼看
夏玉容已经把秋月、秋桂救下,退了开去。一时不觉又惊又怒,气得她两鬓花白
头发,不住的拂拂自动,一张如驴长脸也拉得更长,点头道:「老身忘了你是九
华神尼的徒弟,果然有些名堂,不过你们今晚闯到老子山来,就算老尼姑亲来,
老身也非把她留下不可了。」

  夏玉容听她出言辱及师傅,心头更有气,叱道:「老虔婆,你好大的口气,
区区一个副总管,竟敢口出狂言。」

  商小雯道:「大哥,叫她副总管,只是好听罢了,其实还不是你们夏家堡的
一名家奴,这老虔婆出言无状,要不要我把她拿下了?」

  「家奴」这两个字,听得黑衣老妪勃然大怒,冷嘿道:「夏玉容,你以为老
身这副总管是吃你们夏家的粮,告诉你,就连你爹在内,见了老身还礼让三分,
老身今晚别说只是把你拿下,就是把你宰了,你爹也无话说。」她这话的口气,
就不像是一个副总管了。

  商紫雯心中一动,不由暗暗扯了夏玉容一把,一面跨上一步,说道:「你这
副总管倒是威风得很,连夏堡主都不敢得罪你,不知你背后有什么大力量在支持
你?」

  黑衣老妪脸色阴晴不定,望着商紫雯厉笑道:「你长着一张利嘴,老身今晚
第一个饶你不得。」

  商紫雯冷笑道:「你做贼心虚了。」

  范子云跟着道:「副总管,你还没有说在我身上使『阴手禁穴』的究竟是何
人?」

  黑衣老妪道:「你知道了又待怎样?」

  范子云剑眉挑动,大笑一声道:「此人在我身上,暗使『阴手禁穴』,心思
阴毒已极,范某若是知道是谁下的手,非把他双手剁下来,免得他以后再去向别
人施展毒手。」

  「对,就是要砍下她双手来。」商小雯披披嘴,说道:「喂,副总管,你怕
不怕我三哥把你双手砍下来?」

  黑衣老妪斜睨了范子云一眼,冷嘿道:「就凭这小子,只怕砍不下老身的双
手来。」

  商小雯道:「那你干嘛不敢承认?」这话一句逼紧一句,就是要激着黑衣老
妪说出使『阴手禁穴』的人来。

  黑衣老妪明知对方是在激将,但她却是个火爆脾气的人,岂肯认输,双目精
芒进射,厉声道:「老身有何不敢?」

  商小雯道:「这么说,是你在三哥,哦,我三哥就是范子云,是你下的禁制
了。」

  黑衣老妪怒声道:「就算是老身,又待怎样?」夏玉容神情一动,柳眉也跟
着斜竖起来。

  商紫雯急忙暗暗拉了她一下手,一面道:「你会使『阴极针』?」

  黑衣老妪道:「老身不知道。」

  商小雯道:「好哇,老虔婆,今晚你终于自己供出来了。」

  夏玉容一手持剑,缓缓逼了上去,切齿道:「你这恶毒贼婆,你会使『阴极
针』,说,我娘是不是你害死的?」

  这句话,大出黑衣老妪意料之外,脸色微变,道:「老身和你娘无怨无仇,
怎会害死你娘?你别瞎说了。」

  「你不是会使『阴极针』么?」夏玉容长剑一指,厉声道:「如果你不是害
死我娘的凶手,那么你倒说说看,天底下还有谁会使『阴极针』的?」

  黑衣老妪道:「你问老身,老身问谁去?」

  「那好。」夏玉容神情肃然,切齿道:「那我就只好把你当作杀母仇人处置
了。」彩虹剑缓缓举起,举步朝她逼去。商紫雯、商小雯二人也因黑衣老妪无异
承认她就是使「阴极针」的人,那么也是她们姐妹的杀母仇人了,两人不约而同
的跟着逼了上去。

  「你们想仗着人多?」黑衣老妪厉笑一声,突然举掌一拍,尖声:「来呀,
给我拿人哪。」她喝声甫出,只见从左右两廊的厢房中,木门开处,各自走出一
簇人来。

  这两边的人,范子云全都认得。从左廊走出来的是峨嵋派掌门人青云道长,
紫面神娄树棠,金毛吼姜子贞,流星樊同。从右廊走出来的是扫花门主花双双,
和她四个使女扫花、葬花、锄花、摘花。这时,身后也同时响起一阵扑扑轻响,
南首的屋上,大约有十数个人纵身落到地上。

  范子云回头看去,是丐帮的人,由执法长老宋仁民为首,一个个手执铁棍,
脸有戾气,真是一群恶叫化。夏玉容一张秀丽脸上,飞过一抹杀机,目光一抡,
冷笑道:「老虔婆,你就是有十万雄兵,今晚也难贷一死,只是姑娘要问你一句
话,你必须老实回答……」

  青云道长冷然道:「何方丫头,胆敢来老子山撒野?」

  商小雯道:「老杂毛,你少开口」

  商紫雯忙道:「小雯,你不能无礼,他是峨嵋派掌门人青云道长。」

  商小雯道:「我知道,只是他已经附贼了。」

  青云道长神色一变,大喝道:「小丫头,你胡说什么?」

  商紫雯心中暗暗叹息,忖道:「看来峨嵋派的人,全被迷失了心志。」

  扫花门主花双双一眼看到范子云,不由冷森一笑道:「原来又是你小子带人
来捣乱。」

  夏玉容却不理他们互相叱喝,长剑一指黑衣老妪,喝道:「说,你姓甚,名
谁?」

  黑衣老妪纵声怪笑道:「老身就是这里的副总管,没有姓名。」

  夏玉容道:「你不敢说?」

  黑衣老妪道:「有什么不敢,是你小丫头还不配问。」

  「好。」夏玉容想起娘被「阴极针」害死,心头一阵激动,口中沉喝一声道
「好」,手腕一振。遥遥指着黑衣老妪的长剑,突然双足一点,连人带剑化做一
道彩虹,宛如匹练乍发,朝黑衣老妪激射过去。

  九华神尼精擅驭剑术,名震武林,但她年事尚轻,功力火候不足,无法施展
「驭剑术」,她使的却是「分光剑」,也同样可以在数丈之内,发剑击敌,不过
比起「驭剑术」来,就还差得远了。但饶是如此,旁观的人,不知底细,还是把
它当作了驭剑术。

  她这里剑光乍发,站在黑衣老妪身后的十一名玄衣少女突然一声娇叱,人影
一拥而上,锵然拔剑,挥起一片错落银芒,交织如电,挡在黑衣老妪面前。

  夏玉容驭剑一击,来势何等快速,剑光交接,又是一片「锵」「锵」剑鸣,
十一柄长剑交织的剑网硬接了夏玉容一招,也把她逼退了两步,但她们手中十一
柄百练精钢的长剑,在这一接之下,也被彩虹剑削断了三寸长一截。

  这一接当真快得无以复加,从夏玉容驭剑激射到十一名玄衣少女挥剑奋起,
双方动作,都像闪电一般,旁观的人,除耳中还可以清晰听到「锵」「锵」剑鸣
之外,只眨了一下眼睛的功夫,双方已经停下手来。

  夏玉容后退了两步,低头朝自己长剑看了一眼,冷然道:「老虔婆,你最好
不要别人替你送死,有本领就自己接我一剑。」

  黑衣老妪阴森一笑道:「你以为老身不敢?」

  夏玉容柳眉挑动,喝道:「那就再接我一剑。」喝声甫出,身形一晃而至,
剑光乍展,一道彩虹,挟着森寒剑气,又朝黑衣老妪疾投过去。

  十一名玄衣少女同时一声娇叱,再次挥剑而起。这回夏玉容在剑上用上了全
力,但听一阵「呛」、「呛」轻响,十一柄长剑登时悉被截断。十一名玄衣少女
惊呼声中,一齐往后暴退,夏玉容剑势未尽,剑光依然直逼过去投向黑衣老妪。

  「当」,又是一声金铁大震,黑衣老妪手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通体乌黑的阔
剑,一下架住了夏玉容的彩虹剑。就在这一瞬间,夏玉容突然觉得右胸一痛,似
是被一枚极细的尖针刺了一下。这一下刺痛突如其来,直侵内脏,夏玉容右手一
松,彩虹剑几乎跌落。

  黑衣老妪乘机阔剑一翻,压住了夏玉容的长剑,口中桀桀尖笑道:「你们还
不把她拿下了?」

  十一名玄衣少女早已掷去了手中断剑,此时听到喝声,口中娇「唷」一声,
蜂拥而上,朝夏玉容扑来。

  范子云、商紫雯、商小雯、秋月、秋桂五人睹状大惊,同时闪身抢出。黑衣
老妪早已料到他们有此一着,伸手一指,喝道:「截住他们。」

  青云道长身后的金毛吼姜子贞,流星樊同,和扫花门主花双双手下扫花、葬
花,同时一闪而出,朝五人身前拦了过来。

  范子云眼看情势不对,心头不由大急,口中大喝一声,左手使了一记「风雷
引」,把扑到身前的姜子贞,樊同二人一下推出一丈以外,身如旋风,飞一般欺
入十一名玄衣少女中,扬手又是一记「风雷引」,横推而出,把这些如花少女,
像风吹飞花,纷纷跌撞出去。他也无暇多看,一下抢到夏玉容身边,右手青霓剑
出鞘,「哨」的一声,往上挑起。

  他连使两记「风雷引」,抢到之处,人仰马翻,看得黑衣老妪不觉一怔,眼
看青光暴亮,「哐」声入耳,顿觉手上一轻,一柄乌黑的阔剑,立被齐中削断。

  要知青霓、彩虹,原是一对削铁如泥的稀世宝剑,方才夏玉容冲来之时,经
十一名玄衣少女一挡,用在剑上的力道,已十去其五,黑衣老妪这柄乌金剑,又
厚又阔,在夏玉容剑势已衰之时,才出手架住她的彩虹剑,夏玉容究竟是女孩儿
家,内力较弱,是以手中虽有利器,也无法把它削断。

  范子云练成「风雷引」,内功之强,武林中已是罕有对手,这往上一挑,内
力进发,力道极强,自然轻而易举把黑衣老妪的乌金剑削断了。夏玉容被一缕无
形无质的阴劲刺中「血海穴」,几乎闭气窒息,全身用不上力,她心中明白,自
己是被对方「阴极针」所伤,此时如果支撑不住,就得死在对方「阴极针」下,
娘的血仇也报不成了。

  就是这一意念,支持着她,虽然猝遇大变,竟是心神不乱。右手五指紧紧握
住剑柄,任她黑衣老妪乌金阔剑全力往下压来,她依然咬牙苦撑,丝毫不让。直
到此时范子云一剑削断对方乌金剑,压力一松,夏玉容也随着双膝一软,往地上
跌坐下去。黑衣老妪没想到范子云手上也是一柄断金切玉的利器,居然一下削断
了自己的乌金剑,心头一凛,急忙往后暴退。

  范子云伸手扶住夏玉容,急急问道:「大哥,你怎么了?」

  夏玉容星目微睁,有气无力的道:「我……中了她……的『阴极针』……」

  范子云不由的回头朝黑衣老妪看去。

  这可真巧,黑衣老妪退后数尺,正好脸露阴笑,振腕一指,朝范子云凌空点
来。范子云吃过「阴极针」的苦头,哪还怠慢,口中大喝一声,右手青霓剑一记
「沧海扬波」,斜劈出去,一面俯身从地上拾起彩虹剑,替她还入剑鞘,低低的
道:「大哥快走。」

  左手半扶半抱,挟着夏玉容后退。他这一剑,劈得势道极猛,青霓剑剑气进
发,在他身前,立时布成了一片青蒙蒙的亮光。黑衣老妪点出一指,「阴极针」

  原是太阴教旁门阴功所凝聚的一缕阴寒劲气,如何能和青霓剑的剑光相比,
指风和森寒剑气一触,立时消失无形。

  黑衣老妪心知对方青霓剑厉害,不敢再行出手,脚下不由自主的只往后急急
后退了两步。那十一名玄衣少女因手中长剑已被夏玉容彩虹剑削断,自然也不敢
再朝范子云逼近过去。

  「暗青子招呼。」黑衣老妪马脸变青,狞厉的挥舞着双手,尖声喝道:「你
们只管给我用暗青子招呼。」她狂怒之下,色厉内荏,几乎迹近狂乱。

  十一名玄衣少女在她尖哑的喝叫声中,人影连闪,一下就把范子云、夏玉容
两人围了起来。她们久经训练,十一个人各自占了一个位子,右手熟练的戴上鹿
皮手套,迅速往身边革囊中伸去。不用说,她们准备施放的暗青子,一定歹毒无
比了。

  范子云一手扶着夏玉容,迥眼看去,商紫雯姐妹和秋月、秋桂四人,这一瞬
间,已和金毛吼姜子贞、流星樊同,扫花、葬花动上了手。商紫雯姐妹一个是长
剑护身,剑光缭绕,一个使一支竹竿,东抽西打,姜樊二人颇有相形见绌之感。

  秋月、秋桂救主心切,一动手就使出九华剑法,但他们对敌经验不足,对手
扫花、葬花,武功虽胜过她们,一时也难分胜负。只是对方不但人数较多,高手
如青云道长、紫面神娄树常、花双双等人,尚未出手。而且天井南首,还有一群
丐帮的人,严阵以待。

  看来自己几人,已落在人家重重包围中,最糟的是夏玉容身中「阴极针」,
这时整个身子软绵绵的,使不出一点力道,几乎连站都站不稳。范子云心头急怒
交进,右手横剑,舌绽春雷般喝道:「十一金钗听着,范某只是不愿伤人,你们
胆敢使用歹毒暗器,那就莫怪我出手不留情了。」十一名玄衣少女给他一喝,不
由得面面相觑,伸入革囊的钎手不觉缓得一缓。

  黑衣老妪站在阶上尖声道:「小子,你死在临头,还冒什么大气,丫头们,
给我撒。」她「撒」字出口,十一名玄衣少女可不敢再迟延了,她们同时纤手一
扬,向空撒出一把金沙。

  范子云、夏玉容二人站在她们中间,这十一个人站立的位置不同,撒出来的
金沙,却一齐集中在两人的头顶上,霏霏蒙蒙,洒洒有声。如果有人仰首观看,
那一定是金芒闪烁,宛如天雨金沙,蔚为奇景。范子云早就想到她们戴起手套,
这暗器自然十分霸道,此时看她们撒出来的竟然是一把金沙。

  他听说过江湖上有「夺命金沙」之名,据说只须一粒被沾上皮肉,就会身化
脓血,毛发无存,是九大门派公告天下列为严禁的歹毒之物。他心头不由一窒,
忖道:「看来自己和夏玉容今晚当真要毕命于此了。」

  「不,自己决不能死。」范子云在她们金沙出手之时,口中猛地暴喝一声,
奋起全力,右手青霓剑向空一圈,施展「风雷引」手法,也不管是否有效,一圈
之后,猛然朝阶上黑衣老妪泄引过去。

  他因一手扶着夏玉容,右手又执着一柄青霓剑,等到十一名玄衣少女金沙出
手,他再要丢下长剑,施展「风雷引」已是万万不及,故而只好把全身力道,贯
注在剑身之上,以剑代手,作孤注一掷。

  青霓剑经他这一圈,登时发出一道青蒙蒙的剑光,在两人头顶,化作一个圆
圈青光。虽是剑光,但因范子云使的是「风雷引」心法,剑上凝聚的是他使出全
身力气的「风雷引」吸力。

  这一来,这圈剑光,自然吸力奇强。但听「嘶」的一声,如鲸吸水,把已经
漫天散开的金沙,一古脑儿全吸到了一圈青光之中。随他剑尖一指,引力骤发,
一圈青光登时开了一个缺口,从青光缺口中像匹练般飞出一道金光,朝阶上黑衣
老妪立身之处,激射过去。

  这道金光,正是被「风雷引」吸力束缚的金沙,此时有如黄河缺口,干百粒
金沙,争先恐后,大有一泻千里之势。黑衣老妪做梦也没想到范子云竟有如此高
绝的功力,居然把十一金钗打出的「夺命金沙」全盘回敬过来,一时惊骇欲绝,
双足一顿,急急往左贴地斜飞出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金沙破空而来,泻落阶上,那一片青石铺成的
三级石阶上,登时像沙豆一般,响起一阵奇特的洒洒爆裂之声,随着冒起一阵黄
烟,一丈方圆的青石板,被灼得斑斑点点,面目全非。十一名玄衣少女惊得莺流
燕飞,面无人色,差幸她们见机得快,躲闪得宜,倒也并无人负伤。

  范子云这一手,几乎把全场的人,全镇住了。青云道长,花双双等人全都看
得耸然动容,对他有莫测高深之感。当然,双方正在动手的人,也在此不约而同
的停下手来。范子云连自己也不敢相信,竟然能一下把漫天「夺命金沙」全引了
出去,精神不由得一振。

  范子云青霓剑横胸,向天长笑一声:「老虔婆,今晚权且饶你不死。」一面
朝商紫雯姐妹说道:「二哥、三弟,咱们走,谁敢拦阻咱们,范某就要他横尸当
场。」

  他露了这一手,自然只由得他嘴硬了。话声出口,一手扶着夏玉容当先往南
行去。

  秋月、秋桂急忙跟上一步,说道:「范公子,还是由小婢来挽扶小姐吧。」

  范子云点点头,由两人扶着夏玉容先行,商紫雯、商小雯一左一右相护,自
己横剑断后。

  丐帮执法长老宋仁民眼看峨嵋掌教青云道长,扫花门主花双双等人都怔在当
场,任由他们离去,没人敢出手拦阻。丐帮帮主又身负重伤,自然更不敢拦阻,
眼看范子云一行人迎面走来,丐帮弟子不待他说,已经纷纷让开了路。

  走出院落,前面已是一片空地,和一丈多高的围墙,秋月、秋桂挽扶着小姐
刚走到空地中间。夏玉容轻声叫道:「你们快停一停。」秋月、秋桂急忙站停下
来。

  商紫雯问道:「大哥,你觉得怎么了?」

  夏玉容轻轻舒了口气,道:「我被那贼婆子用『阴极针』点中『血海穴』,
一直在运气试图冲穴,都没有成功,现在好像有希望了。」

  商紫雯喜道:「那你就快些运气了。」当下仍由秋月、秋桂挽扶着夏玉容站
停。范子云和商紫雯姐妹全神戒备,替她护法。

  要知道夏玉容自幼拜在九华神尼门下,练的乃是佛门禅功心法,「阴极针」

  纵然厉害,究是旁门功夫,经夏玉容不馁不屈,一次又一次运起内力,向被
点中的「血海穴」冲击。这时突觉一股真气,在自己运起全力冲击之下,一下冲
过穴道,豁然贯通,心头不禁大喜过望,略为调息,就睁目笑道:「好啦,我们
可以走了。」

  秋月道:「小姐已经好了么?」

  「自然好了。」夏玉容举手理理鬓发,笑道:「你们可以放手了。」

  商小雯道:「大哥既然好了,我们那就再回去找老贼婆算帐去。」

  夏玉容道:「今晚他们已经有备,而且对方人数多过我们甚多,凭我们这几
个人,未必能有胜算,好在我们已经查出会『阴极针』的人了,今晚也算不虚此
行了。」一行人翻墙而出,顺利的离开老子山夏氏别墅,走了三四里路。

  夏玉容忽然脚下一慢,偏头问道:「子云弟,你方才使的那一招剑法,居然
能把漫天金沙引向老贼婆投去,那是什么功夫呢?」

  商小雯接口道:「对了,三哥你那招剑法真了不起,一下子把他们这许多人
全给震住了。」

  范子云道:「小弟使的其实不是剑招,只是一记手法,但匆忙之间,来不及
弃去长剑,只好从剑上使出了。」

  商紫雯含情脉脉的道:「这是你功力精进,才办得到。」

  商小雯道:「三哥,你这记手法叫什么名称?从哪里学来的呢?是不是屈总
教习传给你的?」

  「叫做『风雷引』。」范子云一面摇头道:「不是家师教我的。」

  商小雯问道:「那是什么人教你的呢?」

  范子云道:「是一位叫做游龙的老前辈。」

  「游龙?」商小雯好奇的追问道:「那是个怎么样的人?」

  范子云道:「那是个脸形尖瘦的老人家。」他把游龙的长相大概说了一遍。

  商小雯心中一动,问道:「这位老人家是不是有些古古怪怪的,说话时,是
不是滑稽突梯,还时常摸他的鼻子?」

  「对极了,你说的一点不错。」范子云欣然问道:「你也认识他老人家?」

  「咭,你当他是谁呀?」商小雯咭的笑出声来,道:「我听你说他叫游龙,
就怀疑是他老人家了。」

  夏玉容道:「四妹,你快说呀,这人是谁呢?」商小雯道:「他就是我师公
咯。」

  范子云惊奇的道:「会是你师公?」

  「骗你不成?」商小雯接道:「他老人家就是人称笑面神丐的游一夔,夔,
不就是龙么?游龙,不就是游一夔么?他老人家今年已经快一百岁了呢?」

  「对,对。」范子云道:「游老人家说过,他今年九十七了。」一行人边走
边说,又走了两里来路。

  范子云忽然脚下一停,抬头看看天色,差不多已有三更光景,这就说道:
「大哥、二哥可是仍回夏家堡去么?」

  「我不回去。」夏玉容笑着摇头道:「我想我们在附近找个农家,暂时先住
下来,我要报雪了娘的血仇再回去。」

  「这样也好。」范子云道:「那么小弟还得回夏氏别墅去一趟,你们只要在
路上留下记号,小弟自会找来。」

  商紫雯一怔,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望着她,关切的问道:「你还要回去作
甚?」

  范子云道:「我要去救三湘大侠于化龙于大侠。」

  商小雯道:「于大侠被囚禁在书房地窖之中,我也要去。」

  商紫雯为人持重,问道:「你们怎么知道的呢?」

  商小雯道:「人家是翠翠说的咯,唉,时间不早了,你干么问个没完?」范
子云就把方才自己两人在后院听到兵刃击撞之声,和翠翠负伤,说出于大侠被囚
禁在书房之事,大概说了一遍。

  商紫雯道:「这么说,方才我们入林之前,果然有人潜入庄中,把林内暗桩
都收拾了,翠翠是他们派来卧底之人。」

  商小雯道:「你现在都知道了,好了,三哥,我们得快些走了。」

  夏玉容道:「要去,我们就一起去,只是经过方才这一场拼搏,只怕他们已
然有备,救人可不容易呢。」

  商小雯咭的笑道:「大姐,你这话正好相反,就是因为方才我们都露了面,
他们一定以为我们已经走了,戒备必然松懈,再去正可趁他们不备,这叫乘虚而
入。」

  夏玉容点点头道:「四妹这话也不无道理,好,我们那就走吧。」

  一行六人趁着黑夜,重新又折了回去。这回他们是救人来的,更不能打草惊
蛇,何况老子山人手众多,加上峨嵋和扫花门的人,实力也不可轻估。大家拉长
距离,由范子云领路,一个接一个,提气疾行,藉着夜色掩护,渐渐接近庄院。

  范子云一马当先,施展绝顶轻功,恍如夜鸟投林,一下掠入树林,就在目光
一瞥之间,就看到一棵大树后面,隐伏着一团黑影,暗道:「看来他们果然已有
防备,那是预料自己等人会去而复返了。」

  心念一动之际,立即俯身拾子粒石子,扣在指上,朝那人弹去。

  他如今功力深厚,双方相距虽在两丈以外,这粒石子出手,认穴奇准,自可
制住对方穴道了。正待回身向后来的夏玉容打个手势,哪知这一转身,陡见离自
己身后不远的一棵树下,站着一个手持钢刀的黑衣汉子,睁大双目,望着自己。

  范子云在毫无防备之下,不觉吃了一惊,要待扬腕发指,忽然发现那黑衣汉
子似乎丝毫不见动静。

  就在此时,疾风飒然,夏玉容已经飞快的穿林而入,低声道:「子云弟,你
在看什么?」

  范子云低声道:「小心,林中有暗桩。」

  夏玉容道:「在哪里?」

  范子云迥眼看去,那黑衣汉子依然原式不动站在那里,口中不禁轻咦一声,
道:「奇怪。」接着商紫雯、商小雯也一齐掠入林中。

  夏玉容回头之际,自然也发现了,低低的问道:「是你制住了他?」

  范子云道:「没有。」他只说了两个字,身形一晃,掠到那黑衣汉子身边,
仔细一看,这人果然给人点了穴道。心中更觉奇怪,说道:「会是什么人呢?」

  商小雯道:「他穿着一身黑衣,自然是老子山的人了。」

  范子云道:「不,我是说,他会是什么人制住他的呢?」

  只听商紫雯道:「你们看,那边也有一个。」

  这一停下身来,他们竟在附近数丈之内,发现了八个黑衣汉子,每人一手持
刀,一手持着黑黝黝的铁管,自然是极厉害的暗器了。这八个人,有的隐伏在树
后,有人隐伏草丛之间,把这数丈纵深的一片树林,布置成一个袋形的阵地。这
袋形阵地,是从林外进来的必经之处。若非事先有人已把这八个黑衣汉子制住,
这八管针筒一齐出手,就算你武功再高,在黑夜密林之中,也不易躲闪得开。

  夏玉容道:「这就奇了,什么人会在我们之前,制住了这些人呢?」

  商紫雯道:「这人不但把八个人一齐制住,而且还让他们保持原来的姿势,
若非走近细看,一点也看不出被人制住了,光看这一点,此人武功一定很高。」

  商小雯道:「人已被制住了,还有什么好研究的?既然有人替我们开路,可
见是友非敌,我们时间不多,快些进去才是。」

  范子云道:「四妹说得是,大家跟我来。」话声一落,当先掠起,从树林左
侧穿出,只见林外树下,同样站着两个黑衣汉子,看到自己掠出林来,依然一动
不动。

  他已经有了经验,心知这两人自然是被人制住了无疑,也就不去理会他们,
一提真气,身如浮矢掠空,横空越过一片草地,落到围墙之上,目光迅快朝墙内
一瞥,飞身飘落地面。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秋月、秋桂也跟着跃落。

  这里已是夏氏别墅的东院,长廊尽头,月洞门内,正是夏云峰的书房了,范
子云走近月洞门,脚下方自一停。夏玉容低声道:「子云弟,你可知爹书房里地
室的入口么?」

  范子云回头道:「不知道,我是听翠翠说的,可惜她话没说完,就死了。」

  夏玉容道:「那我们快进去找找。」

  范子云压低声音道:「书房里好像有灯火。」

  夏玉容道:「那会是什么人住在这里呢?」

  范子云道:「我们小心些,别让里面的人发觉了。」

  夏玉容点点头,回头道:「秋月、秋桂你们守在外面,不用进去了。」

  四人放轻脚步,一个接一个悄悄溜进月洞门,好在这院落中花影扶疏,种着
不少花木,可以藉着花树隐蔽身子。一排三间,精致的书房,灯光是从左首一排
花格子窗中射出来的,四扇窗户,全敞开着。这时,只听一个尖细的声音说道:
「你这老儿,是哪里来的?」

  接着一个苍老而低沉的声音说道:「回大师傅,小老儿是这里东院打更的,
方才……」

  那尖细声音又道:「方才什么快说。」

  那苍老声音道:「方才小老儿从外面经过,看到书房有灯光,想进来瞧瞧,
夜色深了,火烛要小心,没想就被大师傅喝着叫老儿进来……」

  范子云听到那苍老而低沉的声音,不由心中一动,这声音他听来很熟,不就
是传自己「风雷引」神功,自称游龙的游老人家?心中不禁一喜,急忙蹲下身,
低低的道:「那说话的是游老人家。」

  夏玉容问道:「就是四妹的师公咯。」

  夏玉容急忙回过身去,朝商小雯低低的说道:「子云弟说,那说话的是你师
公。」

  商小雯喜道:「真的,我们快进去瞧瞧。」

  商紫雯道:「你别鲁莽,我们先看清楚了再说。」

  四人又悄悄移动,隔着一排花树,已可从敞开的窗户中,看到室内的情形。

  那是书房的起居室,布置得极为精雅,一盏高脚落地古铜灯檠,罩着白瓷灯
罩,灯光洁白而柔和。窗口放一张花梨木雕花长几,对面坐着一胖一瘦两个老和
尚。

  时当盛夏,那胖和尚赤着上身,两乳下垂,看去像一个肉团,他对面的瘦和
尚生得浓眉细目,身上也只穿了一套淡黄的短衣。

  几上放着四盘菜肴,各人面前放一个大海碗,敢情装的是酒,因为几旁就有
一坛已经开了封的陈年花雕。这两个老和尚的身旁,站着一个尖瘦脸老头,一身
夏布短衫,一直在陪着笑,看去果然是个打更人模样。范子云一眼就认出站在一
旁的尖瘦脸老头,不是游老人家还有谁来?那一瘦一胖两个老和尚,他也见过,
正是五台山的大达尊者和大德上人。

  商小雯喜道:「果然是师公他老人家。」

  商紫雯暗暗扯了她一下衣角,压低声音道:「快别说话。」

  只见大德上人眯着眼睛道:「你这老儿,我好像哪里见过?」

  「是,是。」笑面神丐连连陪笑道:「小老儿每晚都在这里打更,大师傅自
然见过了。」

  大达尊者举起大碗,一口就喝了下去,细目微睁,沉声道:「你真是这里打
更的?」

  「是,是。」笑面神丐躬着身,陪笑道:「小老儿从前是在夏家堡打更的,
后来,这里别墅建好之后,蒙堡主垂怜,小老儿打了二十几年的更,所以就把小
老儿调到这里来,专门负责这座东院,工作就轻便多了。」

  大达尊者用手掌在酒坛上一点,就把酒坛吸了起来,自顾自倒满一海碗酒,
放下酒坛,问道:「你会不会喝酒?」

  笑面神丐望望酒坛,咽着口水,陪笑道:「不瞒大师傅说,小老儿打了几十
年更,别无嗜好,就是喜欢喝一盅,咱们这里的人,都叫小老儿醉鬼老王……」

  「好。」大达尊者伸手把面前一碗酒推了过去,道:「这碗酒赏你喝吧。」

  笑面神丐听得一喜,但望望大达尊者,又迟疑的道:「大师傅,这……是你
喝的,小老儿……怎敢……」

  大德上人不耐道:「老头儿,我师兄叫你喝,你就喝,噜嗦什么?」

  「是,是。」笑面神丐连连躬着身道:「多谢大师傅的赏赐。」一面巴巴结
结的移上一步,双手捧过酒碗,喝了一口,咂咂舌尖,陪笑道:「不是大师傅赏
赐,小老儿一辈子也没喝过五十年的陈年花雕,真是好酒。」他一面说话,一面
又贪婪的喝了一口,接着也就不客气,咕咕几口,把一大碗酒全喝完了。

  范子云看得暗暗好笑,一面低低的把这两个老和尚的来历,跟夏玉容说了。

  夏玉容又转过头去,附着商紫雯耳朵,告诉了她。商紫雯道:「这么说,这
两个和尚大有来历,游老人家故意和他们瞎扯,一定有用意的了。」一面又把两
个和尚的来历告诉了妹子。

  笑面神丐喝完了酒,双手颤巍巍的捧着酒碗,放到几上,一面躬着身,道:
「谢谢大师傅的酒,真是多谢,小老儿还要打更去……」

  大达尊者道:「别忙。」他手掌一伸,又把酒坛子吸了起来,倒满了一碗,
说道:「老头儿,你再喝一碗去打更也不迟。」

  「这……这……」笑面神丐耸着肩道:「不瞒大师傅说,小老儿平日只能喝
个四两,再多,就会醉了。」

  大德上人细声喝道:「醉了有什么要紧,我师兄替你斟的酒,你敢不喝?」

  「是,是。」笑面神丐急忙躬身陪笑道:「喝,喝,嘻嘻,这是好酒,小老
儿……就算醉死也要喝……」他又颤巍巍伸过手去,但他这回双手还没碰到碗,
口中忽然「啊」了一声,双手捧着肚子,弯下腰去,说道:「小老儿……肚子好
痛,呃,不……不对,这酒里有毒……」他口中说着「酒里有毒」,人却移动着
脚步,凑上一步双手抢过酒碗,捧着就喝一口气把酒喝干了。

  大德上人眼睁睁望着他,细声问道:「你不是说酒里有毒吗?怎么又把它喝
下去了?」

  笑面神丐这两大碗酒喝下肚去,已是醉态可掬,哭丧着脸道:「小……小老
儿不管有什么疼痛,只要喝几口酒就不会痛了,但这两碗都是毒酒,小老儿这条
命就报销了,这……叫饮鸩止渴小…小老儿死不足惜,只是……只是难见我主人
一面,教小老儿死不瞑目……」

  大达尊者问道:「你主人是谁?」

  笑面神丐忽然又「啊」了一声,双手捧腹,弓下身去,抬起目光,望着大达
尊者,神色凄惶的道:「大师傅,是……是在酒中放了穿肠毒,我……我肚子好
痛……」

  商小雯低低的道:「会是真的?」

  商紫雯忙道:「你安静些看下去,先别作声。」

  大达尊者忽然细目一睁,射出两道棱棱金芒,嘿然道:「你们中原武林,惯
使机诈,咱们明明在扫花山庄见过,你却硬要诿称是这里打更之人,这点花样,
如何能瞒得老僧法眼,老僧在你酒中浸了一下黑夜叉环,这比穿肠毒还要厉害十
倍……」

  他展示了一下右手中指戴着的一枚指环。那指环乌黑有光,雕刻着一个凶狞
的夜叉面貌,显然是一件剧毒之物。大达尊者不待笑面神丐开口,续道:「不过
你老儿只要好好回答老僧的问话,也许可以不死。」他有解药。

  笑面神丐摇着头道:「小老儿想过了,小老儿还是死的好。」这话听得大达
尊者不禁一愕,蝼蚁尚且贪生,他居然选择了死,这人岂不怪哉?

  大德上人眯着眼睛,问道:「老儿,你怎么会活得不耐烦的呢?」

  笑面神丐道:「两位大师傅武功高强,小老儿又中剧毒,自问愧对我主人,
还是死的好。」

  大德上人问道:「你主人是谁?」他们自然急于想知道他的主人是谁了。[/font][/size]

[[i]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1-30 01:19 编辑 [/i]]

紫月天使 2008-8-1 01:04

[size=4][font=宋体]            第三十三章  笑面神丐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笑面神丐道:「小老儿也不想再隐瞒二位大师傅
了,小老儿的主人,就是……就是……啊哟……痛死我了……」他连说话也来不
及,迅快的抢过大德上人面前的一大海碗酒,咕嘟咕嘟喝了下去。他方才说过,
不管有什么疼痛,只要喝上几口,就可止痛。大德上人也没去阻拦他,任由他把
自己那碗酒捧着喝了。

  笑面神丐放回酒碗,砸砸嘴角,陪笑道:「小老儿就算五脏六腑都穿上十七
八个孔,只要有酒喝,就可把痛止住,小老儿不怕死,就是怕肚子痛。有时候好
久没有酒喝,肚子里的酒虫就会咬你肚肠,它咬住了不放,你就痛得一佛出世,
二佛升天,那时你非得到处张罗,就是偷也要偷些银子,买酒来吃,说也奇怪,
只要一口下肚,酒虫有了酒,就会放开咬着的肚肠,肚子就不痛了,所以……」

  他站着说话,口沫四溅,说个没完,那种缠缠夹夹的模样,看得商小雯几乎
要笑出声来。

  大德上人不耐的道:「好了,好了,这些话不用说了,你主人是谁,还没说
呢。」

  「哦,我说,我说。」笑面神丐连连点头,道:「不瞒二位说,小老儿的主
人是……」他涎笑道:「大师傅,你再让小老儿喝口酒吧。」他方才还说只能四
两,多了会醉,这一海碗,差不多就有十二三两,他已经喝了三大碗了。

  大德上人道:「好,你自己去倒吧。」

  「多谢大师傅。」笑面神丐拿起他面前的酒碗,蹲下身,双手捧起酒坛,倒
了一碗,又咕嘟的几口就喝完了,接着又倒了一碗,又是几口又喝了下去,再倒
再喝,一口气喝了三大碗,才倒了一碗,送到大德上人面前,嘻开嘴,笑着道:
「多谢大师傅了,你也喝一碗。」

  大德上人道:「你现在可以说出你主人是谁了?」

  「是,是。」笑面神丐连连应是,打了个酒呃方道:「小老儿的主人……嘻
嘻,这叫做借酒壮胆,要是在平时,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敢说出来的……」

  大德上人道:「那你快说。」

  「是,是。」笑面神丐身子歪了一下,这一歪正好避过两个和尚,面向范子
云等四人,挤挤眼睛,然后说道:「小老儿的主人,他……他就是三……湘大侠
于……」

  大达尊者微微笑道:「本尊者早就知道你老儿是冲着什么三湘大侠来的了,
今晚来了几个人都没逃得出去,剩下你老儿一个人把风,眼看一点消息都没有,
自然要进来瞧瞧了。这东院有老僧师兄弟两人住着,哪里用得着什么打更的人,
所以你老儿一开口就露下马脚,不过你胆子不小,酒量也够大,喝下了两大碗毒
酒,还能支持到现在,内功也确有可观,只是你还难逃此劫……」

  「啊哟……」笑面神丐双手捧着肚子,点头说道:「小老儿……知道……今
晚是……死定……了……但……小老儿实……实在……死……不瞑……目……」

  大达尊者道:「你有什么心愿未了,不妨说出来听听,老僧看你喝下两大碗
黑夜叉酒,还能支持这些时光,不失为中原武林一把高手,可以破例一次。」

  笑面神丐已经痛得弯下腰去,连声呻吟,断断续续的道:「小老儿只有……
一个……心愿……我……我要在……临死前,见上……主人……一面……你……
你会……答应……我么……啊……啊……哟……」

  商小雯不安的道:「师公这是真的?还是假的呢?」

  商紫雯悄声道:「自然是假的了。」

  商小雯道:「但他喝了老贼秃两碗毒酒可不假呀。」

  「阿弥陀佛。」大达尊者低喧一声佛号,点着头道:「好,老僧答应你,只
是你主人见了你,也未必认得。」

  笑面神丐口中连哼,有气无力的道:「多谢大师傅……成……成全……」

  大达尊者回头道:「师弟,你带他下去见见那个姓于的,他已经无法再熬得
过一盏热茶了。」

  大德上人站起身,合掌道:「小弟敬领法旨。」一面回头道:「老儿,你还
能走么?」

  笑面神丐口中哼着连连点头道:「小……老……能……能……」

  大德上人举步朝对面一道粉墙走去,窗外四人隔着花树,听说大德上人要领
着笑面神丐去见于大侠,自然凝足目力,全神贯注的望去。那堵粉墙上,挂着一
幅山水中堂,一副梅红洒金对联和一张花梨木的长案,案上供着一只古铜香鼎。

  大德上人伸手揭开古铜香鼎的盖子,不知在里面如何拨动了一下,但见右首
一道粉墙忽然间无声无息的移开,露出一道暗门。不用说,那就是地下室的入口
了。笑面神丐忽然转身走到大达尊者面前,满脸俱是感激之容,颤巍巍的连连拱
手道:「多谢大师傅,多谢大师傅成全。」

  礼多人不怪,大达尊者枯瘦的皮包着骨的脸上,居然飞过一丝悯色,挥挥右
手,说道:「你快去见你主人一面吧。」

  「是,是,谢谢,谢谢。」笑面神丐不知怎的一来,一手抓住了大达尊者的
右手,一手迅快从他中指脱下了黑色指环,口中突然长笑一声,一道人影疾若飞
虹,一下从窗口飞射而出。

  大家都看得很清楚,笑面神丐居然从容的从大达尊者手上脱下指环,大达尊
者在一怔之下,居然被他从指上抢走了指环。这一下看来从容,其实动快之快,
几乎只是像电光一闪,他人已经飞出窗外了。大达尊者怒吼一声,双足一顿,一
道人影跟踪往窗外追出。

  大德上人几乎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怔怔的道:「师兄怎么了?」

  就在大达尊者穿窗而出的同时,窗外笑面神丐大笑一声:「大师傅,小老儿
还你的好酒。」

  突然一道黄澄澄的匹练,朝大达尊者迎面激射过去,原来他以内力逼出腹中
毒酒,喷发伤人。大达尊者身子堪堪穿出窗口,人在半空,避无可避,只得举袖
一挥,护住了头脸,那一股酒泉射在他大袖上,就像一阵箭雨。

  差幸大达尊者拂出的大袖,也运起了内力,把酒箭挡住,洒落一地,那酒箭
余劲未衰,洒到地上,还是溅得厅前走廊上嗤嗤作响。这两人功力之深,直把隐
身在花树后面的四人看得暗暗咋舌不止。这一耽延,笑面神丐的人影已经飞射出
去十数丈外,尖笑道:「大师傅,小老儿失陪了。」

  大达尊者自视甚高,此次应邀前来,夏盟主、邢夫人把他视若上宾,他一向
对中原武林人物,从未放在眼内。这回居然被人从他手中夺去丁指环,这口恶气
如何能咽得下去?口中怒吼一声,一道黄影,直向笑面神丐凌空飞扑过去。

  范子云只听耳边响起一个极细的声音说道:「老夫已把这老魔头引开,你们
还不快去救人,于大侠神志不清,不用和他说话,就点住他穴道,赶紧离开,我
会在龙王集等你们……」声音渐渐远去。

  范子云急忙朝三人低声道:「游老人家要我们进去救人,屋中还有一个大德
上人,由小弟对付,你们下去救人,于大侠神志不清,必须点住他穴道,就退出
来。」话声一落,不待三人回答,双足一点,人已从花丛间飞扑过去,一下穿窗
而入。

  夏玉容站起身道:「他一人只怕挡不住胖和尚,我去帮他,二妹、三妹下地
室救人要紧。」说完,跟着飞起,三道人影,先后从窗口穿入。

  那大德上人刚刚打开地室门户,根本不知他师兄的指环被人抢走,只当笑面
神丐趁机逃走,他还摇着头,细声笑道:「师兄也真是的,他喝了黑夜叉指环浸
过的酒,还能逃出多远?」

  就在他话声甫落,一道人影,已然穿窗进来。大德上人叫道:「师兄可是把
那老儿解决了?」

  范子云一下落到他面前,大声道:「我是你师傅,不是你师兄。」

  挥手一掌,迎面拍了过去。

  大德上人连人影都未看清,但觉一道劲急的掌力已然扑面涌来,心头一惊,
细声喝道:「什么人敢在佛爷面前卖弄?」

  他手掌一竖,迎着拍出,两股掌风乍然交汇,发出蓬然一声震响,两人各自
被震得后退一步。他们一掌交接,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三入也相继飞入,她
们早已商量好了,因此商氏姐妹身形飘落,就直向左首暗门扑去。

  大德上人一怔,双目精光暴射,怪笑道:「好小子,你们都是找死来的。」

  突然舍了范子云,朝商氏姐妹截去。

  夏玉容冷笑道:「贼秃看剑。」

  「刷。」一道彩虹般的剑光,匹练横飞,朝大德上人拦腰挥来,彩虹剑寒光
耀目,剑气逼人,大德上人究是顶尖人物,发觉剑光有异,赶紧往后暴退。

  范子云叫道:「大哥,你守着出口,这和尚小弟足可对付得了。」

  说话声中,又是「呼」的一掌,直拍过去。

  大德上人做梦也想不到这两个年轻小伙子,一个手中持有利器,一个掌力竟
然不在自己之下。此时听到范子云说出足可对付自己,不由的大怒,喝道:「小
子,你好大的口气。」双手一振,两只又粗又大的手掌,抡劈过来。

  范子云为了要绊住这个胖和尚,也立即展开了「迥身八掌」,身形飞旋,一
掌接一掌的拍出。要知他这「迥身八掌」之中,记记都暗寓了南海风雷门惊世绝
学的「旋风掌」手法。他从前初学乍练,还和大德上人连对了八掌,如今练成了
「风雷引」神功,内功增进了何止倍蓰。这一施展开来,自然更具威力。

  刹那之间,风起八步,飞旋如柱,大德上人双手如斧,但拍出的掌力,只要
和对方一接之下,就被一股迥旋的潜力,化解开去,而且自己一个人也莫名奇妙
的被带转过去,脚下根本无法自主,随着打转。

  这七八掌下来,大德上人接连打了七八个转身,心知这小子掌力古怪,自己
不该和他如此打法。心念一动,立即一下跃退数步,目射凶光,细声喝道:「小
子,你使的是哪一门派的武功?」

  范子云笑道:「在下没有门派,这一套掌法,叫做打狗八掌。」两人刚一住
手,商紫雯、商小雯二人已从暗门中扶着一个方面大耳的老人走出,这老人当然
就是三湘大侠于化龙了。

  夏玉容忙道:「你们只管先走,由我和三弟断后。」彩虹剑一横,挡在两人
身前,让她们先行退出。

  大德上人眼看两人已从地室中把人救出,不由得又急又怒,口中暴喝,吐气
开声,双手齐扬,左手一掌击向范子云,自是阻止范子云出手,右手凌空一掌,
朝夏玉容拍去。

  他拍向范子云的一掌在先,范子云陡觉一股令人窒息的巨压力,涌了过来,
迥非普通掌势,心中一动,急忙喝道:「大哥速退,这是「大手印」。」喝声出
口,左手凌空一招,右手作势托引,使出了「风雷引」神功,在半途之中,把大
德上人拍出的两记掌力,一起接了过来,双手在空中一圈,又向大德上人回敬过
去,口中低喝一声:「咱们走。」伸手一拉夏玉容,两人同时「嗖」的一声,飞
身穿窗而出。

  大德上人含怒出手,那两记「大手印」,力道何等威猛?他做梦也想不到范
子云居然会把他的掌力接了过去,又原封不动的回敬过来,等到他发觉自己掌力
骤然如黄河决口,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心中方正一惊,那由两股「大手印」掌力
汇合成了一股的力道,调过头,就如黄河天上来,汹涌朝自己撞过来。

  这下当真使他惊骇万分,赶忙闪身旁跃,但听蓬然一声,右首一道砖墙被掌
力撞开了一个大窟窿,碎砖飞溅尘土纷落。大德上人闹了个灰头土脸,连眼睛都
睁不开来,他举手抹把脸,迥目四顾,一手从壁角抓起镔铁降魔杵,双脚一顿,
肉团似的人影,跟踪穿窗而出,再一顿足,飞身上屋。

  抡目四顾,只见远处屋上,正有三条人影闪动,他在万分恼火之际,哪还思
索,口中怒哼一声,腾空追扑过去。大德上人和他师兄大达尊者,被人称为「五
台二尊者」,功力之深,除了大达尊者,中原武林,可说罕有其匹。这回他怒火
中烧,弹身而起,划空追去,当真快得如同流星,口中洪喝一声:「小子,你们
还往哪里走?」他这声大喝,是以内力发出,声音虽然尖细,却是刺耳已极。

  那三人正在屋面上飞行,骤睹一团人影从天而降,喝声尖锐得直刺耳鼓,心
头大惊,各自迅快往后跃退一步,然后又闪动身形,品字形,把大德上人围在中
间。为首那人喝道:「什么人敢闯到老子山来?」他正是丐帮执法长老宋仁民,
今晚是由丐帮的人,担任巡夜工作,他左右二人,乃是他最得意的两八袋弟子。

  丐帮最负盛名的是「打狗棒法」,如今虽然只剩下二十八式,精华尽失,丐
帮弟子身边,带的还是打狗棒。宋仁民和二个八袋弟子刚把大德上人围住,大德
上人已经目射凶光,尖声问道:「吠,你们可见三个小子扶着一个人逃走么?」

  大德上人形同肉团,宋仁民自然一眼就认了出来,慌忙拱手道:「原来是大
师……」

  大德上人怒声道:「佛爷问你可见三个小子扶着一个人逃出来?」

  宋仁民被他刺耳震声截着话头,不觉一怔,忙道:「兄弟没……看到……」

  大德上人愤怒的一顿脚道:「都是你……」挥手一记「大手印」朝宋仁民拍
了过去。

  宋仁民做梦也没想到大德上人会把怒气出在他头上,一记「巨灵掌」正好击
中胸口,闷哼一声,往后便倒。大德上人一掌出手,哪还管他的死活,一团人影
自顾自横空掠去,但他这样一再耽延,哪里还想追得上人家?

  一行人,由范子云背三湘大侠于化龙和秋月、秋桂先行,夏玉容、商紫雯、
商小雯断后,一路往南疾行。赶到枳头桥,只见桥头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衣的驼
背老人,看到范子云一路奔行而使,急忙低声喝道:「你们快些过桥,躲到右边
那间草寮里去,从后门出去,就是一片竹林,穿林出去,往西有一条小径,就是
龙王集,但你们莫停,过了西高庙,就折而向东,到旧铺去等着。」

  范子云脚下不由一停,问道:「老丈是什么人?可是……」

  那驼背老人连头也没回,只是挥了挥右手衣袖,催道:「莫问我是谁,再迟
就来不及了。」

  范子云还待再问,商紫雯听他说出「龙王集」三字,知他可能是笑面神丐派
来接应的人,就道:「三弟,老丈要我们到草寮去躲一躲,我们就快走吧。」

  夏玉容接口道:「三弟,我们快走。」六人匆匆奔到右首一座茅屋,果见一
扇板门,只是虚掩着。

  商小雯道:「我先进去。」一侧身,当先闪了进去。商紫雯、范子云、夏玉
容、秋月、秋桂跟着走入,举目四顾,这间茅屋,家徒四壁,只是一间破旧的草
寮,已经久无人住,后面果然有一道门户,连门都没有了,门外是一片荒芜的草
地,接连着就是竹林。

  夏玉容道:「这位驼背老人家,不知是谁。」

  商紫雯道:「我看他右手虚飘飘的,好像是一只空袖。」

  商小雯在她们说话之际,偷偷的隐身门户,朝桥头看去。从茅屋到桥上,大
约不过十几丈距离,这时那驼背老人打着火石,悠闲地吸着旱烟,老远看去,他
烟斗里的火星,一闪一闪,好像星星一般。就在商小雯眨了一下眼睛的工夫,桥
头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高大人影。这人,正是五台山大达尊者。商小雯吃
了一惊,急忙朝身后招着手。

  商紫雯道:「你做什么?」

  商小雯手指竖立,「嘘」了一声,压低声音道:「是那老贼秃追来了。」大
家听说,急忙一起凑过头往外瞧去。

  只见驼背老人依然弓着背,只是自顾自的吸烟,大达尊者飞落桥上,他恍如
未觉,连看也没看他一眼。大达尊者目光一注,洪声道:「老儿,你看到有一个
瘦小老头从这桥上过去么?」敢情他一直没有追得上笑面神丐,追得满腔都是怒
火,话声洪亮,如同金鼓,连躲在茅屋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驼背老人缓缓歪过头来,望望大达尊者,大声道:「你说什么?」

  大达尊者道:「老僧问你,可有一个瘦小老头从桥上过去?」

  驼背老人用手指指耳朵,道:「我听不到,你要说什么,就要靠着我耳朵,
慢慢的说,我才能听到一些……」

  大达尊者虽满腔怒火,但他到底是五台高僧,看到驼背老人是个废残的人,
说也说不清,气得猛一蹬脚,但听「砰」的一声,桥头一道石级,被他蹬得齐中
折断,正待飞身而起。突听身后有人「哇」了一声,急忙转身看去,但见对岸几
棵柳桥之间,正有一条瘦小的黑影,回头就跑,那不是笑面神丐,还有谁?

  大达尊者怒吼一声:「老小子,你还往哪跑?」双足一顿,一道人影凌空,
飞扑过去。

  商小雯忽然轻「咦」一声道:「那驼背老头呢?怎么不见了?」大家经他一
提,回眼看去,本来坐在桥头吸烟的驼背老人,在这转眼之间,果然已经不知去
向。原来方才只注意了大达尊者,目送他凌空飞扑,没去注意驼背老人,他竟然
走得无影无踪了。

  商紫雯道:「和游老人家一起的人,自然也就是前辈高人了。」

  夏玉容道:「真还亏得他叫我们快走,要是给大达尊者撞上了,我们这时候
只怕还不能脱身呢。」

  商小雯道:「有师公在,难道还怕那老贼秃不成?」

  夏玉容道:「游老人家这样把他引开多好,真要动上手,总是多耗时间。」

  商紫雯道:「大家不用说了,还是快些上路吧,这里还是老子山的势力范围
呢。」

  商小雯披披嘴,道:「老子山又怎样?我们不是从他们重重包围中走出来的
么?」

  范子云没有多说,背起三湘大侠,当先举步跨出后门,穿行竹林,依着驼背
老人的指点,从西首一条小径南行。这时四更已过,眼看前面黑幢幢的正是一处
村集。

  夏玉容道:「前面大概就是龙王集了,我们要不要在这里等游老人家呢?」

  商紫雯道:「我看不用了,因为现已证明那驼背老人家,和游老人家是一路
的,游老人家要我们在龙王集等他,是在夏氏别墅临行时说的,他那时预定在龙
王集和我们会合,大概后来觉得不妥,才要驼背老人在桥头等我们,要我们不要
停留,我们自该听驼背老人家的话才对。」

  夏玉容轻轻叹息一声道:「任何一件事,二妹都观察的十分透澈,我就想不
到。」

  商紫雯道:「大姐这是夸奖我,我只是跟家父在外面跑得久了,江湖阅历比
较多一点罢了。」

  夏玉容道:「一个人读万卷书,还要跑万里路,才能增长见识,我是从小没
出过门。」

  大家沿着大路,穿过龙王集,又走了七八里路,又遇上一个小村集,就依着
驼背老人的话,折而向东。这一带村落较疏,一直奔行了二十几里路。范子云走
在前面,只听耳朵边响起一缕极细的声音说道:「你们才来,老夫已经等你们很
久了,快到左边林子里来。」这声音正是驼背老人的口气。

  范子云忙向后面的人道:「大家快跟我来。」说完,急步往左首一片树林奔
去。

  商小雯在后道:「三哥,你怎么舍了大路朝树林子里进去呢?」

  商紫雯道:「小雯,别嚷,三弟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跟他进去就是了。」

  大家跟在范子云身后穿林而行,抡目四顾,依然不见有人,正待仰首发问。

  只听耳边又响起驼背老人的声音说道:「你们循着山径上来,翻过山岭,老
夫就在山岭下。」

  范子云暗暗觉得惊异,忖道:「这驼背老人还在山岭后面,他的声音就能传
到自己耳中,这份功力岂不骇人?」心中想着,也就举步循着山径,往上走去。

  山岭并不高,但大家奔波了一个晚上,等到爬上山岭,也已累得有了汗水。

  这时天色已渐渐接近黎明,东方微有曙色,大家也不知道这个晚上,已经跑
了多少路。此刻登上山岭,经晓风一吹,精神就感到清爽多了。范子云长长吁了
口气,领先循着山径下岭,奔到后山山麓,果见驼背老人站在一棵大树底下,朝
自己招了招手,转身行去。

  范子云等人,跟着他又走了半里光景,转过山脚,眼前出现了一片湖泊,湖
水平静如镜,四面青山如屏,好一个宁静清幽的所在。面湖背山,一片浓林中,
隐隐现出一角粉墙,那是一座白墙黑瓦的庄屋,看去像是隐逸之居。驼背老人领
着大家走近庄前,大家才看到门额上用青砖镂刻着一方横额,上书「环湖山庄」

  四个正楷。

  夏玉容道:「这是什么地方了?」

  驼背老人忽然转过脸来,说道:「这是人家李家祖坟所在的坟庄,每年只有
清明扫墓,李家子孙才会来,平时只有一个老管家住在这里。里面有一、二十间
客房,被褥俱全,原是准备扫墓来的人住宿用的,游老前辈想到你们一晚未睡,
这里可比住客店安静多了。」

  这时东方已经大白,他这一会过头来,大家才看清楚此人生相竟十分怪异,
前额中间下凹甚深,鼻梁中断,双颧凸出,颏下留一把山羊胡子,苍中透红,右
臂虚飘着一只衣袖,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麻布长衫,有着一种令人说不出的诡秘
之感。

  驼背老人话声一落,就引着众人从左首一道边门走入,经过一条长廊,廊前
种着不少花卉。进入月洞门,是一间宽敞的厅堂,也是起居室,里面陈设着两排
椅几,中间是两张八仙桌拼起来的长条桌,全都雕刻讲究。

  驼背老人一摆手道:「大家随便坐吧。」一面朝范子云说道:「后面就有五
间房间,老夫已要那老管家铺好了床铺,你先把于大侠放在铺上去。」

  范子云依言走到后面,果然一排有五个房间,推开第一间房门,把于化龙轻
轻放在铺上,才行退去。那看管坟庄的老管家替大家烧了一壶水,泡茶送上,他
方才被貌相狰狞的驼背老人吓得只当遇上了强盗,如今眼看这几位相公,都是貌
相清俊的读书人,才算放下了心。

  范子云等老苍头退出之后,才朝驼背老人拱手一揖,说道:「多蒙老前辈一
路指引,只是晚辈还未请教老前辈的名号,如何称呼?」

  驼背老人朝他微微一笑道:「老夫和令尊是十几年前的朋友了,令尊没和你
提起过么?」

  范子云急忙拜了下去,说道:「原来还是世伯,请恕小侄失礼,实因家父十
三年前离家出门,一去不返,至今尚无消息。」

  驼背老人没待他说完,诧异道:「令尊十三年前离家出走,至今尚无消息?
这么说,你一直没有见过他?」

  范子云道:「是的,家父失踪,小侄年纪尚幼,这些年都没有家父的消息,
小侄此次行走江湖,就是为了找寻家父来的。

  「唔,唔。」驼背老人点头,口中连「唔」两声,说道:「老夫此次进关,
也是找令尊来的,哈哈,吉人天相,老夫相信贤侄和令尊父子重逢,为期应该不
远了。」

  范子云激动的望着这位驼背、断臂、面貌狞恶的老人,问道:「老伯寻家父
有事么?」

  驼背老人道:「没什么,老夫到关内来,一来是找令尊,同时也来看看她爹
的。」他伸手指指夏玉容。

  夏玉容道:「老人家也认识家父么?」

  驼背老人笑了笑道:「岂止认识,我们可说极熟。」

  夏玉容道:「老人家还没说你的名号呢?」

  驼背老人道:「老夫羊令公,忝掌长白一派……」

  忽然回过头,朝范子云道:「你可知十三年前,令尊失踪是为了什么吗?」

  范子云身躯一震,问道:「老伯知道?」

  羊令公一手摸着他苍红的胡子,道:「老夫自然知道。」不待范子云开口,
接着道:「你看,老夫前额凹陷,目梁中断,连右臂都折断了,这自然不是老夫
本来面目了。」

  商小雯道:「老人家是负了很重的伤?」

  「不错。」羊令公看了范子云一眼,才道:「令尊十三年前没有回去,是和
老夫一样,受了极重的伤……」

  「啊。」范子云惊啊一声,问道:「家父和老伯遇上了强敌?」

  「不。」羊令公摇着头道:「是上了一个人的当,令尊和老夫一同跌坠百丈
悬崖……」

  「是上了一个人的当」这句话,听得夏玉容心头猛然一动,忖道:「会不会
是爹呢?」

  范子云问道:「老伯和家父一同跌下去的么?」

  羊令公道:「跌是一同跌下去的,但当时老夫并不知道令尊也没有死……」

  范子云急着追问道:「那老伯后来怎么知道家父未死呢?」

  羊令公一笑道:「贤侄沉着些,老夫不妨老实告诉你,老夫还是进关来才知
道的,因为老夫遇上了令尊。」

  「你遇见过家父。」范子云听得大喜,急忙问道:「老伯,在哪里遇上家父
的,家父现在又在哪里?」

  「贤侄不用性急。」羊令公含笑道:「令尊目前还不宜现身,等到适当的时
机,他才能露面,这就是他不能和你见面的原因,你现在知道了么?」

  范子云含着满眶泪水,点头说道:「这是家父和老伯说的么?」

  「正是。」羊令公道:「依据老夫算来,你们父子见面的日子,应该不会太
远了。」

  「老伯……你……你……」范子云喜极而泣,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兴奋的
道:「你说小侄很快就可见到家父?」

  羊令公笑道:「那当然……」

  商小雯道:「老人家,那陷害你们的这人是谁呢?」

  羊令公微微一笑道:「现在还不能说,唉,将来你们自会知道。」

  夏玉容心里泛起一丝阴影,忖道:「不知会不会是爹?」

  正说之间,羊令公忽然抬头笑道:「咱们有客人。」他此话一出,范子云,
夏玉容,商紫雯等人都不禁一愕。羊令公大笑一声,仰首道:「朋友这几天一直
跟踪羊某,是敌是友,现在可以来说个清楚了吧?」接着但听一声长笑,笑声中
一道人影,从屋外飞泻而入。

  厅中立时多了一个身穿夏布长衫,脸有病容的瘦小汉子,只有双目炯炯闪着
掩不住的清光,抱拳道:「羊掌门人请了,在下桂豪年。」

  羊令公一见此人,登时想起曾在黄山大会上见过,一边还礼道:「桂老哥一
直跟踪羊某,不知有何见教?」

  桂豪年道:「羊掌门人误会了,在下是南海风雷门的人,黄山大会之后,原
来一路跟随夏盟主到了夏家堡,后来因一时好奇,又跟着到老子山来,其中只是
凑巧和羊掌门人成了一路。」

  羊令公点头道:「你老哥是为『旋风掌』,『雷火指』来的了?」

  桂豪年道:「是的,在下是目前南海风雷门的唯一传人,在下听先师说过,
敝门有『旋风掌』,『雷火指』两种绝学,失落已久,后来听江湖传说,已为夏
大侠和青衫客范大侠所得,因此才赶到黄山观光,却不料目击了一件震惊江湖的
大事……」

  商小雯道:「哪是什么事呢?」

  桂豪年略为沉吟,才说道:「若非昨晚在下目睹诸位深入老子山,救出了于
大侠,这件事就不能说了。」

  夏玉容道:「有这么严重?」

  「只怕比诸位想像的还要严重……」桂豪年吸了一口气,徐徐道:「在下目
击少林、武当、衡山、八卦、形意各门派参与黄山大会的人,全被老子山擒来,
连华山商掌门人也……」

  商紫雯,商小雯同时身躯一震,同声问道:「家父怎样了?」

  佳豪年意外的道:「商掌门是二位的令尊么?」

  商紫雯道:「是的,莫非家父也在老子山么?」

  桂豪年道:「正是,商掌门人是夏盟主亲自陪同前来的,现在大概也被囚禁
在老子山。」

  商紫雯变色道:「会有这等事,囚禁家父究竟是何居心呢?」

  商小雯道:「姐姐,我们要不要再到老子山去,把爹他们出来?」

  羊令公道:「这件事,游老前辈早就知道了。」

  桂豪年愕然道:「你们已经知道了?」

  羊令公摸着苍须,笑道:「岂但知道,而且早已有了安排。」他朝桂豪年一
笑道:「桂老弟,恕我年长几岁,称你一声老弟,老弟你倒不失是个有心人,咱
们人手正嫌不足,你老弟愿意替江湖武林做点维护正义的事,咱们欢迎你参加。

  而且我可以保证,贵门失落的两件绝学,可以让老弟带回南海去。「

  桂豪年喜道:「羊掌门人此话当真?」

  只听有人尖笑道:「长白派掌门人说出来的话,岂会作不了数?」

  商小雯喜道:「师公来了。」从门外走进来的正是笑面神丐,他手中提着一
大串死鸽子,用山藤穿着,少说也有十来只之多。

  商小雯跳了过去,说道:「师公,你从什么地方弄来这许多野鸽子?」

  「嗨。」笑面神丐把一串鸽子往地上一放,笑嘻嘻的道:「你们道那番和尚
容易对付?我和他整整跑了百里来路,才把他摔掉,这一路上,又顺手抓了九只
鸽子,正好我老人家下酒。」一面拍拍桂豪年肩膀,笑道:「小伙子,羊掌门人
说得没错,你倒是个有心人,风雷二绝没问题,等咱们事了,一定可以让你带回
南海去。」桂豪年也有五十岁的人了,却被他叫「小伙子」。

  桂豪年一怔,拱手道:「这位前辈是……」

  羊令公笑道:「他就是中原武林大名鼎鼎的笑面神丐游一夔游老前辈,老弟
可曾听人说过么?」

  桂豪年慌忙拜了下去道:「原来是游老前辈,在下曾听先师说过,你老是先
师最崇拜的前辈高人,在下真想不到此次远游中原,竟然拜认游老前辈,真是在
下三生之幸。」

  商小雯忽然咦了一声道:「师公,这些都是信鸽。」

  「谁说不是?」笑面神丐耸耸肩道:「这是老子山飞出来的,大概是通知各
地羽党,搜索你们行踪的,老夫一古脑儿把它弄来下酒,也省得一路上许多麻烦
了。」大家听了商小雯的话,因笑面神丐不喜俗套,所以谁也没过去给他行礼。

  范子云道:「老人家,于大侠……」

  笑面神丐一摆手道:「让他去躺着,这档子事,没他出面号召,是不行的,
所以非把他弄出来不可,但他中的可不是什么迷药,太阴教这种手法,我老头也
弄不清楚,只好把他运到黄山去再说。」目光一抬,望望夏玉容接着道:「等你
师傅到了,她会用什么释迦牟尼佛,燃灯古佛耶门子功夫,去给他治疗,用不着
我老人家操心。」

  夏玉容惊喜的道:「家师也要来么?」

  笑面神丐道:「你师傅不来怎么成?你当你爹这桩事儿闹得还不够大么?」

  夏玉容心里不禁难过,自己亲娘去世得早,只有一个爹,他老人家大概是听
信了邢氏的花言巧语,做出江湖上大不韪的事来,听游老人家的口气,连师傅都
惊动了,这教自己如何是好呢?

  商紫雯道:「老人家,我爹……」

  「我老人家知道。」笑面神丐挥着手,道:「你莫说了,一切都有我老人家
呢!你们一晚没睡了,吃过稀饭,只管好好的去睡一觉,哦,你们去两个人,帮
那老苍头把稀饭,还有一坛陈年绍兴酒去抬进去才是,别让人家老苍头忙坏了,
哦,哦,还有,你们谁身上有银子,带去赏人家几两,也让人家高兴高兴。」

  商小雯道:「师公,我有,我去。」她提起一串鸽子,当先像一阵风似的奔
了出去。

  夏玉容忙道:「秋月、秋桂,你们两个帮着去把稀饭端进来。」秋月、秋桂
答应一声,随着商小雯一齐出去。

  不多一会,秋月、秋桂一个端着一锅稀饭,一个抱着一坛陈年绍兴酒进来。

  商紫雯没见小雯回来,问道:「小雯呢?」

  秋月道:「四公子马上就会进来了。」

  笑面神丐一掌击碎坛子上的泥盖,笑着道:「这小丫头大概是给我老人家弄
下酒莱去了,其实我喝酒哪要什么下酒菜?」一手拆开坛口扎紧的竹盖,拿过饭
碗,倒了一碗,就咕咕的喝了两口,舌头咂咂嘴角,唔道:「这酒不错,令公,
你也来一碗。」一面又抬头道:「还有桂老弟,你也一起来。」羊令公,桂豪年
也各自取过饭碗,倒了碗酒。

  只听商小雯在门外叫道:「师公,来了,你老尝尝看,我这手艺不错吧。」

  她手中托着一盘香喷喷的香酥鸽子,又像一阵风般飞了进来。

  「小丫头,真有你的。」笑面神丐没待她走近,伸手一抓,盘中半只油炸鸽
子,凌空飞到他手中,咬了一口唢啧称赞着道:「香得很,唔,不错,我老人家
有时候也是美食专家,吃得很讲究,有时候却马马虎虎,譬如抓到一条长虫,烤
呀,煮呀都来不及,我就把它生吞活嚼,一样咽下肚去,其实,到了肚子里,有
没有煮,都是—样。」他三两口,就把半只鸽子连皮带骨都吃了下去。

  范子云,夏玉容,商紫雯却装了一碗稀饭,正在低着头喝着粥,听他说什么
生吃长虫,好不恶心?商紫雯道:「老人家,人家在吃稀饭,你别说得那么恶心
了。」

  「好,好,我老人家不说。」笑面神丐举起酒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完,
笑道:「我老人家喝酒总可以了吧?」

  商小雯道:「师公,你怎么没把骨头吐出来呢?」

  笑面神丐道:「骨头最好吃了,嚼起来比花生米还香还脆,你们懂不懂,狗
为什么要啃骨头?天底下其实狗最聪明了,骨头里面都是精华,人只知吃肉,不
知道吃骨头,真是比狗还笨。」

  大家听他说得好笑,忍不住低笑出来。笑面神丐也没和他们多说,只是一碗
一碗的喝得十分痛快。大家也没去理会他,各自吃了一碗稀饭,就到后面房中去
睡了。

  中午时分,老苍头得了商小雯的厚赏,巴巴结结的煮了一大锅饭,炖了一大
锅鸡,另外还特地做了几样菜,有腌肉、炒蛋、山笋,和他自己种的鲜蔬,倒也
极丰富。大家有半天工夫的睡眠,一夜疲劳,也已尽复。

  饭后笑面神丐摸摸下巴,说道:「好了,现在大家可以上船了。」

  商小雯问道:「师公,我们要到哪里去呢?」

  笑面神丐道:「不远,你们听我老人家的,就没错。」一面朝范子云说道:
「来,小子,你先把于大侠送到船舱里去。」

  范子云道:「你老人家准备好船了?」

  「就在门口。」笑面神丐笑笑,又道:「这船是李家的。我跟老管家商量好
了,但他们只能送咱们到程驾桥,到了那里,就可以雇得到船了。」

  商小雯道:「我们为什么要坐船呢?」

  笑面神丐瞪瞪眼道:「你当咱们要去哪里?」

  商小雯道:「你老人家又没说,我怎么知道呢?」

  笑面神丐一本正经的道:「告诉你,这趟路程,你们都只能躲在船舱里,连
想伸出头去看个江上景色都不成。」

  商小雯道:「这为什么呢?」

  「为什么?」笑面神丐道:「因为咱们这一行,不能泄露半点风声,只要泄
露了风声,就会影响一件十分重要的大事。」

  商小雯道:「有这么严重?」

  「哼。」笑面神丐哼了一声道:「总之,比你想像的还要严重一百倍。」

  商小雯咭的笑道:「我想的是天一定会塌下来,这么说,那就要塌下一百个
天来了。」

  笑面神丐怒笑道:「小丫头。」说话之时,范子云已经抱着于化龙走出,大
家也就跟着走出「环湖山庄」。果见江岸上停着一条黑漆船篷的帆船,埠头上,
早已放好下跳板。

  笑面神丐催道:「你们都下船去,我老人家还要帮老管家划桨呢。」

  范子云当先走下跳板,这船内共分前、中、后三舱,中舱最为宽敞,可供大
家坐息,后舱较仄,却有两个板铺,可以卧人,这就把于化龙放到后舱铺上。老
苍头等众人上船后,就抽起跳板解开缆绳,笑面神丐跟老苍头借了一顶破草帽,
往头上一覆,一手挟着酒坛,走到船头,坐下来准备帮着划桨。

  桂豪年道:「游前辈,还是让晚辈来划吧。」

  笑面神丐偏头问道:「你会划船?」

  桂豪年笑道:「晚辈自小住在珠扛口,怎么不会划船?」

  笑面神丐道:「这样就好,我怕那老管家上了年纪,划不动了,你去帮他划
就是了。」

  老苍头连连摇手道:「小老儿划得动,这位客官只管请到中舱去休息好了,
咱们只要驶出港湾,到了大江上就可以使帆了。」

  桂豪年道:「老管家,你不用客气,在下真会划。」突然一指,出手如风,
点了老管家的穴道,伸手抓住老管家,放到前舱。

  笑面神丐呵呵一笑道:「桂老弟,你这一手,倒是俐落的很。」

  桂豪年笑了笑道:「前辈夸奖。」

  商小雯看得奇道:「师公,你们这是做什么?」

  笑面神丐道:「你道这环湖山庄是什么人的祖坟?告诉你,这里是洪泽湖李
家的产业,穿山甲李茂才是夏云峰的心腹,咱们在这里待了半天,咱们一走,这
位老管家不赶着去报告才怪。」

  船缓缓的驶向湖心,驶出港湾。桂豪年扯起了风帆,悠闲的坐在船梢,一手
掌舵,船平稳的在水面上滑行。夏玉容,商紫雯,范子云等人都不知道这条船究
竟要驶向何处?又不敢多问,反正有笑面神丐在船头坐镇,大家也就放心的很。

  在船上足足过了五、六天,大家也不知道现在已经到了什么地方?船当然也
经过许多大城镇,因笑面神丐一再时嘱大家不得探出头去,跟任何人照面,而且
船在经过大城镇的时候,都驶得很快,一晃就过去了。夜晚船总得泊岸吧?但停
下来的地方,多是荒僻无人的江滩。可以上岸去的,只有一个桂豪年,他一向都
在岭南,自然没有认识的人,羊令公貌相狰怪,容易引人注意,当然也不能上岸
去了。

  因此这五六天来,真把几个鲜龙活跳的少年男女,蹩得好不气闷。尤其是商
小雯,是个生性好动的人,若不是师公再三交待,她是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的。这
几天,总给她想出一个解闷的办法。她身边有一个现成的钓竿、钓丝,于是穿着
钓饵,独自坐在前舱垂钓,倒也给她每天都能钓起几尾鱼来,给大家佐膳。

  众人之中,夏玉容心里最感到不安了。她离开夏家堡,原是为了找出杀害娘
的凶手来的,怎知在老子山这一闹,自己由找寻杀母仇人,变成营救于化龙,和
爹作对了。虽然爹不该做出危害江湖的事,但自己总是爹的女儿,因此这几天,
她都一直闷闷不乐。

  天色只要微露苍溟,很快就会黑了,天色只要一黑,很快就会进入深夜。现
在就是深夜了,但船仍在航行着。这与过去的五、六天不一样,过去的五六天,
只要天色一黑,就会停泊下来。

  「莫非快到地头了?」船上的人,都有这样的感觉,因此大家都没睡熟,好
像在等待着什么?

  船渐渐转入之汉港,渐渐又由汉港转入了支流。这可从船行的水声分辨得出
来,因为水势在逐渐的变小,本来船底是鼓浪前进,现在船底却不时的磨着水草
了。现在港道更狭了,自己这条船,转折笨重,大有尾大不掉之势,船底磨到的
已经不是水草,而是沙石了。

  这样又行驶了一、二里路程,只听有人低声问道:「来的是游老人家么?」

  范子云听出那说话的是万选青的声音,心中暗道:「莫非已经到了黄山?」

  笑面神丐笑嘻嘻的道:「小子,是你娘叫你来的吧?」

  万选青喜道:「果然是游老人家,万选青奉家母之命,特地在此恭候。」

  「唔。」笑面神丐点点头道:「这么说,你娘已经接到我老人家在芜湖放出
的飞鸽传书了。」

  岸上响起一阵铁栅升起的声音,接着只听万选青在岸上躬着身道:「游老人
家请驶进去吧。」

  「好。」笑面神丐朝掌舵的桂豪年道:「咱们开进去。」

  范子云现在已可确定,果然已经到了黄山,从铁栅上升这一点推测,船可能
驶进了万家的后园。不多一会,船已经停了下来,只听笑面神丐尖着嗓子笑道:
「你们不是全都醒着么?还不快些出来,已经到地头了。」人已随着话声,一跃
登岸。桂豪年把船停妥,和羊令公二人,跟着跃上岸去。

  万选青早已抢着迎子上来,说道:「再晚替游老人家带路。」

  笑面神丐道:「慢点,还有一批女将,跟着我老人家来的呢。」说话之时,
范子云已经抱着于化龙,和夏玉容、商氏姐妹等人一起上岸。

  这里果然是一座花园的水道,园中树木参天,夜景迷离,这停船的所在,是
一座青石砌的埠头,再过去就是水榭。今晚没有月色,照说万选青既是奉命迎接
笑面神丐来的,就该在岸上点几盏灯吧?但却一片黝黑,大家只是摸黑登岸,摸
黑的说话,好像正在干着偷偷摸摸的勾当,也增加了几分神秘气氛。

  万选青在黑暗之中,看到了范子云,不由惊喜的道:「是范兄,啊,真想不
到范兄也来了。」

  范子云道:「万兄好吧?」

  笑面神丐催道:「你们有话,进去再说,快些走吧。」

  万选青应了一声「是」,低声道:「范兄请随兄弟来。」当先举步朝水榭行
去。

  范子云等人跟着他穿行九曲桥,进入水榭,这是一间四面环水的宽敞堂屋,
中间足可摆得下十数席酒筵。现在却只有中间放着拼起来的两张八仙桌,和两旁
八把几椅,是以显得有些空荡荡的感觉。万选青并没让大家在堂屋里坐下,却一
脚往屏后走去。屏后也相当宽敞,那是一个灶间,水榭是夏日宴客之所,后面当
然有厨房。

  厨房里少不了有一个砖砌的灶,和一排贮放碗、盘、杯筷的木橱。现在那座
青砖砌的灶,已经推开了一半。地面上有一个比桌面略小的窟窿,从地下透出灯
光来,使人清楚的可以看到窟窿底下一道石级。那自然是地底石室了。

  万选青领着大家走下石级,等众人都进入地室,身后起了一阵沉重的铁板转
动之声,敢情是那座青砖砌的灶已经恢复原状了。范子云心中暗暗奇怪:「既然
已到了地头,为何还要这般神秘?」

  石级尽头,是一条十分宽敞的走道,两边都是青砖砌的墙壁,壁上各有两盏
古铜灯,和玻璃灯罩,灯光柔和,也十分气派。就在走道上站着两个人,前面是
一个五十出头,花白头发的老妇人,生得长眉、细目、皮肤白皙,自有一副雍容
庄重的气慨。这位老妇人正是黄山万家的当家万老夫人,侍立在万老夫人身后的
则是她的女儿万飞琼姑娘。

  走在前面的万选青赶忙闪开身子,叫道:「娘,游老人家来了。」

  万老夫人慌忙迎上一步,拜了下去,说道:「游老人家莅临,晚辈在这里迎
迓你老人家,真是失礼之至。」

  笑面神丐一下跳了起来,跟着万选青闪到边上,口中嚷道:「万老夫人这是
怎么一回事,你快起来,我游老头不喜欢这一套。」

  万老夫人道:「晚辈也知道你老人家不喜欢俗套,但你老这次宠临寒庄,是
为整个天下武林的安危所系,晚辈是代表整个天下武林,向你老人家一拜。」

  随着话声,已经率同女儿,一同站了起来。

  「这……这……我游老头更受不起了。」笑面神丐连连摇着手,一面指指身
后范子云抱着的于化龙道:「于大侠已经弄来了,那九华神尼不知来了没有?」

  万老夫人道:「神尼已经来了,只是花帮主还没有来,据神尼说,她已经取
到了岭南温家的「解迷丹」,现在去找南离道长去了。」

  笑面神丐道:「去找那牛鼻子作甚?」

  万老夫人道:「那是神尼的意思,对方是昔年太阴教的人,有几种阴功,只
有南离道长才能克制得住,所以要花帮主持了神尼信物,专诚去请,计算日程,
大概这几天也可以赶来了。」

  「如此就好了。」笑面神丐点点头,由万老夫人引路,走在前面。

  万选青走到妹子身边,低低的道:「妹子,你看谁来了。」

  万飞琼其实早就看到范子云了,只是娘正在和笑面神丐说话,不敢开口,此
时经哥哥一提,不觉粉脸一红,故意低「啊」一声,回头看去,叫道:「范大哥
你也来了。」

  万选青道:「范兄,你把于大侠交给兄弟吧。」这自然是要他和妹子可以好
好谈谈了。

  范子云忙道:「万兄不用客气,我抱着也是一样,我们这一行人,贤兄弟都
未见过,且等安置好于大侠,兄弟再一一给大家引见吧。」正说之间,已由走道
走进一个较大的地室,这里布置得就像一座客厅,两旁各有四道门户。

  万选青领着范子云往右首一道门户走入,那是一间宽敞的厢房,放着两张床
铺,范子云把于化龙放到床上,才和万选青一同退出。大家跨进客厅,就看到左
上首两张雕花椅上,坐着一个缁衣老尼,和一个满头白发,闭着眼睛的老丐婆。

  夏玉容、商小雯一见两人,口中同时叫了声「师傅」,赶紧跑了过去,跟师
傅叩头。原来这两个人正是夏玉容的记名师傅九华神尼和商小雯的记名师傅闭眼
丐婆。

  九华神尼惊异的道:「徒儿,你也来了,好,好,你爹翻云覆雨,差点把江
湖都给覆了,总算有你这么一个女儿,还识得大礼……」

  闭跟丐婆也在此时双目复睁,把手中的碧琅杆一挑,笑骂道:「你这小丫头
越来越不懂礼数了,还不快站到边上去,我老婆子是你师傅,慢点过来叩头,有
什么要紧?」她这又细又长的碧琅杆轻轻一挑,正好把商小雯一个人挑了起来,
站到了边上。

  笑面神丐呵呵一笑,拱手道:「老师太请了,小老儿没想到你已早来了。」

  九华神尼慌忙起身,合掌一礼:「老施主辛苦了,贫尼是被老姐姐拖来的,
她嫌贫尼荒庵的素斋口味太淡了,非要提早到万松庄来作客不可。」

  闭眼丐婆道:「你这话只说对了一半,那天我老太婆住在你庵堂里,早晨起
来,看到庵门口有一只黄狗,肥得可爱,真想逮住它,弄一锅香肉尝尝,但又怕
玷污了你佛门清净之地,只好死了这条心,但那一天,我只要一想到那条又肥又
壮的黄狗,你那庵堂里,就一刻也住不下了。」她这话,听得大家都忍俊不禁,
暗自笑了出来。

  「阿弥陀佛。」九华神尼合掌一揖,道:「老姐姐,你这么说,将来被打入
地狱,贫尼也不好来救你了。」

  万老夫人笑道:「老身和神尼相交有年,只知神尼不苟言笑,今晚还是头一
次听到神尼说笑呢。」

  闭眼丐婆道:「咱们老姐妹少说也有一甲子交情了,平日不管她如何严肃,
和我老姐姐在一起,怎么还正经得起来?」

  笑面神丐道:「好了,现在该由小老儿给大家引见了。」他先给闭眼丐婆、
九华神尼、万老夫人引见了羊令公、桂豪年两人,然后朝范子云耸耸肩,笑道:
「小子,这些年轻人,该由你给他们介绍了。」范子云应了一声「是」,就给大
家一一介绍。

  万选青兄妹这才知道,这几位俊俏少年,原来全是女的,万飞琼自然十分高
兴,一下有了这许多女伴,商小雯道:「我们不叫姐姐妹妹,是叫大哥、二哥、
三哥的,三哥就是范三哥了,如果再加两个,我就越变越小了,成了老六啦。」

  笑面神丐「哦」了一声,问道:「咱们驶来的那条船,最好重新加以改装油
漆,不然会被别人认得出来:」

  万选青道:「再晚进来之时,已经交代过副总管了。」

  笑面神丐又道:「啊,对了,船上还有一个人,那是李家看坟庄的,这人很
重要,暂时还得加以看管,不能让他跑了。」

  万选青道:「再晚省得。」

  万老夫人道:「时间不早了,目前只好委屈诸位,暂时住在地室之中了。」

  一面回头朝万飞琼道:「飞琼,你领三位姑娘去看看住的房间吧。」[/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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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月天使 2008-8-1 01:04

[size=4][font=宋体]            第三十四章  春满黄山

  范子云推开房门,不由一怔,床前坐着万飞琼。好久不见,万飞琼显得憔悴
了一些。范子云顺手关上门,问道:「万姑娘,这么晚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万姑娘?」万飞琼幽幽地道:「大哥,你还在恼我吗?」

  范子云笑了一笑道:「怎么会呢?大哥哪有那么小气?」

  「那你为什么叫我万姑娘,你难道忘了吗?」万飞琼幽怨地道。

  「哦,对了,我该叫你妹子才对。」范子云笑着道。

  「大哥,我知道是我不好,我不该使小性子,要不然,大哥也不会中了丐帮
的奸计,让大哥吃了不少苦头。大哥,我在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
心,要终身追随着你。大哥,你知不知道,这些日子我是怎么过来的?我每天都
在自责,我每夜做梦都会梦见你,哥,你可知道?」万飞琼说着,突然扑在他怀
里,一时感上心头,竟自双肩耸动,啜泣不已。

  范子云十分感动,怜惜地将她抱住,轻抚她的秀发,感情轻语道:「琼妹,
我知道,我能体会到。琼妹,你瘦了……」范子云虎腕一紧,猛地吻住了她的小
嘴。万飞琼只觉如中电触,浑身发软,血液在体内奔流,已不知人间何世。

  范子云直将她吻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万飞琼整个身躯贴在他怀中,浑身软绵
绵,只有一双手劲道仍在紧紧地缠住他的颈项,以更热的吻回报他。范子云火辣
辣地拥吻着她,一只手还伸进她衣内,摸揉着那一对尖翘丰挺的玉乳;另一只手
则潜入了她的亵裤内,抚摸着肥凸而毛茸茸的阴阜和肉缝。

  范子云揉着、捏着,使万飞琼的春情欲火燃烧得更激烈,范子云两只手脱扣
解带地就要把她剥个精光,万飞琼早就存了献身之心,在半推半就、羞怯参半的
情况下,让范子云脱下了她最后的防线——肉白色的小亵裤,范子云再把自己脱
光后,半躺半坐在床沿,先慢慢地欣赏着她的裸体风光。

  万飞琼虽然存了献身之心,但被范子云脱得一丝不挂地躺着,任由范子云欣
赏,她那少女害羞的本性可就完全表露出来了。只见她羞红着娇靥、闭紧一对美
眸、一手扪着双乳、一手按着阴户,娇喘喘、不言不语地平卧在床上,一付任范
子云宰割的模样。

  范子云伸手扳开了她的双手,尖挺又饱满的乳房上,凸着两颗鲜红的奶头;
高隆的阴阜,长着一丛乌黑亮丽的阴毛;两片肥嫩嫩的大阴唇中,紧紧夹着一条
粉红色的肉缝;顶端阴核之下,微露着一个小红洞,美艳绝伦,性感媚人。

  范子云用手抚揉着她鲜红的奶头以及肥挺的乳峰,嘴唇也在她娇躯上到处吸
吮着,而万飞琼只是口乾舌燥,浑身轻颤地闭着一对媚眼,不敢正视着范子云。

  不过在范子云对她挑情了一会儿之后,万飞琼已经是娇喘吁吁,全身扭个不
停,阴户中的淫水也流湿了一大片床单,可以说是灾情非常惨重的了。

  范子云一个翻身便趴伏在她的娇躯上,用膝盖顶开她的双腿,柔柔地在她耳
边轻声道:「琼妹妹,我要进去了……」同时又重重地吻着她的樱唇。

  万飞琼也激情炽热地搂紧范子云,屁股自动地迎了上来,范子云把个大龟头
略在她阴户口上顶了几下,「滋」的一声,长驱直入地干进了她的处女禁地了。

  只见她倏地一颤、两片红唇抖了几抖、琼鼻里连吸几口大气,范子云知道这
是处女开苞会有的裂疼,于是先按兵不动地一边吸吮着她的右乳,好刺激她淫水
的分泌,再缓慢地把大宝贝直塞进她的小阴户中,终于抵到了她穴腔的尽头,大
龟头碰到了一团软绵绵的嫩肉,想必是她的子宫口了。

  万飞琼在这慢慢侵袭的方式下,情不自禁地爽得叫出声:「喔……哦……」

  范子云不慌不忙地一只手,照样在她的肥嫩的峰峦之间抚揉着,大宝贝杵在
她阴道里顶动着,只弄得她全身又酸又痒,逗得她只好自动地挺着下身,好让范
子云的大宝贝来替她解决骚痒。

  范子云感到躺在身下的万飞琼屁股筛动着,立时轻抽缓插起来,插着插着,
万飞琼似乎觉得这样不大过瘾,卖力地摆动着她的嫩臀,范子云见她骚性大发,
便挥动着大宝贝,全根在桃源洞中用力地开垦着,大宝贝卖命地插进抽出,次次
命中了她的花心。

  只插得万飞琼娇喘连连、媚眼如丝,浪叫着道:「大哥……我……好……舒
服……啊……你……真会……插穴……你的……宝贝……好大……好长……又好
硬……哦……插得我……舒服极了……真是美极……美极……了……哎呀……插
死……我……好了……好人……大宝贝……哥哥……哎唷……哼哼……哼……舒
服……太……爽了……人家爱……爱死……你了……快……快插我……啊……」

  万飞琼小阴户中的淫水盈溢着,被范子云的大宝贝插干的动作,挤出了「噗
滋」、「噗滋」的淫浪乐章。范子云见她一直主动地扭着嫩臀配合自己的行动,
知道该是大干一场的时候了,于是大宝贝一下比一下重地插干着。由于范子云的
大宝贝被她的阴壁紧紧地包夹着,每当他抽出来时,那两片大阴唇也跟着翻了出
来,像蛤蚌呼吸般地张合着。

  万飞琼经过这一番的猛干,本来激动的春情更是沸腾了起来,嫩臀抬得越来
越高了,可见她正极力地凑合著范子云的动作,想要达到高潮。她口中大叫著:
「云……云哥哥……你……你真行……啊……啊……大宝贝……插得……我……
美……死了……唔……爽……爽死了……哎……哥呀……顶……死……人家……
了……喔……宝贝……真有劲……乐死……我……了……哼……哼……好爽……
爽……啊……」

  一阵阵的阴精由万飞琼的小穴里冲泄而出,范子云见她激动得太过厉害,已
经快要昏迷过去了,便暂时偃旗息鼓地停了下来,用左手搂着万飞琼的纤腰,右
手轻微着她胸前肥嫩的玉乳。只见她软绵绵地躺在范子云身下,才刚开苞的小阴
户还含着范子云的大宝贝;如云鬓发飘散在枕旁,俏脸上红潮未退,两眼紧闭,
口中梦呓般地唔了几声,想是尚在回味着刚才的高潮吧。

  一会见,万飞琼睁开杏眼,玉手轻抚着范子云的胸瞠,红红的脸上含着一片
春意,范子云见她这付婉媚的模样,问道:「琼妹妹,大哥插得你美不美呀?」

  万飞琼似是羞于回答地「唔」了一声,抬起头来用樱唇堵着范子云的嘴巴,
轻送丁香,莲舌一阵转搅吮吸,良久才意犹未足地分开。范子云轻捏了一下她的
鼻尖,道:「嗨,想不到慢慢的胴体是这么成熟美丽,令人百插不厌。」

  万飞琼娇羞地在范子云身下扭动了一下,显出一付不胜忸怩的情态,好可爱
的小姑娘呀。范子云悄悄在她雪白的嫩臀上轻轻地捏了一把,又吻了她的粉颈和
酥胸、乳沟,初经人事的她,那受得了这种挑逗,小嘴里娇哼连连,双颊又涌上
了一片霞红的春潮,媚眼中荡漾着万般风情,白玉羊脂般的胴体上,一阵心痒难
耐地扭动着,范子云口中如婴儿吸乳般咬着她的奶头猛吮不已。

  「哎哟……哼……」从她口中轻泄出一阵迷人的浪吟声。范子云吐出了被吸
得涨大的奶头,于是又展开了第二波攻势,大宝贝挺动之中,酥麻、酸痒、舒服
又畅美,浪荡的娇哼声与干穴时的唧卿声,交织成一片迷人的销魂曲。范子云使
出浑身解数,只干得天昏地暗,让她飘然欲仙,魂儿差点要美得出窍了。

  万飞琼爽得浪语春声不停地叫着,嫩臀开始抛挺加回转,她的腰肢也不时地
悬空着,扭动着白嫩的胴体,带起了那对极具弹性的玉乳,一颤一抖地抛动晃荡
着,尤其乳峰顶端那两粒涨成紫红色的奶头,在范子云的眼前摇晃得幻成两道旋
转的弧线,煞是好看。范子云忍不住伸出手去,一颗一颗地把握住它们,抚捏揉
搓着,手感细嫩梁美,过瘾极了。

  万飞琼被范子云的魔手揉捏得奶头硬涨成两粒紫葡萄,加以大宝贝干得她小
穴骚痒酥麻,全身抖个不停,白嫩的大白屁股筛得更高也更急了。她拚命地压着
范子云的屁股,让阴户凑合着范子云的大宝贝,阴道壁肉一阵阵地收缩着,夹得
龟头一丝丝的空隙皆无,酥痒无比,不由得使范子云赞叹道:「琼……妹妹……
你……好紧的……小穴……太妙了……」

  万飞琼也乐得浪声大声叫着道:「云哥……哥……妹妹爱死……你了……你
的……大宝贝……太棒了……妹妹……爽快……死了啊……嗯……嗯……你可真
行…哎……哎……大宝贝……顶到……我的……花心了……啊……嗯……好极了
啊……爽死了……呀……哦……喔……哎……哎呀……妹……妹妹……又要……
泄了……啊……好舒服……」

  万飞琼浪叫着,又扭成一团,范子云尽力抽插,直到她全身哆嗦。洞中的颤
抖一阵比一阵强,范子云知道她又要泄身了,忙用力挺动,和她在一阵高潮来临
中同时泄了,把大股大股浓浓的精液射在她的花心上,范子云和万飞琼才双双倦
极而眠,沉沉睡去。

  第二天,一天无事。到了晚上,夏玉容将范子云叫到了自己房中,娇羞道:
「子云弟,我已经是范家的人,但是你也知道,我母亲的仇和我爹的事,还不知
道该怎么收场。我以前也跟你说过,我也许没有福分长侍君子,今晚就让姐姐尽
一次妻子的义务吧。」

  「玉容姐姐,你放心,我会帮助你的,你不要想得太多了,我相信我们会永
远在一起得。」范子云说着,双手搂起了她的腰,夏玉容那一对丰满的奶子,便
整个贴在范子云的身上。尤其当她扭动身子的时候,她硬挺又富有弹性的玉乳,
便在范子云的胸膛上跳动、磨擦着。她红唇里呼出的热气,不偏不倚的吐在范子
云的脸上,使范子云闻到了她上涨的欲望。

  不知不觉中,范子云加重了臂膀上的力量,将她抱得更紧,她的小腹、她的
大腿根处便扎扎实实的贴着范子云胯下的宝贝上。隔着裤子,范子云几乎能感觉
到她亵裤和亵裤内的神秘世界。映着房内的柔和烛光,范子云低头看着衣偎在自
己怀中的这位可人儿。只见夏玉容的美目如焚、红唇微张,一付陶醉于快乐乡的
模样。于是,小腹内的那股强烈的欲火,便如荒野上的野火烧了起来。

  范子云的一双手亦不知不觉的在夏玉容的背上、腰间以及丰满诱人的臀部,
轻轻的、慢慢的抚摸了起来。夏玉容渐渐发出似痛苦又似消魂的呻吟,整个玉体
都躺在范子云的臂弯里,仰着红唇一脸的期待表情。范子云低下头整个唇便吻住
她的香唇,一面尽情的吻她,一面将自己身上的衣服脱掉,只留下一条贴身的内
裤。而那条耐不住性子的宝贝子,早已是怒发冲冠,狠狠顶在夏玉容的小腹上。

  范子云手臂一用力便把夏玉容抱了起来,慢慢的放在床上,一面开始脱掉她
的紧身上衣,然后是她的那条裤子。夏玉容那美丽动人的身材,虽然隔着商小雯
和亵裤,但仍然是那么的火辣辣的,范子云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了。夏玉容卧在床
上,一脸的痛苦,又似消魂的表情,直看得范子云春情荡漾。

  范子云立刻又吻住了她的唇,同时手伸到颈后将商小雯的活结解开。瞬间,
一双鼓隆隆的玉乳便蹦了出来,她的奶子上端的奶头呈粉红色,真是好看。范子
云的手指不停的揉弄着她的玉乳,使得夏玉容像是打摆子一样,不停的在颤抖,
嘴里「啊呀」、「啊呀」的淫浪声不绝于耳。

  这时范子云的神智亦逐渐的模糊了,欲火已涌到了他的胸口,脑中一片乱轰
轰的。范子云疯狂的吻住她,如一头发狂的斗牛,同时手也逐渐的往下移。手指
按在她的阴户的高突处,隔着亵裤那一丛丛的阴毛那么柔且细。范子云一用力,
便把她的亵裤给脱了下来,丢在地上。

  只见夏玉容那柔软的阴毛像细草一般,不疏不密的丛生在那高高挺起的阴户
上。一粒鲜红的阴核摆在阴户的正上方,真是迷人极了。范子云胯下的那根涨得
饱满的大宝贝,被绷紧的内裤包着,简直难过死了,于是范子云略微一翻身,顺
手便将内裤给脱了下来。范子云的手指落在夏玉容阴唇上,那柔嫩丰厚的阴唇,
紧接着是她的阴核。

  这时夏玉容颤抖着身子,继而扭动着蛇腰很有节奏,显然她已为范子云的手
指所带领的进入了一个极神秘、充满温柔的快乐乡去了。紧跟着,她像梦呓般的
哼道:「唔……怎么……这样的呢……」

  范子云咬着她的耳根,温柔的说:「怎么了?玉容姐?」

  「我感觉全身麻麻的,好难受哦。」

  「没有关系,再等一会儿就不会了。」

  「嗯……」她任由范子云的手在她的身上滑动,范子云的手摸到了腹部的那
一片平滑的肌肤,接着范子云把她的玉腿分开,一手拨开她的阴唇,一手握着宝
贝,便在她的洞口一探一探的,轻轻的磨擦着。范子云握着那根宝贝的手,换成
夏玉容那修长雪白的手握着。范子云的龟头在她的阴唇上不停磨擦着,挑逗着她
的性感,只见她渐渐又淫浪了起来,美目微闭脸颊通红。

  「唔……唔……唔……」夏玉容如梦呓般的浪哼了起来。于是范子云拨开了
她那丰厚的阴唇,把腰身一抬,然后将屁股猛力一沉,只听得「滋」的一声,一
根七、八寸长的宝贝便已插进了有五寸之多。也就在这同时,夏玉容叫了起来:
「啊……唔……弟弟……痛死人了……」

  「玉容姐姐,忍住点,等会就会好多了。」范子云抽出了宝贝,在她的阴核
上像钻头般的转着,约莫过了一刻钟,夏玉容那条肉缝内,已是淫水泛滥成灾,
而她似乎又忘记了刚才的疼痛,整个胴体轻微地扭摆着。

  此时,范子云再度顺着汨汨的淫水,提起一口丹田之气,将宝贝直插而入,
只听得「滋」的一声,全根尽没。只见夏玉容张牙裂嘴,混身一阵颤抖,两条大
腿一伸一缩:「哎呀……云弟弟……痛死人了……好痛……云弟弟……你轻点好
吗……」

  范子云安慰道:「玉容姐姐,忍耐一会就好了。」屁股一上一下轻轻抽动
着,同时用手揉弄起她那粉红色的奶头。

  「唔……啊……唔……」夏玉容躺在范子云身下,轻闭美目不停的呻吟着。

  不久,范子云贴近她的耳根说道:「好姐姐,现在好多了吧。」

  「唔……」夏玉容没有回答,只是轻哼了一声,然后点了点头,睁开眼睛看
了范子云一眼。

  范子云自然知道,她春心难耐,于是便加重了力道,抽插了起来。

  突然间,她开口叫道:「云弟弟……痒呀……唔……痒……混身不对的……
嗯……这下可要看你了……哼……」

  范子云搂住了她的腰,加重底下的力道,如秋风扫落叶般。范子云双手狠狠
的揉弄着她的玉乳,同时把全身的力道都集中在屁股上,一下接着一下的干着。

  这时,只见夏玉容的胴体不停的扭动、挺动着,此时她美目如丝红唇如火。
她的淫水已经如黄河决堤般的泛滥成灾,泻向她的两腿间,沾的阴毛到处都是,
流得床单湿了一大片。

  夏玉容不停的揉搓着压在身上的范子云的头发,同时梦呓般的浪叫道:「啊
啊……哦……嗯……嗯……弟弟……好舒服……嗯……嗯……真有你的……」她
的玉臀随着浪叫声,不停的由下向上挺动着。到了此时,她已进入了一个半昏迷
的疯狂世界。

  范子云情不自禁的在她的脸上、乳头上亲吻着、咬吮着,只见她扭摆柳腰,
一头长发让汗水沾湿了,她的浪叫声使范子云更是发狂,闻而消魂:「哦哦……
云弟弟……我美死了……哦……云弟弟……插快点……」范子云如一头被激怒的
野牛,越插越用力,「噗滋」、「噗滋」之声不绝于耳。

  「啊……嗯……唔……云弟弟……好美呀……好美呀……不行了……唔……
要丢了……唔……女儿一阵的颤抖,夏玉容已出了第二次水了。经范子云的猛插
狂干了数百下之后,她的第三次高潮又来临了,她紧抱着范子云的身体,颤声叫
道:「好弟弟……唔……唔……不行了……」

  范子云仍然继续着猛烈无比的抽插,夏玉容便随着范子云的抽插,不停的颤
声呻吟着。这简直是狂风暴雨在摧残一朵娇嫩的花朵,她不停的呻吟挣扎着,同
时浪叫着。

  「唔……唔……唔……呼……呼……」范子云又挑逗起了她的淫兴来,此刻
倒反而像一头饿极了的老虎,恨不得一口把范子云吃下去。

  「喔……太美了……云弟弟……好美呀……云弟弟……唔……唔……云弟弟
我又要丢了……要丢给你了……唔……唔……啊……」突然她的身子一颤,阴唇
不停的收缩着,一股热辣辣的阴精飞射了出来,浇遍了范子云的龟头,热呼呼的
暖流流遍了范子云的全身每一根血管。

  范子云的龟头一缩,马眼一紧,阳精也随之喷射出去,直浇夏玉容的花心,
使她的身子猛然地颤抖一下。两人紧紧拥抱着、扭动着、喘息着……

  就在这令人消魂的一刻,忽然门「砰」的一声被打开了,传来一阵悦耳的声
音:「小姐,你睡了没有,我……」底下她的话便停住了,只是呆呆的看着床上
的这一对拥抱着的男女,原来是夏玉容的婢女秋月。

  夏玉容突然朝范子云挤了挤眼,范子云自然明白,范子云一跃而起,抱住秋
月便往里带,顺便「砰」一声,又把门重重的关起来。秋月在范子云的臂膀里,
惊惶的说道:「公子……你……你要干什么……」范子云不待她回答,便把她抱
到床上,吻了她一下。

  「秋月,我嫁给范公子,你和秋桂也就是他的侍妾,要好好服侍公子,知道
吗?」夏玉容在一旁抚摸她的头发,在她的耳根边悄悄的说了几句话,然后夏玉
容便帮着她把衣服脱了下来,丢在地上。秋月双颊发红,眼睛逐渐充满了火炬般
的热情。

  范子云站在床边裸着身子,让她们看着自己的胴体,同时也看着秋月慢慢地
躺回了床的中央,伸开了四肢,等待着范子云这一位热情的园丁为她上一课园艺
课。于是范子云毫不客气的爬上床铺,卧在她的身边,夏玉容则在一旁微笑望着
范子云,同时轻轻的抚摸着秋月的头发。范子云翻身压在她的身上,吻住了她那
饱满的香唇,同时她也伸出了丁香,吸吮着范子云的舌头。

  「嗯……嗯……哼……渍……渍……渍……」两人渐渐的都忘记了夏玉容的
存在,而忘情的吻着。

  「嗯……嗯……嗯……」随着范子云的接吻和不停抚摸的双手,秋月开始低
声呻吟了起来。在吻得狂热的时候,范子云把她的身子抬起,然后把她身上的唯
一遮掩给脱了下来。虽然她仍然有些微的挣扎,但那是没有用的,范子云继续的
吻着她的唇,手在她的胴体上轻轻的抚摸着。

  那水蜜桃般的玉乳,那草莓般红润的乳头,那雪白平滑的肌肤,那又柔又细
的阴毛,那美妙的阴唇以及里面的奇异世界,那浑圆修长的玉腿……这些都使范
子云的血液奔腾澎湃、血管贲张,呼吸顿时急促。

  「唔……唔……哎唷……」范子云吻上了她的乳头,又吻又揉的,使她全身
颤抖不已。

  范子云的手渐渐的往下移,越过一片平滑柔嫩的肌肤,隐隐约约的摸到了一
丛草,再往下继续搜索,便探到一口深井,在井的旁边生满了又柔又细的杂草,
而杂草中隐藏着有一粒圆核状的东西,行家自然知道,那便是女人最为性感的阴
核。

  范子云的手指顺着井壁探了进去,只觉得里面温柔异常,同时也感到隐隐约
约地有泉水自井底往上冒。那井水滑腻腻的一汨一汨往外流,流出了井口,沾上
了四周杂乱无章的丛草。范子云的手指便在其间很有技巧的探索着、揉弄着,只
见秋月满脸通红、喘息连连、美目如丝,低声的呻吟着。

  这时范子云胯下的宝贝已沉不住气了,于是拨开了她的双腿,同时将宝贝探
到了井口丛草边。秋月相当合作的握住了范子云的宝贝,往自己的阴户内送,范
子云的屁股一沉,宝贝便随着她的玉手,节节进入她的小穴内,只听得「滋」的
一声,粗长的宝贝便已插入了半根有余。

  秋月汗流如雨,娇声呼道:「哇呀……痛死小婢了……痛呀……公子……痛
死了……」范子云这根巨无霸型的宝贝,对每位初尝此味的处女来说,都嫌太大
太粗了些吧。夏玉容在一旁安慰的抚摸着她的头发,和她沾满了汗水的额头。

  范子云于心不忍,便不再继续底下的动作,便伏在秋月的身上不动,吻着她
的耳根。左手在她的乳头上轻轻的揉捏着,右手则探到底下,按在她的小穴旁,
轻轻地抽送着龟头。「噗滋」、「噗滋」,淫水声渐渐地传送了出来。

  「秋月,现在可好点了没有?」

  「呼……呼……呼……嗯……嗯……嗯……啊……公子……就这样子……这
样子好多了哦……好舒服……哦……公子……好舒服呀……嗯……喔……」

  就这样,范子云的手、唇、龟头都轻轻巧巧的在她的身上滑动着,逐渐地她
的性欲慢慢高涨了起来。秋月的水井里又流出了一阵滑腻腻的淫水,只见她双腿
乱动,媚眼如丝,娇喘连连,可见得她也到了兴奋难耐的地步了。

  秋月此刻,不时的挺起屁股,迎合著范子云的宝贝抽送,同时一双手紧紧的
抱着范子云的腰身。她开始浪起来了,这是范子云的第一个反应。于是,范子云
不再在她的洞口做轻微的挑逗动作了,范子云振起了丹田之气,猛一用力,龟头
随着宝贝,宝贝随着屁股,冲锋陷阵了,整根便插进了她的小穴内。

  「啊……公子……痛呀……痛……唔……唔……哎唷喂……呜……」范子云
并不停止,开始轻抽慢插,不一会,秋月的呻吟变了:「嗯……嗯……公子……
好美呀……嗯……真爽快……哦……小婢不知道会……这么爽……」

  秋月的浪叫如一阵阵的战鼓,回击在空旷暄扰的战场上,使得范子云意志高
昂,更是勇猛无比,冲锋陷阵如海底蛟龙。所谓的「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
双」,大概正是范子云此刻的情况之写照吧。范子云的抽送更急、更猛。

  「嗯……公子……美死了……小婢从来不知道……这档事……会这么……舒
服……哦……公子……」秋月微闭着的美目,不时睁开来笑着望着范子云,里面
是欲火,里面是热切的期望,里面是烧不尽的热情。

  「啊……哦……秋月……好妹妹……哦……」范子云忍不住伏在她的耳根喘
息道。

  「哦……公子……美死了……哦……嗯……好舒服呀……」范子云的唇在喘
息的时候,便吻上她的唇、她的粉颊、她的耳根、她的项颈。

  「哦……公子……哦……用力点……啊……好舒服……嗯……哼……」范子
云的猛抽猛插,在她的小穴里外急速地滑进滑出着,「噗滋」、「噗滋」的淫水
声回汤在玲珑的套房内。他们扭动着腰身、抽动着屁股、抚摸着对方的胴体、吻
着对方的唇,竟已全然忘掉了身边存在的夏玉容了。

  秋月的小穴淫水泛滥,每当范子云的龟头插进抽出时,便被挤得发出了「噗
滋」、「噗滋」的美妙音乐来。范子云一面听着这美妙的原始音乐,一面亦继续
着耕耘,宝贝被其小穴紧紧衔着,就像是含着一支大烟斗似的。

  每当范子云的龟头抽出来时,她的那两片暗红的阴唇亦随着被翻了出来,随
着美妙的淫水声,真是如「坐看敬亭山,相看两不厌」般的重见又重听呀。范子
云狠插狠抽了百来回合,秋月经过这一阵的抽插,兴致又高涨了起来,屁股提得
更是起劲,极力迎合着范子云的宝贝的冲刺。

  「唔……嗯……公子……小婢要丢了……唔……美得灵魂都飞了……」

  一声比一声更使人魂消魄散,一声比一声更使快乐似神仙。秋月一面娇哼,
一面则按着范子云的屁股,再疯狂的扭动着她的屁股,恨不得把范子云的宝贝给
一口吃掉的样子。

  范子云看她这样,不外是要兴奋的出精了,于是便加重抽插的速度和力道。

  一面紧吻着秋月的耳根,热气全喷在她的项颈上。秋月让范子云如此这般的
一阵抽插,她混身颤抖,口中更是喃喃不休:「啊……公子……小婢要上……天
了……啊……小婢……美死了……哦……好舒服呀……公子……我要丢……丢给
你了……哦……」

  又是一阵猛抽狠插之后,秋月混身颤抖,接着阴户内紧急的收缩成一团,吸
吮着插在其中的龟头,然后一阵阵热滚滚的阴精便直泻而出。阴精射上范子云的
龟头、范子云的马眼,她娇身软绵绵地呼道:「哎……唷……公子……美……死
我了……我……升……天了……太舒服了……呀……嗯……」

  范子云的龟头被一阵火辣的阴精浇上了,如枯草着烈火一下子便烧了起来。

  猛然地,心头颤抖,混身打了一个冷噤,然后脊椎骨一酸,「噗」「噗」、
「噗」,范子云的阳精亦猛然射出,直中秋月的花心,只见她乐得又娇呼起来:
「哦……公子……小婢……美死了……小婢……升……天了……啊……太美……
了……太妙了……哦……」

  出了精之后,两个人都有点疲累,就互拥着对方的胴体,暂时闭目休息着。

  范子云静静伏在秋月的身上,享受着这处女出精的快感。范子云一连剪彩了
两次,其中的快感真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

  过了一会,范子云坐了起来,看了看床上的两只小白兔,以及床上的两堆处
女落红,不禁微笑地看着她们,而她们则彼此含羞看着对方的小穴。秋月突然说
道:「公子,我去把秋桂也叫来好不好?」

  夏玉容有些担心地道:「云弟弟,你累不累?」

  范子云笑道:「我一见到你们,就浑身是劲。」

  「小色鬼。」夏玉容娇骂着,然后对秋月道:「你去把秋桂叫来吧,要不然
她非得说我偏心不可。」秋月娇应一声「是」,勉力穿好衣服,娇媚地看了一眼
范子云,才有些步履蹒跚地走了出去。

  夏玉容娇嗔道:「你看秋月走路的样子,你真是个暴君。」

  范子云嘻嘻一笑道:「谁让你们太迷人了,我实在忍不住嘛。」接着又道:
「你们休息两天就会没事了。」

  不一会儿,秋月就带着羞答答的秋桂进来了。秋月在一旁帮着脱去秋桂的衣
服,范子云也伸手去抚摸她那隆凸的胸部,而他的舌头也把她的红唇给封住了。

  范子云再慢慢地剥下她的商小雯,两手在她裸露的乳房上揉捏着,他可以感
觉到急促的心跳声在她胸膛里「噗通」、「噗通」地响着。

  范子云的手紧紧地圈着她,顺着她那柔顺的长发,慢慢地往下抚摸着。摸着
了背后那一片平滑的肌肤,最后手落在她那肥大却又富有弹性的玉臀上。范子云
的手按在她的玉臀上,下意识地揉弄了起来,秋桂依在范子云的怀里,轻轻的呻
吟了起来,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绵羊似的。范子云的唇顺着她柔细的长发,慢慢吻
上了她的唇,她仰起脸任由范子云的唇、范子云的舌尖在她的唇内探索和挑逗。

  「哦……嗯……嗯……」随着拥吻的热烈,两个人的呼吸声都逐渐的变得又
短而且急促。

  「唔……哦……嗯……」秋桂在范子云的热烈拥吻下,逐渐失去了知觉,模
模糊糊的呻吟了起来。

  「哦……公子……我……我……嗯……」范子云的手臂拥抱的更紧,秋桂的
身子便无力的靠在范子云的怀里,长发散乱得像杂草一般。范子云深深地望着她
的美目,那一双水汪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如今却是充满了野火般的热情。

  范子云又吻上了秋桂的唇,然后将她一把抱进怀里,并把她放在床中央。范
子云一刻都不让她有喘息的机会,马上压在她的身上,以热吻封住她那烫热的红
唇。秋桂那一双硬挺挺的玉乳,便扎扎实实的压在范子云的胸膛上,范子云像是
被一道电流突然流遍了全身,不觉打了一个寒颤。

  「哎唷……公子……抱……抱紧我……」秋桂在范子云的拥抱下,娇柔的躺
在柔软的床中央,任由范子云的手在她的身上揉捏、抚摸。

  「哦……嗯……」在秋月的帮助下,范子云脱去了秋桂的衣裙。窗外明亮的
月光透进来,照在她那成熟动人的胴体上,那一对雪白且细嫩的玉乳,活像水蜜
桃似的,只要轻轻一压彷佛就会流出汁来。那凹凸分明的身材、那浑圆修长的大
腿、那红得发烫的双唇、那水汪汪而此刻充满热情的媚眼、那一身雪白平滑的肌
肤,乳房上那对圆润的奶头,像红艳欲滴的樱桃,那亵裤内隐隐约约一丛细毛。

  「哦……哼……嗯……」秋桂横陈着胴体,恣意地躺在床中央,一脸似有似
无的笑意,从眼睛直烧到嘴唇和款款摆动的柳腰。范子云立刻又压在她的身上,
吻住了她索吻的唇,和她的脖子、她的耳根。秋桂在范子云热烈忘情的拥吻下,
又重新进入了一个昏迷的状态中。

  「哦……哦……公子……我……哦……」她模模糊糊的呢喃着一些难懂的字
眼。范子云的右手顺着她的臂膀、纤腰摸上了她的亵裤。范子云一把便按在那一
丛毛的上面,只觉得柔柔细细的,非常地令人喜爱。隔着薄薄的亵裤,仍能感觉
到她的阴唇是那么厚而且嫩。

  范子云吻着吻着她,不知不觉中便把她身上的唯一遮敝也脱了下来。秋桂全
然不敢停留片刻,用手掩盖着自己的重点部位,好像害怕让范子云看见她的胴体
似的。她不胜娇羞地望着范子云的裸体,一片红霞飞上了她的双颊,而范子云也
毫不客气的望着她的裸体。简直是上帝的杰作,全身上下的完美无瑕。

  秋桂坐了起来,并将双手环抱在胸前,像只受惊的小白兔。范子云无限柔情
的坐在她的身边,拉起她的手,并慢慢吻住了她的唇、她的脖子。秋桂随着范子
云慢慢的躺下,四肢无限娇柔的躺在床上,任由范子云的唇、手、肉体在她的身
上索吻、磨擦。

  范子云的手指探到了那一丛蛮荒地带,顺着湿润的内壁,滑进了里面,只觉
得柔嫩异常。渐渐的,秋桂在范子云的热吻和揉弄下,忘却了羞耻心,粘溜溜的
淫水慢慢如泉水涌出,一汨一汨的涌到洞口,沾到阴毛上。在范子云的揉弄下,
不停的浪叫着。

  然后,范子云将她的大腿拨开,整个屁股压在她的小腹上,她只闷哼一声,
便不再说话了。范子云慢慢拨开了她那丰嫩的阴唇,龟头便在她的肉缝上一探一
探的磨擦着。范子云的动作极轻极柔,将她带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世界。

  「哦……公子……好痒呀……哦……嗯……小婢……小婢受不了……不……
不要嘛……」秋桂通红着脸,玉乳在胸前一高一低的起伏着,只见她美目如丝,
红唇微张,陶醉在神秘无比的快乐乡内。范子云简直是欲火焚身,手扶着宝贝,
另一手拨开她的阴唇,然后屁股一挺,宝贝便如升降机般,徐徐地顺着肉壁四周
温润的淫水滑了进去。

  「哇……嗯……痛……痛呀……公子……痛死了呀……」当范子云的宝贝逐
渐愈探愈进去,插入了她的小穴深处时,秋桂却突然扭动起屁股,推拒着范子云
喊痛。于是,范子云伏在她的身上按兵不动,嘴唇又吻住了她的唇,渐渐的她的
痛楚减轻了,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与范子云的热吻中。

  范子云一面吻着她,一面不知不觉的轻轻地抽动着宝贝。虽然秋月的阴户是
那么的窄小,但她的淫水非常多,因此抽送之间不至于到了插不进去的地步。处
女的阴道最大的好处就在于它的窄小饱满,充满了可塑性,因此在一抽一插间,
所享受到的快感真是无与伦比。

  范子云尽量轻柔的在她的洞口抽插着,秋桂渐渐地浪叫起来:「嗯恩……公
子……小婢……嗯……啊……」显然,她也为这快感燃烧得全身如焚,她不时的
扭摆着嫩臀,她不时的在范子云的头发上紧紧吻着,不时用手无限轻柔的揉弄范
子云的头发,她已到了不可自拔的地步。

  「嗯……嗯……公子……舒服的很……啊……嗯……哦……怎么你……你的
宝贝……这么利害……插了进去……小婢痛快的骨头……都要散了……」秋桂扭
摆着娇腰,并不时将屁股提高,迎凑着范子云的龟头的抽插,口中模模糊糊地娇
哼着。

  范子云双手紧抱着她的柳腰,顺着俯冲之势,宝贝跟龟头、屁股跟着宝贝,
便一下子插进了她的小穴内,直抵花心深处。秋桂为范子云这猛力的出击,痛得
叫了出声,只见她头上冒着汗,双唇发抖腰身冷颤,极力的忍受着。

  范子云的心里十分明白,初尝此味的处女,是必须通过此关,然后才能享受
到如鱼得水般的乐趣。于是,稍微伏在她的身上歇一会,待她的痛楚减轻了一些
时,才开始一贯作业。范子云的动作仍然很轻很缓慢,但每次范子云都是将整根
宝贝插入她的小穴内,然后再慢慢的抽出来,在她的小穴洞口磨擦着。肉缝流出
的淫水就像婴儿吃得太饱而小口中不断流出的乳汁般,十分的俏皮。

  范子云的床上功夫的确一流,渐渐的秋桂忘却了刚才那一刻的痛楚,而眯起
了眼睛,享受着范子云所带给她的快感。范子云全身上下的骨头,大概全让她那
诱惑得死人的浪叫声给拆散了:「嗯……嗯……哦……公子……哦……嗯……」

  秋桂的淫水更如黄河泛滥般流个不停,只见她娇喘连连,媚眼如丝,红唇微
张,一副淫浪快活无比的模样。逐渐的,她不再软绵绵的躺在床上了,她也挺起
柳腰摇起玉臀,迎凑着范子云的龟头的剪彩礼。

  「嗯……公子……哦……哦……小婢……好美……呀……小婢……要……升
天了……哦……小婢会死……哦……你……怎么这样能干……」短而急促的呼吸
声回荡在房内,「噗滋」、「噗滋」优雅柔缓而原始的淫水声。

  夜是那么的静,那么的美,而房内床上的这一对裸体男女,却正打的火热,
大概躲在天上的神仙都忍不住探出头来望上一眼吧。此刻,秋桂已是苦尽甘来,
春情荡漾:「哦……公子……美死……小婢了……好舒……服……哦……你……
你就尽量干吧……」只见她媚眼如丝,眯着的双眼里是无尽的爱和热情。她不停
的扭摆着蛇腰,迎向范子云的宝贝。

  范子云闷着头紧抱着她的屁股,逐渐加重了力量,秋桂的小穴随着范子云的
冲撞,像奏起了音乐似的「噗滋」、「噗滋」的响着,范子云拼命的狂插,秋桂
浪叫不已:「呼……公子……哦……嗯……好舒服……啊……啊……太美了……
小婢要升天了……哼……」她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只是紧紧的抱紧范子云腰身,
忍受着他毫不留情的抽插。

  秋桂的媚眼如火,口中热辣辣的湿气全吐在范子云的脸上、唇上,这些动作
使范子云更是疯狂到极点。秋桂躺在范子云的身下,就像一只可怜的、无力抵抗
的绵羊,被范子云这只饥饿的老虎,毫无章法的摧残着她、揉捏着她。她被范子
云猛冲猛撞得死去活来,只有一直娇喘着,闭起眼睛任由范子云的狂干。

  「啊……啊……啊……」她连续闭着眼睛,哼叫了起来。

  「哦……公子……小婢要升天了……啊……啊……小婢要丢了……哦……」
秋桂的双臂紧紧钩着范子云的脖子,粉腿则翘起来钩住范子云的腰身,她的玉臀
随着范子云的抽插也上下迎合着。

  当范子云的龟头往下插入的时候,秋桂便挺起嫩臀迎凑着范子云的宝贝,以
便能插得更深入。当范子云的龟头从她那小穴中拔出来时,她便扭转着壁肉紧紧
衔着范子云的龟头,像一条鱼咬着鱼钩似的。这使范子云更是疯狂,越插越急,
越插越是重。就像是暴风雨袭击着一朵娇嫩的小花,她便是一朵柔嫩的蔷薇娇艳
动人,却在范子云的摧残下,颤抖不已。秋桂一面娇喘着,一面扭摆着胴体,在
做最后的冲刺。

  「哦……公子……小婢不行了……小婢要丢给你了……啊……小婢要死……
小婢可不行了……」秋桂紧紧按住范子云的屁股,并且疯狂地挺动着自己嫩臀,
迎凑着范子云的龟头,她几乎已到不醒人事的地步了。

  范子云知道她快要到了兴奋的高潮,于是更是疯狂的猛抽狠插,一次比一次
重,一次比一次深。果然,秋桂突然混身颤抖,阴户一阵紧缩,随着一股火热热
的阴精直泻而出,浇得范子云的龟头全根发烫。她软绵绵的娇躯四平八稳的躺在
床上,口中娇喘着:「哦……公子……小婢……升天……了……美死了……没想
到……这么……舒服呀……哦……早知如此……这么快乐……小婢……早就给公
子了……」

  秋桂已兴奋的娇软了下来,但范子云的宝贝这时尚是紧要关头,于是伏在她
的胴体上,片刻之后,便单枪再战,拼战了数十来下,果然阳关一松马眼一张,
火辣辣的阳精随之直泻而出,直中秋桂的花心,浇得她爽歪歪的怪叫起来。范子
云伏在她的酥胸上,如牛般的喘着气,然后又吻住她的香唇。范子云连闯三关,
的确有些累了,四个全裸的男女,便相拥而睡,沉入了梦乡。

  天色微明,秋桂突然醒了过来,睁眼一看,发现自己一丝不挂脱,精光的躺
在范子云的怀里,便爬起来要穿衣服。「噗」的一声,一根软绵绵的宝贝,业已
滑出她的阴户外。她摸了摸自己的下体,有血渍还也一些粘粘的精水,不觉双颊
羞红,想到一夜的风流,便不免望了范子云一眼。

  顺手便往范子云的宝贝上摸去,她的动作极轻极柔,生怕吵醒了范子云,但
她从范子云怀中爬起来时,再怎么说,范子云也连带的被她弄醒了。范子云微眯
着眼睛看她,她的脸上充满了不了解的神情似的,又好像充满了好奇。

  秋桂摸着范子云的宝贝,揉了又揉、捏了又捏,范子云实在是忍不住了。本
来一根软绵绵的宝贝,却突然暴涨了起来,就像是一根烧红了的铁棒似的。本来
两根手指就能握住的小肉条,却突然怒发冲冠了起来,变得粗大到连秋桂的小手
都不能盈握。

  秋桂像是突然被人吓了一跳似的,连忙将手收回,范子云却忍不住的睁开眼
睛,笑了出声。她彷佛恼羞成怒的噘起了小嘴,一脸被欺负的模样,那个略微带
着生气表情的脸孔,使她看起来,更是显得是个稚气未脱的大女孩。

  「不要害羞嘛……秋桂……」范子云一把将她拥入了怀里,秋桂挣扎了两下
后,便不再反抗了,只是柔顺的依偎在范子云的臂膀里。

  「讨厌……就会吓人家……也不知正经一点……哼……」秋桂撒起了娇来,
却更像是一只柔顺的小绵羊。范子云的手从她裸着的背后绕到前胸抱着她,唇则
极柔极缓的落在她的秀发上。

  渐渐的,范子云的手也不再安份了,他揉弄着她的玉乳,那一对丰挺的奶子
在大手下正好可以盈握,这使范子云玩弄起来异常顺手。那两颗奶头在他的揉捏
下,逐渐的硬挺了起来。范子云的唇亦逐渐的往下移,吻住上她光洁的项颈以及
耳根和平滑的背部。秋桂就是如此静静的维持着姿势,任由范子云的唇如雨点般
落在她的身上的每一处。

  「嗯……嗯……嗯……」她逐渐发出了轻微的喘息声。

  「唔……唔……唔……」随着欲火的逐渐高涨,范子云手上的力道也逐渐的
加重了,紧紧的按在她的玉乳上揉弄着,然后滑到奶子下的那一片平滑小腹上,
最后落在大腿处的那一丛荒草堆中。范子云的吻就像雨点一般,落在她全身的每
一寸肌肤上。

  慢慢的,范子云把秋桂翻抱了过来,嘴唇重重的盖上了她的香唇,范子云慢
慢的将她拥抱着地躺了下来。她就如一只柔顺的小绵羊,紧紧的跟着它的主人。

  她的手臂圈在范子云的脖子上,一刻不停的与范子云热吻着,而范子云的手
则抱着她,在她背面的一片柔嫩的肌肤上抚摸着。

  啊,那个似有似无的欲望又逐渐从脚根燃烧了起来。秋桂被范子云吻得身子
不安的扭摆着,两条大腿在床上乱舞着,口中则发出「啧」、「啧」的热情接吻
声。范子云压在她的身上,与她抱的如此的贴近,以致那根又烫又硬直的宝贝,
抵在她的小腹上,觉得非常的难受。

  于是,范子云拨开了她的大腿,便用龟头磨擦起她的阴毛了。渐渐的,他的
欲火已上升的不容迟疑了,于是范子云拿起她的手,握住自己的宝贝,拨开了她
的厚而且嫩的阴唇,顺着她的手指,缓慢地插进她的小穴内。小穴内湿润异常,
因此范子云那宝贝虽然奇大无比,却是很顺利的通过了阴唇,插进了肉缝中。

  「里面很痒吧?秋桂。」范子云咬住她的耳根轻声地说。

  「讨厌……就会取笑人家……」秋桂偏过了头,范子云继续用各种俏皮的话
来刺激她,她让范子云逗的格格地笑个不停,慢慢的,笑声都稀微了;慢慢的,
呼吸声都变得短而急促。

  「呼……呼……」范子云的宝贝不停的在她的阴户中磨擦着、冲刺着。

  秋桂迷人的肉缝里,淫水慢慢的流出来,就像婴儿的小嘴流着口水一样的可
爱。

  范子云吻着她的香唇、酥胸和柔润的脖子,她让范子云挑逗得逐渐的失去了
理性。

  「唔……嗯……嗯……」秋桂开始淫荡的娇喘了起来。

  「呼……呼……呼……」范子云的手指不停揉捏着她那两粒樱桃般的奶头,
揉得她淫心大动,心中甜甜蜜蜜的十分好受。秋桂的手探到了下面,揉搓着范子
云的小腹和阴毛,这使得范子云立刻血液贲腾,欲火焚身,简直要被烧死一样。

  范子云狂命的吻着秋桂的唇,像是要让她窒息般的吻着,她模模糊糊的蠕动
着嘴唇,唇内发出像是呻吟的哼声。她的手握住范子云的宝贝,对准自己的小穴
口,然后挺起她的腰,范子云的宝贝便慢慢挺进她的洞穴中,于是范子云也开始
挺送起屁股。

  当范子云的宝贝逐渐的滑进去的时后,秋桂轻启朱唇道:「轻一点……轻一
点……「范子云却突然大力的一下子插了下去,使得她痛得大叫起来:「啊……
痛死人……轻一点嘛……」

  「好……我轻一点……但是你必须自己拨开才行呀……否则我会……不得其
门而入呀……」范子云打趣的说道。

  「好好好……公子……你可要轻点……慢一点呀……」说着,秋桂便自己将
两腿撑得更开,用手指拨开那两片红嫩的阴唇,于是那迷人的消魂洞口便一览无
遗。

  范子云手扶着宝贝,因为淫水之故,慢慢的一节一节的滑进,就像老汉推车
一样又缓又慢。在插入了半根之长,他把它抽了出来,再慢慢的插入,这样的轻
抽慢插,是培养气氛的最好办法。果然这样子,引起了她的性欲,只见淫水源源
的流出洞口,她美目如丝,渐渐的喘息了起来。

  「啊……嗯……公子……插里面……一点……哦……再用力……一点……小
婢……嗯……」秋桂情不自禁的圈抱着范子云的脖子,屁股亦开始扭摆了起来,
一副消遥其中的模样。她将大腿伸得更高,好让范子云的插送的动作幅度能够更
大,范子云当然知道,此刻她的情欲是已高涨了,阴户也不再痛了,于是逐渐加
快了底下的动作。

  范子云的腰部一提劲,一阵比一阵猛,一阵比一阵狠,一阵比逼阵快,一阵
比一阵深入。范子云的狠抽猛插,直插得秋桂死去活来,只见她不时的开嘴巴,
却叫不出声音来。她的腰如蛇般的左右扭摆着,嫩臀更是一刻都闲不下来的配合
着范子云。

  「哦……哦……嗯……公子……美……死……小婢了……太……美妙了……
哦……你……你就这样……继续……抽插吧……啊……「秋桂浪叫的声音,是那
么的淫荡。她的胴体,是那么的火热热的像充满了电。

  范子云火热的龟头在秋桂那窄小的阴道上,出出进进地磨擦着她的肉缝,磨
擦着她的性欲,她混身上下如打摆子般的扭曲摇动:「公子……小婢……小……
婢……美死了……小婢……好舒服呀……」只见她的眼睛里,已是一片熊熊的烈
火在燃烧着,她的朱唇如火,她的胴体如火。

  秋桂像一只蛇似的,不停地在范子云的身下扭摆着,并不时的浪叫着:「哦
哦……哦……公子……你真行……小婢……服你……的确……舒服……极了……
哦……真妙……」

  秋桂的双手紧紧圈着范子云的脖子,她的嫩臀自动地向上挺送,迎凑着范子
云的龟头的抽插。她像一头发狂的猛兽,恨不得把范子云一口吞了下去。她的大
腿紧紧的勾在范子云的腰上,好让他的抽插能够更深入。

  「啊……公子……小婢……不行了……太……太美了……呀……小婢受……
不了……小婢……小婢……要丢了……呀……」

  不但秋桂已到了兴奋难耐的地步,范子云更是到了欲火焚身完全无法自制的
地步。两人一上一下相互配合著,猛干了一百来下。果然,她全身颤抖,然后一
阵阵的热精直射而出,浇上了范子云的龟头。范子云伏在她的身上,一同分享着
这出精的一刻。

  「哦……太美了……小婢……升天……了……公子……你……你……太……
棒了……嗯……」范子云一听到她的浪叫声,缩在小穴内的宝贝,便又怒火中突
然地暴涨了起来。

  秋桂娇绵绵的躺在范子云的身下,一副浪荡淫媚的模样,这使得范子云内心
如火烧般地燃烧了起来。更使范子云不知不觉地抽动起宝贝,快马加鞭,拼命地
狠差猛干,像个冲锋陷阵、一马当先的战士。那根坚硬炽热的宝贝,插在她那紧
缩而且温暖潮湿的洞穴里,上下不停的抽动着,就像如鱼得水,好像笼中鸟飞向
天空一般的快活。

  那小穴内流出的淫水一汨一汨的,粘溜溜的在范子云的龟头抽出插进之际,
便逐渐地挤了出来。挤出来的淫水,溅在范子云和她的阴毛上,一闪一闪的,好
像阴毛都打结了似的,甚是好玩。范子云上下地抽动,既温暖又舒服,那快活,
真是笔墨所无法形容。

  逐渐的,秋桂的春潮又至,她粉颊微红却烫人的很,她张着嘴巴像是合不上
似的。范子云便俯下身,一口咬住了她那薄薄可爱的香唇,一边继续抽插动作,
春心荡漾,春潮泛滥,该是此刻的写照。

  「秋桂……舒服……吗……你的小穴……紧的很……暖暖的……太棒了……
啊……爽死了……「范子云咬在秋桂的耳旁,且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着。而秋桂
呢?大概连喘气的份都没有。范子云像是个无情的残忍的辣手摧花,正在蹂躏着
一位青春的柔弱少女。

  秋桂胀红着脸,美目如丝,气喘连连:「哦……公子……好……好美呀……
小婢……太……快乐了……嗯……嗯……公子……啊……好哥哥……」

  范子云只觉得欲火中烧,再也无法控制自己这种斯文的干法了。于是,有如
一头发狂的野牛似的,撞得她叫苦连天,欲死欲生的。只见秋桂紧握着拳头,闭
上美目,像是忍受着无限的痛苦,又像是正沉醉于无限美好的快乐乡里。肌肉磨
擦着肌肉,碰出「啪」、「啪」的声音,淫水声「噗滋」、「噗滋」,再加上秋
桂和范子云的忘情的浪叫声「哎唷」、「哎唷」,凑成了一首美妙的曲子。

  范子云一边听着音乐声,一边如快马加鞭似的加紧抽送着。就在这时,秋桂
像是已达到了淫兴的最高潮,似有出精的样子,她的口中更急促的浪叫道:「公
子……太……好了……嗯……小婢好……舒服……呀……啊……用力……呀……
快……快……啊……小婢……小婢……要升天了……哦……小婢愿让你干死……
哦……」

  她浪叫的如此美妙动听,范子云和秋桂两人赤身裸体的,一上一下的交相拥
抱着,无边的春色呀。范子云一阵快似一阵,一阵猛似一阵,秋桂躺在他身下,
任由他无情的摧残着她,而她只有握拳呻吟的份。

  范子云如一头出栅的猛虎,猛烈无比,如一介英勇的战士,锐不可当,冲锋
陷阵攻池掠地,所向无敌。随着范子云的龟头的抽出插进,淫水被带了出来,流
遍了她和范子云的阴毛,然后流过大腿,沾湿了床单。秋桂紧紧的拥抱范子云,
像是想一口把范子云吞下去。

  秋桂浑身一阵颤抖,紧跟着一股股热软暖暖的阴精,如决堤的黄河水由子宫
内阵阵地涌出,浇中范子云的龟头,烫得范子云混身酥麻,心神震动。范子云单
枪独战,猛抽狠插了几下,只听阴水声「噗滋」、「噗滋」地乱响。她此时已经
到了快乐的最顶端了,反而身体软绵绵的平躺了下来,任由范子云在她的身上进
行无情的掠夺。

  「秋桂……呀……你的小穴……怎么这样……迷人……呀……今天……我这
只宝贝……非被你那……肉洞抽成……细丝不可了……」

  果然范子云抽插了数下之后,一股阳精夺关冲出,像一把利刀刺上她花心,
射进她的子宫,使得秋桂更是兴奋不已,浪荡不已,紧紧的把范子云抱住,享受
这人生最美好的一刻。

  两个人就这样缠绵地拥抱温存,此时不知不觉的天色渐白。

  「噗哧」两声娇笑,夏玉容笑道:「一大清早的,我还以为是发生地震呢,
地动山摇。」

  「是啊,秋桂,你真厉害。」秋月是由衷的佩服。

  秋桂羞得满脸通红,将脸藏在范子云的怀中,夏玉容笑道:「好了,天都亮
了,不能再赖在床上了,否则非被他们笑话不可。」

  四人起身穿衣,秋桂受创最重,几乎动不了,夏玉容娇笑道:「秋桂,你就
躺着吧,用餐时我会让秋月给你送来。」说着对范子云道:「你呀,真是饿狼,
看把秋桂累成这样。」

  范子云还未说话,秋桂忙替他分辩道:「这不怪公子,是小婢自己不好,招
惹公子。」

  夏玉容笑嘻嘻地在她脸上捏了一把道:「好啊,现在就帮他说话了,那我这
个小姐在你眼里成了什么?」秋桂满脸通红,但又无力反击。

  秋月也道:「这也难怪,公子在她身上花的力气最大,她当然要帮公子说话
了。」「噗哧」一声,范子云也忍不住笑了,他笑着摇摇头,走出了房间,留下
三个女人继续逗嘴。

  一连几天,都是无事,范子云却像是堕入了女儿国,每天都有不同的女孩陪
伴着他。今天晚上,是商紫雯来陪他。两人只在范子云离开夏家堡的时候,才有
过一次鱼水之欢,如今是「小别胜新婚」,感觉自然有些不一样。

  商紫雯那一身曲线玲珑的身材,胸前两个玉乳,在墙壁上影出多少的绮旎风
光,肚下的毛儿稀密有致,乌黑可爱,黑白分明,胯下起伏的山丘,一条潺潺流
水深沟,山阜分成两半。两片阴唇,高高翻起,一棵红粒在上面颤抖。

  商紫雯晕倒在一双有力的臂弯里,人都软了,紧紧闭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

  昏昏沉沉的幻觉中,商紫雯好像觉得一只大手在全身上下轻轻的抚摸。由脸
经过颈部,滞留在胸前那一对丰满的乳房上,揉揉搓搓,又捻着两个乳头,使商
紫雯的乳尖涨的愈大愈硬。

  另一只手,沿着小腹向下摸索,隔小亵裤,手掌摸磨着阴户。商紫雯全身,
好似触电,一股颤抖从上而下奔过,又热又麻,淫水也流湿了亵裤。商紫雯微微
地睁开美眼,她着见范子云凝视她,欲焰燃烧,满脸火红,狂暴地把她掀倒在床
上,她的嘴被他紧紧吻住,全身抖个不停。

  范子云动手拉掉睡衣,那雪白的肌肤便呈现在眼前,商紫雯低低地说:「轻
轻……轻……轻一点……点……我……我……怕……怕……怕……受……受……
不了……」

  范子云并不回答,他迅速地遍吻她的耳、鼻、口、颈,商紫雯已经禁不住情
欲的煎熬,哼出声音。他不由分说地,用牙齿轻咬她的乳尖,她只觉得,自乳尖
处传来一阵痛楚和酸麻酥痒,不禁叫道:「哎哎……痛……不能这样……」

  范子云急道:「姊姊,你不要乱动,我不会咬痛你……」可是他边摸边吮,
边咬,商紫雯受不住挑逗,只好哼叫:「哎唷……啊……啊……哎唷……啊……
啊……喔……喔……「只觉得一阵酸麻,渐渐地,双腿就展了开来。范子云趁机
用两个手指头,轻轻扣动她的阴核,又插进洞内挖扣阴壁,只听商紫雯乱摆嫩臀
叫道:「啊……唔……噢……哎哟……哎哟……啊……唔……啊……」

  「哎呀……哎……喔……喔……痒……痒……啊……啊……」范子云知道是
时候了,很快地把自己的衣服剥光。他的右手还继续挖,嘴巴不断地吸。这种上
下夹攻的攻势,使得商紫雯没法招架,穴口的水更多也更湿,只听他问道:「姊
姊,你舒服吗?」

  商紫雯的两腿渐渐弯曲起来,两膝外张,将阴户抬得高高地。范子云一头埋
进她的两腿间,对洞口亲了一下。用舌头在商紫雯的阴核和阴唇上舔吮,舌头在
阴户内壁不停的舔挖。商紫雯这时被舔得浑身麻痒,颤声叫起来:「哎唷……哎
唷……弟弟……不要……这样……哎哟……啊……你……你……这样……是……
是……在……在折磨……折磨我呀……哦……哦……啊……噢……唔……」

  商紫雯的屁股剧烈地摆动,抬起来凑上去,越有劲的喊:「喔……喔……那
那地方……真……真好……不……不……不好……啊……好痒……呀……啊……
痒死了……快……不要……不要这样……快……快……唔……快来……快点……
上来……我……我要……我要……我要……啊……啊……啊……快点……快点给
我……给我……我要……我要……」

  商紫雯抬起嫩臀,不停地呻吟:「哎……哎唷……嗯……嗯唔……哎唷……
哎……哎啊……唷……啊啊……哟……嗯嗯……啊啊……」

  「哎唷……啊……哎呀……哎唷……不……不要……不行……」一双玉腿,
勾住了范子云的脖子,只见他满脸的淫水,但他仍服务到底,不停地吸吮着,他
要征服她,要取得她的信任。商紫雯一阵子呻吟后,继续顶挺着:「哎唷……快
……快些……快一点……给我呀……给我……」

  范子云抬起头来,摆好架式,准备侵入。商紫雯伸手握住宝贝,另一手拨解
阴唇,将宝贝带到桃园洞口。他屁股使力一挺,「咕滋」一声,一根粗大的宝贝
已进去大半,再使力一送,终于全根而没。商紫雯被他用力一插,觉得小穴涨的
满满地,阴道壁被挤得直径外张,绷得紧紧,一种充实而麻痒的感觉袭上心头。

  「啊……哎……唔……唔……好……好……好极了……不要停……用力……
再用力……好……插重点……用力插……「范子云双手由她两腋穿过,紧紧抓着
她的双肩,屁股奋力的上抽下插。

  当宝贝抽到外面时,一股极端的空虚感涌上心头,可是宝贝重重插入,直抵
花心时,小穴内就觉得既饱满和充实,使得商紫雯禁不住浑身抖动着,嘴上止不
住浪呼直叫:「哎……唔……好弟弟……插得好好……好爽……真好爽……再来
啊……用力再插……用劲插……插死姊姊好了……」

  范子云听到商紫雯叫好,得意一笑,也就不再耍花招,直起直落,重重的插
入,狠狠的拔起,直插得她舒服得魂不附体,全身剧烈抖动,浪叫不已:「呀唷
啊……哎唷……好弟……弟……好弟弟……插得好美……好美妙……插到花……
花心里去……插得我……我……我……我好美……好爽……我要……浪死了……
浪起来……哎唷哎唷……好酥……好妙……好美……好美……啊……唔……」

  范子云继续急急地抽送着,商紫雯扭动细腰,一顶一挺地迎合他。不久她又
叫起来了:「哎唷……哎……不……不……不要这样……你……你……乾脆……
乾脆把我……干死吧……哎唷呀……」

  范子云已插得气喘不已了,他问道:「姊姊……你觉得……觉得怎样……」

  商紫雯回答说:「哎哎……你……这么大……插……插我的穴……我我……
我不想……活了……好……好美……好美妙……我会被……被……被插……插死
的……哎……」嘴里说着,双腿拚命勾着他的腰不放。范子云笑了一下,便大刀
阔斧地又干起来。一时之间,「噗滋」、「噗滋」响个不停。

  商紫雯不顾一切地大叫起来:「哎……哎哟……啊……啊……好……好痛快
啊……好痛……不……不……好舒服……哎哟……好美……好美……我爽……爽
死了……啊……我……我要死了……我被你……干死……干的好……好美妙……
啊……啊……」她边叫,屁股死命地往上挺举。

  范子云一口气,又狠狠地插了百多下,商紫雯不由叫道:「啊……顶死……
顶死人了……哼……啊……哎哟……美……美……美死了……哎……啊……好舒
服……舒服……我……我真舒……舒服……你又顶……顶着花心……花心……好
痒……用……用力……嗯……我……我就要……泄……泄了……啊……噢……哎
哟……不行了……不行了……泄……泄了……啊……啊……」

  范子云的大宝贝实在插得她太舒服了,阴精猛向外流,使她全身酸麻,全身
细胞都在颤抖。他也觉得龟头一阵酸麻,阴穴花心里突然收缩,阵阵的酥畅。「
滋」、「滋」、「滋」,一股滚烫的阳精,直泄入她的花心深处。商紫雯又是一
阵颤抖,两人同时泄了,紧紧地抱着,温存着。

  推开房门,房内漆黑,范子云鼻端突然嗅到一缕令人十分陶醉、十分熟悉的
幽香,房中无人,香从何来?但他此时的功力,岂同小可?他心中暗笑,在迈进
第二步的瞬间,突然向上凌空直升,半途转身,张虎腕将一个香啧啧软绵绵的娇
柔胸体抱入怀中,向下疾落道:「哈哈,捉着你了,侵入内室该当何罪?」

  那人影本来用摇贴在门框上,身躯凌空斜挂,本等范子云进室之后,向下抱
住他的后颈,可是她万没料到形迹败露,还没动手,就被范子云抱入怀中,她只
觉浑身发软,噗嗤一笑,撒赖说道:「不成,你早发觉我来了,存心吓人嘛。」

  当然不是别人,只有商小雯这么顽皮。

  范子云将她放在床上,道:「不是,你的功力又精不少,我没发觉你来。」

  「你骗人。」商小雯娇嗔道。

  「不骗你,谁教你体内的幽香诱人呢?你根本就不配做夜行人。」

  「贫嘴。」商小雯娇嗔道。

  「好,贫嘴就贫嘴。」范子云狂吻她的粉颈和粉颊,商小雯浑身发热,她喘
息着沉迷地轻唤:「哥……你……你……」下面听不见语言原来樱口被吻住了。

  范子云有点不克自持,右手揽实小蛮腰,左手不老实,由她怀里往上一探,
暖玉温香满握。

  「冤家……不……」她在他怀里喘息着呢喃,口中说不,玉手却紧压住他在
玉乳上动着的手,并未推开。所谓「得寸尽尺」,这句用在男女情人之间,真是
已得字义神髓,没经过这种场合的人说了等于白说,亲身经验之后,准会对这四
个字大喝其采。

  烛光亮起,满室春光一览无遗。小姑娘钦横鬓乱,罗孺半解,玉肌胜雪,粉
面春潮未退,瘫软在范子云怀中,意乱情迷地软语道:「冤家……你……再放肆
我咬你……」

  「咬就咬,难道我还怕你不成。」范子云变本加厉,嘴唇紧吻香唇,手掌在
乳房上猛按轻捏,同时以小腹猛磨阴户。虽然隔着衣衫,但是这样的爱抚,使得
商小雯全身酥、痒、麻、慢慢地她静止了,像温柔的小绵羊。她紧紧吻着,紧紧
抱着他的脖子,香舌也渡进他的嘴里,猛搅猛吸猛吮着。

  范子云一边解扣,一边把她的衣服向两边掀开,袒露出商小雯那洁白如玉的
肌肤,看得范子云欲血翻腾。但是他抑制了冲动,先把她的上衣脱掉,然后把肚
兜的扣子拉开,解决了上半身,紧接着把她的长裙和粉红色的亵裤给褪下。衣服
一除,那一身洁白滑润的玉体完全曝光,两个丰满的乳房,两片滑润的阴唇,柔
若无骨,丰若有余。在那短而不长,细而不粗的卷曲阴毛的掩没下,肉缝子若隐
若现。

  范子云探动双手,三扒两剥,也剥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把头低下,伸出舌
头,猛舐商小雯的全身。由上而下,舐着粉颊、嫩颈、酥胸,踞渡黑草原,到达
了神秘境。这种刺激的挑逗,使商紫雯血脉贲张,蛇腰猛摆,双腿不由自主地大
张,嘴里哼说:「唔……嗯嗯……啊……啊……」双腿张开,阴户暴露无遗,范
子云用手把阴唇向两边拨开,把舌头伸了进去。猛舐嫩穴,饥渴地吸着仙露。

  压抑的欲焰暴发,她那熬得住,浪潮骚劲。阴唇受到刺激,开始一张一合,
看得范子云心惊肉跳,下体的宝贝好像不听使唤,青筋暴跳。商小雯觉得好像有
一条小虫在体内爬动,既痒又酥,不由自主扭动娇体,嘴里淫声不停:「嗳……
痒……好痒……好难受……」这副骚态,迷尽众生。

  商小雯的一双媚眼,散发出渴望的目光看着范子云的下体。她仰卧着,将腿
分开而高举,两手指头,尽量拨开阴户,阴户中现出一个洞,洞中不停地流水。

  范子云将宝贝顶在洞口,轻轻试了试,每一试插中,她都皱皱眉,闭上眼,
狠咬着牙齿,似有点痛苦,而不顾痛苦地将屁股迎了上来。范子云用劲一挺,肉
棍尽根没入。只听她叫道:「哎呀……哎呀……」她的舌头在口中颤抖着,她像
很痛楚的样子。又好像无限好似地,屁股轻轻扭摆着。范子云的宝贝被她夹得好
紧,一阵阵热气,使他痒酥酥的,一股热流直流出来。

  商小雯淫浪的叫着:「哎哟呀……好大的……宝贝……我的穴……被你……
插破了……哎呀……唔……里面有点痒……啊……好痒……「宝贝开始一抽一送
起来,抽得商小雯,紧咬牙齿,咬得格格响。

  商小雯用手紧紧搂着范子云,屁股随着抽插扭动,像波浪似的迎送,配合无
间。口中哼哼地:「云哥哥……好哥哥……你真好……哼哼……我美死了……快
点……用力……再用力……」两人的身体一起一落,发出「滋、滋」的水声。

  商小雯娇喘嘘嘘的说着:「哎……啊……云哥哥……我不行……哎呀……不
行……啊……要命……我泄出来了……啊……啊……「一双玉腿紧紧缠着他的下
体上,全身颤抖不停。

  范子云知道商小雯要泄精,将下体的宝贝,狠命的顶住她的花心,起落间用
劲深插,重重的冲击。顶住花心后用力旋转屁股,让龟头控擦花心。

  商小雯醉了,像个泥人似地躺着,任人插挖。范子云尝到美味,拚命的继续
抽插。这样玩了近百下,又激起商小雯的第二次快感,她哼得更厉害:「啊……
啊……好……好美……喔……」

  范子云集中全力猛烈的攻击,商小雯也尽力的幌动,用手不停的在男人的腰
背上抚摸,嘴中断断续续的在浪叫:「嗯……好哥哥……我……好舒服啊……哎
呀……好美……好妙……「淫水好像潮水一般的涌出,湿透了床单,娇脸上香汗
一滴一滴,酥胸湿湿的。

  范子云浑身也开始紧张,呼吸也加重。商小雯知道阴穴里的宝贝有特殊的变
化,在坚硬的宝贝进进出出时,用力一夹,一股热腾腾的精液直射花心。她也像
决堤的溪水,阴精从花心里直冲而泄。两人的心神融化在一起,静静地领会这瞬
间的逸乐,心还卜卜的跳不停。商小雯搂着范子云,用娇媚的眼光扫了他一眼,
发出满足和充实的叹息,带着微笑沉沉地闭上了媚眼。[/font][/size]

[[i]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1-30 01:20 编辑 [/i]]

紫月天使 2008-8-1 01:05

[size=4][font=宋体]            第三十五章  清理门户

  如此过了十天,这是第十一天的早晨,太阳渐渐升高了。后园水榭附近的石
砌埠头旁,正有四、五个木工拆卸船篷,在船上敲敲打打,有的在钉木板,有的
在装木窗,岸上也有两个工人蹲着身子正在油漆船篷。边上,负手站着一个身着
青布短衫的汉子,看去像是监工,他正是万松山庄新升的副总管万金城。

  打从黄山会之后,万老夫人对追随盟主多年的总管万仲达吃里扒外,已经不
再信任,但因他有新任盟主夏云峰这一扎硬的靠山,又担任「归云山庄总管」的
名义,万老夫人也只好隐忍在心。这一点,万仲达心里自然清楚,人向高处攀,
水向低处流,他当日投向夏云峰,原因万老庄主已经逝世,盟主头衔已保不住,
投靠夏云峰,一旦当上了盟主,他仍可在江湖有呼风唤雨之势。

  没想到夏云峰只给了他「归云山庄总管」一个空头的名义,夏云峰不住在黄
山,归云山庄这集会之所,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集会,实际上这总管一无用处,内
心自然极度感到失望。一面对万老夫人又不无愧怍,因此他虽然仍是黄山万家的
总管,平日就住在归云山庄,很少到万松庄来,自然也很少过问万家的事了。

  万老夫人正好以此作为藉口,说万仲达身兼归云山庄总管,盟主那边事多,
恐怕忙不过来,就提升了管事万金城为副总管,这副总管,实际上就是万家的总
管了。闲言表过,却说副总管万金城奉了少主人万选青之命,要工人把那艘帆船
卸了重新装修,正在忙着呢,只听背后传来有人沉声叫道:「金城。」

  万金城急忙回身看去,竟然是总管来了,急忙垂手叫声:「仲叔,你早。」

  万仲达哼了一声,说道:「金城,我正要找你,你却躲在后园做什么?」

  万金城道:「仲叔找我有事?」

  万仲达道:「我已有半个月没回来了,昨晚刚回来,待会要向老夫人问安,
不知这半个月,家里可有什么事?你也不来跟我报告一声,如果老夫人问起来,
叫我如何回答?」

  万金城连应了两声「是」,才直起身陪笑道:「回仲叔的话,家里没有什么
事。」

  万仲达「唔」道:「这艘船,是哪里来的?」

  万金城忽然凑上一步,低声道:「这是少庄主吩咐的,这艘船昨晚才驶来,
要尽快把它修好了。」其实哪是昨晚,而是十天前范子云他们坐来的船。

  万仲达目中神光一动,问道:「从哪里来的?」

  万金城道:「小侄只知道昨晚有很多人坐船来了,详细情形就不知道了。」

  万仲达目光直注,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万金城道:「小侄真的不知道,若是知道,岂敢欺瞒仲叔?哦……」他忽然
好似想到了什么,口中轻「哦」了一声,但却没往下说。

  万仲达问道:「你要说什么?」

  万金城压低声音道:「小侄想起一件事来了,这艘船的前舱,有一个老头,
被人点了穴道,还是今天早晨,小侄把他送进地室里去了。」

  万仲达目中精芒飞闪,问道:「你可知道那老头是谁?」

  万金城摇摇头道:「不知道,他昏睡着不言不动,小侄如何知道?」

  万仲达哼道:「我因事忙,才在老夫人面前力保,升你当副总管,你这样浑
浑噩噩,凡事都一问三不知,你这副总管是怎么当的?」

  「是,是。」万金城躬着身道:「仲叔教训得极是。」

  万仲达问道:「昨晚来的是些什么人,你也不知道?」

  万金城道:「这个小侄倒是听到了一些,来的好像是九华神尼,还有……」

  「九华神尼?」万仲达心头一震,问道:「还有呢?」

  万金城道:「还有笑面神丐……哦……」他忽然面有惊容,低低的道:「他
……来了……」

  万仲达同样一惊,急忙回头看去,果见少庄主万选青陪着一个头戴一顶破草
帽,身穿蓝布衫裤的瘦小老头,沿着河岸,走了过来。万选青一眼看到万仲达,
就招呼道:「仲叔刚从归云山庄来么?」

  万仲达只好含笑迎着道:「我是昨晚回来的,正要去向老夫人问安,只是愚
叔这回半个多月没有回来了,所以想找金城先问问咱们庄上有些什么事,不然老
夫人问起来,愚叔就答不上来了。」

  笑面神丐斗着两颗眼珠朝万仲达一阵打量,点头道:「他不就是万总管么?
咳,咳,十几年前我老人家到你们万松山庄来,给我捧酒坛的就是他,小子,我
眼力不错吧,一下就认出来了,嘻嘻。「

  万仲达连忙打了个扦道:「你是游老人家,小的正是万仲达,小的给你老请
安。」

  笑面神丐本来笑嘻嘻的,忽然脸孔一板,哼道:「你这混小子,真是混球加
三级,你跟盟主跟了几十年,还不知我老人家脾气,那年我到你们万松山庄来,
万盟主一见你就交待,我老人家最不喜人家行礼,给人家叩一个头,就会折寿,
我老人家最喜欢的是老酒,叫你快去端一坛陈年酒来,这话你总没忘吧?」

  万仲达连忙爬起来,连连点头道:「小的记得,小的记得。」

  笑面神丐又嘻嘻的一笑,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你的记性不错。」

  「啊。」他口中忽然低啊一声,说道:「我老人家正要找你,方才刚问起你
们少庄主,万总管还在不在?你们少庄主说,你派到归云山庄去了,你回来了就
好,你们老夫人把事儿都交给我老人家作主,我正要找一个帮我做事的人……」

  万选青在旁道:「游老人家,仲叔归云山庄事情多,你老人家有什么差遣,
交代再晚也就是了。」

  「咄,你们年轻人怎能一直跟着我老人家屁股后头,听我差遣?」笑面神丐
摇着头道:「再说万总管是从前跟你爹办过事的人,当然万总管最合适了。」

  万仲达听说老夫人把事儿都交给了笑面神丐,自然是「大事」,心中一动,
忙道:「游老人家有什么事要小的去做,小的自当遵命。」

  笑面神丐得意一笑道:「事情多着呢,唔,小子,你可以回去了,我老人家
有什么事,自会交代万总管去办的。」

  万选青听他这么说了,只好说道:「那再晚告退。」他可不敢对笑面神丐行
礼。笑面神丐挥挥手道:「走就走,那有这么多废话,告退告进的?」一面朝万
仲达招招手道:「万总管,你跟我老人家来。」举步朝水榭九曲桥上走去。万仲
达只好跟着他身后,亦步亦趋的走去。

  笑面神丐在桥上转了两个弯,就在桥墩石柱上一坐,回头道:「万总管,你
可知道我老人家找你有什么事么?」

  万仲达道:「小的听你老人家吩咐?」

  「告诉你。」笑面神丐两颗豆眼盯着万仲达,说道:「我老人家是看你从前
跟万盟主多年,对天下武林,没有功劳,也不无苦劳,所以想救你一命,只不知
你自己还想不想活命?」

  万仲达一惊,勉强笑道:「游老人家不是唬小的吧?」

  笑面神丐哼道:「我老人家唬你,你自己做了什么事应该心里明白,还用得
着我老人家唬你么?」

  万仲达道:「游老人家……」

  「不用遮掩,我老人家不喜欢听假话。」笑面神丐道:「你帮夏云峰计算九
大门派的人,这事已经过去了,不用说他,你今儿个回到万松庄来,是奉谁之命
来的?」

  万仲达心下一惊,叫道:「游老人家……」

  笑面神丐一摆手,打断他的话头,说道:「你回来,当然是想探听于化龙的
消息,我老人家用不着你说都可以猜得到,我叫你说的是奉谁之命来的,就是救
你,你可要知道,夏云峰这盟主不出半个月,准会垮台,你和他勾结,那是死定
了。」

  万仲达低下头去,道:「游老人家你明鉴,小的实有不得已的苦衷……」

  笑面神丐道:「你一家四口,都中了毒,对不?」

  「是的。」万仲达痛苦的道:「小的跟随老主人四十多年,怎会如此忘恩负
义?但小的一家都中了剧毒,若说普通剧毒,咱们万松山庄也配有专解江湖剧毒
的灵丹,小的试过,全不管用,每个月非要对方送来的解药不可……」

  「我老人家知道。」笑面神丐点头道:「解药我老人家有,你如果不信,只
管仍和对方保持联络,也可以随时送消息过去,只要你存心悔过,一切自有我老
人家安排?」说到这里,又道:「不过如果你答应了,可不能再欺瞒我老人家,
你可以考虑考虑好了,再答覆我。」

  万仲达道:「有你老人家作主,小的还有什么可以考虑的?小的一切惟你老
人家之命是从。」

  「好。」笑面神丐点点头道:「我老人家相信你,那么你从这里回去,只要
说:第一、于大侠行踪不明,并没到黄山来。第二、万老夫人病重垂危……」

  「这个……」万仲达为难的道:「于大侠行踪不明,小的只要说不知就好,
但老夫人好好的,怎好说病重垂危?」

  笑面神丐道:「不用多问,只要照我老人家说的,把消息传出去就好了。」

  万仲达点点头道:「好吧,小的就照你老人家说的传出去,只不知你老人家
还有什么吩咐?」

  笑面神丐道:「这是一件大事,丝毫延误不得,你知道把事情办砸了,你该
当如何?」

  万仲达道:「小的任凭处置。」

  「处置倒用不着。」笑面神丐笑嘻嘻的道:「不过我会要你的命。」不待万
仲达开口,接着道:「我只要不替你解开经穴,你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就会全身
经脉抽搐而死,那可怨不得我老人家了。」

  万仲达听得一怔,立时惊觉笑面神丐这话不对,脸色剧变,惊骇的道:「你
老人家莫非在小的身上下了禁制?」

  「这还用说?」笑面神丐耸耸肩,笑道:「我老人家吃亏上当了几十年,你
连万老夫人都会出卖,何况我这老丐头和你又沾不上亲故,万一被你出卖了,我
老人家这张脸还能见人?所以我老人家不得不留点记号在你身上……」他咽了一
口口水,又道:「你运口气试试,是不是心脉有点沉重?」

  万仲达经他一说,立时暗暗运气行功,检查了一遍,果然觉得真气经心脉附
近,就感到气机不畅,有沉重滞留之势,心脉可不是开玩笑的地方,一时不由骇
道:「游老人家,你老这是多虑,小的有天大的胆子?怎会出卖你老人家呢?」

  「这可保不定,俗话说得好,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你出卖我老人家,
到那时跳脚也没用,这就是先下手为强,嘻嘻……」

  笑面神丐摇头晃脑的笑了笑,又道:「不过你放心,从今天起,你就专门替
我老人家办事,未来的半个月,你都会很忙,只要每天半夜子时来见我老人家,
我自然给你松动松动,但我老人家要警告你,这是「锁心手」,我老人家的独门
手法,如果妄想运气冲穴,或是有一知半解的人妄自替你解穴,那时逆血冲心,
若不当场心脉断绝,也会一生变成白痴,休怨我不早告诉你。」

  万仲达额角上已经沁出汗来,惶恐道:「老人家只管放心,小的早已知悔,
只要你老人家吩咐,小的无不遵办。」

  「好,今晚子时,我老人家会在这里等你。」笑面神丐办完了这件事,他心
里觉得甚是舒坦,拖着鞋皮,得意一笑道:「我老人家走了。」

  万仲达送走笑面神丐,也匆匆的走了,他急于要把万老夫人病重垂危的消息
传递出去,今晚子时,才能向笑面神丐交差。

  这天傍晚时分,又有一艘船驶进了万松庄的后园。后园,早已由副总管万金
城布置了心腹,没有人会把消息泄露出去。船上载来的则是紫脸、苍须、玉带、
红袍、背负阔剑的南离道人。陪同他来的是百花帮主花真真和冷梅萼、艾红桃,
总管花香、小玫等四人,自有万选青、万飞琼兄妹把他们引入地下室。

  万仲达发出「万老夫人病重垂危」的消息之后的第二天,黄山万松山庄传出
了噩耗,故盟主夫人万老夫人在六月十三日因病去世。接着万家向各大门派发出
讣告,各大门派因参与黄山大会的代表都应夏盟主之邀,正在夏家堡作客未归,
又纷纷把讣告转送到夏家堡去。

  其实真正应夏盟主之邀,到夏家堡去的,只有华山掌门人商翰飞和八卦门掌
门人封自清,其余的人并未应邀,而是在大会之后回山途中,被分别劫持去的。

  但各大门派并不理会这些,反正黄山大会之后,与会的人没有回去,就当作
被邀请去了夏家堡,这主意自然是笑面神丐出的了。

  夏家堡无异挨了一记闷棍,又无法声明人不在夏家堡,因为如果「人不在夏
家堡」,各大门派就要查究下去,这些参与黄山大会的人呢?到底去了哪里?真
要查究起来,岂不惹出麻烦来了?因为人都在老子山,而且也准备在最近就让这
些人重出江湖来了。

  虽然他们能制造假人,也确能做到可以乱真,但假的总归是假的,可以冒充
一时,不能永远代替下去。因此老子山使用药物和某种手法,使一个人性情、神
志、武功丝毫不变之下,向他们完全投降,听命于某一个人。他们这项手术,经
过一个月时间,已经完全顺利成功,如分正待把这些人释放回去,恰好黄山万家
的讣告到了。

  夏家堡总管索寒心早在数日之前就接到万老夫人「病重垂危」的消息,对万
老夫人的去世,自然不会感到意外。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太婆,在黄山大会上,受
了这么严重的打击,自然会活活的把她气死了。于是由武林盟主夏云峰为首,率
同九大门派参与黄山大会的原班人马,浩浩荡荡的往黄山而来,赶着去万松山庄
吊祭万老夫人。

  江湖上风起云涌,范子云这段时间却是生平最幸福的一段时光。每天陪着姑
娘们,花前月下、卿卿我我,好不快哉。这不,艾红桃和冷梅萼不是也来了嘛,
佳人重逢,自然别有一番感受。

  此刻,范子云牵着冷梅萼的手,顺势往床上一坐,整个抱着她,另只手隔着
衣服摸着乳房。

  他用手指头,轻轻捏着乳头,捏得她周身微微颤抖,一翻身,双臂抱住范子
云的颈子,冷梅萼送上香吻。范子云解开她的衣扣,从肚兜里拉出白嫩的乳房,
用嘴含着,吸吮了起来,一只手伸到阴户上,揉起她的阴核。冷梅萼全身颤抖起
来,抖得很厉害。

  范子云小心翼翼地伺候着、抚摸着,一阵行动后,出现一对原始人。冷梅萼
忍不住了,推倒范子云,猛扑在他的身上。她吻着他,他也回吻着她,还紧紧地
拥抱她,使她感到无比的温存。两人第一次,是在春药驱使下,感觉上有些迷迷
糊糊,这次当然不会了。

  「梅姐,你好丰满噢。」范子云用手在乳沟里挑逗,自己的宝贝也像一根铁
棍,直竖起来。冷梅萼闭上眼,全神地领受这无穷的快意,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
着。范子云将乳头含住,用力的吸,像婴儿吸乳一般,只吸得冷梅萼浑身抖动。

  范子云用嘴去咬弄冷梅萼的乳房后,左手渐渐下移,轻轻抚摸冷梅萼小腹,
脐眼,最后停止在她的阴户上面。轻轻地梳抓几下阴毛,由食指按着阴户上方的
软骨上,缓缓揉动。只一阵子,即见冷梅萼娇喘嘘嘘,全身无力,阴道痒痒地,
恨不得紧抓着宝贝,来消除欲念。身体微抖,屁股不断扭动,哼声不停。

  范子云知道时间已到,将手指下移,中指伸进阴穴,挖弄起来,使冷梅萼双
腿大大张开,阴唇一动一合间,淫水直流而出,嘴里哼道:「弟弟……快点……
快来呀……我要……我要……」范子云忽然低头,伏在她的下体上,一阵热气,
直冲入阴穴。

  原来范子云的嘴对着那丰满的阴唇和洞口,向洞里在吹气,一口一口热气,
吹得冷梅萼连打寒噤,忍不住挺了屁股。范子云乘机托住丰臀,用嘴猛吸阴穴。

  冷梅萼只觉得,洞里一空,一热有一股水流出来。阴壁里一阵阵的奇痒,使
她全身紧张和难过。那阴核一跳一跳地,心脏乱碰,一阵子的慌乱。

  范子云继续把舌头伸到里面,在阴道内壁翻来搅去,内壁嫩肉,经过了这阵
子的挖弄,冷梅萼更是又酸、又麻、又痒。只觉得全身轻飘飘的,头昏昏的,什
么也忘记了,只在潜意识中,拚命挺起屁股,把阴穴凑近他的嘴,使他的舌头更
深入洞里。忽然,阴核被舌尖顶住,还向上一挑一挑。

  冷梅萼从未有过这样说不出的感觉,说不出的舒服。

  什么都不计较了,忘了,她宁愿这样死去,她禁不住的娇喘呻吟:「啊……
哼哼……嗯……嗯……嗯……痒……哎呀……好痒……」

  「弟弟……你把小穴……小穴舐得……美极了……又痒……又麻……嗯……
快……快来……穴内痒死了……快……快来止止……啊……好痒……啊……」冷
梅萼扭动着屁股,她的穴里充满了淫水。

  范子云看见时机成熟,于是翻身上去,压在冷梅萼的身上,她张大了玉腿,
挺穴相迎。她扶正了宝贝,对准了阴穴,「滋」的一声,大肉棍连根刺了进去。

  冷梅萼不禁大叫一声:「哦……好美……好舒服……啊……嗯……弟弟……
你……你的宝贝……好大……好长……好硬哦……插……我舒服……真是美……
美极……哎呀……插吧……插死我好了……好好人……哎……唷……」

  冷梅萼又是高兴,又是喜爱,连连浪叫着:「哼……哼……舒服……太舒服
了……哎呀……大宝贝……插死我了……嗯……」

  冷梅萼边叫边扭着屁股,两手紧紧地搂着范子云的身体,牙齿在他的肩上一
阵乱咬乱亲。突然用力一咬,咬得范子云叫起来:「哎呀……痛……好姐姐……
不要咬……」

  冷梅萼格格浪笑着:「弟弟……你真……你真行……太好了……插……得我
美死了……太好了……唔……」

  范子云猛插强抽着,他要好好整整她:「哎呀……弟弟……顶……顶……顶
死人了……好弟弟……你好有劲……乐……乐死人……哼……我被你顶死……顶
死好了……啊……好……」

  冷梅萼拚命地用手压他的屁股,自己也用劲的屁股上迎,让阴穴紧紧的凑合
著大宝贝,一丝丝的空隙也没有。范子云觉得冷梅萼的阴道壁一阵阵的在收缩,
夹得龟头酥痒无比,他不由的赞说:「好……好紧的穴……太妙了……」

  冷梅萼已经乐得欲仙欲死:「冤家……好弟弟……你的宝贝太棒了……太了
不起啦……我爽快死了……嗯……嗯……」

  「弟弟……我……我真……真爱死你了……想不到……想不到……你这么行
……哎……哎……大宝贝……顶……顶到我的花心里啦……啊……嗯……」

  范子云见到冷梅萼的淫声浪语的叫床,心中感到无比的得意,于是更加卖力
的抽插着。冷梅萼已经香汗淋淋,娇喘嘘嘘,但仍然不断地哼叫:「哎呀……云
弟弟……插重些……深一点……用力……用力插……插死我……」

  范子云依着她,狠狠地顶着,插着:「啊……好……就……这样……啊……
好……好极……太妙了……哦……喔……哎呀……我……我爽……爽极了……」
全身一阵抖动,阴精直泄而来,流湿了龟头。

  范子云继续抽插着,越战越猛。不一会,冷梅萼的淫劲又升起来了,大叫:
「哎哟……哎哟……弟弟……你快插死我了……我……服了你……我……我已经
泄……泄了第二次水啦……嗯……」

  「哼……哼……可美死我了……嗯……舒服……舒服呀……呀……我……我
我……快……飞了……我真的……真的……好快乐……好舒服……」

  范子云也感到快感频频传来,他知道,他也差不多了,经过这么久的运动,
体力也快支持不了。于是他边插边说:「哼……哼……梅姐……我……我也差不
多了……嗯……爽快极了……哼……」

  冷梅萼娇喘急促地说:「好……嗯……嗯……我们……我们一起……来……
一起来吧……」

  范子云拚命地猛顶了几下,终于一泄如注,伏在她的身上不动了。冷梅萼也
在他的狂射中,第三次泄出了阴精。范子云很懂得她的心意,他温柔地依偎在她
的胸前,用如雨的吻,吻在她的颊、唇、颈、胸上:「梅姐,你还满意吗?」

  冷梅萼娇喘着:「嗯……」这一夜,她有说不出的舒服,一连消魂了三次,
使得范子云差一点招架不住。

  今天晚上,范子云找上了艾红桃,艾红桃自然是喜出望外的欢迎他的到来。

  不一会儿,在艾红桃服侍之下,范子云已经解除了全身「武装」。两人拥吻
在一起,甜蜜极了,也吻得意乱情迷。艾红桃的脸上渐渐地升起了桃花,浑身颤
抖起来,像条水蛇一般在范子云的怀中扭来扭去。明媚的大眼盯在范子云脸上,
发出娇媚的微笑。

  艾红桃谈这样的挑逗,使范子云心中的欲焰燃了起来,血液在周身奔腾,下
面的宝贝也渐渐的涨硬,顶在她的小腹上,微微跳动。她将身体更贴近,贴得紧
紧地,抚摸背部的手,突然伸到范子云的跨间,狠狠地握住涨大的宝贝。

  只听艾红桃「嗯」的一声,那粉脸一片潮红,有如吃醉了酒一样,眼迷迷。
她拉起裙子,脱去亵裤,分开白嫩肉感的大腿,将阴穴顶在宝贝前,挺了上来。

  范子云被抵得一步步后退,一直退到床边,顺势仰面躺了下去。

  艾红桃顺势骑上来范子云的下体,将洞口对准龟头,坐了下去,用力下压。

  牙齿还咬得格格响声,粉脸红透,红光中冒出汗水,还自语着:「奇怪……
怎么……套不进……哎呀……你……你的宝贝……太粗了……」宝贝硬得发痛,
内心一阵子的激荡,恨不得插到底,才舒服。

  范子云下意识地用手一摸,摸到一块软软的三角阜,鼓鼓的毛丛丛的像半片
毛狐,毛上布满了淫水。艾红桃迅速地张开双腿,捏着范子云的中指,轻轻地朝
她的穴里按了进去。于是范子云便开始工作,他的指头一伸一屈地挖了一下,只
觉得幽洞里面很湿,外窄内宽,像一个袋子。范子云一心一意地挖动艾红桃的小
穴,动作很快,也很猛,挖得很重。

  范子云用磨墨的要领,指头转呀转地在那阴核上磨着,大致十个数,艾红桃
浪叫起来了:「哎呀……哎呀……你……哎呀……」

  「好……好了……哎呀……里面……里面痒……痒得很……快……快……哎
呀……要命……痒得要命……快……挖……挖里面……重一点……快一点……」

  范子云不管三七二十一,狠狠地把全根中指插进阴穴里,像打算盘一般地拨
动,越拨越快,越拨越重,挖得她又大叫起来。

  「哎呀……云哥哥……你……你挖得我……挖得好……好呀……哎哎……啊
啊……唔……妈呀……哎哟……要命……要命啦……啊……唔……」

  艾红桃一手抓住范子云的宝贝,拉开了挖穴的手,向前往上一挽,范子云就
伏在她的身上,再托着宝贝往自己的三角阵地的洞里送。范子云坐起来,替艾红
桃清除身上的衣服,立刻显出一副美好的玉体,她扭动着细腰。范子云注意地看
着眼前令人喷火的骚娃,她有一付极美的胴体,身段分明,修长的玉腿,黑黑的
阴毛,嫩红的小穴洞口,微微开着,肥肥高起的阴户,如同小山。

  名单躬着身道:「现在有请华山派掌门人,少林寺慧善大师,武当玉清道长
三位。」三人站起身,跟着副总管万金城进入地室,瞻仰过万老夫人遗容,退出
灵堂。

  万金城就躬着身道:「商掌门人请往这里走,才是出口,请到花厅奉茶。」

  说完,抢在前面引路。

  这条走道,不过容得两人并肩而行,走了四、五丈远,右首壁间,一排有三
扇木门,敢情是三间小室。万金城走在前面,故意放缓脚步。就在此时,走在最
后的武当玉清道长突觉身后被人突袭,制住了穴道。接着第二个少林慧善大师、
和走在前面的华山商翰飞也同样被人制住。这转眼之间,就能一下制住商翰飞等
三人的,正是笑面神丐。

  接着三扇木门开处,飞快的闪出三人,那是范子云和羊令公、桂豪年,各自
抱起一人,又迅速的退入小室之中。这三间小室,虽然各有一道木门,但里面却
是打通的一大间,靠边放置着三张木榻,这是临时隔间的,范子云等三人抱着商
翰飞、慧善大师、玉清道长三人,迅速的放在榻上。

  室内早已有三个人在等着,那是百花帮主花真真,九华神尼和穿着一身火红
道袍的南离子。他们各有各的任务,花真真早已把从岭南温家取来的「解迷丹」
用百花帮精制「百花解毒露」调开,这时以极快的手法,拿起三个小酒盏,依次
捏开三人牙关,把药露灌入他们口中。

  九华神尼双目低垂,运起佛门神功「拈花指」,依次在三人脑后「玉枕穴」
上连点三点。南离子更不怠慢,双手一伸,从他大袖中伸出一双比朱砂还红的手
掌,两手互搓,以「推宫过穴」手法,迅快按摩商翰飞全身,一个方毕,紧接着
又替第二个人按摩,不过瞬息工夫,已替三人按摩完毕,长长吁了口气,收回手
去。

  笑面神丐偏头问道:「他们都好了么?」

  南离子点点头笑道:「他们被「太阴蔽日」手法,掩蔽神志,经神尼施展佛
门神功,由「玉枕穴」逼出,散布全身,以他们三人本身的修为,稍假时日,也
一样可以炼化,如今经贫道「离火真气」予以毁除,自然完全好了。」

  「好。」笑面神丐口中说了声「好」,挥手之间,就拍开三人受制的穴道,
商翰飞、慧善大师、玉清道长三人同时身躯一震,倏地睁开眼来,翻身坐起。

  商翰飞一眼看到笑面神丐和九华神尼,不觉口中轻「咦」一声,慌忙起身拱
手道:「游老人家、神尼……」慧善大师、玉清道长也同时跨下木榻,合十、稽
首。

  笑面神丐连忙摇手,道:「三位不用多礼,时间迫促,一时也无法和你们多
说,夏云峰已在花厅等候,时间多了,易使他起疑。你们是被太阴教邪术,掩蔽
灵智,如今业已完全解除了,快些上去,以后的事,自有我老人家会安排的。」

  商翰飞情知时间宝贵,匆匆拱了拱手道:「晚辈一切都听你老人家的了。」

  说完,当先举步走出。副总管万金城已在走道上等候,立即引着三人往地道
走去。

  这时总管万仲达又已经回到水榭,引着衡山派陆宗元、八卦门封自清,六合
门齐子厚三位掌门人进入地室。接着副总管万金城又引着形意门掌门人祝立三,
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和齐子绥(六合掌门人之弟)三人入内。接着又领了唐门少
庄主唐文焕、妻子祝秀娥(形意掌门人之女)、华山派盛锦堂进来。

  接下去万金城又引着峨嵋派紫面神娄树棠、金毛吼姜子真、流星樊同和青云
道长的师侄吕秀等人,进入地室。这些人都由花真真喂「百花解毒露」调制的温
家「解迷丹」,并经神尼佛门神功点度「玉枕穴」,南离子以「离火真气」「推
宫过穴」解除了太阴教的禁制手法「太阴蔽日」。

  前后不过顿饭光景,全已恢复了神志,其中只有峨嵋派掌门人青云道长,是
以副盟主的身份,随同夏云峰进入地室的,无法替他解除禁制的手术,这且留待
后话。

  后园这广大花厅,和水榭遥遥相对,是一座飞檐画栋,高敞的二层楼屋宇,
四周迥廊曲折。廊外遍植花卉,为故盟主万晓峰在日,春日宴客之所,楼前有一
方横额,题为「醉春风楼」,但万家的人,都叫它后花厅。这时这座后花厅的敞
厅上,三面十六扇雕花落地长门全已敞开着,虽在大暑月里,依然清风徐来,甚
为凉爽。

  武林盟主夏云峰和两位副盟主峨嵋青云道长,丐帮柯长泰,以及九大门派的
掌门人、代表们自不拘形式的坐在古藤精制的凉椅上,正在沦茗谈天。所有人,
神志虽已恢复清明,但因笑面神丐再三叮嘱,不可露出丝毫马脚宋,是以大家依
然和神志并未恢复一般,沉默寡言,附合着他。

  夏云峰眼看大家经过老子山一个月时间的施术,果然全都唯唯诺诺,连最难
说话的商翰飞,也变得十分驯服,心头自然大为高兴,踞坐在上首藤椅上,踌躇
满志,一座上都是他一人的高声谈论。只见总管万仲达再次匆匆走入,朝丐帮帮
主柯长泰拱拱手道:「柯帮主,有几位贵帮长老求见柯帮主。」

  柯长泰一怔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万仲达道:「他们只说有要事求见帮主,旁的没有说。」柯长泰道:「一共
有几个人?」

  万仲达道:「有四、五位。」

  柯长泰微微攒了下眉,起身问道:「人在哪里?」

  万仲达道:「在下因前面人多,已把他们引到迎月轩待茶,帮主是否接见他
们?」

  柯长泰点点头道:「我去看看。」

  一面朝夏云峰抱拳道:「盟主、诸位道兄,兄弟有事,暂时告退。」

  夏云峰一摆手道:「柯兄只管请便。」

  万仲达领着柯长泰,退出后花厅,一路穿行花树,来至迎月轩。这是一幢一
排三间的楼房,面向正东,前面是一片圆形草坪。两人越过草坪,走近阶前,万
仲达脚下一停,拱手道:「几位贵帮长老,就在里面恭候柯帮主大驾,柯帮主请
吧。」

  柯长泰说了声:「有劳万总管了。」举步跨上石阶,踏进中间一间堂屋,目
光一瞥,心头不由暗暗吃了一惊。

  原来这迎月轩宽敞的堂屋中间,空荡荡的没有一点陈设,连椅几都没有,上
首放着两叠高高的麻布袋,少说也有三十五、六只,却并无人坐,只是虚设的坐
位。边上却站着一个十六七岁的紫衣少女,手中捧着一只碧油油的绿玉打狗棒,
足有八尺来长,那正是本帮最高执法棒——碧琅杆。

  左右两旁,各坐着两个白发、白须的老叫化子,他们都闭目垂帘,盘膝坐在
一叠高高的麻袋上,一看就知那一叠麻袋,共有二十四只之多。右边下首也坐着
一个人,那是伏虎丐连三省,他坐在十九只麻袋上。在他身后伺立的是金陵分舵
连三元。

  本来柯长泰和连三省同为丐帮左右长老,品级为十九只麻袋,但他如今是帮
主身份,就有二十一只麻袋了。使他感到惊惶的乃是那四个有二十四只麻袋的白
发老化子,分明是丐帮久已不问尘世的四大名山长老,他们如何会联袂来到这里
的呢?

  尤其上首那两叠麻袋,少说也有三十五六只,这会是什么人?本帮竟然还有
辈份这么高的前辈高人?迎月轩里,这副阵仗,倒像是丐帮在召开高峰会议了。

  他踌躇着跨入堂屋,硬着头皮走向前去,躬身作了个长揖,说道:「弟子代
理帮主柯长泰拜见四位前辈长老。」他担任帮主,未经丐帮正式通过,故而只有
代理帮主的身份。

  伏虎丐连三省缓缓起立,洪声喝道:「柯长泰,见到老祖宗,还不下跪。」

  「老祖宗?老祖宗在哪里?」柯长泰躬下去的身子,已经直了起来,心中暗
暗怒恼,微晒道:「连长老,你担任本帮右长老,已有二十年之久了,可知本帮
规矩,帮主无须下跪。」

  连三省道:「柯长泰,你只是在蔡故帮主遇害之后,暂代帮主,并非真正帮
主,而且本帮规矩,帮主遇上辈份较尊的前辈,可以不拜,但见了本帮老祖宗留
下来的法器碧琅杆如见老祖宗,如何不下跪行礼?你敢藐视老祖宗的法器?」

  柯长泰暗暗哼了一声,自己明明看到了上首那小丫头手中捧着的是碧琅杆,
如何忘了?想到这里,只得双膝一屈,跪拜下去,口中说道:「弟子柯长泰,叩
见老祖宗。」

  只听上首响起一个尖细的嗓音说:「柯长泰,连三省告你毒死蔡帮主,攫夺
丐帮权位,出卖本帮,投靠异教,可有此事,现在你当着大家,从实招来。」

  柯长泰蓦然惊异,急忙抬头看去,方才上首两叠高高的麻袋上,还是空的,
就在自己跪拜下去的一瞬之间,竟然多两个人出来。左首那叠麻袋上,蹲着一个
尖瘦脸小老头,穿着一件宽大的大褂,耸肩缩头,生成一双短眉,两颗小眼睛,
形状滑稽而古怪。右首一叠麻袋上,坐着一个一头花白头发的老丐婆,蓝布衫上
打着几块大补钉,闭起双目,似乎在打瞌睡。

  柯长泰骤睹这两个人,一颗心登时往下直沉,这不是本帮辈份最尊的一对老
祖宗,笑面神丐和闭眼丐婆?这两人据说年纪已在百岁之外,还是蔡帮主的师伯
祖,比四大名山长老,还高上一辈,自己方才怎么会没想到,连四大名山长老都
坐在两旁,留出上首两个位子,不是这两个老祖宗,还有谁来?一时慌忙叩头说
道:「弟子不知两位老祖宗驾莅,还望恕弟子不知之罪。」

  笑面神丐口中「咄」了一声,尖声道:「给我站起来,我老人家向你问话,
你还没回答呢。」

  柯长泰依言站起,回道:「回老祖宗,那是连长老想和弟子争夺丐帮帮主,
故入人罪,诬告弟子,蔡帮主之死,是凌江涛在药罐中下的九节毒蟒,当日是弟
子和连三省都在场,从药中查获的。」

  笑面神丐哼道:「丐帮忠义立帮,你睁着眼睛说瞎话,敢欺瞒我老人家?」

  柯长泰道:「弟子说的句句是实,不信,当日还有项世勇可以作证。」

  笑面神丐道:「柯长泰你若有半句虚言,须知丐帮的家法,决不宽容。」

  柯长泰接着说道:「弟子若有半句虚言,愿领家法,但连三省诬告弟子,可
也要拿出证据来,方可资信。」

  笑面神丐点头道:「你说项世勇可以作证?」

  柯长泰道:「正是。」

  笑面神丐道:「连三省,你叫他们统统给我出来。」

  连三省躬身应「是」,举手击了三掌,高声道:「游老人家吩咐,你们都可
以出来了。」

  但见左首一道门户开处,一共走出四个人来,第一个是范子云,第二个是蔡
帮主的门人凌江涛,第三个、第四个则是柯长泰的心腹,身材壮健的项世勇和矮
冬瓜罗文斌。柯长泰心头不禁一紧,项世勇、罗文斌两人率领丐帮高手,随同自
己前来黄山,已留他们在外面,如何会在这里?四人一同走到右边下首站停。

  笑面神丐叫道:「项世勇。」

  项世勇胆颤心惊的应了声:「弟子在。」

  笑面神丐又道:「柯长泰要你作证,你把方才向四大名山长老作供的话,再
重说一遍,给柯长泰听听。」

  柯长泰听说项世勇方才已向四大名山长老作供,不知他供出什么来了,心头
暗自惊凛,凌厉的目光朝项世勇望去。项世勇竟连看都没朝他看上一眼,只是低
着头,应了声「是」,道:「那九节毒蟒是柯长老交给弟子的,他要弟子……」

  柯长泰没想到这小子竟然敢说出实情来,一时不由怒从心起,大喝一声道:
「你胡说什么?」

  笑面神丐一抬手道:「你不准叱喝。」柯长泰但觉忽然间机伶伶打子一个冷
噤,就再也作声不得。

  只听项世勇续道:「柯长老答应弟子,他当了帮主派弟子当金陵分舵舵主,
弟子一时糊涂,就被他利用,那天凌江涛替帮主抓了药回来,弟子趁他不注意,
偷偷把九节毒蟒放入了药罐之中。」

  笑面神丐道:「你是说柯长泰要毒死蔡传忠,是为了篡夺丐帮帮主?」

  项世勇道:「是的。」

  笑面神丐又叫道:「罗文斌,现在该你说了。」

  矮冬瓜罗文斌连忙应了声「是」,往前走上两步,他不敢跪,站着躬身道:
「弟子一向跟随柯长老,前年柯长老接受了淮南大侠夏云峰的委聘,担任金章令
主……」

  笑面神丐道:「金章令主管些什么?」

  罗文斌道:「弟子听柯长老说,金章令主就是一派之主,他管辖的是丐帮,
还委派了弟子担任铜章剑士。」

  笑面神丐道:「可有证据?」

  「有。」罗文斌从怀中取出一枚黄铜的令牌,双手呈上。

  笑面神丐一招手,把那枚铜章从罗文斌手中,飞到了他的掌心,看下一眼,
然后点点头道:「还有呢?」

  罗文斌道:「柯长老怕传功长老王镇海、执法长老宋仁民二位不肯合作,曾
要弟子在他们饮食之中,下了两包叫做「迷迭散」的药粉,后来王、宋二位长老
果然都听柯长老的话了。」

  笑面神丐抬目道:「范子云,你不是丐帮的人,但你也是证人之一,你说说
在金陵遇上的事吧。」

  范子云应声走出,他把初到金陵,就接到金章令主的字条,如何在鬼脸城和
金章令主见面,以及金章令主要他向商翰飞下毒,并命自己围攻连三省,之后,
又如何把自己骗去一间大宅,中途昏迷,醒来已在丐帮金陵分舵,硬指自己和凌
江涛谋害蔡帮主,要自己招供出主谋之人,幸为百花帮的人所救详细说了一遍。

  笑面神丐道:「你确认那金章令主,就是柯长泰么?」

  「是的。」范子云点头道:「那金章令主的身材和口音,都和柯长老一般无
二。」

  「好。」笑面神丐一摆手,令范子云退下,目光一抬,直向柯长泰投来,沉
声道:「柯长泰,你都听到了?」

  「弟子听到了。」柯长泰依然神色恭敬的回道:「但弟子也有证人。」

  他早就想到今日之事,凭自己这点能耐,已是无法脱身,好在夏盟主和各大
门派掌门人都在后花厅上,自己只要逃到那里,就有夏盟主替自己作主了。因此
他一直故作恭敬,心里早就打好算盘,话声甫出,人已往后一仰,鲤鱼倒窜波,
动作如电,一下往门外穿射出去。

  「孽障,回来。」这发话的是闭眼丐婆。

  这时柯长泰已穿出迎月轩大门,射到阶上三丈多远,厅上的人竟然一个也没
追出来,他自然不敢稍懈,正待纵身扑起。哪知双足才一点动,忽觉身后似是被
人拉住,纵起的人,双脚堪堪离地,就是掠不出去。不,背后突然一紧,一个人
身不由己「呼」的一声,往厅内倒飞回去。

  这生死关头,柯长泰自然不肯就范,身在半空,猛然腰肢一挺,双手一划,
双足一蹬,企图全力挣脱。这一下果然有效,挣是给他挣脱了,但背上就像重重
的挨了一鞭,痛澈心肺,忍不住闷哼一声,一个人「砰」然一声,从半空摔下,
爬在地上。厅上的诸人,依然好端端的坐着,生似并没有人出过手,但柯长泰却
被从厅外抓了回来,摔在地上了。

  好个柯长泰,身子摔到了地上,他居然忍着疼痛,又从地上弹起,企图夺门
而逃。但他这回只弹动了一下,并未腾身而起,这一刹那,他才发现方才这重重
的一摔,全身骨节,生似全被抖散了一般,竟然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完了,难
道自己竟被废去了武功不成?

  笑面神丐蹲在麻袋上,一脸严肃的道:「柯长泰,你都承认了?」柯长泰躺
在地上,拼命的运集真气,竟然在这一摔之—下全已散去,怎么也凝聚不起来,
他自然没有吭声。

  笑面神丐吩咐道:「凌江涛,你去搜搜他身上,可有金牌?」凌江涛答应一
声,走到柯长泰身边,伸手在他怀中一阵掏摸,果然摸出一块金牌,双手送到笑
面神丐面前。

  笑面神丐凛然道:「柯长泰,你丧心病狂,居然出卖丐帮,毒毙帮主,犯上
作乱,如今罪证俱全,还有何说?」

  柯长泰经过这一阵挣扎着运气行功,才知道自己当真在那一摔之中,武功全
废,看来难逃公论,不由得把心一横,悍然道:「老子一人作事一人当,你们要
把老子怎样,悉凭处置,老子都不在乎。」

  连三省须眉轩动,断喝一声:「柯长泰,你犯上滔天大罪,还敢在老祖宗面
前发横?」

  柯长泰爬伏在地上,厉声道:「老子只有一条命,有什么不敢?」

  坐在左首下面的一位白须老丐双目精光暴射,像春雷般大喝一声:「该死的
畜生。」柯长泰只觉全身一颤,一股凉气直透背脊骨,登时口噤难言。

  坐在左上首一位白发披肩的老丐站起身,朝上面笑面神丐和闭眼丐婆躬身一
礼道:「丐帮不幸,出此叛逆之徒,弟子请二位师伯主持本帮清理门户,按本帮
家规,首逆重犯柯长泰,应处极刑五刃分尸,从犯项世勇、罗文斌三刀攒心,庶
使本帮弟子忠义励节,奸逆必诛,以儆人心。」

  「应该,应该。」笑面神丐点头道:「我老人家对叛逆之徒最深痛恶极了,
就是给他个一千刀都不为过,连三省,这三个逆徒,就交给你去执行了。」

  连三省躬身应「是」,一面抬头道:「弟子还有一事,要禀报老祖宗。」

  「有话快说。」笑面神丐挥着手道:「别禀报长,禀报短了。」

  连三省道:「本帮从蔡帮主过世后,帮务就由柯长泰暂代,如今柯长泰恶迹
昭彰,就要正帮规了,这帮主一职,不可久悬,蔡帮主在日,本拟以他嫡传弟子
凌江涛为继承人之意,又因凌扛涛被诬,现在杀师罪名,已经洗脱,还请老祖宗
作主。」

  笑面神丐道:「这立帮主是件大事,须得本帮长老会通过,我老人家可作不
了主。」目光左右一瞥,笑了笑又道:「我老人家和老丐婆,也算是本帮长老,
如今还有四大名山长老在此,唔,你们的意见怎样?」

  左上首那个白发老丐欠身道:「本帮三代长老,都在于此,弟子觉得蔡帮主
在日,既有以凌江涛为继承人,蔡传忠为人一向谨慎,他选定的人,大致也错不
了,那就由凌江涛为继承人好了,不知二位老人家,三位师弟意下如何?」

  闭眼丐婆道:「这件事,我和老丐头都没意见,你们决定了就好。」

  其余三位白发老丐一齐起身道:「弟子都同意大师兄的意见。」

  笑面神丐点头道:「那就这样决定。」

  连三省喝道:「凌江涛,还不向二位老祖宗、四位师伯祖跪下来谢恩?」这
是丐帮的礼节,笑面神丐也不好反对,凌江涛跪下去恭恭敬敬的磕了八个头。

  左首白发老丐起身道:「新任本帮帮主凌江涛听着,本帮忠义相传,行道江
湖,当以除暴安良,奉公守法,在这一个月之内,可由右长老连三省为你讲解本
帮的礼节、帮规,今后一切帮务,当由右长老督促辅导,不可逾越,你当牢记在
心。」

  凌江涛含泪道:「弟子自当永远记在心里。」[/font][/size]

[[i]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1-30 01:21 编辑 [/i]]

紫月天使 2008-8-1 01:05

[size=4][font=宋体]            第三十六章  附骨毒疽

  后花厅内,盟主夏云峰眼看柯长泰去了好一会工夫,还不见回转,心中不禁
起疑,回头道:「索总管,你出去看看,柯帮主已经去了好一会工夫,究竟发生
了什么事?」索寒心答应一声,举步走出。

  阶前站着万家总管万仲达,连忙含笑迎着道:「索兄有事?」

  索寒心心头微现不悦,暗道:「这老小子,一向听命于我,对我十分恭敬,
今天居然和我称兄道弟起来了。」举手摸摸下巴,「唔」了一声道:「这是盟主
要我出来问问,柯帮主现在何处?怎么去了老半天还没回来?」

  万仲达忽然凑近了些,说道:「盟主这一问,那是最好没有,柯帮主只怕有
些麻烦……」

  索寒心不悦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万仲达道:「你索总管去一趟,就可解决,不然的话,他只怕很难脱身。」

  索寒心道:「那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万仲达道:「因为有几位丐帮的长老,查究蔡帮主被毒死的事儿,要柯帮主
去作证。」

  索寒心道:「你怎么不早说?」

  万仲达道:「兄弟也是刚听到副总管叫人来说的,兄弟正要进去禀报盟主,
你老哥已经出来了,索总管要不要去禀报盟主一声?」

  索寒心冷然道:「这点小事,何须惊动盟主,他人在哪里。」

  万仲达道:「就在迎月轩西首崇文馆。」

  索寒心一挥手道:「走,他们有什么事,就叫他们一起见盟主去。」

  「是,是。」万仲达道:「兄弟这就替索总管领路。」两人一前一后,穿行
花榭,一会工夫,到了崇文馆。

  这是五间二层楼的房屋,外面有一道清水砖墙,进入两扇大门,小庭院中,
摆满上百盆兰花,原是万家藏书之所,中间是一幽雅的小客厅,左首一排花窗,
则是书房。此刻这整座楼房,静悄悄的不闻一点人声。万仲达走到阶前,就脚下
一停,口中说道:「夏盟主夏家堡的索总管驾到。」

  只听里面有人沉声道:「请进。」索寒心大摇大摆的跨上石阶,跨入客厅,
厅上并没有人。

  万仲达陪笑道:「他们都在书房里,索总管请到书房待茶。」他因索寒心是
客,自然让客人走在前面。

  这是一道雕花圆洞门,里面是一间十分宽敞的书房,索寒心自然不疑有他,
昂首阔步,跨入书房,但当他目光一动,一个人几乎呆住了。书房里坐着、站着
不少人,但没有丐帮柯长泰,更没有什么丐帮长老。坐着的一共有三个人,中间
一位浓眉凤目,紫膛脸,花白长髯的紫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从老子山被人救
走的三湘大侠于化龙。

  第二位道装打扮的美貌女子,是百花帮帮主花真真。第三位是个白头发的老
妇人,赫然竟是向各大门派发出讣告,业已谢世的万家老当家万老夫人。站在一
旁的则是万选青,万飞琼兄妹、百花帮门人冷梅萼、艾红桃。另外还有两个青衫
少年,他认出身佩彩虹剑的应该是夏玉容,另外一个是商紫雯,他并不认识。

  九头鸟索寒心也是多年老江湖,一看到这些人的时候,心头未免蓦地一震,
但立时就镇定下来,心中已知这是怎么回事了,脸上不觉飞过一丝阴沉的笑容,
抱抱拳道:「恭喜万老夫人无恙。」

  万老夫人沉着脸,冷冷一哼道:「索寒心,你一向诡计多端,这一着,没想
到吧?」

  索寒心皮笑肉不笑的道:「万老夫人这一着倒确是颇出人意外。」

  万老夫人道:「老身为了挽救各大门派,不得不伪装身死。」

  索寒心阴恻恻道:「可惜老夫人纵然假装身死,也挽救不了各大门派。」

  万老夫人道:「你可知老身把你请来,有什么事吗?」

  索寒心道:「在下正想请教。」

  万老夫人道:「据老身调查,夏堡主所作所为,都是受你怂恿和利用,你应
该是太阴教的重要头目吧?」

  最后这句话,听得索寒心心头猛震,脸色为之一变,阴笑道:「想不到老夫
人知道的真还不少,老夫人已经交出盟主,足可怡养天年,知道的太多,对老夫
人未必有利。」

  万老夫人凛然道:「五月五日黄山大会,各大门派的人,在老身面前失去抗
力,促成你们的阴谋,老身也自然要从我手里平反过来,黄山万家,不受威胁,
不受利诱,只知正义所在,义无反顾。」

  索寒心点头道:「老夫人这样做法,只怕会后悔莫及。」

  万选青大喝道:「索寒心,你已经死在临头,还敢大言不惭。」

  索寒心发出一声刺耳的大,笑道:「索某倒看不出什么值得在下胆颤心惊之
处?」

  于化龙双目精光进射,沉喝道:「索寒心你还没回答万老夫人,你在太阴教
是何等身份?」

  索寒心微哂道:「夏盟主就在花厅,你于老儿怎不去问夏盟主呢?」

  花真真淡淡一笑道:「看来索总管不到黄河,是不肯说的了。」

  索寒心大笑道:「索某还不知道黄河在哪里呢?」

  只听身后响起一个娇脆少女声音,接口道:「黄河已经就在你面前了。」

  索寒心缓缓回过头,只见身后门口一排站着四个人,这四人,他认识的只有
一个,那是腰悬青霓剑的范子云。其余三人,则是羊令公、桂豪年和商小雯,说
话的自然是商小雯了。原来羊令公和桂豪年早就隐身门外防范索寒心夺门逃走,
范子云和商小雯却是刚刚赶到。

  万老夫人间道:「范少侠、商姑娘,柯长泰已经解决了么?」

  范子云还没开口,商小雯咭的笑道:「早就解决了,按丐帮家法五刃分尸,
连丐帮帮主也选定了,由凌江涛接任。」

  万老夫人点点头道:「如此就好。」

  索寒心听得暗暗一惊,忖道:「听他们口气,柯长泰已被他们解决了,看来
万老夫人对今日之事,果然早有安排。」心念一动,冷然道:「柯长泰乃是武林
公选的副盟主,你们这是公然和盟主作对了,在下既然知道此事,那就得向盟主
报告,少陪了。」

  他因圆洞门已被四人拦阻,目光一动,人已随身纵起,身化一道青影,倏然
朝敞开的长窗外飞射过去。这是他进入书房时,早就看好的退路,他早已料想得
到从大门退出必然有人拦阻,只有六扇长窗在他进来之时早已看到窗外是一片花
架,并没有人埋伏。这一下当真动作如电,室中的人还没末得及阻止,他一道人
影业已穿窗而出。

  范子云突然大喝一声:「回来。」他两手当胸,左手如招,右手如挽,使了
一记怪招。说也奇怪,索寒心明明已经穿窗飞出的人,居然随着他的手势,如响
斯应,呼的一声,倒飞回来。

  这下直看得室中诸人,不由齐齐一怔,谁也想不到范子云竟有这般高深的武
学,居然能在招手之间,就把索寒心招了回来。索寒心自然也大吃一惊,但他乃
是久经大敌之人,发觉背后传来的一道吸力,来势奇强,自知一时无法挣脱,就
顺势往后退入,待得对方吸力稍缓,才猛力一挣,脱出吸力之外。定睛看去,原
来把自己吸进来的,竟然会是范子云,心头不禁暗暗一惊,忖道:「这小子哪来
这份功力?」他还以为自己挣脱了吸力,其实是范子云施展「风雷引」把他吸入
之后,刚好收势了。

  万老夫人大喝道:「索寒心,现在你该明白,想逃出去,是办不到的事了,
不如干脆一些,答我所问。」

  索寒心深沉目光,冷然四顾,问道:「老夫人要问什么?」

  万老夫人道:「你在太阴教担任什么职司?教主是谁?现在是不是在老子山
啊?」

  索寒心阴笑道:「老夫人以为这些话,索寒心会回答吗?」

  夏玉容道:「你非回答不可。」

  索寒心目光一注,说道:「你大概是大小姐吧?」

  夏玉容道:「不错,我就是。」

  索寒心道:「大小姐可知盟主在花厅之上。」

  夏玉容道:「当然知道。」

  索寒心道:「大小姐是盟主亲生女儿,怎么公然和你爹作对?难道你要作逆
伦不孝之女?」

  「住口。」夏玉容怒声道:「爹被你们一干人蛊惑、蒙蔽,我要找出你们这
些旁门左道的阴谋,正是救我爹之道。」

  于化龙道:「索寒心,你不肯好好回答,可知今日的结局么?」

  索寒心道:「于老儿,你也算是侠名久著的人,怎么想倚多为胜?」

  夏玉容道:「于前辈,老夫人,这种贼人,和他多言无益,晚辈先把他拿下
了。」

  范子云道:「此事不劳大哥动手,还是小弟出手把他拿下就是了。」

  索寒心方才被范子云吸了回来,心中还是不信,他年纪轻轻,会练成这等高
绝功夫,闻言不觉阴沉一笑道:「范子云,盟主待你不薄,不但把你视作侄子,
还把大小姐许配给你,谁知你竟然是个忘恩负义之徒,公然吃里爬外,无怪大小
姐胆敢背叛他父亲,连夜私奔,原来是受了你小子的拐诱……」

  夏玉容听得又气又怒,娇叱一声:「你胡说些什么?」她一时气极,话声出
口,右腕一振,「嘶」的一声,五指凌空点出,使的正是「拈花指」。

  索寒心早就做了准备,阴笑一声,身形一晃,向左闪出。他左首背后,站立
的却是桂豪年,口中喝道:「别往我这里来。」同样右腕一振,点出一指。

  他是南海风雷门的人,风雷门自从百年前遗失了两种绝学「旋风掌」和「雷
火指」,但几位前代传人,竭尽心智,以本门的武功为基础,摹仿「旋风掌」和
「雷火指」的功能,发展成「大风掌」和「天雷指」,但也成为一派武学。他点
出的这一指,正是「天雷指」,指风出手,轰然有声,宛如雷公锥一般,威势却
也不小。索寒心身形一侧,右手挥手一掌,往右拍去。

  范子云左手一招,右手内引,冷喝道:「索总管,你这点能耐,还是跟在下
过几招的好。」他这一招一引,硬是把索寒心拍向桂豪年的掌风给吸了过来。

  索寒心右掌向左拍出,人自然也向左转去,但掌风一下被范子云吸了过来,
人自然也随着吸力向右转来。范子云可没容他出手,本来向右招手的左手,突然
向右推出,本来向左引的右手,也跟着向右划出。索寒心掌力被吸,身向右转,
现在又突觉一股大力,把他往左推出,他转过来的入,又被他推了出去,脚下如
何还站得住,一连冲出去了两、三步之多。大家眼看范子云把索寒心一个人像木
偶般随着他手势转过来,转过去的,不禁大声喝起彩来。

  索寒心一张瘦削脸,猛然暴喝一声:「姓范的小子,我和你拼了。」双足站
桩,双掌似斧,朝范子云迎面劈来。他这下老羞成怒,掌上含蕴了他几十年的功
力,劲风如涛,来势确实十分凶猛,完全是情急拼命的打法。

  范子云存心戏弄于他,哪会把他这记掌风放在心上,微微一笑道:「你和我
拼?很好。」他依然好整以暇,双手当胸,直待对方掌风逼近,才左手向头顶打
了一个圆圈,右手一托,硬把索寒心的掌风往上托起。不,索寒心这一道掌风,
本来是直劈过来的,经他一托一圈,掌风随着他手势,在头上打了一转,呼的一
声,又笔直朝索寒心回敬过去。

  索寒心一身武功,已有三四十年修为,掌风出手自然能发能收,他做梦也想
不到对方借力打力,把门己劈出去的芈风,转了一圈,反向自己劈撞过来,自己
竟然无法收回,心头一惊,此刻四周全是敌人,避无可避,只得赶紧双掌当胸,
使了一招「闭门拒虎」,全力推出,自己硬接自己的掌风。但听「蓬」然一声,
掌风虽是接了下来,脚下却站不住桩,往后连退了两步。

  这下他才知道范子云今非昔比,果然已得高明传授,不知练成了什么奇特功
夫?一时连喘息都来不及,色厉内荏,厉声道:「姓范的,你尽使花招,可敢和
索某正正当当的徒手一搏?」

  「在下有何不敢?」范子云笑道:「只怕你在范某手下,走不出十招。」

  索寒心道:「那倒未必。」突然双手齐举,五指勾曲,一前一后,朝范子云
抓来。

  范子云没待他攻到,双手同样五指勾曲,一晃身欺了过去。索寒心冷笑声,
双手向空连续抓去,他出手并未攻敌,只是向空乱抓,但爪风划过,居然布满了
丝丝阴寒之气。他左右前后,爪势绵密的好像蜘蛛吐丝一般,范子云使出「游身
擒拿手」,硬是给对方阴柔爪势挡住,攻不进去。

  于化龙脸色微变,目注索寒心,轻轻道:「他使的是『阴罗手』,果然是太
阴教余孽。」

  范子云接连出手了几招,都被对方一缕阴寒柔韧的劲力反弹过来,心头暗暗
吃惊,此时听于化龙叫出「阴罗手」,心中不禁一动,暗暗道:「他布下的是一
张网罗,我不会用剑去割破它么?」转念之间,手势随着一变,双手各捏剑诀,
口中大喝一声,身向前冲,使子一记「拨云见雾」,以指代剑,疾划出去。

  要知他这「指剑十三式」,原是使剑的招式,他自幼练习玄门内功,每次施
展指剑,都能力透指尖,发为剑气,如今练成「风雷引神功」,内功何止增进倍
蓰?一划之势,剑气进发,但听一阵嗤嗤轻响,索寒心手爪挥舞所布成的缕缕阴
柔劲气,一下就被剑气摧毁了一大片,一个人已然冲到他面前。

  索寒心施展「阴罗手」,本待布成阴罗,再行反击,那时只需扬手之劳,就
可撒出一片阴寒劲气,像网罗一般,笼罩敌人全身,却没料到范子云竟然破网而
入,欺到了身前。一时惊怒交进,阴笑一声,左手五指轻弹,弹出五缕寒风突袭
范子云双目,右手五指直伸,就像一把鱼叉,迅发如电,一下子朝范子云胸口插
来。

  这一着当真奇快无比,但范子云也并不慢,右手一探,五指如钩,转手间,
已经搭上索寒心的腕脉。索寒心要待变招,已是不及,右腕一麻,已被对方紧紧
扣住,他似乎毫不在意,五指翻动,也扣住范子云的手腕,但他右手反应奇快,
一缩之间,五指又已弹出,四缕阴寒如针的劲气,直奔范干云右胁。

  范子云看他右手直弹,左手剑决,也立即随着横划而出。两人一左一右双手
互扣,另一只手却快捷无伦的各自攻拒了一招。这一瞬间,范子云忽然发觉索寒
心左手掌心,在不知不觉中,缓缓渗入一股奇寒澈骨的冷气,心中一惊,急忙运
起真气,逼了回去。

  索寒心自然很快的发觉范子云正在运功逼气,他趁机大喝一声,右手化掌,
一记「独劈华山」,朝范子云当头劈落。范子云五指箕张,直待对方掌势落到头
顶不远,才突然朝他手掌抓去,他使的是「大力鹰爪功」。原先也只想和他硬拼
一招,哪知一把抓住对方手掌之际,但听一阵「喀」「喀」轻响,索寒心右手五
根手指,竟然一把被他捏碎。十指连心,索寒心大叫一声,跌倒地上,竟然痛昏
过去。

  这一下连范子云都大感意外,他不知道跟笑面神丐练成「风雷引」,内功比
以前精进甚多,「大力鹰爪功」自然也随着增强了威力,此时一抓之力,足以把
坚石捏成粉,索寒心五根手指,又如何经得他这一抓? 范子云方自一怔,商小
雯早就跨上一步,手指起落,点了索寒心穴道,道:「三哥,你真厉害。」

  于化龙双目神光湛然,问道:「范少兄,你方才使的可是佛门『接引神功』

  么?老夫听说这门神功失传已久,没想到范少兄年纪不大,却练成了稀世绝
艺。「

  万老夫人也目露惊异,朝范子云看来。

  当然侍立在万老夫人身右的万飞琼看得更觉得惊奇,她和范大哥只不过短短
一个多月时间不见,范大哥的武功,精进到令人刮目相看。范子云脸上一红,说
道:「于前辈夸奖,在下方才使的不是『接引神功』。」

  羊令公道:「那么老弟使的又是什么功夫?」

  范子云道:「那是游老人家传给在下的『风雷引』。」

  「风雷引?」桂豪年是南海风雷门的传人,听到「风雷」二字,似乎和本门
有关,急忙问道:「范老弟,你这『风雷引』,听起来倒像和敝门有关了。」

  「是的。」范子云道:「这门神功为昆仑姜真人所创,当年他看到了贵门的
『旋风掌』和『雷火指』太以霸道,才想出这种功夫来,可以把『旋风掌』「雷
火指』引开,所以叫做『风雷引』。」

  桂豪年轻轻叹息一声,道:「看来武功一道,当真天外有天,人上有人,敝
门风、雷二绝,失落已多年,兄弟还未寻获,却想不到已有了克制它的武学。」

  只听笑面神丐在窗外接口道:「小子,你丧什么气?我老人家答应过你,你
这趟不会白来,风雷二绝,是你师门绝艺,可以带回去,也让你知道中原武林有
克制你们风雷二绝的武功,才不会重蹈百年前你们上代师祖的—覆辙了。」说到
最后几句,人已远去。

  这时,索寒心已经醒转躺卧在地,只是喘息。万选青躬身道:「于前辈,这
姓索的该如何发落?」

  于化龙道:「此人乃是太阴教的歹徒,咱们正该问问他太阴教的内情。」

  万选青应了声「是」,喝道:「索寒心,你听到没有?最好从实招供。」索
寒心脸如死灰,望望万老夫人和于化龙,却是没有说话。

  商小雯道:「是我点了他的穴道。」跨上一步,在索寒心后颈上踢了一脚,
叱道:「快说。」

  原来她方才点了他「天突穴」,无怪喑不能言。哪知穴道一解,索寒心忽然
张嘴喷出一口鲜血,人又昏了过去。

  商小雯咦道:「奇怪,他怎么了?」

  于化龙看他脸色苍白的毫无血色,似是内腑受创甚钜,心中也觉得奇怪,起
身走了过去,伸手抓起索寒心右腕,把了一会脉,说道:「此人内伤极重。」

  他回头朝范子云问道:「范少兄方才和他比拼过内力么?」

  范子云点头道:「有,方才在下抓住他脉腕时,他也反手抓住了在下脉门,
在下就觉得从他掌心透过来一股阴寒之气,因此就运气把它逼了回去。」

  「这就是了。」于化龙含笑道:「以范少兄的功力,这一运气逼去,他如何
承受得了?老嫂子,只怕要用贵庄「八宝疗伤丹」才能保住他一命呢。」

  万老夫人点点头,吩咐道:「选青,你喂他一粒疗伤丹吧。」万选青答应一
声,从身边取出一个药瓶,纳入索寒心口中。索寒心缓缓闭上眼睛,一直没有开
口。

  这样过了一盏热茶工夫,万飞琼喝道:「姓索的,你已经死不了啦,还装什
么死?」

  商小雯道:「快说,你再不说,我就抽你几竿,教你尝尝厉害。」

  索寒心双目尽赤,厉声道:「你们还是杀了我吧。」

  商小雯哼道:「你想死,没招供出太阴教内幕,想死可没这么容易?」

  索寒心道:「索某一身功力尽废,除死无大事,还怕什么?」

  商紫雯道:「谁废了你武功来着?」

  索寒心切齿道:「就是范子云这该死的小子。」

  商小雯举脚踢了他—脚,叱道:「你敢骂我三哥。」

  商紫雯一摆手道:「小雯,我不许你对一个失去抵抗的人出手。」

  商小雯道:「谁叫他出口伤人?」范子云道:「我没有废去他武功。」

  于化龙道:「索寒心练的是旁门阴功,经你玄门真气一逼,耙他一身阴功逼
散了,唉,这就证明了邪不胜正,索寒心,你还不觉悟么?」

  万老夫人接口道:「索寒心,你外号九头鸟,一生作恶多端,本不得善终,
但经范少侠在不知不觉中,废了你一身武功,也正是替你解除了一身罪孽,你只
要觉悟今是昨非,回头是岸,你后半辈子,仍可做一个安安份份的人,你不妨仔
细的想一想。」

  索寒心抬目望望万老夫人,说道:「你们还能放过我么?」

  万老夫人道:「只要你痛改前非,老身保证没有人会伤害你。」

  索寒心似乎有些心动,但接着又摇头道:「不成,你们就算能放过索某,太
阴教的人,也不会放过我的。」

  万老夫人微微一笑道:「太阴教覆亡在即,自顾尚且不暇,如何还能伤你?
你若是还不放心,就可以留在我万松山庄,这样总不怕有人伤害你了吧?」

  索寒心道:「老夫人此话当真?」

  万老夫人道:「老身说出来的,自然作数。」

  「在下说了。」索寒心爬在地上,磕了两个头道:「在下先谢过老夫人,老
夫人要问什么,那就问吧,在下知无不言。」

  万老夫人道:「老身要问的就是太阴教的内情,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

  索寒心苦笑道:「在下虽然知道一点,但也并不知道全部内情,还是老夫人
问一句,在下答一句的好。」「好。」万老夫人道:「那你先说说太阴教的教主
是谁?」

  索寒心一呆,道:「不瞒老夫人说,这第一个问题,在下就答不出来。」

  万飞琼道:「你不肯说?」

  索寒心道:「不是,也许你们不信,在下真不知道,因为在下投入太阴教,
充当教中护法,却从没见过教主。」

  万飞琼道:「那你和谁联络的呢?」

  索寒心道:「是夏夫人邢氏,但她也只是教中的护法身份。」

  万飞琼问道:「会不会是夏……堡主?」她因碍着夏玉容在场,不好直呼夏
云峰的名字。

  索寒心道:「不是,邢氏夫人掌管老子山,是她要夏堡主派在下担任夏堡主
总管的,实际上,夏堡主还得听在下的。」

  夏玉容问道:「邢氏有一个姐姐,她在教中什么身份?」

  索寒心道:「她也是护法身份,但她也是夏堡主的副总管,职务还在在下之
下。」

  于化龙一手捋须,问道:「你执掌什么职务?」

  索寒心道:「在下执掌的是监视和辅佐夏堡主,使他当上武林盟主,进一步
控制九大门派。」

  万飞琼道:「你还知道什么呢?」

  「就是这些了。」索寒心苦笑道:「如今仔细想来,他们虽然派在下监视夏
堡主,和辅佐夏堡主,控制九大门派,好像权大得很,但仔细想来,在下还是事
事俱得听教中命令,其实依然只是一个傀儡而已,教中机密,在下是一件也不知
道。」

  于化龙微微一笑道:「你总算想通了。」

  万老夫人点头道:「很好,仲达,你把他带下去,就在后园拨一间房子给他
住,按总管职务,每月向帐房支薪,让他好好生活。」

  索寒心吃力的站起身,连连躬身道:「多谢老夫人。」万仲达扶着他退出屋
去。

  索寒心是奉命查看丐帮帮主柯长泰去的,但去了好一会,仍然不见回来,盟
主夏云峰已然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就在此时,万松山庄副总管万金城走了进来,
躬身道:「启禀盟主,丐帮新任帮主凌江涛求见。」

  「丐帮新任帮主?」夏云峰一怔,问道:「那柯帮主呢?」

  万金城陪笑道:「丐帮之事,在下也不清楚,盟主何不让新任帮主进来,一
问便知了。」

  夏云峰点头道:「好,万副总管就说老夫有请。」

  万金城应声后,转身走出,高声道:「夏盟主请凌帮主入内相见。」随着话
声,只见他引着凌江涛,和伏虎丐连三省,金陵分舵舵主连三元三人走了进来。

  凌江涛抢前一步,就朝夏云峰拜了下去,口中说道:「丐帮新任帮主江湖末
学凌江涛拜见盟主。」他既是「新任帮主」,那有「拜见」之礼,但自称「江湖
末学」,是以后辈之礼拜见盟主。

  夏云峰见多识广,自然不肯受此大礼,慌忙一把挽住,含笑道:「凌少兄不
可多礼。」他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自然也不以「帮主」相称。

  凌扛涛随着站起,连三省跟着拱拱手道:「老化子见过盟主,敝帮新任帮主
凌江涛,年轻识浅,今后还望盟主多加指点。」

  「连老哥好说。」夏云峰一抬手道:「三位请坐,贵帮之事,本来不容兄弟
置喙,但兄弟忝膺盟主之职,也不得不问,不知贵帮几时拥立了新帮主,怎么不
见柯帮主同来?」

  凌江涛三人,依次落坐,仍由连三省答道:「连某陪同凌帮主前来,正是要
向盟主禀明此事,敝帮不幸,蔡故帮主遭歹徒毒毙,方才经敝帮二位老祖宗和四
大名山长老亲莅,查明真相,左长老柯长泰毒毙帮主,犯上作乱,私通匪徒,出
卖敝帮,证据确实。与同谋项世勇,罗文斌三人,已按敝帮家法治罪,蔡故帮主
嫡传继承人,由敝帮长老会议决定,授予帮主之位,理应向盟主报备。」

  夏云峰愈听愈奇,也愈听愈惊,丐帮的两位「老祖宗」,那不就是笑面神丐
游一夔和闭眼丐婆?他们也来了万松山庄?柯长泰既然已被处决,这是丐帮的家
务,自己也不好追问了。夏云峰一手捋须,点头道:「贵帮长老会既已决定,老
夫那要恭喜凌帮主了。」柯长泰已死,自然不值他支持。

  凌江涛欠身道:「多谢盟主。」

  连三省站起身,替凌江涛一一引见了在座的各派掌门人和各大门派的代表。

  大家也一一向凌江涛致贺,然后落坐。只见副总管万金城又匆匆走入,朝夏
云峰躬身道:「启禀盟主,老夫人和于大侠到。」

  「老夫人」这三个字传入夏云峰耳中,不禁猛然一怔,万金城口中的「老夫
人」,会是谁呢?他心头疑念方动,只见已从门外走进一行人来。当前一个正是
从老子山被人救走,如今尚未查出行踪的三湘大侠于化龙。第二个更使他胆颤心
惊的那是明明已经过世的万老夫人,如今由万选青、万飞琼一左一右挽扶着走了
进来。

  后面跟着百花帮主花真真、冷梅萼、艾红桃,接着是羊令公、桂豪年和夏玉
容、商紫雯、商小雯。夏云峰乍见万老夫人,神情猛然一震,但他是什么人,瞬
息之间,已然明白过来这是怎么一回事,眼中厉色一闪,脸上随即堆上了笑容,
呵呵一笑,站起身迎着道:「于兄久违了。」接着就朝万老夫人拱了拱手,道:
「老嫂子天幸无恙,兄弟弥感欣慰,只是老嫂子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万老夫人冷峻的一笑道:「夏盟主责备得极是,但老身若非传出死讯,如何
请得到夏盟主?如何请得到被夏盟主邀请到贵堡去的各大门派掌门人和代表?」

  这话说得很露骨。

  夏云峰心里虽然已料到几分,但还想不出万老夫人如何和自己作对,如今双
方尚未撕破脸之前,他只好微微一笑道:「老嫂子有什么事,只要着人送个信,
兄弟还不马上赶来么?」他在说话之时,目光朝万老夫人身后众人瞥过一眼,觉
得跟万老夫人进来的这些人,实力并不强。

  他不认识的只有一个身穿黑衣麻布长衫,右臂已断的怪异老人(羊令公)和
一个满脸病容的瘦小汉子(桂豪年),似乎武功较高。其余和范子云走在一起的
三个年轻人,似是门人弟子,以他们这几个人的实力,别说自己这边,还有各大
门派的人,就是自己一人也可以对付。他这一打量,心头登时放宽了一半,脸上
也不觉有了真正的笑意,含笑道:「老嫂子,于兄,大家请坐啊。」

  于化龙、万老夫人、花真真,和羊令公、桂豪年几人,都落了坐,其余的人
只是站在一边。范子云却神色恭敬的走到夏云峰面前,叫了声:「夏伯伯。」

  夏云峰嘿然道:「范贤侄,你和玉容一起出来的,玉容可也来了?」这话虽
然说得很含蓄,但暗中却有责怪他女儿私奔之意。

  范子云虽然心中不做亏心事,但当着许多人说了出来,也不禁俊脸一红道:
「玉容姐姐也来了,她待回就会来见夏伯伯的。」

  「哼。」夏云峰浓重的哼了一声,微喟道:「女生向外,她还是不来看我的
好。」夏玉容站在边上,几乎被爹羞辱得要哭,但她知道此时不宜说明,只好强
自忍着眼泪,幸好戴了面具,别人无法看得出来。

  万老夫人道:「范少侠,你先站到一边去,老身受游老人家之托,有三件事
要和夏盟主谈谈。」范子云答应一声,果然退了下去。

  夏云峰听她说出「游老人家」四字,不禁心头暗暗一紧,含笑问道:「老嫂
子说的游老人家,不知是谁?」他故意有此一问,是为了想探探她的口气。

  万老夫人微微一笑道:「游老人家远在七、八十年前,就已名满大江南北,
他就是丐帮的两位老祖宗之一的笑面神丐,盟主总不会不知道吧?」

  夏云峰暗暗一惊,连忙陪笑道:「游老人家齿德俱尊,兄弟久仰盛名,恨未
瞻荆,不知可在宝庄,容兄弟拜识否?」

  万老夫人道:「游老人家有如闲云野鹤,方才处理完丐帮家务,又不知他老
人家去了哪里,他老人家如果想和盟主见面,自会自来,若是不想和盟主见面,
那就无法见到他老人家的了。」她说的确是实情,笑面神丐就是这般出没无常,
早在七、八十年前,已是如此。

  夏云峰微微叹息一声道:「这么说,兄弟真是缘悭一面了。」他双手一拱,
朝万老夫人道:「老嫂子方才曾说游老人家有事交代,兄弟自当遵办,老嫂子只
管吩咐好了。」

  万老夫人道:「一共有三件事要向盟主请教。」

  「请教不敢。」夏云峰满腹狐疑,说道:「老嫂子请说。」

  万老夫人接着说道:「第一件事,盟主有一位总管,叫做九头鸟索寒心,此
人来历,不知盟主是否清楚?」

  索寒心此时尚未回来,夏云峰心知必已出事,闻言不由浓眉一掀,就说道:
「老嫂子可是怀疑索总管的来历,他随同兄弟前来,老嫂子把他叫来一问就知道
了。」

  「这倒用不着。」万老夫人接道:「索总管在此次黄山大会前夕,以药物迷
倒各大门派与会之人,胁迫老身听其指挥,老身早就怀疑有幕后主使之人,方才
索总管已经招供了……」

  夏云峰浓眉一拢,双目精光暴射,沉声道:「怎么老嫂子居然严刑逼供?」

  万老夫人淡然一笑道:「盟主且勿冲动,老身这是奉游老人家之命行事。」

  夏云峰作色道:「游老人家乃武林前辈,夏某一向尊重,但他老人家如此行
事,未免……」

  万老夫人道:「这是为盟主好,索总管已经供出他是太阴教混在盟主身边的
人。」

  「什么?」夏云峰心头一震,故作惊容,说道:「他是太阴教的人,哦,他
还说了些什么?」

  万老夫人道:「他也只是被太阴教利用的傀儡,太阴教内幕一无所知。」

  夏云峰满面怒气的道:「他人呢?兄弟要当面问问清楚。」

  万老夫人道:「索总管武功已废,待会自会出来和盟主见面。」

  夏云峰面现郁怒,似是强自忍耐,说道:「第二件事呢?」

  万老夫人道:「华山商掌门人二位千金,听说范少侠曾被太阴教『阴极针』
所伤,她们令堂就是死在『阴极针』之下,多年来一直未曾查出会使『阴极针』
的人,因此想请问盟主一声,这在范少侠身上施展『阴极针』的人是谁,目前可
在老子山?」

  夏云峰目光四瞩,冷峻的道:「商家姐妹人在何处。」

  商紫雯、商小雯各自往前站出一步,商紫雯道:「愚姐妹在此。」

  夏云峰回头朝商翰飞问道:「商掌门人,这二位可是令嫒么?」

  商翰飞道:「正是小女。」

  夏云峰道:「商兄,嫂夫人是被『阴极针』害死的么?」

  商翰飞脸上飞过一丝悲痛之色,说道:「拙荆正是死在『阴极针』之下,兄
弟侦查多年,迄未找出凶手,难得小女一片孝心,如果盟主确知太阴教贼人的下
落,还望赐告,兄弟不胜感激之至。」

  「好,好。」夏云峰连说两个「好」字,目光又落回到万老夫人身上,问:
「老嫂子,第三件事呢?」

  商紫雯道:「第二件事盟主还未作答呢?」

  夏云峰浓哼一声道:「老夫听了第三件事,一并作答未迟。」

  「好。」万老夫人道:「第三件事,就是失踪十三年的青衫客范大成,盟主
可知他的下落?」范子云听到万老夫人提到父亲,心头不由一紧,急忙举目朝夏
云峰望去。

  夏云峰脸色微变,嘿然道:「范大成是兄弟的义弟,从他失踪之后,兄弟多
方打听,俱无消息,老嫂子可是知道他的下落?」

  范子云又回头朝万老夫人望去。

  只见万老夫人微哂道:「盟主应该知道他的下落才对。」范子云听得大奇,
又转眼朝夏云峰看去。

  夏云峰勃然变色道:「老嫂子此话怎说?」

  万老夫人淡淡一笑道:「老身也是听人说的。」

  夏云峰双目精光暴射,沉声道:「什么人,他怎么说?」

  万老夫人冷然道:「盟主可是心虚了?」这话听得范子云心头一阵激动,暗
道:「听万伯母此言,莫非我爹是夏伯伯害死了?」

  夏云峰同样心头一阵波动,冷喝道:「万老夫人,兄弟尊你一声老嫂子,你
说话最好考虑考虑。」

  万老夫人道:「怎么?各大门派的人都在座上,盟主是要杀我灭口么?」

  范子云听到这里,再也忍耐不住,大声道:「夏伯伯,我爹究竟如何下?」

  他话声方出,只听耳边响起师傅屈一怪的声音,以传音入密道:「孩子,你
且听下去,不许插嘴。」

  万老夫人也一摆手道:「范少侠,你不用性急,且等老身问明白了。」

  夏云峰沉声道:「万夫人究是听信了何人的谗言?也该当众说个明白。」

  只见羊令公应声道:「万老夫人是听兄弟说的。」

  夏云峰目光一注,喝道:「尔是何人?」

  羊令公突然仰天发出一声嘹亮的怪声,说道:「夏堡主荣任了盟主,自然不
认识故人了?」

  夏云峰目光寒芒飞射,凝注着羊令公,过了半晌,才道:「阁下何人?恕夏
某想不起来了。」

  羊令公右手虚飘飘的大袖忽然飞了起来,在身前一扬,嘿然说道:「那只怪
兄弟右臂已断,面目全非……」

  夏云峰身驱陡然一震,凝目道:「你……」他还道羊令公就是范大成。

  范子云一直听着他们双方每一句话,就在此时,只听耳边又响起笑面神丐的
声音说道:「小子,你学了『风雷引』,今天该是真正派上用场了,注意,夏云
峰眼神不对,快要下杀手了,他如果振臂点出中指,你就得把它往窗口引出来,
莫要忘了。」

  「证人?哈哈。」夏云峰大笑着道:「阁下说的话,能令人深信不疑么?」

  羊令公双目左右顾盼,洪声道:「兄弟忝为一派掌门,说出来的话,有谁不
信?」

  夏云峰沉哼了一声道:「阁下连姓名都不敢说,还是一派掌门么?」

  羊令公大笑一声道:「兄弟羊令公,盟主现在想起来了吧?」

  「是长白派掌门人?」夏云峰一呆,点头道:「很好。」「好」字甫出,右
手抬处,振腕一指,朝羊令公迎面点来。

  范子云紧记笑面神丐的话,此时看到夏云峰抬腕之际,点出来的正是中指,
哪还犹豫,赶忙右手在头顶打了一个圆圈,左手一托,使出「风雷引」神功,把
夏云峰点出的『雷火指』一团指风,往窗外引出。

  夏云峰做梦也想不到自己苦练了二十年,由三阳真气凝聚成点,威力无与伦
比的「雷火指」,点出之后,会突然脱出自己控制,被人往窗外引去,这引开自
己「雷火指」的人,竟然会是范子云。他方自一怔之际,突听窗外有人大笑道:
「什么人把瓜子往外面丢,是不是瓜子壳?」

  窗外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瘦小老头,忽然双手一抬,把范子云引出去的「雷
火指」一点劲气,合在掌中。但听「轰」然一声,他居然双掌一合,把凝聚成点
的「三阳真气」拍散了。室内诸人,听到爆响,同时大吃一惊。那瘦小老头也似
乎吓了一跳,啊道:「是谁丢出来的炮竹,我老人家还当是瓜子呢。」

  话声刚出,眨眼之间,就已失去了他的影子。

  羊令公嘿然道:「夏盟主的『雷火指』果然厉害。」

  夏云峰双目如电,并不理会羊令公,高大身形一闪,一下就欺到了范子云面
前。他这下动作奇快,但厅上众人此时都集中注意他一个人,他身形晃动之际,
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三位姑娘和范子云站得最近,也赶忙闪了出去,品字形
往范子云两侧抢上。

  「笃。」一声铁拐点地之声,同时传到众人耳中,一道人影,比闪电还快,
拦到了范子云的身前。正是跟随夏盟主同来的随员之一,夏家堡总教习屈一怪。

  夏云峰满脸俱是怒容,沉声道:「屈总教头,你这是做什么?还不退下?」

  羊令公大笑一声:「夏盟主,你当这位老哥是谁么?」

  屈一怪的突然抢到范子云身前,已然使夏云峰意识到事情有了变化,他脸色
微微一变,很不自然的道:「他是老夫夏家堡的屈总教头。」

  「哈哈。」羊令公又是一声大笑,道:「只怕事情很出夏盟主的意外呢。」

  夏云峰目光如炬,转脸望着屈一怪,深沉的道:「屈总教习,你说呢?」

  屈一怪沉默了半晌,才徐徐说道:「大哥对犬子不薄,小弟这点私人嫌怨,
过去的事,不提也罢,只是小弟想奉劝大哥一句……」

  「你……」夏云峰身躯陡然一震,双目圆睁,失声道:「你是范贤弟?」

  范子云听他口称「范贤弟」,心头不禁大为激动,道:「恩师……你老人家
会是爹……」他要待上去,又有些趑趄。

  听了夏云峰的话,同样感到震惊的还有一个人,她就是百花帮主花真真。她
想不到从前英俊潇洒的意中人青衫客范大成,如今会变成又老又残的老人,一双
凤目紧盯着屈一怪,眼中已经有些模糊。

  羊令公大笑道:「范子云,你师傅就是令尊,你还不赶快去拜见,阔别一十
三年的父子,今天合该团聚。」

  范子云经他一说,已知不假,口中叫了声:「爹……」扑的跪了下去。

  屈一怪,如今该称范大成了,目中热泪盈眶,点点头道:「孩子,你很好,
起来,为父还有话和你夏伯父说。」范子云拭着泪,站起身。

  商小雯低低的道:「三哥,恭喜你,父子重逢了。」

  夏云峰看着他父子二人,木然有顷,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道:「贤弟,愚兄
昔年对不起你,也时时内疚于心……」

  范大成含笑道:「小弟已经说过,这些私人恩怨,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大哥
何用再说……」

  夏云峰道:「贤弟一向为人忠厚,所以上苍对你也厚,有子当如孙仲谋,范
贤侄不但长大成人,而且青出于蓝,贤弟实在比愚兄强得太多了。」

  范大成道:「上苍对大哥并不薄,只是大哥不该轻听邪教蛊惑,今日之局,
已成众叛亲离,各大门派的人,此刻均已恢复神志,大哥也成了众矢之的,小弟
只希望大哥悬崖勒马,觉今是昨非,是武林之福,山是大哥之福……」

  「太迟了。」夏云峰忽然摇摇头,黯然不语。

  「大哥。」范大成目中流露出恳切之色,说道:「目前只要你皤然省悟,各
大门派都是名门正派,决不会和你计较,何迟之有?」

  夏玉容走上一步,叫道:「爹,范叔叔说得不错,一切祸乱,都是太阴教一
手造成的,爹,你何不听范叔叔的劝告,消灭太阴教,不是可以将功赎罪,对九
大门派,对整个武林,都有交代了么?」

  夏云峰看夏玉容一眼,点头道:「你果然是彩儿。」

  夏玉容举手揭下了面具,掠掠鬓发,忽然跪了下去,流泪道:「女儿不孝,
爹,你就听范叔叔相劝……」

  夏云峰依然摇摇头道:「你们不知道。」

  夏玉容仰起头泪流满面,凄然道:「爹,那邢氏把爹害得还不够么?你老人
家差点就身败名裂,爹,你怎么还庇护她呢?」

  于化龙也从椅上站了起来,拱拱手道:「夏兄,令嫒说得极是,大家都在这
里,黄山之会,是太阴教一手造成的,谁也不会怪你……」

  「于兄金玉良言,只是……」夏云峰眼睛也有些湿润,伸手把夏玉容扶起,
一面凄然拱拱手道:「各大门派掌门道兄、代表,如今大家都能顺利恢复神志,
脱出太阴教的控制,兄弟极为欣慰,因为这可使兄弟减少一份罪愆,兄弟……」

  夏玉容听了爹的话,有一丝不祥之感,着急道:「爹,你究竟怎么了?」

  夏云峰没有置答,一手抚着夏玉容香肩,一面朝范大成道:「范贤弟,你能
不究既往,愚兄也很高兴,愚兄已把彩儿许配了子云,这是愚兄第一天看到子云
送他青霓剑的时候,已经有了决定,现在贤弟父子重逢,彩儿就是你未过门的儿
媳妇,希望贤弟把她视如己女,子云,你也要好好待她……」

  范大成也觉得他口气不对,张目问道:「大哥,你这是为什么?你究竟有什
么苦衷,我们义结金兰,你有什么话不能说的?」

  夏云峰凄然一笑道:「贤弟,实不相瞒,愚兄只有……」

  他忽然咽住,微微摇头,长叹一声道:「这话不说也罢。」

  夏玉容急道:「爹,你一定要说,一定要说出来。」

  夏云峰双目一睁,大笑道:「乖女儿,你应该知道爹的为人,扛湖上也薄有
侠名,岂会作出危害武林的事来?只是……」

  夏玉容道:「爹,只是什么呢?」

  夏云峰道:「好,你一定要爹说,爹就说了,因为爹这十余年来,一直受人
控制,爹只要一旦脱离太阴教,就只有三天好活。」此话一出,听得在场之人,
莫不悚然一惊。

  夏玉容神情震动,睁大一双秀目,急急问道:「爹,你老人家怎会只有三天
好活了呢?」

  夏云峰道:「为父被人下了剧毒,每隔三天必须服用解药一次,若无解药,
三日后剧毒就会发作。」

  范大成道:「只不知大哥中的是什么剧毒?如今各大门派的人,都在这里,
难道会没有能解大哥身中之毒的解药么?」

  于化龙点头道:「范老哥说得是,各大门派的人,全在这里,夏老哥不妨说
出来听听,究竟是中了什么剧毒?」

  夏云峰微微叹息一声道:「兄弟也不知中的是什么剧毒,平日里运气检查,
都查不出来,但如若到了第三天正午,依然不服药,剧毒就会发作……」

  范大成关切的问道:「大哥毒发之时,有什么感受呢?」

  夏云峰说道:「起初只是头昏脑胀,昏昏欲睡,逐渐全身发颤,四肢百骸有
似万蚁钻动,最后连指甲眼睛都变成青绿,皮肤肿胀欲裂。」

  华山商翰飞吃惊道:「夏盟主中的莫非是「附骨毒疽」,兄弟不记得曾在哪
本书上看到过,毒发情形和夏盟主所说,十分近似,当时兄弟只当是古人姑妄言
之,不加深信,没想到果然有这种毒物。」

  夏玉容道:「商伯伯可知这「附骨毒疽」有什么解药没有?」

  商翰飞道:「这个书上倒没说,但天生一物,必有一制,解药总会有的。」

  夏玉容道:「爹,那每次送解药给你的是谁呢?」

  夏云峰道:「就是索寒心。」

  夏玉容道:「我这就去找他。」

  范子云道:「我也去。」

  两人匆匆走出,万飞琼跟在后面,大声叫道:「范大哥,夏姐姐,我给你们
领路。」

  范子云笑道:「对了,我们匆匆出来,还不知道索寒心住在哪里?」

  万飞琼嫣然一笑道:「你们跟我来。」她抢在前面,傍花随柳走了一段路,
才低低的道:「娘怕他失去了武功,被人暗加谋害,暗中以『太阴教』交代仲
叔把他送到地室里去了,方才你们出来之时,也是娘告诉我,要我来领路的。」

  万飞琼走在前面,低头往假山洞中走去。

  夏玉容道:「万姐姐,地室入口不是在水榭里么?」

  万飞琼道:「地室一共有三处入口,最近为了娘要假装传出死讯,临时把这
一入口的地室,分隔开了,我们得从这里进去才是。」范子云、夏云容跟着他走
入假山洞,这里和水榭遥遥相对,中间只隔了四五丈宽的一道水面。[/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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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月天使 2008-8-1 01:06

[size=4][font=宋体]            第三十七章  暗箭难防

  假山洞中,是一条狭仄的走廊,山石叠得玲珑剔透,有足够的天光射入,中
间是一间暖阁。万飞琼从身边取出钥匙,打开铁锁,推开两扇米红木门,里面是
一间相当宽敞的客堂,中间放一张八仙桌,围着桌子,是八把椅子,上首靠壁处
是一张长条桌,放着几件镜瓶之类的古董,壁上挂一幅山水画,和一幅板画。

  万飞琼走到上首,缓缓推开长条桌,取下三块护壁板,壁间就露出一洞窟,
一面回头道:「范大哥,你去把门拴上了。」范子云依言把两扇木门栓上,才发
现两扇木门,外面是木制的,里面却是铁板,门闩也是铁的,从里面上了闩,外
面的人,就休想开得开。

  万飞琼回眸一笑,说道:「现在可以下去了。」说完,当先往洞内石级走了
下去。

  两人跟着她身后,走下石级。这里一共有两间地室,外面一间,空荡荡的没
有陈设,只放了一张方桌,和两条板凳,壁上点着一盏琉璃灯,里首一间就是卧
室,放着一张木床。万飞琼叫道:「索总管,我们来看你了。」

  索总管脚步沉重的从房中走出,拱手道:「万姑娘,在下多蒙老夫人收容,
但在下担心,只怕活不过今夜了。」

  万飞琼道:「那怎么会呢?」

  索寒心道:「在下有一种预感,好像有人要取我性命。」

  范子云道:「索总管只管放心,别说如今万松山庄全是我们的人,而且还有
九华神尼、游老人家和闭眼婆婆,太阴教的人再厉害,也没人敢来,何况这里又
十分隐秘,什么人都不知你住在这里,你还怕什么?」

  索寒心苦笑一声道:「大概在下作的孽太多了,一旦失去了武功,好像失去
了凭仗,就感到心虚不安。」

  范子云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索总管已经觉悟前非,只要心地光明,
一切阴霾,自可一扫而空,用不着心虚不安。」

  索寒心道:「多谢范少侠的金玉良言。」

  夏玉容道:「索总管,我们是有一件事,来请教你的。」

  「大小姐这话太客气了。」索寒心耸着肩,笑了笑道:「有什么事,但请直
说,在下知无不言。」

  范子云拉开板凳,说道:「大家还是坐下来再说。」夏玉容、万飞琼各在板
凳上坐下,索寒心也在横头欠身落坐。

  夏玉容道:「我爹被人暗下剧毒,索总管知道是谁下的么?」

  索寒心道:「在下只知盟主中了一种剧毒,每隔三天,就得服药一次,至于
是谁下的,在下就不清楚了。」他怕夏玉容不相信,说完之后,又郑重的说道:
「在下落到今天这般地步,自身朝不保夕,只要在下知道,决不会有丝毫隐瞒,
这件事在下真的不知道。」

  夏玉容道:「那么每隔三天,那解药是哪里来的呢?」

  索寒心道:「每次都是夫人身边的翠环送来的,因为在下一直随侍盟主,这
药必须中午服用,盟主这时候不在上房,差不多都在书房里,所以都是在下侍候
盟主服用的。」

  夏玉容道:「那么有时候我爹出门去了呢?」

  索寒心道:「每次盟主出门,也都是由在下随侍左右,所以临出门前,翠环
都把盟主在路上所需要的东西,交与在下,盟主服用的药,自然也在内了。」

  「好。」夏玉容说了声「好」,又道:「那么这次爹到黄山来,翠环交给了
你几包药呢?」

  索寒心道:「一共是四包,除了三天前在路上服用过一包之外,昨天中午又
服用了一包,还剩下二包。」

  夏玉容道:「你把药交给我。」索寒心应了声「是」,伸手从怀中贴身取出
一个小小锦盒,道:「里面还有两包,每次服用一包,须得用茶水送下。」

  夏玉容打开锦盒,里面果然有两包很小的纸包,这就收入怀中,起身说道:
「好了,我们走了,你自己多保重。」

  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问道:「索总管,如果真有贼人潜入,你可
有防身的东西么?」

  索寒心苦笑道:「在下一身真气被范少侠震散了,如今只是一个平常之人,
对方真要取我性命,在下也只好认了。」

  夏玉容从袖中取出一管黝黑的针筒,说道:「这是九华莲蓬针,每次可发一
针,共有九针,原是师傅当年给我们初练武时,防身之用,现在不妨暂时给你防
身,这里地方隐秘,对方就是有人潜入,也未必找得到,就算给他找到了,有这
九支针,也足可以应付一时,你收着吧。」索寒心喜出望外,连连称谢,双手接
过。

  万飞琼笑道:「我娘已经吩咐过仲叔,外面日夜也都有人巡守,只要发现贼
踪,我们立时就会赶来。」

  索寒心感激的道:「老夫人这份恩德,在下没齿难忘。」三人退出地室,万
飞琼把入口又恢复了原状,才开门出去,随手阖上木门又上了锁,才退出假山,
回到后花厅。

  范子云、夏玉容等三人走后,万老夫人含笑朝范大成说道:「范大侠,今天
你们父子重逢,骨肉团聚,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老身想给你来个锦上添花,喜
上加喜,你意下如何?」

  范大成只当万老夫人说的是儿子和夏玉容的婚事,心想儿子和玉容之事,已
成定局,此事再由万老夫人给两家说亲,自然是再好不过,当下双手一拱,呵呵
笑道:「但凭老嫂子作主」

  万老夫人回头朝站在百花帮主身后的艾红桃,招招手说道:「艾姑娘,你过
来。」

  艾红桃依言走了过去,躬身道:「老夫人有何吩咐?」

  万老夫人蔼然道:「孩子,范大侠就是你生身之父,还不快上去认了?」艾
红桃一呆,望望范大成,迟迟的没敢上去。

  范大成也不禁大为愕然,望着万老夫人道:「老嫂子,这是怎么一回事?」

  万老夫人含笑道:「老身是受百花帮主之托,艾姑娘乃是你亲生骨肉,你们
父女也该骨肉团圆了。」

  「这……这……」范大成只说了两个「这」字,不由自主的目光朝花真真投
去。

  百花帮主花真真一双秋水般的凤目之中,已经含着满眶泪水,起身道:「范
大侠,这不能怪你,当年你我都是被害的人,花真真身受师恩,要把百花帮继续
维持下去,不然我早就一死了事,但红桃是你的亲身骨肉,我不能让她永远没有
父亲,所以我托万老夫人把昔年情形,向你作一解释……」她说到最后,已是哽
咽不能成声。

  万老夫人忙道:「事情是这样的,当年百花帮老帮主门下有两个得意门人,
一个是花双双,一个就是花帮主花真真,她们原是同胞姐妹,花双双比花帮主大
了一岁。」厅上众人,对百花帮一直都认为是一个左道旁门中的一个门户,很少
知道内情,因此大家都耐心的听着。

  万老夫人续道:「百花帮有一个规矩,帮中女弟子,都不能嫁人,更以万恶
淫为首的「淫」字,作为第一条戒律,那年老帮主病重时,为立一位继承人,照
说是应该选花双双的,但老帮主认为花双双生性逞强奸胜,如果接了帮主之位,
可能会给百花帮招惹许多麻烦,因此宣布花真真为帮主继承人,花双双认为师傅
偏心,一气之下,就离开师门,后来在金陵献花崖自立门户,号称扫花门。」大
家暗暗「哦」了一声。

  万老夫人续道:「自从花帮主继任帮主之后,双方也相安无事,不料十七年
前……」她看了范大成一眼,接着道:「范大侠有一至交好友,这人说起来大家
也可能知道,就是江西杨家的三才枪杨立茂杨大侠,当年三才镖局,在江湖上也
颇负盛名,就是为了这件事才收歇镖局的……」杨家枪,闻名天下,提起三才枪
杨立茂,大家自然知道,只是没人知道三才镖局悄悄收歇,究是为了何事?

  万老夫人续道:「那年杨立茂保了一笔红货,据说是一箱珍宝,途经绩溪,
遇上一个少妇,正要投河自尽,为杨大侠所救,问起原因,那少妇连哭带诉,说
是受了翁姑的虐待,丈夫又是个赌徒,时常酗酒,把她打得遍体鳞伤,才逃出来
的。杨大侠也是一片好心,因当时已是傍晚,而且明天自己镖车正要经个那个村
子,准备把她护送回去,当下就要客店给他开了一个房间,那知当晚就着了人家
的道,杨大侠和一干趟子手一直睡到第二天日上三竿才醒,一箱红货被人取走,
那少妇自然也不知去向了……」

  万老夫人略为歇了歇,又道:「杨大侠自然十分焦急,但这少妇在讧湖上从
未见过,连一点根都摸不出来,在一筹莫展之余,想起了好友范大侠,请他帮忙
协助侦查,范大侠听他描述那少妇鬓边插着一朵红花。不禁想到安徽境内,只有
百花帮,在安徽九华西北的乌沙峡,帮中门人,就是以红花为记,而且也很少在
江湖走动,这就陪同杨大侠上百花帮拜山,再经杨大侠证实,他们看到的百花帮
门人,鬓上插的红花,果然和那少妇一般无二……」

  她看了百花帮主一眼,才接下去道:「花帮主一向不和外界往来,忽然听到
有二位江湖上的朋友去拜山,自然深觉诧异,交谈之下,才知竟然出了这样一件
大事,当时花帮主表示百花帮一向安份守己,帮中规矩,一向把「淫、杀、盗」

  三字悬为禁律,门下绝不会做出这等事来,同时想到花双双创立扫花门,她
门下同样以红花为记,可能是扫花门干的勾当,但这话她又未便向范、杨二位说
明。

  范大侠、杨大侠看她绝口否认,但百花门的人明明鬓边插红花,心中自然不
信,因花帮主说得极为婉转,事无佐证,只好辞出,但两人并未立即离去,准备
晚间进去查探,哪知两人走后,花帮主轻车简从,离开乌沙峡,这下更引起范、
杨两位的疑心,就一路悄悄跟踪,尾随了下去。「

  万老夫人说到此处,回头含笑问道:「花帮主,老身说的没错吧?」花真真
目含珠泪,点了点头。

  万老夫人道:「花帮主当时原是为了查究三才镖局失镖去的,目的地自然是
金陵献花崖的扫花门,但范杨二位可会错了意,以为花帮主果然劫持了红货,另
有藏处,就这样一路跟踪下去。花双双虽然自立门户,但对花帮主未正式翻脸,
花帮主继任百花帮主后,花双双依法自然成为百花帮的护法长老,因此百花帮仍
视花双双为护法长老,并不承认她的扫花门,花帮主到了献花崖,花双双以礼相
待……」

  老夫人停了下,又道:「献花陵遍植奇花异卉,不禁止游人赏览,但却有两
条禁例,一是擅入禁区,一是武林中人携带武器入内,范、杨二位跟踪花帮主到
了献花崖,心知已到地头,因时近黄昏,待得夜晚,就一起进入献花崖去,这下
正好犯了花双双两条禁例。

  但他们怎知献花崖早已有备,两人进入花林,就被「百花香雾」迷翻,倒卧
花林之中,唉,就因两人这一着失误,终于造成了无可挽回的大错……」大家都
听得渐渐入神,厅上静寂无声,只是听万老夫人一个人说话。

  万老夫人略为休息,喝了一口茶,续道:「三才镖局这一箱红货,自然是花
双双手下干的,但花帮主查询之下,花双双却矢口否认,一面亲切招待花帮主,
诿称自己还要严查。等到拿住范、杨二人,花双双忽然心生毒计,给他们灌下了
「花粉催情散」,同时也在花帮主的饮食中也下了此药,当时她准备让范、杨二
位玷污花帮主的,后来又,临时改变子主意,把范大侠送入花帮主的卧室,却命
她一个贴身侍女去伺候了杨大侠……」厅上众人听到这里,不禁觉得奇怪,花双
双此举,究竟有何阴谋呢?

  万老夫人续道:「那花双双当真恶毒已极,她把杨大侠和她侍女绑在一起,
连夜送到官府衙门,控以夜闯民宅,持械逼奸,被官府收押,一面却故意通知先
夫,还是先夫赶到金陵,把杨大侠保出,杨大侠吃了这场官司,一世英名尽毁,
保的红货,也只好自认倒霉,赔款了事,从此收歇了三才镖局。」大家听到花双
双手段如此毒辣,无不摇头叹息,也更关心青衫客范大成的遭遇。

  万老夫人续道:「她对付花帮主,是为了谋夺百花帮,因为百花帮的帮规,
第一条就是犯淫,范大侠被她灌下「花粉催情散」,自然也落入了她的圈套,等
到惊醒,已经铸成了大错,但范大侠却误认为是花帮主以身为饵,设下的陷阱,
一怒之下,掴了花帮主一个耳光,越窗而去,幸好那时花双双正在分派手下,把
杨大侠送官报案,她派去看守花帮主的侍女,武功不如范大侠,才被范大侠乘隙
逃脱,只可怜花帮主冰清玉洁之躯,平白受了玷污……」

  范大成听到她说到这里,不禁身躯颤动,如遭雷殛,木然道:「不是老嫂子
今日说出原委,兄弟还不知道当日竟然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兄弟对不住花帮主
啊,兄弟真是该死。」突然举手一掌,朝自己天灵盖上击去。

  夏云峰、羊令公二人站得最近,夏云峰一把抓住了范大成的手臂,大喝道:
「贤弟,你这是做什么?这不是你的错。」

  羊令公也抢到他身边,说道:「万老夫人说出这段前情,目伪是为了促成范
兄父女团圆,你怎可如此鲁莽?」

  花真真在万老夫人述说当年经过之时,早已珠泪满脸,这时倏地站起身来,
含泪道:「范大侠,你这是何苦,花真真当年忍辱负重,并未怪你,那是因为你
我二人,都是被害之人,一个人武功再高,也抵不住药物乱性,前尘如梦,过去
的已经过去了,谁也没有对不起谁。花真真如今身入玄门,早已古井无波,只是
这孩子是你亲生骨肉,我不忍她身在百花门,受到帮规的限制,终身不能适人,
更不忍她不明身世,没有父亲作个私生女,你如念在当日无心铸错,心存悔意,
那就收留了她,如果不肯相认,那也无妨……」艾红桃听到这里,突然投入花真
真怀里,叫了声「娘」哇的哭出声来。

  范大成热泪盈眶,也跟着跪到地上,哭声道:「花帮主,在下对不起你,在
下该死,毁了你一生,你是个伟大的人,在下自当遵你吩咐,承认我的骨肉,你
请受我一拜。」

  花真真搂着女儿,说道:「范大侠快快请起,花真真不敢当此大礼,桃儿,
快去扶起范大侠,叩见爹爹,从现在起,你该姓范了。」

  艾红桃拭着泪站起走到范大成身边,说道:「爹爹,你请起来。」她扶着范
大成站起,然后又跪到范大成的面前,拜了下去,哭道:「女儿给爹叩头。」

  范大成热泪盈眶,一把抱着艾红桃,口中道:「乖女儿,爹对不起花帮主,
更对不起你……」

  花真真接着又道:「范大侠,桃儿和梅儿以及范少侠误闯献花崖,又被姐姐
「花粉催情散」所害,三人结下孽缘,我听说范少侠并非你亲生,是否确实?」

  众人一听,又是一惊。先是听到艾红桃、冷梅萼、范子云结下孽缘,接着又
听到范子云并非范大成亲生,怎能不惊。

  范大成怒极而骂道:「这妖妇,害了我还不够,还要害我的儿女,真该天打
雷轰。」说着又拉起怀中的艾红桃道:「乖女儿,你别急,子云并非我亲生,你
和冷姑娘就是我的儿媳妇。」

  万老夫人看他们父女相认,蔼然笑道:「好了,范大侠,父女团圆,好在老
天有眼,乖女成媳,没有造成人间惨剧。这是天大的喜事,你应该高兴才对。」

  大家也纷纷向范大成道贺,同时也对花真真表示钦佩之忱。

  正好范子云、夏玉容、万飞琼三人从地室回转。范大成问道:「孩子,你们
看到索寒心,他怎么说?」

  夏玉容道:「他身边还有两包解药,给我拿来了,他说解药都是邢氏身边的
翠环交给他的,我想那一定是邢氏下的毒,现在还有九天时间,我这就赶到老子
山找那邢氏去,爹,这两包药,你老人家收着。」

  夏云峰接过锦盒,嗔目道:「这贱人,好,为父和你一起回去,就凭咱们父
女,不相信毁不了她们太阴教。」说罢,虎的站起身来。

  「夏兄,且慢。」于化龙拦着道:「夏兄能够深明大义,及时醒悟,已是令
人十分欣慰,至于如何消灭太阴教,此事牵连甚大,好在夏兄还有两包解药,也
不急在一时,如今大伙都在这里,不妨从长计议……」

  范大成在他们说话之时,一手拉着艾红桃,朝范子云含笑道:「孩子,她是
你的妹妹。」一面又朝艾红桃道:「你快叫大哥。」

  范子云没想到艾红桃真会是自己妹妹,想起那晚在地室中的一幕,不禁心头
狂跳,范大成接着道:「好在你非我亲生,否则这事该如何收场?我已替你收下
了桃儿和梅儿这两房儿媳妇,你可不许欺负她们。」

  范子云心头暗喜,一张俊脸,登时像火烧一般,低低的叫了声:「妹子。」

  艾红桃也胀红了脸,低下头,叫了声:「大哥。」

  这时万选青悄然走到万老夫人身边,压低声音道:「娘,方才游老人家关照
孩儿,说今晚要娘大张筵席,给大家接风,同时也为夏盟主反正、范世叔父子团
聚庆祝,酒菜务必丰富,也务必使大家尽情喝酒。」

  万老夫人心中一动,她自然知道游老人家必有深意,这就点点头道:「这是
应该的,你去吩咐仲叔办就是了。」

  万选青道:「孩儿已经和仲叔说了。」

  万老夫人点头道:「如此就好。」

  母子二人说话之时,大家正在讨论夏云峰身中「附骨毒疽」之事,如今夏玉
容取来了解药,各大门派之中,用毒最有名的,莫过于四川唐门,在座的唐文焕
是唐门少庄主。其次则是华山掌门人商翰飞,博览群书,对医道也有极深造谐。

  其余如八卦门掌门人封自清精于丹药,点苍派掌门人谢友仁精于草药,丐帮
右长老伏虎丐连三省也精于草药,几个人把从索寒心那里取来的解药,研究丁半
天,依然说不出一点名堂来。

  于化龙大笑道:「诸位道兄,这解药,名为解药,实非解药,因服了此药,
只能暂时抑制毒发,过了三天,仍须再服,就是研究出来了,也只是治标之药,
无法真正解除夏兄身内之毒,依兄弟之见,觅取真正解药才是根本解决之道。」

  商翰飞道:「于兄说的原也不错,只是治本之药,一时无处可觅,而夏兄只
剩下二包解药,为期日迫,在没有找到真正解药之前,如能先找出治标的解药,
就可以缓和时日,只要有较长的时间,就不难取到真正的解药了。」

  八卦门封自清道:「商掌门人说得极是,但目前只有八天时间,实在太仓促
了。」

  「哈哈。」于化龙大笑一声道:「诸位道兄,该知道,咱们如果不知道谁下
的毒,不知道解药在哪里,那才是真正的难题,咱们现在已经知道下毒的是太阴
教,他们就在老子山,以咱们目前的人手、力量足够把他们一鼓擒下一网打尽,
还怕他们不交出解药来么?从这里去老子山,不需三天时间,又何须八天,诸位
道兄以为何如?」

  衡山掌门人陆宗元道:「于兄说得极是,咱们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把太
阴教一鼓荡平,不但夏盟主的解药,可以顺利取到,天下武林,也可以太平无事
了。」

  六合门齐子厚道:「不错,咱们就这么办。」

  夏云峰道:「兄弟惭愧,养虎贻患,不仅自身不保,反而危及诸位道兄,如
今诸位既有扫荡太阴教之意,兄弟愿作先驱。」

  商翰飞道:「盟主也毋须自责,这扫荡太阴教,仍是盟主领导才是。」

  夏云峰连连摇手道:「商兄,这个万万不敢,兄弟当选盟主,乃是太阴教一
手造成,兄弟只是个傀儡而已,如今大家已经完全复原,兄弟负罪之身,能幸全
性命,获谅于各大门派,已是幸事,这盟主早就废了,兄弟之意,如今趁诸位全
在此地,希望另选贤能,推举一位光明正大的盟主,才是道理。」

  于化龙摇了摇手,道:「夏兄,盟主暂时不用重选,兄弟说句不客气的话,
荡平太阴教,是夏兄无可推诿的职责,夏兄应该勇于负责才对。」

  夏云峰慨然道:「于兄说的是,兄弟绝不推诿。」

  「兄弟还有下文。」于化龙笑了笑道:「消灭太阴教既是夏兄应负的责任,
在任务未完成之前,你仍应担任盟主,才能统一指挥,换句话说,这是夏兄将功
抵罪的机会,对不?」

  夏云峰点头道:「是的。」

  于化龙大笑道:「等到一举荡平太阴教,夏兄的罪就没有了,夏兄既无罪,
而且又替武林出了大力,这盟主自该仍由夏兄继任下去了,又何用再选?」

  「不。」夏云峰坚决的道:「兄弟只望将功抵罪,盟主一职,兄弟绝不敢再
担当了。」

  「好,好。」于化龙含笑道:「那是以后的事,就以后再谈了。」

  商翰飞道:「于兄此言有理,目前先不谈另选盟主的事,兄弟觉得咱们应该
讨论讨论如何才能一举消灭太阴教?才是正题。」

  于化龙一手捋须,微笑道:「这个不难。」

  万老夫人道:「于大侠莫非已经胸有成竹?」

  「哈哈。」于化龙洪笑一声,说道:「老嫂嫂,请令郎令嫒先去外面看看,
兄弟这话,可不能泄漏一点风声。」

  万老夫人一挥手道:「选青、飞琼,你们到外面前前后后去看一遍,不奉召
唤,任何人都不准走近阶前一步。」万选青兄妹应了声「是」,双双走出。

  万老夫人道:「于大侠现在可以说了。」

  于化龙目光朝厅上一转,声音稍低,说道:「咱们这里一切都是现成的,夏
兄率领各大门派的人,原是祭奠老嫂子来的,明天祭奠完毕,是不是仍该回去?
各大门派的人,仍然装作神志受他们控制,自然可以仍随夏兄回老子山去了。」

  商翰飞点头道:「于兄此计大妙,咱们随夏盟主回去,他们自然不致起疑,
就可一举控制全局。」

  于化龙道:「老嫂子、兄弟、羊掌门人、花帮主、范世兄、夏姑娘,和咱们
这一千人,可以稍迟出发,在路上当然须要保守机密,但等到了老子山,就可堂
堂正正的向太阴教叫阵,有咱们一暗一明两拨人里应外合,还怕不把他们一举消
灭么?」他这番话,听得大家都觉得十分稳当,不致有什么差错,事情就这样决
定。

  万老夫人道:「只是索寒心已被废去武功,这该怎么办呢?」

  于化龙道:「这个不要紧,他只是武功被废,叫他稍为振作精神多注意些,
就不易被人瞧得出来,反正他只是随侍夏盟主身边,只要夏兄不差遣他,他无须
多走动,就可无事。」

  大家计议停当,时间已渐渐接近黄昏,万仲达指挥庄丁,在厅上摆上酒席,
万老夫人就请大家入席。于化龙问道:「老嫂子,九华神尼、游老人家、闭眼婆
婆和南离道长四位呢?怎么不请来入席?」

  万老夫人含笑道:「神尼早走了,南离道长难得到黄山来,方才上山访友去
了,闭眼婆婆是丐帮辈份最高的掌令长老,方才和丐帮四大名山长老一起走的,
剩下的只有游老人家一位,他是出了名的游龙,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没人找得
到他,方才选青去找过他,房子里只有两个空酒坛,没见到人,可能已走了。」

  于化龙脸上微有喜色,轻轻叹息一声道:「这四位前辈,能请到一位已是天
大的面子,这番若非他们四位莅临相助,天下武林,就会全落到太阴教的魔掌中
去了。」

  万老夫人再次抬手肃客,说道:「大家请吧。」大家自有一番谦让,方自入
席,不必细表。

  万老夫人等大家坐定,站起身举杯道:「老身今晚聊备淡酒粗肴,第一是庆
祝夏盟主毅然脱离太阴教束缚,重新为武林正义效力,第二是庆祝各大门派掌门
人、代表脱出魔掌,恢复清明,第三是庆祝丐帮凌帮主新膺重任,第四是庆祝范
大侠父子、父女团圆,除了这四点值得大家高兴之外,第五是预祝扫荡太阴教,
马到成功,为武林除害,江湖上从此可以永远太平无事,老身先干此杯。」

  说罢,举杯一饮而尽。

  大家也纷纷举杯,和万老夫人对干了一杯,接着大家又纷纷向夏云峰、凌扛
涛、范大成父子,和各大门派的人举杯祝贺,这一席酒,自然吃得十分热闹,不
必细表。席散之后,夏云峰和各大门派的人,由总管万仲达陪同,在前厅宾舍休
息。

  当然万松山庄大门到大厅还是扎着白花的门楼,灵堂也并未撤去,好像万老
夫人真的仙逝了一般,这是为了掩人耳目,不得不如此。于化龙、范大成、范子
云、羊令公、桂豪年,以及花帮主花真真、夏玉容,商紫雯姐妹等人,因不便公
开露面,依然住在后花园中。

  范子云在席间大家正在闹烘烘的敬酒之时,就听到耳边响起笑面神丐的声音
说道:「小子,饭后你一个人到假山顶上来,记住,别让任何人知道了。」范子
云不知这位游老人家故作神秘,有什么事?他和爹合住一间,在房中打了个转,
就说有事要出去一下,悄悄朝假山奔去。

  这里,他白天来过,自然不须问路,因为后园住了不少宾客,而这些宾客,
又须极端保密,所以在后园,总管万仲达特,别要副总管万金城亲自率领庄丁,
加强巡逻,尤其这假山一带,为了保护索寒心,多派了几个岗哨。

  但以范子云目前的武功,对这些站哨岗的庄丁,自然轻而易举的就避开了,
一个人就像一缕轻烟般从树梢掠过,很快就登上假山。假山上有一个茅亭,几棵
老松,但亭中静悄悄的并无人影,他还没向四周打量,就听笑面神丐压低声音
「喂」了一声,叫道:「小子,我老人家在这里。」

  范子云循声看过去,笑面神丐蹲在茅亭后面的一方大石后面,急忙奔过去,
问道:「老人家,有事?」

  「快蹲下来。」笑面神丐身边还放着一个十五斤装的小酒坛和一只大海碗,
他喝了口酒,才道:「没事,我老人家会约你到这里来?」

  范子云依言蹲下身子,问道:「是不是有人想害索寒心?」

  笑面神丐点点头笑道:「你小子看来还不笨,其实这还用问?不是到这里来
守一个人,难道是喂蚊子来的?」他把海碗送了过来,说道:「小子,你也喝一
口。」

  范子云道:「晚辈不会喝,你老人家喝吧。」

  笑面神丐收回碗去,说道:「你小子什么都好,就是不会喝酒,不然,陪我
老人家消磨长夜,该有多好?」

  「哦,对了。」笑面神丐好像忽然间想到什么,高兴得轻轻拍了一记大腿,
说道:「小子,你不会喝酒?是怕喝醉了对不?来,我老人家教你一手,保管你
干杯不醉,告诉你这是个秘密,你喝了酒,只须运气把它送出去就好了,譬如你
从中焦循手太阴维由大指出「少商」,循手阴明经出「商阳」,凡是手足六条经
脉,都可以把喝下的酒气送出来,不就喝不醉了么?」

  范子云道:「你老人家就是这样才不会喝醉的了?」

  「咳。」笑面神丐道:「我老人家是喜欢杯中物,当然要实实惠惠的喝到肚
里去,才舒眼,把酒气放出去了,还喝个屁,我只是教你不会喝酒的人,可以在
人面前耍花招罢了。」

  范子云看他一直说着酒活,忍不住问道:「老人家,今晚到底有什么事?」

  笑面神丐笑了笑道:「待会你自会知道。」

  范子云知道游老人家游戏风尘,喜欢卖关子,也就不再多问,静静的等候着
事情来临,他相信游老人家是不会算错的。笑面神丐也没和他多说,只是剥着花
生,一个人独斟独酌,悠然自得,喝得极为痛快。

  时间默默的过去,假山上自然比屋子里凉爽多了,这就譬如在乘凉吧。如今
时间差不多二更将尽,依然不见一点动静。笑面神丐也开始怀疑起来,他放下酒
碗,侧着脸道:「奇怪,他怎会不来的呢?事情好像有些走了样。」

  范子云道:「老人家,你现在总可以说了吧,这人到底是谁?」

  笑面神丐摇摇头道:「这不能说,目前还不能告诉你。」

  「哦。」他忽然哦了一声,好似想到了什么,问道:「小子,今天下午,他
们商量了些什么,有没有决定如何行动?」

  范子云就把大家商量好仍由夏伯伯率领原班人马回老子山去作为内应,这里
的人以极隐秘的行动,赶赴老子山,然后正式向太阴教叫阵,里应外合,一举就
可把太阴教扑灭了。笑面神丐点点头,问道:「夏云峰带原班人马回去,倒是一
个办法,只是索寒心被废去了武功,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道:「索寒心反正是随侍夏伯伯身边,只要夏伯伯不差遣他,别人是
看不出破绽来的。」

  「唔。」笑面神丐问道:「他们决定何时动身?」

  范子云道:「明天。」

  「你怎么不早说?」笑面神丐呼的从地上站了起来,说道:「这……咱们还
等个屁?」他说到这里,朝范子云挥挥手道:「你可以回去了,今晚之事,不可
跟人提起。」

  「哦,还有……」笑面神丐把他拉近了些,附着他耳朵说道:「你明天暗中
告诉万老夫人一声,说咱们仍依照预定计划进行,这话千万别让第三人听到。」

  范子云点点头道:「晚辈省得。」

  「还有。」笑面神丐又道:「咱们要到老子山再见,我老人家自会告诉你如
何做的,我要走了。」说完,双脚一顿,一道人影破空飞起,转身失去了影子。

  范子云觉得游老人家今晚说话吞吞吐吐,有些神秘,他如今江湖阅历多了,
前后略加思索,不觉心头一动,忖道:「莫非自己这边,还有内奸不成?这人会
是谁呢?」他逐一分析,又都觉得不对,看看时光,也就纵身掠起,赶回住处。

  范大成坐在床上,还未睡熟,看到范子云悄悄闪入,忍不住问道:「孩子,
你到哪里去了?」范子云自然不好瞒爹,只得把今晚经过,悄声说了一遍。

  范大成听得双目乍睁,诧异的道:「游老人家认为咱们之中,还有内奸?」

  范子云点点头道:「孩儿也是这么推想。」

  范大成分析道:「听游老人家的口气,他本认为此人今晚会对索寒心不利,
但因明天索寒心要随夏大哥回老子山去,故而不再下手,如此看来,咱们这计划
岂非全已泄漏了么?」

  范子云道:「此事既有游老人家插手,大概不会发生什么问题的了。」

  「但愿如此。」范大成道:「时间不早,明天一早大家就得上路,快早些睡
吧。」

  一宿无话,第二天早晨,万老夫人要万仲达把事情转告了索寒心。大家吃过
早餐,夏云峰仍以盟主身份,率同各大门派掌门人、代表,以及总管索寒心、总
教习屈一怪(范大成),在前厅祭奠了万老夫人灵位,就行辞出。只有丐帮帮主
已非柯长泰,不好随他同去。

  万选青、万飞琼兄妹仍然身穿重孝,一直送到大门口,稽首叩谢。由夏云峰
为首的一行人,各自上马,疾驰而去。万松山庄大门,徐徐关闭。万选青兄妹,
急速脱下孝服,赶到后园。副总管万金城早已备妥了两艘篷船。

  因为此行十分机密,必须由后园下水,再转出叉港,进青弋江,由长江支流
直放洪泽湖。这一行人由三湘大侠于化龙为首,第一船为羊令公、桂豪年、范子
云、连三省、凌江涛、连三元、万选青、万仲达。第二船是女将,为万老夫人、
万飞琼、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姐妹、秋月、秋桂,和百花帮主花真真、总管
花香、门人冷梅萼、艾红桃和小玫。

  大家落船之后,立即起淀,缓缓驶出万松山庄后园。两拨人马水路并进,为
了在行动上互相配合,每日都有信鸽往返,作为联络。这天傍晚时分,船抵西高
庙,距离老子山不过六七十里路。这是预定行程的最后一站,因为若是再过去的
话,就太逼近老子山,对方在水路上,可能派有检查的人,不如在西高庙登岸,
改走陆路,夤夜直扑老子山的好。

  万仲达也在午后接到夏云峰最后一只信鸽,说他们早晨抵达龙王集,预计午
前就可以进入老子山去了。这样一来,在行程上,可说配合得十分恰当。两艘篷
船靠岸之后,大家在船舱里闷了几天,舍舟登陆;舒舒筋骨,就觉得精神为之一
振。

  这时天色向晚,暮霭笼罩,渐见苍茫。总管万仲达已在庙中安排好茶水,并
且也准备了两桌素斋,请大家人庙,到东院休息。和尚们在厅上四周张挂的明角
灯中点燃起儿臂粗的四支蜡烛,烛光照耀,登时把一座大客厅照得如同白昼。

  厅上同时也摆好了二席素斋,虽然只是山笋、青蔬和豆腐做的素斋,却也端
出六菜一汤,相当的丰盛。大家几日来身处船舱,吃的都是鸡鸭鱼肉,换上一餐
素斋,口味清淡鲜美,更是吃得津津有味。饭后,大家正计议着初更动身,直扑
老子山,如何分配人手,分作正面和左右两翼。座间突听百花帮主门下十四岁的
小玫忽然口呼「哎哟」一声,双手捧腹,蹲下身去。

  花真真怪她大声呼叫,转脸叱道:「你怎么?」

  小玫胀红了一张小脸,说道:「弟子……肚子……好痛……」

  她话声未落,艾红桃也接着道:「师傅,弟子也觉得肚子隐隐作痛,哎哟,
不对……是不是……这素斋……有毒……」花真真方自一呆,丐帮连二元、
万飞琼、冷梅萼、花香、商紫雯等人也渐渐感到腹中作痛。

  万老夫人看出情形不对,忙道:「大家快运气试试,是不是真的中了毒?」

  大家经她一说,立即各自运气检查,这一检查,所有的人不禁全变了脸色。

  于化龙怒容满脸,哼道:「咱们果然着了人家的道,诸位且不用惊慌,快坐
下来运功把毒逼住,看看是否可以把食物吐出来。」

  羊令公道:「这里的和尚,可能和老子山有关,老子去宰了他们。」

  万老夫人忙道:「羊掌门人,此事也许和庙中的和尚无关……」万仲达赶忙
从身边取出万家「八宝解毒丹」来,正待分给几个喊着肚痛的人服用。

  万老夫人铁青着脸,虎的站起身来,喝道:「且慢,仲达,你说,这毒从何
来的?」

  万仲达一呆,惶恐说道:「老夫人怀疑是属下下的毒,属下从前一时糊涂,
但已真心悔过,怎敢……」

  于化龙怒声道:「素斋是你办的,不是你还是谁?」挥手一掌,当头击去。

  连三省慌忙举手一架,劝道:「于大侠且请息怒,此事不难查出真相来,目
前大家还是先运功逼毒重要。」

  花真真已从身边取出「百花解毒露」,说道:「万总管确已真心悔过,老夫
人,目前替大家解毒要紧,万松山庄「八宝解毒丹」,再配合敝帮「解毒露」同
时服用,任何剧毒,都可奏效,老夫人如果怀疑万总管的解毒丹,万世兄、万世
妹身边,也必然有的?」

  万选青道:「在下身边也带了一瓶。」说着从怀中取出。

  「如此就好。」花真真伸手接过,一面取过一只饭碗,倒一碗「解毒露」,
打开瓶塞,倒出「解毒丹」,迅速分与众人服用。

  这一阵工夫,所有的人,几乎全都感到腹内绞痛,内功精湛的人,还可以忍
耐得住,内功较差的已经痛得额角绽出豆大般的汗珠,口中也呻吟出声,连眼泪
都直流下来,大家都已盘膝坐下,运功逼毒。

  万松山庄的「八宝解毒丹」和百花帮的「百花解毒露」同时服用,果然颇具
神效,不过盏茶光景,立时止住了绞痛,大家但觉腹中一阵咕咕异鸣,登时内急
欲泻,纷纷急匆匆的去找厕所,有几个来不及的,已经忍无可忍,夺门而出,急
得胀红着脸,十分尴尬。

  万老夫人看出情形不对,急忙吩咐万仲达,今晚只好暂时打消赶去老子山的
计划,在庙中僧房休息一晚,也好让大家更换洗涤。众人之中,如今范子云的内
功,已经数得上在三名之内,当然如论他修为年龄,自是不能和于化龙、万老夫
人、羊令公、连三省、花真真等人相比,但他练的「风雷引」,乃是道家玄门心
法,成就自然与人不同了。

  他在听了于化龙的话后,运气检查,立时发现毒物尚在胸腹之间,这就时时
运气把它托住。这是他第一次遇上的事,毫无经验可言,毒物已经被自己真气逼
住了,下一个步骤该当如何呢?一时心中感到没了主张?

  他想问问边上的人,睁目看去,于化龙、万老夫人等人均已闭目垂帘,运功
逼毒,开不得口,忽然他想到前几天晚上,游老人家在假山上说的话来:「喝了
酒,可以从十二经络把酒气引出去,自己逼住的毒物,自然也可以从十二经络引
出去了。」

  心念这一转动,立时缓缓吸了一口气,使用「引」字诀,把逼住的毒物,导
向「阳明经」,由喉咙膈上脘,循腹里下行,果然缓慢的从足次趾「厉兑穴」逼
了出去。他有了这一发现,心中不禁大喜过望,只是不住的催动真气,把滞留胸
腹之间的毒物,循「足阳明经」逼出体外。

  等到花真真喂他眼下「百花露」和「解毒丹」,体内毒物,已余留无几,再
经两种药物之力,很快就把毒物清除了。睁开眼来,发现大家服药之后,都在腹
泻,只当自己是运气把毒物逼出的,他们腹泻,是药力把毒物打下来了,这自然
也是正常的现象了。

  众人此去彼来,腹泻不止,初时大家都和范子云的想法相同,而且经过一阵
大泻,胸腹之间,确然也舒畅了不少,哪知堪堪泻完,刚回到厅上,又觉内急,
又匆匆忙忙的赶去上厕。你别小觑了腹泻,这是最伤元气的事儿,把你肚子泻得
胃徒四壁,一个人的气力也差不多也全泻完了。普通人如此,练功的人当然也一
样。

  不多一会,男女老少个个都泻得精疲力竭,登时脸色憔悴,连两个眼眶都凹
了下去,但大家还是来来去去,上厕和走马灯一般,忙个不停,独独只有范子云
一个人没有腹泻,也没上过一次厕所。于化龙看在眼里,心中暗暗觉得奇怪,问
道:「范少兄,你好像没有腹泻?」

  范子云道:「是的,方才前辈要我们运气检查之时,晚辈发觉毒物似在胸腹
之间,当下就用真气把它逼住,从「足阳叫经」引出体外了,晚辈正想把此一方
法,告诉大家呢。」

  于化龙脸上似有不信之色,双目逼视着范子云,冷然道:「范少兄此话是真
的么?」言下之意,竟然怀疑起范子云就是下毒之人了。

  范子云道:「晚辈说的千真万确。」

  于化龙道:「老夫练了数十年功,自以为火候尚称上乘。也无法如范少兄所
说,能从「足阳明经」,把毒逼出,范少兄此言,实在令老夫觉得不无可疑?」

  范子云愕然道:「前辈如何觉得可疑呢?」

  于化龙目光掠过厅上诸人,洪笑一声道:「在场之人,个个都中了太阴教卑
鄙手段,身中毒药,惟独范少兄一人无恙,不令人觉得可疑么?」他此话显然会
引起大家的误会。

  羊令公正在运气,忽然睁目笑道:「兄弟方才听了范少侠的话,试图运气把
毒物从「足阳明经」逼出,但运行了一会,还未有效,这点兄弟推想,范少侠的
运气方法,也许和咱们有别,试想范少侠能把夏盟主的『雷火指』引开,咱们练
了几十年的功,是否能把『雷火指』引出呢?因此,兄弟认为范少侠说的当是实
情,于兄不可误会了。」

  万老夫人也颔首道:「羊掌门人说得极是,范少侠蒙游老人家传授,内功心
法,与众不同,于大侠这是多疑了。」

  于化龙哈哈一笑道:「范少兄与于某有恩,于某也不是不信任范少兄,只是
事有公私,于某既然发现了问题,心有所疑,不得不问个明白,范少兄不会责怪
老夫吧?」他因羊令公、万老夫人这一说,不得不赶快收篷自找台阶。

  范子云拱手道:「于前辈对晚辈心生怀疑,是应该的,晚辈怎会见怪呢?」

  桂豪年攒着眉,道:「咱们服了解毒药丸,经过这一阵大泻。本以为毒物以
药力打了下去,但在下刚运气检查,毒物竟然并未消失,只是全已散开,而且真
气也有随着消散之感,不知诸位可有这等感觉?」

  花真真接口道:「不错,我也有此感觉,真气虽然消散的很慢,分明是对方
在泻药之中,渗入了「散功散」一类毒药,如果只有一二种毒药,以敝帮「百花
解毒露」和万松山庄的「八宝解毒丹」合用,药效极强,足可化解,但以目前的
情形看来,只怕他们下的毒药,当在五种以上了。」

  羊令公道:「听花帮主口气,对解毒一道,颇为在行,只不知咱们中的究是
何种毒物,眼下该当如何解法?」

  花真真道:「羊掌门人夸奖了,花真真也是一知半解,据我所知,今晚他们
在饮食中下的毒药,至少在五种以上,一种是「麻衣散」,一种是「绞肠草」,
另外就是「散功散」。「麻衣散」令人流泪不止,泪尽流血。血竭而死,方才已
有几位在呻吟之中,流泪不止,「绞肠毒」发作最快,这两种毒药敝帮「百花解
毒露」均可化解,惟有「散功散」,另有专门解药,发作虽极为缓慢,但如得不
到解药,功力逐渐消失,最是可虑。」

  商小雯道:「太阴教的人这般可恶,不如趁大家功力尚未完全消散,直扑老
子山先把他们消灭了,还怕找不到解药么?」

  花真真微微一笑道:「咱们不动,真力还不至迅速消尽,如果稍微用力,消
耗也随着递增,从这里到老子山还有七十里路程,大概咱们奔到夏氏别墅,一身
力气也耗散得差不多了。」

  商小雯听得一呆道:「那该怎么办呢?」

  范子云道:「我没有中毒,我去,咱们没有发动,夏伯伯他们也不会有什么
举动,那就不致泄漏了身份,我去找爹设法,也许可以把解药弄到手。」

  夏玉容道:「这办法倒是可行,只是你一个人去,太冒险了。」

  范子云道:「不要紧,这叫做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一个人去,反而方便
些。」

  「唉。」万老夫人叹了口气道:「舍此之外,也别无办法,但范少侠,你行
动可得特别小心。」

  范子云道:「伯母放心,晚辈省得。」一面朝大家拱拱手道:「在下那就走
了。」夏玉容、商紫雯二位姑娘一齐跟了出来。夏玉容低低的道:「三弟,老子
山目下高手不在少数,你千万留神。」

  商紫雯道:「以三弟的武功,自然不怕他们,只是太阴教有许多鬼蜮伎俩?

  手段卑鄙,防不胜防,你可要格外注意。「

  范子云笑道:「二位姐姐请回去吧,小弟如能得手,天亮前一定可以赶回来
了。」说罢,展开身法,急奔而去。

  夏玉容紧紧握住了商紫雯的手,幽幽说道:「二妹,那邢氏诡计多端,我真
替他担心。」

  商紫雯心头自然也放心不下,勉强道:「姐姐不用替他担心,他一身武功,
足可应付得了的。」

  夏玉容柔弱的道:「但愿如此。」

  只听身后有人嗤的笑道:「这就叫做事不关心,关心则乱。」

  商紫雯回头道:「小鬼头,你来则甚?」

  商小雯咭的笑道:「我是不放心他呀。」

  商紫雯举手道:「小鬼头,你该打。」商小雯笑着躲了开去。

  商紫雯一拉夏玉容的手,转身说道:「大姐,我们进去,别理她。」

  商小雯正待跟去,只听身后有人叫道:「小雯儿。」商小雯一听声音,不觉
大喜过望,急忙叫道:「师傅。」

  「嘘。」来的正是闭眼丐婆,口中「嘘」了一声,低声道:「你快过来。」

  商小雯急忙奔了过去。喜道:「师傅,你老人家来得正好……」

  闭眼丐婆道:「为师此时无暇和你多说,对方三更之后就会有人来,为师目
前还不到现身的时候,你们身中慢性散功奇毒,可惜为师这,只有三颗雪莲子,
可以解毒。你先吞服一颗,其余两颗,就交夏玉容和你姐姐服用,今晚之事,就
要你们姐妹三个支持大局,虽有凶险,但到时也许会有解围的人,你快去吧。」

  说着把三颗雪莲子塞到商小雯手中。

  商小雯道:「范大哥去了老子山,他不会……」

  闭眼丐婆道:「他另外会有人相助,好了,她们来了。」商小雯还待再问,
眼前一花,已经失去了师傅的影子,她不敢怠慢,把一颗雪莲子吞入口中,但觉
一缕冰凉之气,直下胸膈,满口俱是清香。

  只听商紫雯的声音叫道:「小雯,你一个人跑到哪里去了,还不快回来?」

  原来商紫雯、夏玉容回进山门依然不见妹妹进来,今晚大家都中了散功毒,
功力大减,怕妹子不知厉害,遇上对方的人,因此又折了回来。

  商小雯喜孜孜的应道:「我在这里。」

  夏玉容道:「四妹你也太顽皮了,今晚情况特殊,你站在庙外作甚?」

  商小雯笑道:「今晚夜色很好,我在看月亮呀。」一面招招手,低声说道:
「大姐、二姐,快来,那边好像有一条人影呢。」夏玉容、商紫雯听说有人影,
慌忙走了过去,她们虽然中了散功毒,但功力尚未全散。

  商紫雯举目四顾,问道:「人在哪里?」

  商小雯把手中一颗雪莲子塞入她手中,低声道:「姐姐,这是雪莲子可以解
「散功散」的毒,你快吞下去了。」

  商紫雯奇道:「你哪里来的?」

  商小雯低声道:「师傅刚才来过,她老人家身边只有三粒,要我交给你和大
姐三人吞服。」

  商紫雯道:「只有三粒,也应该给于大侠、万老夫人才对。」

  商小雯道:「不,这是师傅交代的,你快吞下,我还有话告诉你呢。」

  夏玉容道:「你们两个咬着耳朵,在说什么呢?」

  商紫雯只得把雪莲子吞下,一面轻笑道:「大姐,你快过来。」夏玉容依言
走近,商紫雯附着她耳朵低低的把经过说了一遍。商小雯立即把雪莲子递过去,
夏玉容依言纳入口中。

  商紫雯问道:「老婆婆还说了些什么?」商小雯又把今晚三更,老子山会有
人前来之事说了出来。

  夏玉容一怔道:「这事要不要告诉于前辈和万老夫人呢?」

  商紫雯略为沉思,道:「老婆婆说过目前还不到现身的时候,那就是说在她
老人家不曾现身之前,咱们最好还是不要提起老婆婆已经来过,她老人家既要咱
们三个人担当一阵,我看不用说了,咱们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夏玉容点点头道:「如此也好。」

  商小雯道:「只是我们三人都不曾中毒,于前辈不是又要怀疑我们了么?」

  商紫雯道:「这个不要紧,我们只说半个月前老婆婆曾给我们每人一颗雪莲
子,说是可以助长功力,大概是服过雪莲子的功效了。」

  夏玉容笑道:「二妹果然脑筋灵活,随便就编出话头来了。」

  商紫雯道:「我们快进去,时间长了,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三人回转东院,大家只当她们是送了范子云一段路,也没人在意。

  厅上众人因「散功散」已在发作,功力正在逐渐的消散之中,你运功也没有
用,索性就不再运气行功,大家围坐下来讨论着应敌之事。于化龙目光迥顾,轻
轻叹息一声道:「照目前的情形看来,咱们这些人等到明天早晨,大概一身功力
全保不住了,如果范少兄无法取到解药,太阴教只要派上一、二个人,就可以把
咱们全收拾了。」

  万老夫人感慨的道:「这只能说是天命如此了,老身满以为此番胜算在握,
哪知……唉,何须等到明晨,他们此刻若有人来,咱们同样已成瓮中之鳖了。」

  羊令公大笑一声道:「那倒未必,咱们这里,几位年轻人兄弟无法估计,年
纪稍长的,像于兄,万老夫人,连老哥、花帮主、桂兄和兄弟六人,目前至少还
保持了五成功力,来上几个人,还足可和他们一拼。」

  桂豪年道:「羊掌门人说得极是,与其坐以待毙,干脆合咱们几人之力,拼
个同归于尽,也未尝划不来。」

  花真真嫣然一笑道:「羊掌门人,桂掌门人说的豪气凌云,令人不胜钦佩,
只是事有轻重,咱们拼了之后,如若能补大局,就算值得,如若只和对方拼了几
个人,于太阴教一无损害,这就划不来了。」

  羊令公道:「那么依花帮主之见呢?」

  花真真淡淡一笑道:「事情不到完全绝望,咱们就不可轻言牺牲,范少侠去
了老子山,也许可以取到解药。」

  于化龙道:「万一取不到呢?」

  「那也不要紧。」花真真恬静的道:「游老人家和闭眼婆婆既然插手于前,
从救出于大侠,到替各大门派的人解禁,都有两位老人家相助,咱们大举出发,
他们自然已有耳闻,只要能赶来一位,就可渡过难关了。」接着笑道:「还有,
南离道长只是去黄山访友,并未离去,九华神尼也近在咫尺,咱们不是有大援在
后么?太阴教这点鬼蜮伎俩,只能说是一时狡计得逞罢了,何足道哉?」

  于化龙不禁一呆,继而呵呵大笑道:「花帮主高见极是,哈哈,这点兄弟倒
是没有想到。」

  「于大侠好说。」花真真道:「只是今晚当真有些难题,咱们要如何才能安
然渡过……」

  万老夫人道:「花帮主认为他们一定会派人前来偷袭么?」

  花真真道:「这是必然之势,他们既在暗中下了毒,自可算得出咱们功力正
在逐渐消散之中,所谓先下手为强,他们岂肯放过?据贱妾推想,今晚上半夜他
们是不会来的呢。」

  万飞琼道:「花姨,他们上半夜为什么不会来呢?」

  花真真道:「上半夜咱们还可保持五成功力,但过了三更,咱们已经只剩得
四成以下,那是强弩之末,只要一击出手,功力就会随着迅快消散,所以我想他
们极可能会在三更以后前来。」

  万飞琼道:「那该怎么办呢?」花真真道:「只可以智取,不可力敌。」

  万飞琼问道:「花姨,你已经想到办法了?」花真真嫣然一笑道:「办法是
有一个……」

  万飞琼眼睛一亮,问道:「花姨快说出来听听。」花真真含笑道:「法不传
六耳,这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商小雯道:「那只有几个人可以知道?」

  花真真笑道:「待会,少不了你的。」一面朝万老夫人道:「老夫人,我只
想请万总管去办一件事。」

  万老夫人笑道:「花帮主有什么事,只管吩咐仲达好了。」

  花真真叫道:「万总管。」万仲达连忙应道:「在下在。」

  花真真招招手道:「你过来。」万仲达依言走了过去,花真真附着他耳朵,
低低说了一阵。

  万仲达连连点头道:「在下遵办。」花真真一挥手道:「快去。」

  万仲达领命退下,一面朝连三元招手道:「连舵主,你随兄弟来吧。」连三
元答应一声,跟着万仲达走了出去。

  万飞琼道:「花姨好神秘啊。」花真真笑道:「我这办法,是跟诸葛武侯学
的,保管有用就是了。」

  于化龙大笑道:「花帮主跟诸葛武侯学的,那一定是空城计了。」

  「空城计怎么行?」花真真娇柔的道:「我要造的是木牛流马。」

  万飞琼回到万老夫人身边,说道:「娘,你知道花姨的计策么?」

  万老夫人蔼然笑道:「花帮主没有告诉娘,娘如何知道呢?」万仲达足足去
了一刻工夫之久,才和连三元一同进来。

  花真真问道:「万总管都办妥了么?」万仲达躬身道:「在下都办妥了。」

  「好。」花真真朝大家展齿一笑道:「贱妾要调度的全是女将,现在请万姑
娘、夏姑娘和二位商姑娘随我来。」一面回头朝花香、冷梅萼、艾红桃、小玫,
以及夏玉容的两个使女秋月、秋桂等六人道:「你们也来。」说完,举步走了出
去。十员女将也一齐跟了出去。

  这座东院左右两边,各有一排三间客房,方才万老夫人因大家中了毒,命万
仲达向庙中借下,准备大家休息之用,左边三间是男宾住的房间,右边三间则是
女宾住的。现在花真真把十员女将领到房中,立时掩上了房门,和大家低低的说
了一阵。不大工夫,她又领着十员女将,回到厅上来了。

  厅上诸人也不知道花真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因她方才说过,这是机密,既
并没当众宣布,大家也不好询问,但看花真真回出来之后,她那春花般脸上,好
像更充满了自信。

  时间渐渐的过去,如今二更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更次。万仲达早已站到东院阶
前去了,和他一起站在阶前两旁的,还有二名丐帮的八袋弟子。这时,但见一名
丐帮弟子匆匆从大门外奔入,朝万仲达低声道:「万总管,有人来了。」

  万仲达问道:「有多少人?」

  那丐帮弟子道:「是一顶软轿,和四个打着纱灯的使女。」他刚说到这里,
只听山门外响起一个女子声音传了进来:「扫花门主特来拜会黄山万老夫人。」

  来的是扫花门主花双双。

  万仲达急忙迎子出去,果见一顶软轿已经在山门前停了下来,轿前站着四个
手提花灯的青衣少女,一共只来了五个人,心中不觉稍宽,急忙赶上前去,拱手
道:「在下万仲达,已在门前恭候多时了,花门主请稍待,容在下先进去通报一
声。」

  软轿中人道:「快去。」

  万仲达回转身,三脚两步奔入东院,躬身说道:「启禀老夫人,来的只是扫
花门主一人,和随同软轿来的四名使女,要兄弟进来通报。」

  万老夫人道:「你一切都听花帮主吩咐好了。」

  花真真听说来的是花双双,不觉冷冷一笑道:「万总管,你去说有请。」万
仲达答应一声,返身退去。

  花真真一抬手,这是暗号,万飞琼、夏玉容、商紫雯姐妹,和冷梅萼、艾红
桃、小玫、秋月、秋桂等九人迅快的分开来,站到大厅的四周。只有百花帮总管
花香依然伺立在花真真身后。东院廊前,有了脚步声,总管万仲达走在前面,引
着扫花门主花双双走了进来。

  在花双双的身后,紧随着四名青衣侍女扫花、葬花、锄花、摘花。扫花手中
捧着一柄镶嵌珠花的长剑,飘着淡红剑穗,正是花双双的珠花剑。厅上众人一齐
站起身来,这是江湖礼节,因为花双双是以「扫花门主」的身份来的。

  江湖之大,汇纳百流,江湖上也容纳了各门各派,不论门派大小,门主总是
一门之主,尊重对方,就是尊重自己。江湖上,并不是好勇斗狠的地方,相反,
江湖上最重伦常,最重礼节,也是最讲义气和最讲理的所在了。

  万老夫人首先含笑道:「老身不知花门主夤夜光降,有失迎迓了。」

  花双双目光一掠在座之人,说道:「万老夫人不用客气,花双双不敢当,于
大侠,诸位大侠,快快请坐。」

  花真真冷声道:「小妹没想到来的会是姐姐。」

  花双双道:「你是不是觉得很意外?」

  花真真凛然道:「小妹感到意外的是你自己封的扫花门主这个头衔。」

  「这有什么奇怪,历代帝王,哪一个不是自己封的啊?」花双双格的笑道:
「再说,我创立扫花门,就是给百花门扫花的呀,百花帮自己不管落叶飘零,落
花缤纷,日积月累,堆积起来,就成了藏污纳垢之所,扫花门可给你清理清理,
还不好么?」

  花真真脸色微变,叱道:「你胡说什么?」

  花双双冷笑道:「我才不胡说呢,古人说得好,上梁不正下梁歪,帮主不是
生了一个女儿么?帮里的女孩子偷汉子,生几个私生子,那也不足为奇了。」

  花真真气得花容惨白,颤声道:「姐姐,亏你还是本帮的护法长老,怎好如
此污蔑本帮?」

  花双双一偏头,傲然道:「我早就不是百花帮的人了,自从老鬼婆没死前,
我就脱离了百花帮,如今我是扫花门主,扫花,你懂么?就是扫荡百花帮……」

  「姐姐,你太放肆了。」花真真脸色铁青,气得一手按着胸口,颤声说道:
「我一再容忍,不愿手足相残,你真以为帮规无法奈何你了?」

  花双双也冷厉的道:「真真,你给我听着,你如果不是我嫡亲的同胞妹妹,
就是有十个花真真,十个百花帮,早在十年前就给我铲光了,你知道不?」

  万老夫人朝花真真摆了摆手,说道:「花帮主,今晚花门主远来是客,你且
莫要说了,还是让咱们听听花门主的来意吧。」一面抬手道:「花门主,有什么
话,请坐了再说。」

  花双双也不客气,大模大样的在万老夫人对面一张木椅上坐下,含笑说道:
「是呀,我是专程拜访万老夫人来的,我们姐妹见了面就绊嘴,倒像是我做姐姐
的专门和妹子过不去了。」接着回过头来,朝万老夫人含笑道:「夏盟主回去之
后,咱们才知万老夫人玉体无恙,二十天前传出的噩耗,只是江湖上传闻失实,
实在可喜可贺。」

  于化龙道:「花门主今晚是代表什么人的,还是只是花门主自己的意思?」

  「都可以说。」花双双含笑道:「我是手创扫花门的一门之主,代表自己,
也无不可,但今晚我代表了各大门派的意思。」

  「各大门派?」万老夫人微笑问道:「不知花门主代表了哪些门派?」

  花双双格的一声清笑,说道:「我自然是代表夏盟主和九大门派来的了。」

  万老夫人道:「夏盟主怎么说?」

  花双双道:「夏盟主和九大门派的人,得知万老夫人和于大侠诸位,身中剧
毒,故而要我连夜赶来相请,诸位在这里诸多不便,不如前去老子山休养,也好
为诸位调治……」

  「不用了。」万老夫人冷冷的道:「花门主大概是代表太阴教来的吧?」

  「老夫人要这么说,就算是吧。」花双双冷傲的一笑,接道:「其实太阴教
对诸位也并无恶意。」

  万老夫人重哼一声道:「这么说,花门主是替太阴教作说客来的了?」

  花双双又是格的一声清笑道:「说客用不着我来作,我只是想提醒老夫人一
句,万盟主逝世五年,老夫人独挑重任,为江湖武林已经尽了心力,再说老夫人
已在黄山大会交卸仔肩,正该悠游林泉,颐养天年,老夫人应该做的事,是儿婚
女嫁,不该再劳师动众,和太阴教作对了……」

  万老夫人道:「这是太阴教和江湖武林作对,并不是老身和太阴教作对。」

  「话是不错。」花双双道:「但老夫人如果不发动,天下不是太平无事么,
老夫人这一发动……」她目光一掠在座众人,接道:「不是连累了许多人都中散
功之毒,连带我妹子也遭了鱼池之殃……」

  花真真怒声道:「不用说了,你请吧。」

  「唷。」花双双冷笑一声道:「我的好妹子,姐姐我今晚是代表夏盟主,代
表九大门派,代表太阴教来劝劝万老夫人的,妹子,你不是也中了散功毒么,如
今这里的人,差不多已只剩下四成功力,尚未消散,只要一到明天清晨,这四成
功力,就全保不住了,我是一番好意,你可别弄错了。」

  于化龙道:「花门主要待如何?」

  花双双道:「我是奉夏盟主之命,来接诸位到老子山去的,只有到了老子山
才能替诸位解去身中之毒,诸位去不去呢?」

  万老夫人道:「老身如果说不去呢?」[/font][/size]

[[i]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1-30 01:24 编辑 [/i]]

sunhu212 2008-8-26 21:55

[size=4][font=宋体]            第三十八章  千钧一发

  「这怎么成?」花双双一笑,又道:「我奉命而来,若是万老夫人和诸位不
去的话,教我如何去向夏盟主覆命呢?」

  花真真道:「那你就不用回去了。」

  花双双看了她一眼,格格笑道:「听妹子的口气,像要把我留在这里了?」

  花真真冷峻的道:「我正有此意。」

  花双双道:「我的好妹子,你别逞强了,方才我已说过,这里的人都差不多
只剩了四成功力,如果合力一击,确可把我置之死地,但大家在全力一击之后,
一身真气必将尽泄,这许多人换我一个,你们划得来么?」她果然是计算好了来
的。

  花真真平静的道:「我们不用花力气,一样可以把你拿下。」

  「哦。」花双双又朝大家看了一眼,展齿笑道:「这个我倒看不出来。」

  花真真冷声道:「你马上就会看出来了。」话声出口,左手徐徐一挥。

  这一下,她姿势相当优美,但花双双当然不会去欣赏她的手势,她当然知道
花真真这一挥手,必是一种暗号,她要注意的当然是四周的人了,因此她两道神
光湛湛的凤目,不觉向四周扫去。花真真说得不错,她马上可以看到,现在她果
然看到了。

  就在花真真挥手的一瞬间,万飞琼、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冷梅萼、艾
红桃、小玫、秋月、秋桂九人,在众人中跨出了一步,正好把花双双和四个侍女
围在中间,九人手中各自从衣袖底下,露出了一截黑黝黝的铁筒,每一个筒口都
对准了花双双。扫花、葬花、锄花、摘花四人脸色一变,正待抬手拔剑。

  花双双没想到花真真有这一手,微微一呆,忙道:「你们不许妄动。」

  花真真道:「姐姐,你没想到吧?这些针筒,本来是准备对付太阴教的,但
却让你先碰上了。」她没待花双双开口,接道:「现在我不妨给你介绍一下,这
九管针筒有三管是「九华莲花针」,二管是长白派的「寒冰神针」,另外四管是
我百花帮的「花须绝命针」,你应该想得到,九管针筒齐发,威力之强,足可一
举歼灭数十名武林高手。」

  这点花双双自然清楚,她依然神色自若,淡淡一笑道:「好妹子,果然有你
的,姐姐算是服你了,你现在打算如何呢?」

  花真真回头道:「夏姑娘,你去点她的穴道,如果她妄想出手,只管给我格
杀无论。」夏玉容答应一声,举步走出。

  花双双听得心中暗喜,目光一瞥夏玉容,娇笑道:「我还当他是个标致的小
伙子,原来竟是夏盟主的千金。」

  夏玉容走到她面前还有三尺左右光景,她已快若闪电,从椅上一跃而起,手
爪一探,来抓夏玉容的脉门。她想来,夏玉容年岁不大,功力只剩下四成光景,
还不手到擒来?但这一下,她当真估计错了。夏玉容冷笑一声,没待她抓到,右
手化掌反向花双双抓来的右手脉门上斜切而出。

  花双双一身武功,甚是了得,哪会把夏玉容的一掌放在心上,口中笑着道:
「夏姑娘,你只剩下四成功力,哪会是我的对手?」右手一缩再出,迎着夏玉容
的手掌击去。双方手势何等快速,但听「啪」的一声,两只手掌接实,两人竟然
功力悉敌,各自后退了一步。

  于化龙看得暗暗惊奇,目中飞快的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夏玉容右手硬接对方
一掌,左手突然凌空点出,一缕指风,直向花双双激射过去。花双双自然识货,
对方这一指,正是九华神尼独步武林的「拈花指」,她岂肯和你硬拼?身形轻轻
一闪,避开指风,人已闪到了万老夫人身边。她打算的原也没错,擒贼擒王,只
要扣住了万老夫人的手腕,九管针筒就不管用了。

  哪知她堪堪闪近,突听耳边响起一声轻笑:「现在轮到我了。」背上骤然一
紧,一个人就像鱼儿上钩一般,悬空被钓了起来。

  这举竿钓人的正是商小雯,口中咭的笑道:「她还跑得了么?」花双双大吃
一惊,急忙身形一弓,在半空中疾快的转身,左手疾出往身后挥去,但这一挣,
并未挣脱。

  花双双武功果然了得,一手已经握住了钓丝,用力一扯,但听「嘶」一声,
把背后衣衫撕破,一个人已如鱼儿脱钩,快若惊鸿,往门口飞射过去。哪知夏玉
容早已料到她有此一着,退守门口,一见她往门口冲来,口中冷哼一声道:「回
去。」振腕一指,朝花双双迎面点出。

  花双双自然不敢和她佛门「拈花指」硬打硬接,身形一偏,翩然斜飞开去。

  夏玉容一个箭步,欺身直上,双掌一翻,抢攻过去,就在欺近身去的刹那之
间,已经攻出了五掌,当真快得如同行云流水,轻捷凌厉,兼而有之。

  花双双几乎不敢相信,中了散功毒药,出手还这般厉害?她脚尖堪堪落地,
立即双袖一挥,舞起一片袖风,挡开夏玉容玉掌,突然从袖底伸出一双白嫩如玉
纤手,五指舒展如兰,似拿似拍,抢着朝夏玉容身前几处要害袭到,出手之快,
几乎使人目不暇接。

  原来她使出来的是她钻研多年的「落花掌法」,掌式出手,有如落叶缤纷,
中间更夹杂了「兰花拂穴手法」,掌式连绵,快捷无比。夏玉容是九华神尼门下
一名记名弟子,一直又没在神尼身边,她会的只是一套剑法,和佛门「拈花指」
神功而已。

  此时花双双双掌翻飞,一个人像穿花蝴蝶一般,飘忽不定,人到掌到,她连
续点出几指,都落空了,心头难免慌张,登时被逼得连连后退,要不是花双双对
她「拈花指」还心存顾忌,身上早就被对方掌势击中了。商小雯看出情形不对,
立即一个箭步掠了上去,手中青竹竿猛地朝花双双拦腰就抽。

  花双双正在着着进逼,指、掌齐施,眼看夏玉容业已面红心跳,呼呼气喘,
发出来的「拈花指」也没了准头,只要再有几招就可把她拿下,哪知突然「呼」
的一声,一条绿影横腰扫来。她久经大敌,自可眼观四方,这一瞥之下,发觉商
小雯手中拿的竟是闭眼丐婆的碧琅杆,心头不期一惊,闭眼丐婆把碧琅杆交给这
小子使用,她人可能就在这附近。心念闪电一动,急忙身形飘起,避了开去。

  夏玉容这下有了喘息机会,哪肯罢休,口中娇叱一声,振腕一指凌空点出。

  花双双堪堪避开商小雯一竿,眼看夏玉容又是一指,点了过来,她自然只好
退避。

  要知商小雯拜师虽然不久,闭眼丐婆既然送了她一支青竹竿,自然也教了她
几手「打狗棒法」,「打狗棒法」原有九九八十一招,传给商小雯的却只有一个
「缠」字诀,总共九个招式。

  商小雯一竿横扫,被花双双避开,此刻右手轻轻一抖,又是「呼」的一声,
朝花双双脚踝扫去。花双双本已胜算在握,不料被商小雯这一插手,使得夏玉容
缓过气来,自己已经接连避过二次,心头不由大怒。眼看商小雯青竹竿又贴地横
扫过来,这回她毋须闪避,只要轻轻一跳,就可使对方扫空,待得竹竿扫到,她
便微一吸气,身子上升了五寸光景。

  但哪知商小雯使的乃是「缠」字诀,你身子堪堪离地升起,她青竹竿忽然一
抖,往上翻起,竹竿尖头正好击中下她的脚踝。花双双但觉脚踝剧痛,一个踉跄
急忙跃出三步,才不致跌倒。夏玉容又是一记「拈花指」,迎面点了过来。商小
雯一招得手,抖手又是一竿,斜抽而至。

  花双双在二人抢攻之下,几乎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了,心中又怒又急,四个
侍女,又因她平日驭下极严,方才喝阻她们不得妄动,没有她的命令,谁都不敢
出手。再说对方九管针筒,委实威力惊人,如不缠住夏玉容,她和四个侍女,就
难以脱身。

  花双双在仔细盘算之下,身形闪动,口中突然发出一声轻啸。这是她和侍女
约好的暗号,扫花捧着镶嵌珠花剑的右手突然一抬,五指一送,珠花剑登时脱手
朝花双双飞去。花双双伸手一捞,就接住了长剑,「锵」的一声抽剑在手,就一
个迥腰,使出「挥刀断水」,光剑一闪,朝商小雯青竹竿上砍去。

  商小雯看她挥剑砍来,口中哼了一声,右手抖动,一支青竹竿突然一紧,刷
刷刷、东一竿西一竿,像泼风般朝花双双抽去。夏玉容也不待慢,一下掣出彩虹
剑、剑随人发、奋身欺上,举剑刺出。花双双手中的珠花剑,也是一柄削铁如泥
的利器,但她是个见多识广的人,眼看夏玉容手中的彩虹剑,光华有异,倒也不
敢轻攫其锋,和夏玉容硬砍硬砸。

  须知花双双毕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内力武功,均臻上乘,对夏玉容、商小
雯二人,自然不会在她眼里。一柄珠花剑,剑光乱闪,专门对付夏玉容,左手剑
鞘或左或右,上下点出,正好截住了商小雯的远攻。三人倏忽进退,连拆了二十
几招,商小雯只会九招「打狗棒法」,反覆使用,已被花双双看出了破绽,因此
已可及时闪避,没有刚才动手时那般对花双双具有威胁了。

  夏玉容在心理上也和花双双一样,她发现珠光剑光如一泓秋水,一望而知是
一柄斩钉截铁的利器,自己彩虹剑虽能削铁如泥,但两把利剑相交,如果一样锋
利,谁也斫不动谁,一柄上好的剑上,留上几个缺口,也划不来。

  她武功原不及花双双,再在兵刃上有顾忌,剑法自然不能尽展所长,攻势也
就被花双双压制下来,再也无法逼近一步。动手相搏,形势是相对的,如果双方
实力相等,就是互相抢攻,或有守有攻,饵如果双方实力有了强弱,强的一方,
自然只攻不守,弱的一方只守不攻,甚至还守不住。夏玉容的攻势既被花双双压
制了下来,自然而然变成了花双双剑术愈来愈凌厉,夏玉容的剑势愈打愈见绌。

  三人斗到酣处,花双双招数又是一变,剑风迥荡,竟逼得二人连退数步,花
双双一声冷笑,剑势愈厉,夏玉容、商小雯竟迭遇险招。商紫雯看出情势不利,
迅速掣剑在手,晃身上前助战,加入战团。花双双心中暗暗惊疑,忖道:「他们
竟然这许多人没有中毒?」同时左手一扬,剑鞘划起,一下挡住了商紫雯。

  商紫雯一身所学,已得乃父亲传,剑势轻灵,一招「寒梅迎春」,倏化「月
移花影」从左侧转到花双双背后,左手紧跟着一记「穿云指」,朝花双双「至阳
穴」袭去。花双双方自一惊,急忙闪开,商紫雯又是一剑紧迫削到。

  夏玉容、商小雯有商紫雯的加入,压力为之一松,夏玉容振腕一指,凌空点
出,商小雯「刷」的一竿,抽上她肩头。花双双上身一偏,让开竿梢,但一件织
锦坎肩的肩头,却已被竿梢挑破,「嗤」的一声,撕破了一块。

  就在这个时候,突听门外一声大笑,一道人影飞射而入,洪笑道:「花门主
怎地被三个小丫头缠住了?」

  这人堪堪飞落,万飞琼一扬手中针筒,喝道:「你还不给我站住?莫怪我不
客气了。」这人一身灰色道袍,脸如青蟹,身材不高,但肩膀甚宽,肩头背一柄
阔身长剑,只要看他飞来时的身法,此人一身武功,就相当高明。

  连三省哼了一声道:「南天一雕卓南强。」

  卓南强冷冷一声道:「正是兄弟。」他根本没有把手握针筒的万飞琼放在眼
里,和连三省答话之后,才缓缓的回过头去,看了看万飞琼手中针筒一眼,突然
冷笑道:「你们这点玩意,也在卓某面前耍起花枪来了?几支漆上黑漆的竹管,
居然也来唬人?」

  左手一抖,从他大袖中扑碌碌滚出四支针筒,果然全是漆了黑漆的竹管,哪
是什么针筒?花真真看得脸色一变,她自然知道,这四支针筒是交给门口四个丐
帮弟子的,敢情都被南天一雕夺了下来,才发现是假的了。花真真假针筒之计被
人识破了,为了大家的安全,哪还顾虑南天一雕卓南强的来历,右手一扬,五指
向空作势,招了招手。

  这是暗号,但听同时响起一阵「铮」「铮」机簧之声。南天一雕卓南强笑声
未落,突然间,一张青蟹脸起子一阵痉挛,张张口连话声都未出口,咕咚一声,
扑倒地上。原来万飞琼等九位姑娘的九管针筒之中,冷梅萼、艾红桃、小玫三人
手中的三管「花须绝命针」和秋月、秋桂手中的两管「九华莲花针」都是货真价
实的针管。

  只有万飞琼、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手中的四管针筒才是假的。因为花真
真已经知道夏玉容和商紫雯姐妹的「散功毒」已经解去。另外门口四个丐帮弟子
持的也是假针筒,万一来人企图夺门而逃之时,四个丐帮弟子可以从门外堵住来
人去路。

  南天一雕作梦也想不到他识破假针筒,反而惹来了杀身之祸,他更想不到数
十年潜修苦练,练成一身上乘武功,竟会一招未露,丧命在五管针筒之下。厅上
诸人先前给南天一雕识破假针筒,方自一怔,接着耳中听到机簧之声,南天一雕
应声倒下,不禁为之一惊。

  于化龙脸色微变,接着捋须笑道:「花门主果然机智出众,针筒真真假假,
使人摸不清虚实。」

  花真真一笑道:「丐帮弟子四管假针筒,只是我诱敌之计,里面这九管,可
丝毫不假。」她在说话之际,朝总管花香,和三个门人冷梅萼、艾红桃、小玫使
了一个眼色,这自然又是暗号了。

  四人立时会意,趁射死南天一雕的余威,迅速转身,把手中针筒分别抵住了
扫花、葬花、锄花、摘花四个侍女的前胸。花真真更不打话,出指如风,点了她
们身后大穴,一下就把花双双四个侍女制住了。

  花双双正在动手之际,耳中听到一阵机簧之声,和南天一雕扑的一声跌倒地
上,心头不由一紧,急忙问道:「卓道兄,你怎么了?」

  花真真格的一声娇笑,轻松说道:「南天一雕已经成了死雕,你不妨停下来
检查检查,他身上只怕少说也有八九十个针孔呢。」

  花双双心头一震,哼道:「你果然辣手得很。」

  花真真笑道:「对敌人仁慈,岂不成了对自己辣手么?」一面玉手轻摇,含
笑道:「夏姑娘、商姑娘,你们可以住手了,我只是证明给她看看,散功散对我
们并不构成威胁,我早就已算准太阴教,贼人居心叵测,会使人暗中使毒,已经
有了准备。」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果然依言住手。

  花真真举起纤纤玉手,摸摸鬓边插着的一支珠花,这又是暗号了。万飞琼等
九位姑娘又迅快的把针筒一齐对准花双双。

  这下花双双有些色厉内荏,在她眼前,就横着一具尸体,老实说,南天一雕
卓南强的武功名头,并不低过于她,一招未发,就丧命九管针筒之下。如今九管
针筒又一齐指向她了,这自然使她心头惊颤不已,冷然道:「你要对我下手?」

  花真真脸上也一片肃穆,说道:「以你背叛百花帮,自称扫花门主,投靠太
阴教种种罪状,今晚本该饶你不得,但念在我们究竟是同胞姐妹份上,今晚就饶
你一次,这也是最后一次,你放下长剑,立时给我出去,今后如能洗心革面,重
新做人,我们还是姐妹,否则下次遇上之时,就是我替先师清洗门户之日了。」

  花双双气得脸色铁青,牙齿咬得格格作声,厉声道:「很好,真真,你也记
着,下次咱们再见面,看是你百花帮清理门户,还是我扫花门横扫百花?」

  花真真微哂道:「现在说狠话没用,你快放下长剑,去吧,别让我改变了主
意。」

  花双双果然不再说话,放下了手中的珠花剑,说道:「我四个侍女大概都给
你制住了,我要把她们带走。」

  「可以。」花真真回头吩咐道:「给我把她们身上兵刃留下,放她们走。」

  花香等四人答应一声,伸手从扫花等人身上,取下短剑,拍开她们的穴道。

  花双双喝了一声:「走。」当先往门外行去。扫花等四人紧随她身后,急步
行了出去。

  花真真俯身从地上拾起珠花剑,还剑入鞘,随手递给了花香,轻轻叹息一声
道:「师门不幸,出此叛师之徒,家门不幸,使我同胞姐妹手足相残……」说到
此处,二行珠泪,忍不住从她脸颊上挂了下来。

  范子云一路施展轻功,提气奔行,六七十里路,不过半个时辰,就已赶到老
子山。这条路他已是十分熟悉,因此不加思索,一下掠入树林,再一提气,飞越
围墙,轻悄的落到地上,依然不见一点动静,他目光迅速向四周一掠,身形跟着
隐入长廊。他的目的,是要找夏伯伯或是爹,只要找到两人中的任何一个,再商
量如何去弄解药。

  因此他一脚往第一进的东院找来,如今月洞门已经在望,进入月洞门,就是
书房了,看去总算没有惊动太阴教的人。身入虎穴,尤其此行只许成功,不许失
败,他纵然胆大,也不觉全神戒备,迅快的穿行长廊,闪入月洞门。这时不过初
更多一点,书房还隐隐有灯光透出,只是四面长窗,已经放下了窗帘,一线灯光
是从虚掩的房门中透出来的。

  「看情形,留在书房里的,大概是夏伯伯了。」范子云心中想着,人已循着
花砖,穿行花丛,来到阶前,脚下略为趑趄,就举步跨上石阶,正待闪到门口,
隐住身形,先看看书房中的动静。

  突然两扇木门已及时呀然开启,一个瘦高人影从门中走出。这人范子云一眼
就认出是九头鸟索寒心,他步履显得有些沉重,在门口一停,就压低声音说道:
「来的可是范少侠么?快进来。」

  范子云迎了上去,问道:「夏伯伯在里面么?」

  索寒心点点头,示意他快些进去。范子云迅快跨入,索寒心随手掩上了门。

  从玄关穿过一间宽敞的客室,迎面又是一道圆形的门户,才是书房。范子云
不待索寒心引路,一脚跨了进去,目光抬处,敢情夏伯伯就坐在当窗一张紫檀雕
花高背椅上,面向着窗外,所看到的只是一张高背椅。范子云不疑有他,口中叫
了声:「夏伯伯。」

  「我不是你夏伯伯。」话声很冷,说话的竟是一个妇人声音,随着话声高背
椅已经缓缓转了过来。

  这下看清楚了,坐在高背椅上的是一个面貌妖娆的绿衣妇人,范子云心头猛
然一惊,脱口叫道:「是夏伯母。」

  这绿衣妇人正是夏云峰的继室邢氏夫人,她淡淡一笑道:「范贤侄请坐。」

  范子云面对邢夫人,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

  邢夫人蔼然笑道:「傻孩子,你发什么楞?到了这里,不和回到你自己家里
一样么?有什么话,坐下来再说。」

  范子云退到左首,在一张椅子上坐下,抬目道:「小侄是找夏伯伯来的。」

  「我知道。」邢夫人点着头,说道:「你找夏伯父有什么事,和夏伯母说不
是一样吗?」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道:「你有什么困难,夏伯母也许一样帮得
上忙呢。」

  范子云听得心中不禁一动,说道:「夏伯母肯答应,自然最好了。」下毒之
事,她自然清楚,因此不用明说了。

  「我可以答应你。」邢夫人道:「不过你要依夏伯母一件事。」

  范子云道:「夏伯母有什么吩咐,只管请说。」

  邢夫人深沉一笑,说道:「夏伯母是个心直口快的人,我不妨告诉你,我是
太阴教的人,在教内地位很高。」

  范子云试探着道:「夏伯母地位高到如何一个程度呢?」

  邢夫人缓缓说道:「一人之下,万千人之上。」

  范子云道:「副教主?」

  「差不多。」邢夫人接下去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身份么?」

  范子云道:「小侄不知道。」

  邢夫人徐徐说道:「让你知道夏伯母的身份,就是我要代表本教,向你表明
态度。」

  范子云道:「小侄明白了,夏伯母是代表太阴教和小侄谈判某一件事了?」

  「不。」邢夫人道:「我要和你谈的,是贤侄的切身之事。」

  范子云道:「小侄有什么切身之事?」

  邢夫人道:「范贤侄,自从你到夏家堡来了之后,不知你是有意还是无意,
一直都和本教作对,也破坏了本教许多措施,因此本教对你作了两点决议……」
她拖长语气,就不往下说。

  范子云道:「贵教对小侄的两点决议,小侄可以听听么?」

  「当然可以。」邢夫人微笑道:「第一、因为贤侄武功卓越,不失为武林后
起之秀,敝教网罗天下英才,贤侄自然是在争取之例。」

  范子云道:「小侄居然蒙贵教如此看重,实是荣幸得很。」

  「识时务者为俊杰。」邢夫人抬眼望着范子云,说道:「这么说范贤侄首肯
了?」

  范子云道:「小侄还想听听第二点如何?」

  邢夫人微笑道:「不是朋友,就是敌人,你想还会有什么吗?」

  范子云道:「这么说,小侄要是不答应,贵教就有把小侄除去之意了?」

  「也可以这么说。」邢夫人举手贴贴她耳后的钗钿,声音柔和的道:「范贤
侄不用马上回答我,不妨先考虑考虑,明天再告诉我不迟。」

  「我……」范子云心头一急,西高庙众人,身中「散功奇毒」,等到天明,
每个人一身功力,不是全报废了?他口中说了个「我」字,底下的话还未出口。

  「不用说了。」邢夫人一摆手道:「我听说你们阔别一十四年的父子,终于
重逢了,这是可喜可贺之事。」

  范子云心头暗暗一惊,忖道:「这事她如何知道的?」他没有说出口来。

  邢夫人淡淡一笑道:「你们在万松山庄的事,哪一件瞒得过我们?只是我没
想到屈一怪竟会是范二叔……」她没待范子云开口,接下去道:「所以咯,范贤
侄既然来了,就该去看看范二叔才对,年轻人,做事都只知道冲,没顾虑周全,
这是一个通病,你去看看范二叔,也好和范二叔商量商量。」

  范子云心中暗道:「她说的不错,先去找爹商量商量也好。」心念一转,这
就起身道:「家父现在哪里?」

  邢夫人道:「范二叔就住在西院,我叫人领你去。」说到这里,随口叫道:
「金萍。」

  只见一名青衣使女急步走入,欠身道:「夫人有何吩咐?」

  邢夫人一指范子云说道:「你领范相公到西院去见见范二爷。」

  金萍应了声「是」,一双秋波朝范子云望来,道:「范相公请随小婢来。」

  范子云站起身,朝邢夫人抱抱拳道:「小侄告退。」随着金萍走出书房,行
丁一段路,范子云随口问道:「姑娘……」

  金萍冷冷的道:「小婢叫做金萍,范相公叫小婢名字好了。」

  范子云只说了两个字,就碰了一鼻子灰,不觉笑了笑,又道:「好,好,金
萍姑娘从前不是在书房里的吧?」

  金萍道:「这和小婢领你到西院去没有关连吧?」

  范子云笑道:「当然没有,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因为我在书房里住过,好
像没见过你。」

  金萍微哂道:「范相公没有见过的人多着呢。」几句话的工夫,已经转过长
廊,西院的月洞门就已在望,金萍突然转过身来,低低的道:「凡事莫认真。」

  她这句话,似是自言自语说的,也好似和范子云说的,话声出口就一低头,
急步朝西院行去。

  范子云听得深感错愕,她似乎是劝自己不要太认真,这是什么意思?金萍走
在前面,已经跨进院落,他只好加快脚步,紧跟上去。两人刚跨上石阶,就见一
名青衣使女迎了出来,说道:「是金姐姐,噫,这人是谁?」

  金萍道:「这位是范相公,夫人要我领他来见范二爷的。」

  「啊。」那青衣使女连忙欠欠身道:「小婢见过范相公,只是范二爷已经睡
了……」

  金萍道:「你领范相公进去看看,范相公,小婢走啦。」

  西院的青衣使女一欠身道:「范相公请随小婢来。」

  范子云跟着她穿过一间客堂,进入另一个小天井,院子里种了两棵高大的桂
花树,一排三间,环绕着迥廊,甚是清幽。青衣使女放轻脚步,走近窗前,只听
房内响起范大成的声音说道:「什么人?」

  青衣使女忙道:「回范二爷的话,是小婢阿花。」

  范大成道:「有什么事?」

  青衣使女又道:「是范相公来了。」

  「范相公?」范大成一怔,隔着一层纸窗,矍然道:「是云儿?」

  范子云连忙接口道:「爹,是孩儿来了。」

  「哦,啊……」范大成惊喜的道:「云儿,快进来。」

  青衣使女推开房门,侧身道:「范相公请。」范子云急忙跨了进去。

  这间卧房,略呈长方,摆设简单而雅洁。范子云跨进房门,范大成刚好披了
件大褂拥被坐起,含笑问道:「云儿,你是怎么来的?」

  范子云道:「大伙都在西高庙……」

  范大成道:「你先坐下来,慢慢的说。」

  范子云依言在床沿上坐下道:「傍晚赶到西高庙,就集体中毒,先是腹痛如
绞,后来又大泻不止,大家在疲累不堪之际,发现还中了散功之毒……」

  范大成双眉蹙得很拢,问道:「现在如何了?」

  范子云道:「没有这里的独门解药,无法解毒,孩儿赶来就是找夏伯伯和爹
来的。」

  范大成问道:「你见到大哥了?」他口中的大哥,自然是夏云峰了。

  「没有。」范子云道:「孩儿刚才见过了夏伯母。」

  范大成问道:「大嫂她怎么说?」范子云就把刚才和邢夫人所谈的话,详细
说了一遍。

  范大成口中「唔」了一声,问道:「你的意思呢?」

  范子云道:「她要孩儿投靠太阴教,这是不可能的事。」

  「唉。」范大成轻唉了一声,说道:「但西高庙许多人,身中散功之毒,总
不能不顾虑吧?」

  范子云愕然道:「爹的意思,是要孩儿答应她?」

  范大成沉默不语,过了半晌,才道:「孩子,你如果是别人的儿子,为父当
然不赞成,但你是为父的儿子,为父就不好反对了。」

  范子云听得一怔,爹,本来是他师傅,爹的脾气,他最清楚了,正直刚强,
威武不屈,今晚爹说的话,竟然和爹平日为人,大相迳庭。他望着爹,迟疑道:
「爹这话,孩儿不懂。」

  范大成蔼然道:「天下父母心。」不待范子云回答,一手抓住范子云的手,
压低声音说道:「目前太阴教声势之盛,如日在中天,连九大门派都已臣服了,
就凭万老夫人和有限的一些人力,又如何能和他们抗衡?」微微摇了下头,道:
「何况太阴教既对你作成了两点决议,你如果不先答应下来,他们很可能先要全
力对付你了,这教为父如何放心?」范子云心中深感迷惘,爹怎会劝自己向太阴
教投降了?莫非他老人家回到老子山之后,又受了他们的药物蛊惑不成?

  「啊。」他耳边仿佛响起了金萍那句话:「凡事莫认真。」

  「莫认真?」莫非是指?他突然从心底升起一缕寒意:「眼前此人,莫非不
是爹?爹从小教自己练武,爹的一双手,粗糙得有如麻袋一般,这人手掌较细,
好像从未做过粗活。对了,金萍这句凡事莫认真,岂非说是:莫要把假话认作真
的么?好个贼人,你胆敢假冒我爹,劝我投降太阴教。」

  范大成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看他只是沉吟不语,不觉微微一笑道:「孩
子,你在想什么?」

  范子云忽然抬头道:「爹,你怎么忘了,那天晚上跟孩儿说的话了?」

  范大成哦了一声问道:「哪一天晚上?」

  范子云道:「就是咱们出发的头一天晚上咯。」

  范大成微笑道:「那天晚上咱们父子说了很多话,你说的是哪一句呢?」

  「活见鬼,那天晚上爹只说时光不早要我早些休息了。」范子云心中想着,
依然不动声色,说道:「是爹告诉孩儿的,游老人家说过,他和闭眼婆婆来老子
山接应,要孩儿设法先混进来,你怎么忘了?」

  「哦,哦,他们会来。」范大成一怔,连连点头道:「为父说是说过,只是
据我看,九大门派大势已去,仅存游一夔和闭眼婆婆二人,也无济于事……」现
在可以确定他是假冒的人,因为爹根本没和自己说过这句话。

  范子云道:「你认为无济于事,我却认为有济于事呢。」他任由这假冒爹的
人牵着手,但却暗暗把「风雷引」神功由手掌心传了过去。他如今内力运用,已
练到如心所欲,这一下传过去的内力,震力奇强,范大成坐在床沿上的人,突然
「啊」了一声,整个人像触电一般,蹦起三尺多高。

  范子云道:「你老人家怎么了?」他赶忙伸出左手去扶,但这一扶范大成又
是「啊」了一声,身子触到他的手,又像触电一般往上直蹦而起,一下从床上跌
了下来。原来他拥被而坐,只是为了用薄被遮盖双脚,范大成右脚已残,他的右
脚却是好好的。

  范子云望着他,笑了笑低声道:「人之在患在好为人父,你大概没有福份,
所以我叫了你几声爹,你就消受不起了,这样好了,我叫了你几声,你叫还了就
会好的。」

  那假冒范大成的人,眼看形迹败露,心头一惊,目光不定,接着阴笑一声从
地上站起,冷冷道:「范子云,告诉你,我是假冒的,这也是为了你好……」

  范子云道:「那为你就不好了。」

  那人道:「你敢对我怎样?」

  范子云含笑说道:「我要你跪下来,磕上三个响头,叫我一声祖爷爷,然后
自残一脚,我可以饶你一命……」

  那人厉笑道:「好小子,你在做梦。」喝声出口,双掌突然排胸推出。

  范子云大笑道:「你要跟我动手,还差得远。」左手拂出,一下架住对方双
掌,右掌如刀,猛然朝那人左脚劈落。

  就在此时,突然邢夫人的声音在窗外叫道:「范相公住手。」范子云痛恨他
假冒父亲,哪还理他,掌下如风,「喀」的一声,把他左脚骨自膝切断,那人大
叫一声,摔倒地上,痛得昏死过去。

  适时但听房门砰然开启,邢夫人面含微笑走了进来。她身后紧随着名侍女,
正是方才警告自己「凡事莫要认真」的金萍,但当范子云目光朝她投去,她脸情
冷淡得几乎望也不望范子云一眼。范子云脸色很难看,愤然道:「夏伯母,你是
小侄的长辈,怎好如此戏弄小侄,叫人假冒家父,究竟是何居心?」

  邢夫人淡淡一笑,先没回答他的话,只是朝金萍吩咐道:「你去看看,罗有
才还活着么?」

  范子云道:「我只废了他一条腿,死不了的。」

  邢夫人缓缓说道:「金萍,罗有才办砸了事,你就按例办就是了。」金萍躬
身领命,走到那人身侧,举足就蹴。

  别看她只是个侍女,身手可不含糊,光是这用脚去蹴来说吧,她纤纤弓鞋,
居然认穴奇准,轻重恰到好处,而且足尖连点,快速不输手指,一瞬间就蹴了那
人身上七处大穴。这七处大穴,有的是止痛的,有的是止血的,也有使他神志清
爽的,总之这一蹴,就可以看出她居然竟是一位点穴的大行家。

  那人一下睁开眼,要待从地上站起,但左膝已断,不挣动还好,这一挣动,
不由得痛澈心肺,口中「啊」了一声,身不由己又跌扑下去。金萍冷冷的道:
「罗有才,你办砸了事,夫人要你按例自了。」话声说得比冰还冷。

  罗有才听得一怔,骇然道:「夫人要属下自绝,这是为什么呢?」

  金萍冷冷的道:「我只知道执行命令,不知道为什么?你如果不赶快办事,
那就由我替你办了。」

  罗有才嘶声道:「夫人,属下也是一名银章使者,就算被这小子认出来了,
也罪不至死……」

  范子云这才听出来那被自己认出是假冒之人,邢夫人就要办他死罪,心中忽
然感到有些不忍,正待开口,金萍眼梢冷冷的扫了他一下,冷声道:「你早就该
死,毋庸多说,快快自绝吧。」

  罗有才点头道:「不错,我是早就该死,我替你们太阴教做了许多丧尽天良
的事,这是报应,但你们太阴教的报应也快到了……」

  邢夫人叱道:「金萍,还让他胡说八道么?」

  「是。」金萍躬身应「是」。

  罗有才大喝一声:「姓邢的贱人,老子死……」他「咕」的一声,不知吞下
了什么东西,就不再作声。

  邢夫人吩咐道:「金萍,你去看看他死了没有?」金萍刚「唷」了一声,还
未举步。

  突听那罗有才大喝一声,从地上一个虎跳,跃了起来,张口喷出一口黑血,
朝邢夫人当面射去,人也随着扑了过去。邢夫人不防他有此着,急忙衣袖一挥,
身子迅快横移开去,她这衣袖一拂,恍如春云乍展,范子云自然看得出从她衣袖
上涌出一片劲风,把对方扑来之势,挡了回去。但饶你见机得快,衣袖还是被罗
有才喷出的黑血,溅上了几点。

  罗有才一个人砰的摔出了一丈开外,他喷出的黑血,也因被邢夫人劲气逼了
回去,洒落一地,但听地上登时响起一阵洒洒之声,冒起了一篷黄烟。范子云看
得目怵心惊,暗道:「好厉害的剧毒。」

  邢夫人低头看去,她衣袖上已被污血烧了几个焦孔,愤怒的哼了一声:「该
死的东西。」回过头来,冷然道:「金萍,你把范相公领到东院去,我要和他好
好的谈谈。」说完,身形一晃,倏然往外闪了出去。好快的身法,范子云要待问
话,都已不及。

  金萍回身道:「范相公,你随小婢来。」

  范子云跟着她走出西院,四顾无人,忍不住悄声说道:「金萍姑娘,真谢谢
你了。」金萍宛如充耳不闻,脚下突然加快,往前行去。

  范子云急忙紧跟她身后而行,快到东院,行近转身之际。金萍忽然压低声音
道:「快拿去。」转身疾快的塞过一个很小的纸包,又加快脚步,往前行去。范
子云不知她塞给自己的是什么东西,但又不好多问,随手很快揣入怀里。进入书
房,金萍说了声:「范相公请坐。」便自退去。

  范子云只得在椅上坐下,等了一会,才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

  邢夫人敢情衣袖沾了罗有才的污血,回房换衣衫,盈盈走入,她大概喜欢翠
绿颜色,换了一件,还是绿的。范子云忽然感觉到邢夫人一身绿衣,显得有些怪
异,但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邢夫人跨人书房,脸上依然带着蔼然微笑,说道:「范相公,你似乎有些坐
立不安?」

  范子云道:「不错,小侄觉得,夏伯母要那姓罗的假扮家父,其中必有些缘
故。」

  「你坐下了再说,和夏伯母还用得着客气么?」邢夫人微笑着,续道:「其
实罗有才这一假扮范二叔,对你却不无帮助。」

  「对小侄有帮助?」范子云愕然怔得一怔,摇头道:「小侄想不出其中道理
来。」

  邢夫人微笑道:「你再想想看?」

  范子云沉吟道:「小侄去见家父,见到的只是一个假冒家父之人……」

  「嗯。」邢夫人轻嗯一声道:「很接近了。」

  范子云突然心头一动,嗔目道:「莫非家父已被你们囚禁起来下?」

  「囚禁,这两个字多难听?」邢夫人淡淡一笑道:「不过范二叔确被送往某
个地方去了,不在这里,今晚你是无法见到令尊的,我才要罗有才假冒范二叔,
但我早就猜想得到,这出假戏,是很难瞒得过你的。」

  范子云听说爹被送到某一个地方去了,忙问道:「你把爹送到哪里去了?」

  邢夫人一抬手,笑道:「孩子,瞧你急成这个样子,夏伯母难道还会难为范
二叔么?」不待范子云开口,接下去道:「你不必多问,眼下有一件急于解决的
事情……」

  范子云道:「什么事?」

  邢夫人缓缓说道:「你夤夜赶到老子山来,是为什么来的呢?」

  范子云道:「小侄是看夏伯伯和家父来的。」

  邢夫人道:「还有别的事么?」

  范子云道:「一定要有别的事,才会来看夏伯伯么?」

  邢夫人微笑道:「你在夏伯母面前,说话不老实,难道你不是为西高庙那些
人来的?」

  范子云道:「既然夏伯母知道,又何必多此一问?」

  邢夫人道:「好,这样,我们就可以谈谈正文了。」

  范子云道:「夏伯母要和小侄谈的究竟是什么呢?」

  邢夫人伸出一只白嫩的手来,屈指算道:「西高庙一干人中,论地位,有三
湘大侠于化龙、长白派掌门人羊令公、风雷门掌门人桂豪年、丐帮新任帮主凌江
涛,黄山万家的老夫人和百花帮主花真真,可以说那是江湖上的知名之士。论私
情吧,有你未婚妻夏玉容,你的妹子艾红桃,这些人都中了散功奇毒,到明日天
明,一身武功,均将尽散……」

  范子云愤然道:「夏伯母这是在威胁小侄么?」

  邢夫人道:「你听我把话说完了。」

  邢夫人接着道:「散功毒并不可怕,武功因药力消失,并非真正的散去,但
他们中的奇毒,共有数种之多,其中有一种毒药,要在武功消失之后才会发作,
乃是几种毒药中最厉害的一种……」

  范子云道:「夏伯母这些话,还不是威胁小侄么?」

  邢夫人道:「不是,我告诉你这些话,只是让你知道有许多人的性命,悬在
你的手里,他们没有本教的独门解药,是无法解毒的。」

  范子云道:「听夏伯母的口气,好像答应把解药交给小侄了。」

  邢夫人道:「不错,我可以把解药交给你。」

  范子云道:「有条件?」

  「唔,也可以这么说。」邢夫人微微一笑道:「我不是告诉过你么,本教要
争取的是你。」

  范子云道:「小侄可以告诉夏伯母,小侄是不会参加太阴教的。」

  「我知道你很倔强。」邢夫人一笑道:「你参加不参加本教,可以等你回来
再作决定。」

  「回来?」范子云讶异的道:「小侄听不懂这回来二字,作何解释?」

  邢夫人笑了笑道:「这还用解释么?等你回来,就是先把解药送去,再回到
老子山来。」

  范子云道:「夏伯母答应给解药了?」

  邢夫人徐徐说道:「本教对万夫人,对于大侠,并没有一定要把他们置之死
地而后已,这次下毒,只是给他们一个警告而已,只要他们不再和本教为敌,本
领自可给他们一个机会。」

  范子云听她话中似乎另有含意,问道:「夏伯母,机会二字又怎么说呢?」

  邢夫人道:「服过解药之人,一切均可与常人无异,惟有不能再闻到本教配
制的某一种香气,只要一闻到此种香气之后,就会立时毒发而死,所以永远都不
能再和本教为敌了,现在我可以把解药先交给你……」说到这里,回头叫道:
「金萍,你把解药取来。」

  金萍在里面答应一声,一手端着一个朱漆托盘,莲步细碎,悄盈盈的走了出
来,一直行到范子云面前,然后把托盘中放着的一个青瓷小瓶,和一杯色呈淡青
色茶水,一起放到几上,才行退去。邢夫人一指茶杯,说道:「范相公,把这杯
茶喝了,就可把这瓶解药取走了。」

  「唔。」邢夫人率直的道:「这杯茶水之中,下的是另一种毒药,你送到解
药之后,必须很快就赶回来,如果过了明午,就会七孔流血而死,也就是说,此
药不过中午,可以无害,过了明日中午,就无药可救。

  范子云道:「好,小侄就喝。」伸手端起茶杯,果然一口气喝了下去。

  邢夫人点头道:「你很勇敢,现在你可以把这瓶解药收好,我要金萍领你去
看看范二叔,就可以走丁。」

  范子云道:「现在不会再骗小侄了吧?」

  邢夫人道:「范二叔和你夏伯伯住在一起,你见到他们,自会知道。」一面
又吩咐道:「金萍,际领范相公到养心山房去一趟。」

  金萍躬身答应道:「小婢遵命。」

  邢夫人朝范子云挥挥手道:「你快去吧,但别忘了明日午前必须赶回老子山
来,耽误了时光,你这条小命,就保不住了。」

  范子云道:「小侄记下了。」说完,随着金萍走出书房,一路往后进行去。

  范子云自然处处留意,但时当深夜,夏氏别墅四五进房屋,灯光已熄,一片
黑沉沉的,你休想看得出一点动静来。他当然不敢多问,只是跟着金萍身后一路
急行,不多一会,已经穿出后院。那是老子山的山麓,两边仍可看到傍山而起的
围墙,像长城一样,把一片山麓都围了起来。

  山麓间有树林,也有曲折的小径,现在他们就循着石级小径往山上行去。范
子云心中时时忖道:「他们把爹囚禁在山上。」他方才当着邢夫人喝下那一柄毒
茶,一直运气逼在胸口,此时四顾无人,就时时运气,依照笑面神丐说的逼酒的
方法,把一柄毒茶,从「手厥阴经」从中指「中冲穴」缓缓放出。

  山腰间,一片丛林,丛林间出现了一座小庙,庙门已关,横额上写的是「老
子庵」三个大字。老子山,当然会有老子「庵」,即或不是什么古迹,盖上一所
庵,也可应千景儿。金萍举手扣了三下山门,木门就呀然开启,里面走来的是一
个中年道姑,合掌道:「这么晚了,金姑娘有事?」

  金萍从怀中掏出一个金钱,塞到中年道姑手中,说道:「这是香油钱,请收
下了。」

  中年道姑哦了一声,含笑道:「金姑娘请进。」

  金萍缩回手去,好像从道姑掌心拿回一件极小的东西,回头说了声:「范相
公请随小婢来。」举步往殿上走了进去。

  范子云自然知道,这座老子庵在夏氏别墅的范围之内,不用说也可以猜想得
到这老子庵必和太阴教有关,金萍和这中年道姑说的话,和塞给她一枚金钱,极
可能是用金钱交换了某一件东西,他细心察看四周情形,庵中和夏氏别墅一样,
静悄悄的生似毫无半点戒备。

  金萍脚下走得很快,从大殿右侧穿出一道月洞门,外面是一条长廊,从长廊
一直走到后院,已是一片草地。中间有一座石砌的亭子,对面就是一方十来丈高
的石壁,石壁很光滑,上面是石刻的一幅「老子骑牛」的画像。金萍一直走到画
像面前,她没让范子云看清楚,右手不知在画像的牛头上怎么按了一下。

  范子云跟在她后面,有她身子挡住了视线,没看得清楚,只是据他判断,她
右手按的部位,是在青牛的头部,也许是把方才中年道姑交给她的东西,投入了
什么地方,这地方不是青牛的鼻孔,便是青牛的口中。

  这时金萍已经后退了三步,但听石壁中响起「嗒」的一声轻响,过没多久,
石壁间忽然像门一般推开一道门户。

  从里面走出一个黑衣妇人,目光炯炯望着两人,一阵打量,冷声道:「金萍
姑娘,你来作甚?」

  金萍连忙欠身道:「小婢奉副教主之命,领范公子来的。」

  黑衣老妇道:「令在哪里?」金萍探手入怀,取出一面黑色三角小旗,中间
画着大半轮皓月,双手递了过去。

  黑衣老妇恭敬的道:「属下参见副教主。」躬下身去,再直起腰来,才双手
接过,说道:「金萍姑娘可以带他进去了。」

  金萍回身道:「小婢替范相公领路。」举步往洞窟跨入。

  范子云紧跟着她跨入洞窟,走了约莫丈许光景,地势就渐渐往上,大概走三
步,就有一道石级,好在每隔丈许光景,壁上就有一盏油盏,灯光虽不太明亮,
但在黝黑的山腹中间,已是可使你看清脚下石级了。这段路少说也有半里来长,
石级尽头,前面已有天风吹了进来。

  范子云心中暗道:「前面大概已是出口了。」这样又走了一、二十步路,前
面领路的金萍已然停下来。

  范子云问道:「到了么?」

  金萍直到此时,才理理秀发,娇声道:「还没有呢,我们要坐藤兜,渡过断
壁,到达对面的石窟,才真的到了。」

  范子云道:「过去走不通么?」

  金萍身子一侧,轻笑道:「你有两只翅膀,就可以飞得过去,不信,你来看
看。」范子云确实有些好奇,依言走了过去。

  金萍道:「小心些,一脚踏空,下面就是百丈深的湖水了。」

  范子云小心翼翼的往前走了几步,果然是一个天然的岩石窟窿,仰面看不到
天,俯视下去,也看不到下面的情形,但听涛声洪洪作响,所能看到的,左侧是
一片大削壁,上面隐有细流潺潺,看去滑不留足。对面有一片石崖,相距足有十
七八丈远,崖下也有一个黑黝黝的洞窟,不是他目力好,黑夜之中,真还看不到
呢。

  范子云回头道:「我们要到对面石窟中去么?」

  「啊,范相公的眼力真好。」金萍点着头,说道:「堡主,范二爷,都住在
对面石窟之中。」

  范子云愤怒的道:「夏伯伯,我爹,都是被夏伯母囚禁在那里了。」

  金萍道:「怎么会是囚禁?范相公到了那里,就知道了。」

  范子云道:「我们如何过去?」

  金萍道:「范相公请退下来,让小婢把藤兜放好了,就可过去了。」范子云
依言退下。

  金萍走到石窟中,探出身子,伸手抓住一根绳索两手扯动,提起一只四方形
的藤兜,她结好绳索,双手握住中间一根主索,回头道:「小婢先下去,范相公
看着小婢的样,再跨进来。」说完,左脚先跨入藤兜,然后右脚跟着跨入,站停
身子。

  叫道:「范相公,你可以下来了,但必须放轻身子,慢慢的下来,才不会晃
动。」范子云学着她样子,双手握紧主索,跨入藤兜。

  这藤兜足有八仙桌那么大,四角有四根索子,结在中间一根主索上,主索上
有一个滑轮,只要扯动另一根索子,藤兜就会往前滑进。藤兜里面,空荡荡的,
大概一次可以站四个人。范子云跨入藤兜,才发现下面果然是足有百丈深,底下
波涛撞击,浪花汹涌,本来这浪花应该卷起很高,但居高临下,看去只是像一堆
泡沫而已。

  这里正好左右两边石崖突出,中间的石壁往里凹入,形成天然的缺口,藤兜
就是要从这边石崖,渡过二十丈左右的缺口到达对面的石崖。范子云心中暗道:
「下面的湖水,大概就是洪泽湖了。」

  只听金萍叫道:「范相公,你快蹲下来,小婢拉绳索了。」

  范子云依言蹲下,金萍伸出玉臂,缓缓拉动绳索,藤兜在悬空荡漾着缓缓朝
前滑行。只是藤兜离开石窟,山风吹得很猛,藤兜不住的左右晃动,滑行很慢。

  范子云忽然心中一动,想起金萍第一次出言暗示,后来又塞给自己一纸包,
看她行动,似是友非敌,此处说话不虑被人听去,自己正好探探她的口气。心念
方动,正待开口。

  忽然金萍低低的道:「范相公,小婢方才给你的乃是一包解药,此时快快服
下了,再迟就没有时间了。」她双手轮替,拉着绳索、自然面对着前面,说话之
时,也没有回过头来。

  范子云看她先开口了,而且给自己的果然是一包解药,心中一喜,急忙道:
「谢谢姑娘,在下已经好了。」

  「好了?」金萍忍不住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低声道:「你已经把解药服
下了?」

  「没有。」范子云一笑道:「在下已经把那杯毒茶逼出体外了。」

  金萍惊奇的道:「你用内功把毒茶逼出体外了,这不大可能……」

  范子云道:「在下说的是真话,方才在下只是把它运气逼住在胸臆之间,后
来上山间,在下已从「中冲穴」逼出体外了。」

  金萍欣然道:「范相公内功精湛,小婢钦佩得很。」

  范子云乘机道:「如果在下料得不错,姑娘应该是友非敌了?」

  金萍只轻「嗯」了一声,没有作答。

  范子云道:「姑娘隐身太阴教,为时大概很久了,不知是哪一门派的人,可
以见告么?」

  金萍别过头,低低的道:「范相公日后自知,何用多问?」她在说话之时,
双手不觉得一停,这时要待拉动,哪知连拉了几下,藤兜竟然一动不动。这下,
金萍不由得心里大急,口中轻「咦」一声道:「这绳索怎么会拉不动了呢?」

  范子云道:「要不要在下来帮你拉?」

  「不成。」金萍道:「力气用大了,会把绳子拉断,那就糟了。」她又拉了
几下,藤兜依然停在中间,一动不动。

  金萍已经急出一身香汗,发愁道:「不要是滑轮夹住了,这怎么办呢?谢大
娘又不在这里,连叫都叫不应,除非她一直不见我们回出去,下来看到,才能把
我们的藤兜拉回去。」

  只听身后石崖上响起那黑衣老妇冰冷的声音说道:「老婆子就在崖上,连副
教主也来了。」

  金萍听得猛然一惊,但立即惊喜的叫道:「谢大娘,藤兜上的滑轮夹住了,
你快拉我们回去。」

  「不用忙。」那是邢夫人的声音:「金萍,你还没有回答范相公问你的话,
你是哪一派的人,我也想听听呢。」

  范子云暗暗叫了声:「糟糕,方才自己二人说的话,都被她听去了。」

  金萍吃惊的道:「夫人,小婢一直忠心耿耿,追随夫人,怎会是哪一派的人
呢?」

  邢夫人道:「所以我也不相信咯,但事实俱在,又使我不得不信了。」

  金萍道:「夫人这是冤枉小婢了。」「我一点也不冤枉你。」邢夫人缓缓说
道:「我亲耳听到的,你告诉范子云「凡事莫认真」,这总不假吧?」

  范子云心中暗忖道:「原来金萍领自己到西院去的时候,她暗中一直跟在身
后,这女人果然可怕得很。」金萍没有作声。

  邢夫人接着道:「我要你在范子云茶里下「子午散」,也是故意试试你的,
因为只有你知道解药放在哪里,解药每服三分,我一瓶解药,共有四钱二分,如
今只剩下三钱九分,不是你瞒着我偷偷的取了三分,怎会少了三分的呢?」说到
这里,不觉娇声一笑,道:「金萍,我一向待你不薄,范子云你也是初次见面,
不可能是你情郎,自然不可能为一个不相干的人,甘愿冒生命危险,窃取我的解
药,那只有一个理由,除非你是他同党。」

  金萍忽然挺了挺腰干,说道:「夫人说我窃取解药,我承认,但我和范相公
素不相识,更不是他的同党。」

  邢夫人「哦」了一声,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暗中帮助他呢?」

  金萍道:「任何一个人,天生都能分得出善恶邪正,都是有正义感的,我觉
得太阴教作的坏事太多了,我个人能力有限,无法加以阻止,但你要害范相公,
要在他茶水中下毒,这一点,我还能尽我一分力量,所以我偷取了解药,把解药
偷偷的塞给范相公,我认为我这样做,做得很对。」

  「是做得很对。」邢夫人娇笑着道:「但你可知道这样做的后果么?」

  金萍道:「我既做了,就不怕后果如何了。」

  「好。」邢夫人道:「现在我可以告诉你,背叛本教的人,就得就地正法,
五刃分尸,不过你随我多年,我可以饶你不死。」

  金萍道:「那要谢谢夫人宽宏大量。」

  邢夫人道:「不过我不相信你会有这么大的胆子,也许有人在暗中支使你,
你只要说出受什么人的支使,我可以原谅你一次。」

  「没有人支使我。」金萍斩钉截铁的说道:「这是我自己想到就做,夫人就
是杀了我,也问不出来的。」

  邢夫人缓缓的叫道:「范子云。」

  范子云道:「夏伯母可是想问小侄么?」

  「我不用问你。」邢夫人似在淡淡的笑下,说道:「你的来历,你的来意,
我都清楚,还用得着问么?」

  范子云道:「那么夏伯母的意思……」

  邢夫人道:「我想要你办一件小事,不知你是否愿意?」

  范子云道:「什么事?」

  邢夫人道:「给我把金萍杀了。」

  范干云怔了一怔道:「杀死金萍姑娘?」

  「不错。」邢夫人道:「你如果想活下去,最好听夏伯母的话。」

  范子云道:「看来你是有意安排,在这里要我杀死金萍姑娘的了。」

  「不错。」邢夫人道:「她背叛我,是为了救你,所以我要假你的手杀她,
好让她知道后悔。」

  金萍大声道:「范相公就是杀了我,我也不会后悔的,后悔的应该是你,连
追随你多年的人,都会背弃你,那是为了什么,就是正义和邪恶,光明和黑暗,
太阴教太阴险毒辣,太恶毒了……」

  邢夫人怒喝一声道:「贱婢,该死。」一面沉声道:「范子云,时间不多,
你快作决定才好。」

  范子云朗笑一声道:「你以为范某会听你的么?」

  邢夫人冷冷的道:「你非听不可。」说到这里,朝那黑衣老妇吩咐道:「谢
婆子,你给我听着,从现在起,我从一数到十,范子云仍然不肯下手,你给我砍
断他们藤兜的绳索,让他们坠落百丈悬崖,去作同命鬼吧。」

  黑衣老妇答应道:「属下遵命。」

  邢夫人叫道:「范子云,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说罢就「一」、「二」、
「三」、「四」、「五」的数了起来。

  金萍神色紧张,低低的道:「范相公,你快抱住我,再迟就来不及了。」她
突然伸过手来,一把抓住了范子云的手。

  「九……慢点。」邢夫人示意黑衣老妇慢点砍绳,一面叫道:「范子云,你
爹还在我手里,只要我一挥手,谢婆子砍断绳索,你就永远见不到你爹了,难道
这丫头比你爹还重要么?」这话自然使范子云内心感到无比的震撼。

  范子云这一迟疑,金萍本来已抓住他手,缓缓放开,幽幽的道:「范相公,
小婢一命,轻如鸿毛,你就杀了小婢,小婢也不会怨你的。」

  邢夫人道:「范子云,你想通了么,快给我杀了她。」

  范子云突然胸脯一挺,洪笑道:「我若杀了金萍姑娘,就是不齿于世人的不
义之人,我爹是顶天立地的人,岂会有我不义之子?」金萍听到这里,娇躯一阵
颤动,左手又迅速紧紧的握住了范子云的手,她身躯、握着的手,都在颤抖。

  邢夫人厉声道:「你真是憨不畏死。」

  范子云大声道:「大丈夫死则死耳,你要我妄杀一人,做不义之事,范某办
不到。」

  邢夫人怒道:「你真该死。」她话声方出,只听「绷」的一声,藤兜突然一
沉,往下疾落,这自然是黑衣老妇一下砍断了绳索。

  邢夫人急怒的叱道:「谢婆子,你怎么真的砍断了?」

  黑衣老妇道:「这姓范的小子又臭又硬,他决不会投降的,这种人留着也没
用。」

  邢夫人对着百丈悬崖疾落的藤兜,口中轻轻发出一声惋惜的叹息,道:「这
是教主特别交代的,无论如何,要争取范子云的,现在这计划给你破坏了。」[/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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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牛 2008-8-28 16:31

[size=4][font=宋体]            第三十九章  杀子之恨

  藤兜上的绳索被割断,绳兜自然往百丈悬崖跌落下来,藤兜里的两个人,自
然也跟着跌落下来了。金萍一只左手,早已紧紧的拉着范子云,先前范子云只当
她心里害怕才拉着自己的手,但等到藤兜上的绳索被割断,两人往下跌落,他才
发现她拉住自己的手,却是为了救自己了。原来两人手拉着手,两个身子直坠到
十四五丈光景,金萍忽然间停住了,范子云下落的人,也被金萍一把拉住。

  只听金萍的声音急叫道:「范大哥,快抱住我,我才能腾得出手来呀。」

  范子云自分必死,这下居然能够死里逃生,没有往下跌落,心头一喜,这是
千钧一发,为了争取时间,依言双臂一环,紧紧的抱住了金萍的纤腰,一颗头几
乎就贴在她丰满的双峰之间。金萍腾出左手,从腰间抽出一柄匕首,扬腕朝石壁
上插去,她这柄匕首果然断金切玉,锋利非凡,一下就刺入石壁之中,这下两人
总算在空中固定下来。

  金萍被他抱得紧紧的,几乎喘不过气来,这要换在平时,她被他这样抱着,
早就羞得手软心跳,娇喘无力了。但此刻情形不同,她右手紧紧抡着一根细如钓
丝的长线,左手执着匕首,固定了悬空坠落下来的身子,才轻声道:「这石岩下
面可以立足,你先下去。」

  范子云目能夜视,经她固定身子,就已看到自己两人停身之处的右方,虽是
削壁,但却是一方突出的巨石,岩石下面,大概有丈许宽的石窟,就好像亭子一
般,相距也不过数尺,这就双手一松,飘然跃落。

  金萍随着缓缓放线,然后轻轻一跃,落到石上,左手匕首往壁上一插,把手
中一圈细索,挂在匕首柄上,回过身来,举手掠掠鬓发,嫣然笑道:「范相公,
方才惊险极了,你怕不怕?」

  范子云这才想起藤兜没被割断绳索之前,金萍就要自己抱住他,原来她早已
有了准备。这就奇了,难道她未卜先知,早就知道邢夫人会割断藤兜绳索的么?

  唔,对了,这一定是邢夫人故意如此安排,要金萍舍身来救自己,又和自己
死里逃生,一同被困在这削壁绝处,想利用金萍的恩情,用美人计来诱使自己投
入太阴教。不然,金萍事先毫无准备,怎知这岩石下面可以歇脚?

  范子云愈想愈觉得自己料想不错,不觉冷冷笑道:「在下没有听邢氏的话,
杀了姑娘,姑娘总算也在紧要关头,救了在下,咱们之间,你没有欠我,我也没
有欠你,你说对么?」

  金萍看他一副冷漠的模样,心头不禁一怔,望着他道:「范相公怎么会说出
这样的话来呢?」

  范子云冷然一笑道:「金萍姑娘,你们玩的这一手,并不高明,在下不是三
岁孩子,还会受你的骗么?」

  金萍怔怔的道:「小婢骗你什么来了?」

  范子云道:「难道这还不是邢氏设计好的,一面砍断绳索,又故意要你救了
我,一同陷入绝地,好慢慢的劝我投效太阴教,在下在江湖上,这种骗人的把戏
可看得多了,姑娘这条苦肉计,要想打动我,那是注定要失败的了。」

  「我使的是苦肉计?」金萍一双黑白分明的俏目,盯着他咭的笑出声来,说
道:「范相公你在江湖上看得很多,你看到过小婢么?」这句话,她声音似乎有
些变了,变得听来有些耳熟。

  范子云不觉一怔,他一双朗目,也不自觉的注视在金萍的脸上,一眨不眨的
看着她。金萍略现忸怩,说道:「干么这样看我?」

  范子云只觉声音越听越耳熟,只是想不起是谁来,口中说道:「奇怪,你说
话的声音,好像是在下一个熟人。」

  「熟人?」金萍披披嘴,轻笑道:「范相公从前认识小婢?」

  范子云突然心中一动,认真的道:「你不是金萍姑娘。」

  金萍道:「小婢不是金萍,会是谁呢?」

  范子云道:「我只是有些感觉,你绝不是金萍姑娘,但我却说不出姑娘是谁
来?」

  金萍披披嘴道:「也许我们是熟人,因为范相公认识的姑娘太多了,哪里还
会想得起小婢来?」

  范子云一把抓住金萍的手,说道:「你究竟是谁,快说。」

  金萍轻轻挣脱他的手,背过身去,说道:「我明明是金萍咯,你如果认为我
不是金萍,那你倒说说看,我会是谁呢?」

  现在,范子云可以确定她不是金萍了,但她说话的声音,一会柔软得听来极
熟,一会又冷冷的变成了金萍的口气,一时真摸不清她到底是谁?但现在,他也
可以确定,这不是邢氏设下的美人苦肉计,她真的在干均一发之际,救了自己。

  金萍听他没有作声,忽然幽幽的道:「看来你真的记不得我了。」她举手掠
掠长发,倏地转过身来。

  这下范子云看清楚了,心头不禁大喜,情不由己,双臂一圈,一把把她搂在
怀里,欣喜的道:「你是叶玲,好哇,小妹子,你逗得我好苦。」她就是叶玲,
不是金萍,她在这一瞬间,抹去了脸上的易容。

  叶玲脸上红馥馥的,任由他抱着,还轻轻的偎入他怀里,仰起脸幽幽的道:
「范大哥,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忘了?

  范子云惊喜的抱着她,含笑道:「小妹子,我早应该想到是你了,我听四弟
(商小雯)说过,你因祸得福,拜在闭眼婆婆的门下,四弟会使钓竿,可以把人
钓起来,你自然也会了。」

  叶玲奇道:「你说的四弟是谁呢?」

  「哦。」范子云不觉失笑道:「四弟,就是你师妹商小雯咯,我们这次到老
子山来,她改扮男装,叫她四弟叫惯了。」

  叶玲低低的道:「我问你,你是不是真的把我忘了,你还没有回答我呢。」

  范子云一手抚着她秀发,轻笑道:「你是我小妹子,我是你大哥,怎么会把
你忘下呢。」

  叶玲娇躯扭了一下,说道:「我不要做你的妹子。」她没待范子云开口,接
着道:「我愿意一辈子当你的书童……」

  范子云想起自己来的目的,赶紧笑道:「别说傻话了,说真的,咱们不能老
待在这里,西高庙还有许多人中了剧毒,需要解药,要是等到天亮,他们一身功
力都散尽下,那就不得了啦,我得赶紧把解药送去才好。」

  叶玲眨眨眼,问道:「你相信邢氏给你的解药么?」

  范子云道:「她说过这种解药,虽能解毒,但不能再和太阴教的人作对,这
话似乎可信。」

  叶玲抿抿嘴,笑道:「她在解药之中,下了一种不能闻到他们配制的某一种
香味,这话倒是没有骗你,但你拿到的,已经不是她配制的这种解药了。」

  范子云道:「是你调了包,那么解药呢?」

  「唔。」叶玲点头道:「她这种解药,还是不服的好,所以我把它丢到山涧
里去了。」

  范子云急道:「但西高庙一干人,不能等到天亮,这解药虽然另有毒药,总
比没有好。」

  叶玲道:「他们今晚下的毒还有解药可解,她在解药中配进去的一种毒药,
是无药可解的,所以我把它换包,她给你的这瓶解药,只是面粉做的,颜色大小
和真的一样罢了。」

  范子云道:「那怎么办呢?」

  叶玲咭的笑道:「师傅要我来假扮金萍,已有好几天了,金萍是妖妇身边最
信任的使女,难道我会白来么?」

  范子云听得大喜,忙道:「你快把解药给我。」

  「给你有什么用?」叶玲笑道:「你另有任务,送解药去的差事,已经用不
着你了。」

  范子云道:「那是什么人送去了?」

  叶玲神秘一笑,道:「是黑衣老妇谢大娘老伴送去的,而且是真正的解药,
没有渗入任何毒药的解药。」

  范子云一怔道:「那谢大娘也是我们的人么?」

  叶玲道:「她是我师傅。」

  范子云道:「你说她就是老子山的副总管,她怎么会……」

  「你这人……」叶玲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可以扮金萍,难道师傅就不能
改扮谢大娘么?」

  「哦。」范子云喜道:「你说解药是游老人家送去的?」

  「谁说不是?」叶玲道:「邢氏收藏解药之处,只有金萍知道,我把真的解
药偷出来了,把假的放在原处,这样她就不会起疑心,但这妖妇果然厉害,我的
行径,还是被她看出来了。」

  范子云道:「闭眼婆婆也来了三天了么?」

  「不,师傅晚上才赶来。」叶玲接着道:「因为我不敢太早把解药取出来,
为的是怕邢氏发觉,等师傅来了,才偷偷的交给师傅。」

  范子云道:「你说我另有任务,那要做什么?」

  叶玲道:「夏堡主和各大门派的人,从黄山回来,太阴教早有内线,但他们
却故意装作不知……」

  「内线?」范子云又是一怔,说道:「你是说咱们的人中间,有奸细了?」

  「唔。」叶玲道:「这人还在西高庙呢?」

  范子云吃惊道:「是谁?」

  叶玲道:「我听师公说,这人在太阴教的身份很高,但不知道他是谁,我问
过师傅,她老人家不肯说。」

  范子云道:「后来呢?」

  叶玲道:「夏堡主一行人,到了这里,吃过中饭的时候,就全体中了毒。」

  范子云道:「夏伯伯等人一点也没有防范么?」

  叶玲道:「太阴教善于使毒,毒也没下在酒菜里。」

  范子云道:「那是下在茶水里了?」

  叶玲笑道:「下在茶水里,和下在酒莱里不是一样么?太阴教使毒的手法,
哪会这么低劣?」

  范子云道:「那么下在哪里?」

  叶玲笑接道:「下在面巾里,等大家吃毕午餐,使女们送上热毛巾,就出了
问题,大家全被迷了过去。」

  范子云急着问道:「后来怎么了呢?」

  叶玲道:「后来就被送到对面的石窟中来了。」她口气微顿,接道:「这处
石窟,只有你方才来的一条出路,从右边石窟到左边石窟去,只能用藤兜悬空渡
过去,而且一次最多只能渡四个人,夏堡主等人,又被灌下「散功散」,武功全
失,自然插翅难飞,何况守右边石窟的谢大娘,又是太阴教中邢氏姐妹的死党,
武功极高,除了师傅她老人家亲自前来,化装成谢大娘,实在是不能把大家救出
去。」

  范子云道:「但这些人中全中了「散功散」么?」

  叶玲嗤的笑道:「我是做什么来的,西高庙的人,中了「七毒散」,都已经
把解药送去了,这里的人,中的只是散功毒一种毒药,还会弄不到解药么?」

  范子云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呢?」

  叶玲看了他一眼,娇笑道:「依你说呢?」

  范子云道:「好妹子,你干脆说出来吧,咱们时间宝贵,别耽误了事情。」

  「误不了事。」叶玲嫣然一笑道:「好吧,我就告诉大哥吧。」

  范子云笑道:「这才是好妹子。」

  叶玲又慢慢的偎了过去,肩膀斜斜的靠着他胸脯,说道:「事情是这样,师
公把解药送去,再等大家经过一阵调息行功,恢复体力,再从西高庙赶到这里,
差不多已是明天中午的事了,从现在到明天中午,你说还有多少时间?」她小鸟
依人一般,偎依在他身边。

  范子云也情不自禁一手搭在她肩上,半搂着她,问道:「那我们这边呢?」

  「你听我说呢。」叶玲抬起头整理了秀发,仰着脸道:「我们这边一件事,
就是先上养心山房去。」不待范子云发问,补充着道:「养心山房,就是右边那
座石窟了。」她在说话之时,一个人挨着他偎得紧紧的。

  范子云只觉她仰了脸说话,闻到她沁人的口脂幽香,不觉心头一荡,口中低
低的道:「我知道。」他心头一阵狂跳,脸上发热,一颗头缓缓的低了下去。

  叶玲仰着脸,并没躲开去,她接受他两片炽热的嘴唇,她虽然羞涩畏缩,但
她也充满了喜悦。这是她盼望的,她心甘情愿接受他的一切,因此她很大胆的轻
轻把舌头送过去。两颗心跳跃的速度愈来愈急迫,需求也随着急迫了,范子云两
只手,有了积极的活动,她没有峻拒,委婉的承受了一切。

  不到片刻功夫,叶玲已经一丝不挂地仰躺在铺在地上的衣服上,一身雪白的
嫩肉,丰满的乳房,圆美的嫩臀,下面是美妙的小穴。两片阴唇,紧紧的夹住雪
白的大腿间,芳草萋萋,诱人极了。叶玲的身体慢慢凑过去,双手抱住他颈部,
一额红唇送到他的唇边。他们忘情地吻着吻着,吻了一遍又一遍,像一对贪心的
孩子,舍不得放弃甜美的果实。

  叶玲秀目徵张,粉脸上升起了一片羞红,似笑还羞,那种诱人的姿态,挑逗
着范子云欲火如帜。范子云一面热烈的拥吻着叶玲的嘴唇,一面两手摸着她那团
软绵炙热的丰乳。她觉得他那两片嘴唇有不可说的魔力,不知不觉地一条柔软而
灵活的香舌,也丁香暗渡,伸进了对方的口中。

  在爱抚和调情之中,她娇喘嘘嘘,媚眼中放射出强烈的欲焰,她把他紧紧地
抱着不放。范子云见她已春情大动,不忍再逼弄她,同时自己也觉得不能再忍,
迅速地剥下所有的衣股,挺起粗壮的宝贝,朝着湿润的桃源洞口,用力一挺,屁
股向下一落,「滋」的一声,整根火辣辣的宝贝直抵花心深处。

  叶玲嘘了口气,哼说:「啊……好大……好硬……顶得好……好舒服……好
美……快……快抽插……喔……好舒服……啊……啊……」

  叶玲银牙紧咬的呻吟:「啊……啊……好……好狠……顶……顶得……这样
急……啊……好热……啊……好大……好硬……噢……喔……插……插吧……啊
啊……」范子云看着叶玲被挑起情欲后,娈得这样浪骚,胸中的那一股欲火烧得
更烈、更强。他将宝贝更用力的插抽,双手且狠狠地揉抚那高耸的乳房。

  「啊……啊……喔……喔……美……美……大哥……你……插死小穴了……
啊……用力……啊……用力……对……对,就是……那里……啊……痒……痒死
了……啊……用劲插……插深些……再插……深一些……喔……」叶玲不断的发
出浪叫,那柔软的腰身,不住的扭摇。

  「噢……噢……美死……啊……啊……大宝贝……插得……好舒……服……
啊……啊……哎呀……爽……爽死了……」两片阴唇,一吞一吐的极力迎合大宝
贝的上下移动。一双玉手不断地在范子云的胸前和背后乱抓。这又是一种刺激,
使他更用力的插,插得又快、又狠。

  叶玲她的浪叫声更大:「啊……啊……好哥哥……好……麻……大宝贝……
干得小妹……好……舒服……」宝贝直撞花心,使得阴道肌肉一阵阵的收缩。

  「啊……啊……撞到……花……心……啊……好……好……真好……啊……
噢……再来……用力……好美……好爽……我……我要……我要死了……啊……
啊……」嫩穴受到连续的攻击,已被干得酥酥麻麻的,宝贝狠起狠落,每一下都
发出「啾」、「啾」的声音。

  「啊……啊……磨……磨得好……好舒服……大哥……你太厉害……啊……
啊……大宝贝……干死人……干啊……死人了……啊……」

  范子云把插入穴中的宝贝,藉着腰力旋转了又旋转,一边喘着气,一边还问
道:「小妹子……怎样……小穴……快……快活吗……哦……」

  叶玲摇着屁股,呻吟着:「啊……啊……大宝贝……很……好……小穴……
小穴……给干得……爽死了……哦……啊……」

  「啊……啊……美……美极了……好……好舒……服……你……你真……真
厉害……我……我……啊……我舒服……啊……啊……好……好……用力……顶
顶花……花心……快……快……小妹……噢……我……要……被顶……顶死……
了……」

  叶玲的屁股,加速的上仰,一付细腰扭得像弹簧似的,死命的摆动。范子云
将宝贝「噗滋」、「噗滋」的又顶了二、三十下后。叶玲突然将阴户紧紧的抵住
宝贝的根部,身体一阵子颤抖,口中不断地娇喊。黏黏的阴精,冲出来包住范子
云粗硬的宝贝。

  叶玲紧紧地抱住范子云,香嘴凑近他的耳边,娇喘着说:「哥……你的……
大宝贝……好壮……好壮……」

  范子云见她一付欲言还羞的模样,双手用力,将她的娇体抱在怀中,让那羞
红艳美的粉脸轻偎胸前。一股如幽兰,如丁香的体香,轻轻飘入鼻中:「小玲,
你的身体好香,好柔……好滑……」

  「还说,还说,你……你坏死了……」范子云轻抚着她的嫩脸和秀发,无限
爱怜地说:「真的……小玲……你不知道……你惹得我……哎……」他的手不停
地在那动人的肉体上抚摸,低下头吻着香唇,又用指甲刮那小巧的红樱桃。

  叶玲嫣然一笑,鸡头肉在他胸前轻挺:「你呀,人家救了你,竟然乘机欺负
人家,天下没有比你更坏的人啦。」瞧着她的娇模样,欲火更灼烈,下体的宝贝
又挺得高高,他把她的小手拉过来,让她握着。

  「小玲,刚才插小穴,插得舒服吗?」握着宝贝,春情又动,骚心再起,叶
玲说道:「大哥,好有力、好强,又大又粗,好极了,插得真过瘾……」她玩弄
着宝贝,一副玉乳随着胸部的喘动,一起一伏的上下抖动,阴穴里又不住地痒起
来。该是春情亢奋的关系,淫水又自肉缝里汨汨的流出。

  「呀……大宝贝……真好……你的……好粗……好迷人……」用两条浑圆修
长的玉腿,紧夹住他的腰身。叶玲要求着:「啊……啊……哥……快……快给我
给小穴……来重的……重重的插……插痛快些……我好痒……里面痒死了……哥
哥……快插……求你……」

  叶玲用阴核和阴唇,不住地磨擦龟头,一丝丝的淫水黏满了宝贝头上。于是
范子云躺在她的身旁,笑着说道「小玲,我们换一个姿势。」说着,将叶玲一条
粉腿侧举,大磨大擦起来。右手也抚摸着她的那对乳房。磨磨擦擦了好一阵子,
淫水又龟头顺势顶住阴核。

  「哟……痒死了……酥酥的……」酸得叶玲吃吃地笑起来。

  「你侧身睡好……」叶玲自己也侧身,握住宝贝,对准阴户进来了。随着她
把阴户往龟头塞,想解决洞里的酸麻和痒,可是范子云就不让它进去。这时的叶
玲,经过这样的挑逗,只觉得下面的阴户那淫水又流满了。令她感到欲火难耐,
心里的酸痒很不好受。她将阴户再凑了过去,把两片阴唇,含住了他的龟头后,
便慢慢的轻磨慢搓。

  范子云感到像一团有温度,又暖热的棉花所擦着一般,被磨得酥痒起来,于
是屁股一挺,但见「滋」一声。她感到那阴道腔里,像插进一条粗大而烧红的铁
条,而且又觉得长长的,直达内里深处的花心上,叶玲不由自主的将身子一颤,
阴户里的淫水,更加春潮初涨般,由阴唇缝直流而下。范子云被那窄窄的阴户,
夹实了宝贝,在抽送时候,从龟头开始有一阵的酥爽感觉,直传到心里。

  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各自把屁股重重的摇动着,挺顶着,乐得叶玲口里含糊
不清的叫喊:「哎呀……哎呀……哥……哥……我的心……心头……被你……被
你……弄得……弄得……啊……啊……好爽……好舒服……哎唷……哎……乐死
人家了……你的……宝贝……怎……怎么这样……利害……把……花……心……
插得……痒……痒死了……」

  范子云听了她的娇喊,也是气喘喘的,低声说:「小妹子……你……你的花
心……也不错……像一朵花……触得我龟头……好酸……啊……好像吸……吸吮
着……全身……麻麻痒痒……」

  「哦……哦……你看……你看……这么多淫水……哈哈……把……把我的腿
也弄得……湿淋淋……」

  叶玲睨着眼,笑道:「哥……你……你也快乐……吗……」两人虽说着话,
可是下面的东西,仍然疯狂的抽插着,不,抽插得更快、更猛,插得阴户滋滋大
晌。

  叶玲又柔声的说:「哥,这样不行……我痒死了……哎呀……我的……我的
阴穴……要被……被插破……哎……哎……不要这样擦……擦得穴里……好……
好痒……啊……哥……有劲……有力顶……顶……啊……嗯……」

  原来范子云猛干,那大宝贝上下左右乱闯,就在嫩穴里,四周翘动磨擦。他
那浓密的性毛,也就不停地将叶玲的阴唇和阴核磨弄着。这种突来的刺激,更便
她乐得怪叫,淫水更是好像小河不断流呀又流呀地。叶玲挺着胸部,用丰满的双
乳贴着他的胸部,一双粉腿曲扭着,她闭上了眼睛,两片湿润的香唇微微开启,
一条香舌不断自己舐着嘴唇。

  「美……美死人家……我……我……你……你的……太……太大……我……
舒……舒服……好……舒服……」叶玲要小穴把整条宝贝吃进,一边挺着阴户,
这样,她才觉得「充实」方能满意。全身热得发烫,小穴又麻又酸,不可表达的
快感,使她更紧张、更放浪。

  叶玲梦一样的呻吟中,娇躯一阵又一阵的颤抖,屁股一次又一次的挺动,使
阴户和宝贝做密切的合作。她舒服透了,自从客栈中与范子云春风一度之后,被
老子山副总管擒住,又被「丐婆」所救,再无机会碰见范子云。今天旧梦重温,
太舒服,太畅快了,使她又陷于半昏迷中,她已被大宝贝磨得欲仙欲死,快乐似
神仙。

  「喔……好哥……我……我……我要丢……丢了……唔……唔……啊……」

  叶玲娇叫一声,娇躯乱抖,一阵舒适的快感,传遍全身,小腿乱蹬,双手紧
紧拥抱范子云,昏迷过去。

  范子云并没中止,他缓缓地抽,再慢慢地插进去,缓缓的,每次碰到花心,
有劲顶住,她哼着、呻吟着。叶玲本能地抬起粉腿,阴户挺,又挺、更挺。急促
的娇喘,美丽的娇脸蛋上,呈现出满足的表情:「好……哥哥……啊……唔……
我会……会给你……插死……干死……嗯……唔……」

  范子云又急速地猛插猛闯,次次尽插到底。叶玲只觉得小穴里,淫水如山洪
爆发,往外直流,两腿不断地缩张,全身蠕动,血液沸腾:「好……好……好哥
哥……不……不能动了……嗯……嗯……我……要死掉了……哎呀……哎唷……
你……你真……要……我命啊……」泄了又泄,讨饶休息。

  两人由呼吸急促而渐渐恢复平静,范子云双手环抱着她娇躯,低下头,用嘴
吮着她晶莹的泪珠,柔声道:「玲妹,你哭了。」

  叶玲没有避开头,眨眨眼睛,含着明珠玉器般的眼泪,嫣然笑道:「我是高
兴得哭了,大哥,我永远是你的人,我只要你心里头有几分之一对着我,我就够
了……」她一颗头忽然埋在他怀里,真的哭了,但一双玉腕,却抱得他愈紧。

  范子云低下头去,轻轻吻着她秀发,说道:「玲妹,我不会辜负你的。」

  叶玲用力的点着头,说道:「我知道,我相信你,只要你有这句话,我就放
心了。」两人依然紧紧的互相搂抱着,不知过了多久,叶玲才轻轻推了他一把,
羞涩的道:「我们可以上去了。」

  范子云道:「你先上,还是我先上去?」

  叶玲脸上娇红未褪,双手拢拢散乱的秀发,嫣然一笑,说道:「这根钓丝很
细,你可以上得去吗,还是我先上去,把你钓上去好了。」

  范子云道:「只要有一点凭仗,我自可上得去。」接着问道:「我们是不是
要到养心山房去,那里怎么走法,我看还是你先上去吧。」

  叶玲道:「是了,你先上去也要等我开门呀,好,那还是我先上去的好。」

  范子云附着她耳朵,低低的道:「娘子请。」

  「你坏。」叶玲举手轻轻打他一下,然后一个飞旋,轻快的举手拔起匕首,
把一圈钓丝,交给范子云,说道:「我先上去了。」身子一纵,双手抓住钓丝,
迅快的揉了上去。

  范子云身上好像充满了活力,轻轻吸气,紧随着叶玲身后,沿丝而上。两人
凭着一口真气,双手轮替,揉升而上,十数丈距离,自然很快就揉到了。原来叶
玲早就把钓丝系在对面崖洞口子,这一揉到洞口,身子一弓,嗖的一声,窜子进
去。范子云跟在她身后,跃入崖洞。

  叶玲惊喜的啊了一声道:「大哥,你来得这么快。」

  范子云道:「我是不放心你,所以跟着你上来的了。」

  叶玲只觉心里一甜,回头撇撇嘴道:「当面说得这么好听,只要转过背去,
早就把我忘了。」

  范子云道:「你怎么还不相信我呢?」他扳过肩头,又要凑过头去吻她。

  叶玲轻轻把他推开,说道:「快别这样了,被人家听到了,多难为情。」说
完,扭动腰肢,迅快的往里行去,随手「嗒」的一声,打燃了一只精致的火筒。

  范子云目能夜视,自然并不需要火简,跟着她身后走去。这是一条黝黑的甬
道,约可二人并肩而行,走了约莫二十来步,前面果然有着一道黑漆的铁门,门
上锁着一把大铁锁。叶玲从怀中掏出钥匙,打开铁锁,推门进入,但见一间宽敞
的大石室中,有不少人盘膝席地而坐,看到两人走入,纷纷站起身来。

  范大成一眼看到儿子,急忙叫道:「云儿,是你来了。」范子云慌忙地叫声
「爹」。

  夏云峰叫道:「贤侄,你是如何进来的?」

  范子云连忙替叶玲介绍道:「她叫叶玲,是闭眼老婆婆的门下。」

  叶玲裣衽道:「堡主不认识小婢,小婢从前是老子山夫人手下。」

  夏云峰呵呵一笑道:「叶姑娘,你是老婆婆门下,以后不可如此称呼了。」

  范子云又替她引见爹。

  叶玲粉脸上骤然飞起一片红云,低下头去,一面裣衽,一面低低的道:「晚
辈叶玲,拜见伯父。」她脸上这一飞红,似是不胜娇羞模样。

  范大成如何看不出来,心中暗自奇怪,忖道:「这叶姑娘和云儿似乎很好,
不然,见了我怎会如此娇羞?」一面忙道:「姑娘不可多礼。」

  范子云忙道:「小妹子,你快把解药拿出来,分给大家,再说不迟。」叶玲
答应一声,探怀取出一个天青小瓷瓶,倾出解药,分与大家。范子云就把闭眼婆
婆要叶玲假冒金萍,窃取解药,闭眼婆婆自己假扮谢大娘,就在对崖之事,简略
说了一遍。

  夏云峰长长吁了口气,说道:「如此就好。」

  范大成道:「那你是如何进来的呢?」范子云又把一行人赶到西高庙中了贼
人暗算,自己如何夤夜赶来,以及方才经过,详细说了一遍,只是把自己和叶玲
之事,略过不提。叶玲站在一旁,还是听得羞红了脸,低垂粉颈,不敢作声。

  华山掌门人商翰飞攒眉道:「于大侠一行,全体中毒,此事也刻不容缓,少
兄……」

  范子云道:「商伯父放心,解药已由游老人家送去了。」

  少林慧善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目前咱们这些人,都已服下解药,该当
如何行动?范少侠可曾听游老施主如何安排呢?」

  范子云道:「此事晚辈方才听叶小妹说过,西高庙的人,因所中奇毒,共有
七种之多,服了解药之后,尚须有一段时间,调息运功,方可完全恢复,才能赶
到,妖妇只当晚辈和金萍同时跌落百丈湖底,此处又有谢大娘把守,不会有什么
戒心,这里诸位前辈,今晚可以养足精神,待明日中午,再破壁而出,和西高庙
的人会和,就可把太阴教贼众,一网打尽了。」

  形意门掌门人祝立三道:「叶姑娘,你已经来了几天了,可知太阴教主脑人
物,究竟是谁么?」

  叶玲道:「晚辈虽然假扮金萍,来了已有三天之久,但金萍是邢氏的心腹使
女,掌管毒药,而且终日随侍邢氏身侧,除了见过邢氏姐姐之外,其他的事,晚
辈怕露子马脚,不敢多问,好像教主就是邢氏的姐姐,另外还有一位总护法,旁
的就不知道了。」

  「唉。」祝立三轻轻叹了口气道:「知彼知己,咱们这些人,枉自在江湖上
跑了大半辈子,连人家底细都一点不清楚。」

  夏云峰大笑道:「别说祝兄了,兄弟被他们利用了十多年,这老子山别墅,
还是兄弟的产业,兄弟连山后还有这处石窟,不是被他们迷昏了送进来,还一点
都不知道,说来真是惭愧之至。」

  衡山掌门人陆宗元道:「这也不能怪夏兄,总之太阴教处心积虑,经营了十
余年之久,江湖上居然会一点风声也没有,只此一点,可见太阴教办事,是何等
机密了。」

  形意门祝立三笑道:「兄弟所以还是佩服小兄弟,初出江湖,就一连串发现
了不少太阴教的阴谋,也揭发了太阴教不少活动,小兄弟,不是老夫替你说句大
话,再过十年八年,武林盟主就非你小兄弟莫属了。」

  范大成道:「祝老哥,你别夸奖他,小孩子家,懂得什么?」

  祝立三大笑道:「范老哥,令郎少年英俊,是武林后一辈中唯一杰出隽才,
兄弟可不是瞎说,将来几十年,江湖武林的安危,全落在他一人身上呢。」

  慧善大师道:「祝老施主这话不错,老衲也有此看法,范少施主老成持重,
英年有为,九大门派老实说已经渐趋式微,也只有少施主这样一位杰出之士,才
能担当重任。」叶玲听大家夸奖着范大哥,她自然内心喜悦,脸上山不期浮起了
甜甜笑意。

  这情形看在夏云峰眼里,心中暗忖:「看来此女和范贤侄的交谊极深了。」

  祝秀娥拉着叶玲的手,悄声说道:「叶姑娘,时间还早,我们也好休息一会
呢。」

  这许多人中,只有祝秀娥一个女的,如今来了叶玲,自然有了伴了。叶玲今
晚心头一直甜甜的,但究竟是折腾丁大半夜,难免有些娇慵,就随地在一旁席地
坐下,两人唧唧哝哝的谈得十分投契,直恨相见晚了。

  夏云峰,范大成等人,也各自席地坐下,大家围成了一圈,交谈的无非是明
天如何对付太阴教行动的事,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西高庙方面,自从花双双走后,虽然勉强应付过来袭的人,但众人之中
除了夏玉容、商紫雯、商小雯三人之外,其余的人,因体内散功奇毒,正在逐渐
发作,功力随着时间的过去,逐渐递减。对方的人,虽然花双双铩羽而归,难保
不有第二批人继续赶来,心情自然十分沉重。

  尤其范子云走了已有一个更次,依然不见回来,也不禁使人替他暗暗担心。

  对方经营老子山,已有多年,不说高手如云,就是太阴教手法阴毒,一向神
秘莫测,范子云武功再高,究竟年事尚轻,江湖经验总嫌不足,单身只剑,进入
龙潭虎穴,该是如何危险之事?

  万老夫人心头好不焦急,但她看得出来,自己女儿、夏玉容、商紫雯这几位
姑娘,似乎芳心全系在范子云一个人身上,她纵然心头一直悬挂着放不下心来,
却不敢吐露只字,为的是怕几位姑娘着急。

  于化龙一手捋须含笑道:「夏姑娘和二位商姑娘,方才和花双双动手,功力
好像丝毫未失,真是不幸中之大幸。」

  商小雯咭的笑道:「于前辈,我和大姐、二姐,方才送三哥出去的时候,师
傅给了我们一人一颗雪莲子,毒早已解啦。」

  「尊师?」于化龙一怔,大喜道:「莫非闭眼老前辈已经来了?哈哈,你们
怎不早说?」

  商紫雯看她已经说了出来,只得含笑道:「晚辈方才没跟大家说明,是老婆
婆不愿在此刻现身,怕被老子山的人知道了,所以一直不敢说出来。」

  于化龙眼神一亮,问道:「闭眼老前辈人呢?」

  商小雯道:「师傅已经走啦,她老人家说还有事去。」

  于化龙关心的道:「她老人家可曾说什么时候来么?」

  商小雯摇摇头道:「师傅没说。」

  于化龙轻咳一声:「范小兄弟单身入险,如有闭眼老前辈暗中相助才好。」

  商小雯道:「师傅说过,三哥此去,自会有人暗中相助。」

  于化龙眼神飞闪,问道:「不知她老人家有没有说,暗中相助的是些什么人
啊?」

  商小雯道:「没有,我问了,师傅连话都设有说清楚,就匆匆走了。」

  伏虎丐连三省大笑道:「老祖宗既然说过小兄弟有人相助,那就绝对错不了
啦,老叫化这下可放心了。」

  只听门外有人接口道:「你本来就该放心,谁又要你不放心来了?」

  连三省忽然眼睛一亮,大喜道:「老祖宗来了。」话刚出口,笑面神丐已经
嘻着嘴,像老猴精一般,一脚跨了进来。于化龙目中精芒飞闪,和万老夫人等人
一起站起身来。

  笑面神丐哈哈一笑道:「好,好,你们没事就好。」

  商小雯一下钻了出去,拉着笑面神丐的手臂,叫道:「师公,你老人家来了
就好,你知道三哥怎么了?」

  笑面神丐被她摇着手臂,一个人摇摇晃晃的摆着,叫道:「小丫头,别急,
慢慢的说好不?再摇下去,我老人家的手臂,快被你摇断了。」

  商小雯道:「我才不急呢,我们的大哥、二哥可快急坏了呢。」

  商紫雯给她当着大家一嚷,粉脸飞红,叱道:「小雯,你不许对游老人家这
样没大没小,一点规矩也不懂。」

  「没关系。」笑面神丐嘻嘻一笑道:「我老人家就喜欢年轻人这样蹦蹦跳跳
的,没大没小才天真可爱。」

  商小雯朝商紫雯得意的扮了个鬼脸,咭的笑道:「听见不?师公就喜欢我对
他没大没小呢。」

  于化龙道:「前辈请坐。」

  笑面神丐道:「大家都不用客气,都坐下来。」

  商小雯嚷道:「师公,你老人家还没回答我呢,三哥究竟怎么了?」

  「嘻嘻。」笑面神丐伸手一指屋顶,说道:「你问范小子,嗨,他和堡主夫
人的贴身丫头金萍,坐在藤兜里,被邢氏手下的谢大娘一下割断了绳索,从百丈
高空,掉了下去……」夏玉容惊啊一声,几乎昏倒。

  商紫雯、商小雯、万飞琼、艾红桃、冷梅萼等人都像被人在脑门上重重击了
一下,脑子有些昏沉沉的,一双秋水般的眼睛中,也起了一层雾水。商小雯急得
睁大双目问道:「后来是不是师公救了他们?」

  所有的人听到范子云掉下百丈深崖。也全都感到无比的震惊,但给商小雯这
一说,心头不觉全都浮起了希望,目光也集中笑面神丐一个人身上,要听他的下
文。笑面神丐目光一瞥,叫道:「万总管。」

  万仲达忙道:「老人家有什么吩咐?」

  笑面神丐低低的道:「这里有没有酒,我老人家口干得很。」

  商小雯没待万仲达回答,抢着道:「酒自然有了。」

  「那好。」笑面神丐道:「快去拿来。」

  商小雯道:「现在人家都要听师公的消息,你老人家快说出来了,马上就去
拿。」

  笑面神丐耸耸肩道:「一定要我老人家先说出来,才能去拿酒?」

  商小雯道:「万总管也要听师公的消息咯,他去拿酒,下文就听不见了。」

  「好,好。」笑面神丐摇着头道:「你这小鬼头偏和我老人家作对,我说,
我说。」

  商小雯催道:「那你老人家快说呀。」

  笑面神丐拗不过她,嘻嘻一笑道:「告诉你,那金萍就是你师姐改扮的。」

  商小雯道:「但藤兜的绳索给割断了,两个人不是全掉下去了么?」

  笑面神丐道:「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那屠夫谢东升的河东狮谢大娘,就是
你师傅乔装的。」

  商小雯道:「这么说,师傅没割断绳索了?」

  笑面神丐道:「邢氏也在崖上,绳索自然割断了。」

  商小雯道:「这不是白说,绳索割断了,两个人还不是掉下去了?」

  笑面神丐嘻嘻笑道:「你这丫头,平时鬼灵精,今晚怎么变得笨了,有你师
姐和范小子在一起,就是掉下去,也摔不死呀。」

  「哦,我知道了。」商小雯喜形于色,拍手笑道:「师姐早就把钓丝挂在崖
上了。」大家听到这里,心头一块大石才算放了下来。

  商小雯道:「但有师傅在那里,把邢氏一下制住就好了,何用再割断绳索,
多此一举呢?」

  「不多,不多。」笑面神丐道:「制住邢氏只是举手之劳,只是邢氏知道范
小子和金萍跌下去了,她就不会再有疑心,回转屋去,那里是一个山腹,本由谢
大娘守着的,邢氏走了,范小子和你师姐,就可从容救人。」

  「救人?」商小雯问道:「还要救谁?」

  「救的人多着呢。」笑面神丐道:「那是两座突出的山崖,中间相距足有二
十来丈宽,那边的崖洞里,被囚禁着夏云峰和各大门派的人,而且还全被他们下
了散功毒,是你师姐假扮邢氏贴身使女金萍才偷到解药,这些人要从对面山崖,
而且一次最多只能站四个人,这要多少时间……」

  说到这里,口中忽然「啊」了一声道:「糟糕,这是极端机密的事儿,你这
丫头真是多嘴,我老人家酒虫等着要酒喝,就口不择言,要是给太阴教的人听了
去,这还得了。」

  商小雯道:「师公,这是你老人家多虑了,这里又没有太阴教的人,会被谁
听去了?」

  「哈,你丫头知道什么?」笑面神丐脸色一沉,说道:「我老人家刚才从老
子山回来,就是听你师傅说的,她是听你师姐告诉她的,因为你师姐乔装金萍,
已经有三天了,她听到的消息自然不少,据说咱们这里就有太阴教的奸细……」

  这话听得大家又是一怔,这众人之中,竟然会有太阴教的奸细。万老夫人、
于化龙全都不禁脸色大变。

  于化龙道:「游前辈可知这人是谁么?」

  笑面神丐摇着头道:「我那老太婆也问过她徒弟,只知这里有他们的人,这
是机密事儿,她假扮金萍,内情不熟,怕露出马脚来,所以不敢多问。」他右手
握着拳头,朝左手心打了一下,嘻的笑道:「这个并不太难,我老人家只要有酒
喝,慢慢的一定可以查得出来。」忽然两眼一瞪,喝道:「万总管,你还不快去
拿酒来?」

  万仲达苦着脸道:「老人家,小的不瞒你说,这儿是和尚庙,哪来的酒。」

  笑面神丐顿着脚,气道:「混球,十万八千个混球,原来你是骗我的。」

  万仲达道:「游老人家……」

  「别叫我老人家,我酒虫发作起来,比你毒药发作还难受,你知不知道?」

  笑面神丐气呼呼的往外一指,说道:「这里附近就有村子,庄稼人家哪一家
没有酒,你不会去敲敲门,跟他们买一坛总可以吧,就是偷,也要去给我老人家
偷一坛来。」

  「是,是。」万仲达连声应「是」,拖着沉重的脚步,正待转身往外行去。

  商小雯叫道:「万总管,这是我惹的事,你剧毒未解,还是我去吧。」

  商紫雯怕妹子惹出事来,忙道:「小雯,我和你一起去。」

  笑面神丐点点头道:「你们两个去就好,哦,记着,村口第三家,姓程的老
太婆家酿的酒最好,只是他们不是卖酒的,一定不肯卖,你们非去偷不可。」

  商小雯道:「你老人家真的要我们去偷?」

  笑面神丐道:「买不到,自然只有偷了,嘻嘻,那程老太婆小气得很,我老
人家打这里经过,总得趁黑摸进去,偷偷的喝她半坛不可,她家的酒,都放在厨
房的隔壁,你们找到她后面厨房,就可以找到了。」

  商小雯道:「好,我们那就去了。」

  笑面神丐叮嘱道:「偷到酒就走,不可和人家动手。」

  商紫雯道:「晚辈会跟他们商量的。」

  笑面神丐双手使劲一摔,泄气的道:「你丫头真是老实,这姓程的老太婆,
软硬不吃,你这一惊动了她,我老人家的酒虫全完了,千万不可去敲门,只有偷
才行。」

  商小雯咭的笑道:「老人家只管放心,我们会把酒给你老人家弄来的。」

  笑面神丐连连挥挥手道:「那就快去,越快越好。」万老夫人虽不知笑面神
丐为什么一定要她们去偷酒,但心知游老人家必有用意,也就没有阻拦。于化龙
多年江湖经验,自然也看出来了,目中神光闪烁不定,同样没有开口,目送商紫
雯姐妹两人翩然往外行去。

  村子,离西高庙,不过里许光景,商紫雯、小雯抵达村口,就停下步来。商
小雯伸手一指,低声道:「就是那一家了。」

  商紫雯道:「我知道。」

  商小雯道:「那就快过去了。」

  商紫雯道:「游老人家指定要我们到这一家来,而且还说只能偷不可惊动他
们,更不可和人家动手,你不觉得有些奇怪么?」

  商小雯道:「去偷他们的酒,自然不能惊动人家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不然。」商紫雯道:「我虽然想不出道理来,但其中必有缘故。」

  商小雯道:「你就是这么婆婆妈妈的,东顾虑,西顾虑,那就不用去偷了,
和你一起出来,真没意思。」

  商紫雯沉吟道:「我想,这也许是游老人家派给我们的一件差使……」

  商小雯道:「来偷酒,也是差使呀。」

  「不对。」商紫雯摇着头,说道:「游老人家怎么会知道这家人家的老太婆
姓程呢?」

  「这有什么稀奇?」商小雯道:「你没听游老人家说,他每次打这里经过,
总要摸进去偷喝她半坛么。」

  商紫雯还是摇着头道:「不对……」

  商小雯急道:「我的大小姐,你到底要不要进去?偷一坛酒,不要煞费心机
的去推详个老半天,你没和我一起来,我早就抱着酒坛子回到庙里去啦。」

  商紫雯看了她一眼,说道:「你就是急性子,像你这样毛毛躁躁,不偾事才
怪。」

  商小雯道:「像你这样子,慢吞吞的,只怕到八十岁才会养儿子呢。」

  「你……」商紫雯被她说得粉脸一红,要待发作。商小雯早已「咭」的一声
轻笑,身子一扭,像一阵风般逃了开去。不,她双足一点,人如飞鸟投林,像一
缕烟般往第三家的墙边掠去,一下就隐入暗处,失去了她的踪影。

  商紫雯来不及喝阻,但看着妹子的身法,心中不禁点头,妹子只不过是闭眼
老婆婆的记名弟子,经老婆婆指点,也不过三个月光景,轻功造诣,就比从前精
进了不知多少。她不放心妹子一个人涉险,也立即跟着过去。

  这第三家是一幢古老的房屋,虽座落在村子里,墙外还有一片黄泥的空地,
围墙不高,此时三更已过,四更不到,主人自然正在梦乡之中。她略为瞻顾,轻
轻越过墙门,跃落庭中,这不过前后脚的功夫,商小雯早已走得不知去向。

  庭院不大,左右各种着一棵大可合抱的桑树。一排三间平房,左首还有一条
狭小园地,种着青菜,可以通向后院。商紫雯心知小雯已经抢先往后面去了,正
待跟去。只听屋中响起一个老婆子的声音叫道:「媳妇儿,外面好像刮风啦,你
窗户关好了没有,别叫大宝招了凉。」

  接着另一个妇人声音接口道:「婆婆,外面没有刮风呀,那只是有两片树叶
子飘落下来,你老人家睡吧。」商紫雯心头登时一惊,这婆媳二人好灵的耳朵,
自己和小雯飞落墙内,都瞒不过她们,还好她们只当作了树叶。

  只听那老婆子又道:「上了年纪的人,下半夜就睡不安稳,一点风吹草动,
都会往耳朵里直钻。」

  妇人声音道:「婆婆,现在还不到四更天,你老人家再睡一会咯。」商紫雯
不敢大意,悄悄从菜畦间绕了过去。

  转到后院,那是一个小天井,也有一排三间,中间一间,很浅狭,放了一座
石磨,两边各有一道门户,门都没关,右首是厨房,左边是柴房。她放轻脚步,
跨进中间一间,依然不见妹子的影子,也没听到一点声音,不禁暗自忖道:「这
丫头抢在自己前面进来,人会到哪里去了呢?」

  心中想着,先探首朝左首门内张望了一眼,柴房里一片黝黑,堆满了一捆捆
的稻草,不像是放酒所在。这就转向右首厨房,跨进门才发现厨房很大,除了一
座砖砌的大灶,靠北首窗下,还有一张板桌,和两条板凳,左首靠壁处是一座碗
橱,橱边还有一道门户,木门敞开着。

  商紫雯想起游老人家说过:「他家的酒,都放在厨房隔壁,找到厨房,就找
到了。」

  这三间房,相当深广,只要看厨房有这么大,就可以想到了,中间的磨房,
很浅很狭,可见磨房后面有很大的一间,正是藏酒之处了。心念一动,这就很快
的闪了过去。跨进门,鼻子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香,黑暗之中,但见这间酒房果
然堆放着许多酒坛,而且一坛坛的叠得比人高。

  商紫雯凝足目力,才发现妹子在进门右首的墙角边,倚墙而立,心中觉得奇
怪,忍不住低声叫道:「小雯,你怎么了?」商小雯不言不动,站在那里,生似
没有听到一般。

  商紫雯心中不由一惊,迅快忖道:「莫非着了人家的道?」急忙走到面前,
只见商小雯闭着眼睛好像睡熟了,浓重的酒气,就是从她口中喷出来的,心中更
觉奇怪,暗自忖道:「妹子向来不会喝酒,当然不会偷酒喝的,怎会醉了呢?」

  就在此时,她觉得身后似有微风一飒,心头不觉一动,急忙一个旋身,转了
过去。

  她这一转身过去,才发现自己身后,已经多了一个白发婆婆,黑暗中,她一
双眼,就像两点星星一般,直注着自己,冷然道:「你们两个丫头,胆子不小,
你们进来之时,者身已经警告过你们了,还敢潜入我宅里来。」

  商紫雯略为躬身道:「前辈果然功力过人,舍妹大概是被前辈制住了?」

  白发老婆婆冷声道:「她敢来偷老身藏酒,老身就灌了她一碗陈酒,她是被
醉倒了。」说到这里,忽然脸色一沉,哼道:「你们既然敢来,想必学过几招,
老婆婆有个规定,只要能够接得住我三招,或者能喝下我老婆子三碗陈酒不醉,
都可以自由离去,老婆子让你自己挑选。」

  商紫雯道:「老婆婆……」

  白发老婆婆截着她的话头,说道:「不用多说,舍此之外,说也没用。」

  商紫雯心中忖道:「这老婆婆好生怪癖?」她暗自寻思,妹子虽不会喝酒,
但一个练习内功的人,就算不会喝酒,喝上几碗,也绝不致于醉得不省人事。从
她口气听来,她的三碗陈酒,和三招武功并列,一定十分厉害了,自己也不会饮
酒,还是接她三招的好。

  白发老婆婆看她沉吟不语,催道:「你想好了没有?」

  商紫雯道:「老婆婆功力深厚……」

  白发老婆婆截然道:「不用说这些废话,你选择哪一样,就直接了当的说出
来。」

  商紫雯道:「晚辈那就选择接老婆婆三招好了。」

  白发老婆婆点头道:「好,你小心,那我就要出手了。」

  「且慢。」商紫雯道:「老婆婆就要在这里赐教么?」

  白发老婆婆道:「只要有一步迥旋,就可动手,你嫌这里地方不够大?」

  商紫雯道:「只是舍妹……」

  白发老婆婆不耐的道:「只要你接得下老婆子三招,我会给她一粒解酒丸,
让她随你回去。」

  商紫雯道:「那就多谢老婆婆了。」

  「不用谢得这么早。」白发老婆婆哼了一声,道:「你接着了,第一招。」

  喝声出口,右手突然平伸,朝商紫雯纤腰横扫过来,—指风飒然如刀,出手
第一招,正是华山派「飞云掌法」中「华岳流云」,你如果出手硬封,他就可以
迅速变为「岚烟流霞」,以五指飞弹,施展「穿云指法」,像飞瀑惊涛,一下可
以点你七八处穴道,这一手,正是「飞云掌」精奥之处。

  她自幼得乃父教导,自然识得厉害,就迅快后退半步身形微蹲,左手横胸如
托,右手五指轻舒,从下往上,疾托对方手腕。这一招她使的是「飞云掌法」,
叫做「仙人掌上玉芙蓉」,乃是专门化解「华岳流云」的手法。

  白发老婆婆口中嘿了一声,右手一缩再仲,喝道:「第二招。」突然五指一
敛,朝商紫雯当头疾落。

  商紫雯当然认得她这一招是「南峰落雁」,五指如雁敛翼,若是被她插中,
别说人的头盖骨,只怕连山石也可以一插两半。她看她两招使的都是本门手法,
心中暗自嘀咕:「不知这老婆婆和本门有什么渊源?」一面急忙身形轻旋,右手
五指张如龙爪,手腕转动,朝头上笔直伸起。这是一记「苍龙九转」,也正是化
解「南峰落雁」的招法。

  白发老婆婆这记「南峰落雁」刚施展到一半,看到商紫雯使出「苍龙九转」
来,她插下的手势,忽然停在半空,冷笑—声道:「小丫头,你可知道这一招如
果接实,你这条手臂,九转下来,就得被老身震为九截了。」

  商紫雯说道:「这是老婆婆功力胜过晚辈之处,但晚辈只有使这一招,才能
化解老婆婆的「南峰落雁」。」

  白发老婆婆脸色异样难看,哼道:「你是华山门下了,想不到堂堂华山派的
弟子,竟然也投靠了太阴教,好,老婆子看在历代祖师份上,前两招就算放你一
马,这第三招,老身可不再留情了。」话声一落,正待出手。

  商紫雯急忙喊道:「老婆婆慢点。」

  白发老婆婆凛然道:「他们知道老身是华山派的人,所以才派你来的,你还
有何说?」

  商紫雯道:「晚辈不是太阴教的人。」

  「你不是太阴教的人?」白发老婆婆目射异光,冷声道:「那你是什么人门
下,来此何事?」

  商紫雯到了此时,已知笑面神丐要自己姐妹前来,可能就是因自己是华山门
下的关系了,但不知此行究是为了何事?这就躬身道:「晚辈商紫雯……」

  她刚说出「商紫雯」三字,白发老婆婆目光一亮,问道:「你姓商,商翰飞
是你什么人?」

  商紫雯躬身道:「老婆婆说的乃是家父。」

  白发老婆婆神色稍霁,问道:「来此作甚?」

  商紫雯粉脸一红,说道:「晚辈是奉命偷酒来的。」

  「偷酒?」白发老婆婆刚霁的神色,不禁又寒了下来,沉声道:「你爹既然
知道老身在此,不亲自前来见我,居然叫你姐妹来偷酒,真是岂有此理。」

  商紫雯听她口气,这位老婆婆的辈份,显然比爹还高了,一面躬身道:「老
婆婆误会了……」

  白发老婆婆年岁虽大,竟是个火爆脾气,没待她说完,就截然哼道:「我哪
里误会了?」

  商紫雯道:「晚辈姐妹是笑面神丐游老人家要我们来的。」

  「笑面神丐?」白发老婆婆的脸上有了惊疑之色,问道:「游老人家还在人
世?」

  商紫雯躬身道:「是的。」

  白发老婆婆道:「游老人家怎么会要你们来偷酒的?」

  商紫雯道:「这次为了挽救武林浩劫,联合各大门派,进剿太阴教。是游老
人家在暗中策动,如今大家都在西高庙,因为庙里不备荤酒,游老人家心一动,
就要晚辈到这里来偷……」她说到「偷」字,粉脸不禁又红了起来。

  白发者婆婆忽然笑了起来,说道:「你怎不早说?」伸手从怀中取出一个青
瓷小瓶,倾了一粒白色药丸,纳入商小雯口中,举手在她肩上拂了一下。

  商小雯果然立时清醒起来,口中「啊」了一声,睁眼道:「我不喝。」原来
她这句话,是被白发老婆婆抓住她脖子,灌下一碗酒去之时,逼在喉咙里,一直
没说出来,这时酒醉一醒,第一句话,就是方才要叫出来的话了。

  商紫雯喝道:「小雯,快见过老婆婆。」

  商小雯眼睛转动,但她刚清醒过来,但酒房中一片黝黑,自然看不清楚,而
且她方才被人灌酒,也没看清楚对方的人,闻言问道:「姐姐,你在哪里?」

  白发老婆婆道:「这里大暗了,你们到外面来。」

  外面厨房中忽然亮起了灯光,一个妇人声音接口道:「婆婆,我已经把灯点
上了。」白发婆婆引着两人退出酒房,板桌上果然点燃起了油盏。

  一个青衣妇人含笑站在桌边,看她年龄,约莫四十出头,皮肤白皙,年轻时
候,一定是个美人胎子。白发老婆婆含笑道:「这是老身的媳妇翠娘。」一面指
着商紫雯姐妹说道:「这两姐妹是咱们华山派商掌门人的女儿。」

  青衣妇女颔首笑道:「二位姑娘请坐。」

  商紫雯道:「老婆婆,晚辈还不知你老人家的辈份,该当如何称呼呢?」

  白发老婆婆笑道:「算起来你娘就是老身的师侄,你们就叫老身婆婆好了,
我媳妇,你们就叫她声婶娘吧。」

  商紫雯、小雯连忙拜了下去,口中说道:「晚辈拜见婆婆。」

  白发老婆婆双手把两人拉了起来,笑道:「嘴里叫就好,何用行此大礼。」

  商紫雯、小雯站起身,又朝青衣妇人裣衽为礼,叫了声:「婶娘。」

  青衣妇人笑着道:「两位姑娘快坐了好说。」

  白发老婆婆已经拉开了板凳,坐了下来,说道:「游老人家要你们来这里偷
酒,可曾交代过你们什么吗?」

  商小雯跟着,在边上一张板凳坐下,抬头道:「姐姐,婆婆要我们坐下来说
呢?」

  商紫雯回身道:「婶娘,你也请坐咯。」

  青衣妇人含笑道:「两位姑娘请坐,我还要回房照顾小孩去。」

  白发老婆婆道:「那你就去吧。」青衣妇人朝两人点点头,回身往外行去。

  商紫雯和妹子并肩坐下,说道:「游老人家并没有交代晚辈什么呀。」

  白发老婆婆说道:「你方才说你们一行人是围剿太阴教来的,现在住在西高
庙,是不是人手还没等齐呢?」

  商紫雯道:「这倒不是。」她把众人中毒之事,大略说了一遍。

  白发老婆婆忽然咧嘴一笑道:「这就对了。」没待商紫雯姐妹开口,接着笑
了笑道:「游老人家要你们来,虽没交代什么,老身倒可以猜到三分了。」

  商小雯奇道:「婆婆,你老人家猜到什么了呢?」

  白发老婆婆笑道:「游老人家的意思,老身自然知道,第一、老身的老伴,
昔年人称终南醉叟、善于酿酒,他遍历五岳名门,采了不少灵药异材,泡了两坛
药酒,取名叫做「功力酒」,据他说,练武的人,如果真气消散,不能凝固,失
去了武功,此酒可以使之恢复功力,老伴把这两坛酒,视为天下第一奇酒。」商
紫雯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些明白。

  白发老婆婆接道:「有一年,少林寺黄石禅师,和五台山微尘尊者交手,连
拼三昼夜,微尘尊者中了一记「般若禅掌」,黄石禅师也中了一记「大手印」,
两人落得个两败俱伤。等到少林掌教和老伴闻讯赶到,俱已奄奄一息,一身功力
拼耗已尽,连少林「大梅檀丸」都失去验效,就是老伴用一坛「功力酒」挽救了
两人性命。后来老伴自己运气入岔,走火入魔,接连服用了半个月,也治好了,
剩下的半坛,就视若珍宝,老伴去世之后,这半坛「功力酒」,一直密封珍藏迄
今。」

  她微微一笑,接道:「你们一行人身中太阴教的「七毒散」其中的散功毒,
最是消耗真力,纵有解药,真气一时也无法复元,游老人家虽然没有明说,自然
是要你们来跟老身索取那半坛「功力酒」的了。」

  商小雯口中「啊」了一声道:「这就对了,村子里都是庄稼人家,哪一家都
有酒,游老人家偏偏要我们到婆婆家来偷,果然是要我们跟婆婆乞取「功力酒」
来的了。」

  白发老婆婆微微叹了口气道:「老身虽然珍惜这半坛酒,但一来游老人家武
林前辈……」

  商小雯道:「游老人家辈份化婆婆还要高么?」

  白发老婆婆笑道:「游老人家昔年和老身先父是朋友,后来又和老身老伴结
了忘年之交,老伴比他整整小了三十岁,算起来该是两代交谊呢?」

  商小雯道:「这么说,当今武林,是我师公的辈份最高了。」

  白发老婆婆惊讶的道:「你师公……」

  商紫雯道:「我妹子是闭眼老婆婆的记名弟子。」

  「啊。」白发老婆婆惊喜的道:「姑娘原来还是闭眼婆婆的记名弟子,你真
是天大的福缘,能得老婆婆垂青,这一来,老身和你这笔帐,真是永远也算不清
了。」

  商小雯道:「你老人家是我娘的师叔,永远是我们婆婆咯。」

  白发老婆婆笑道:「游老人家是老身先父的朋友,老身岂不又和你平辈。」

  商紫雯道:「游老人家和婆婆令尊只是朋友,婆婆是先母的师叔,自以师门
为重了。」

  白发老婆婆点头笑道:「好个师门为重,你们姐妹可真会说话,婆婆真是高
兴,商掌门人有这么一对掌珠,真好福气。」

  商小雯道:「婆婆一向住在这里么?」

  「搬来三年了。」白发老婆婆忽然切齿道:「还不是为了万恶的太阴教。」

  商紫雯道:「婆婆和太阴教有仇?」

  「杀子之仇。」白发老婆婆道:「方才老身的话,还没说完哩,游老人家要
你们来的另一用意,也许是要你们前来通知老身,十年血债,已经到了可以偿还
的时候了。」

  她不待两人再问,接下去道:「十年前,老身儿子程中龙在河南开设神龙镖
局,有一次保了一笔红货的暗镖,道经大洪山,一夜之间,红货竟然不翼而飞,
中龙也死在大洪山下一家小客店里,事后老身才知道当晚有一个单身女子也在那
小客店投宿,第二天已经走了,同时也发现,他是中了太阴教的『阴极针』致死
的……」

  商小雯惊啊道:「我娘也是死在『阴极针』下的。」

  「老身知道。」白发老婆婆点头道:「经老身几年明查暗访,才打听到太阴
教的巢穴,是在老子山,因此就悄悄搬到这里来,但这三年来,老身几经查证,
又毫无所获,由此可见他们如何隐秘了,直到上个月,终于给老身逮到了一个太
阴教的贼党……」商小雯要待开口,却被商紫雯悄悄拉了她一下衣角,意思是要
她不可开口,听老婆婆说下去。

  白发者婆婆续道:「那贼子找上门来,藉故盘问老身姓什么?老身看他来意
分明是已经对老身一家起子怀疑,老身也就不用客气,出手制住了他,逼着他供
出老子山太阴教的情形,可惜此人只是一个铜章剑士,知道的并不多,甚至连他
们教里的主持人是谁都不知道,老身看实在问不出什么来了,也就放他走了。」

  商小雯道:「婆婆怎能放他走呢?」

  白发老婆婆笑了笑道:「老身在他身上,点子死穴,大概刚好走到老子山不
远,就会在路上暴毙,这样就不会怀疑到老身身上来了。」

  商小雯道:「后来就没人来过么?」

  白发老婆婆笑道:「此后,他们果然对老身一家起了怀疑,有两次派入夜里
来踩盘子,都没生事故,所以今晚你们潜入后宅,老身也只当老子山派来的了。
时间不早了,两位姑娘也该走了,老身这就去把酒拿来。」

  随着话声,起身往前进行去,过不一会,只见她手中抱着一个坛身满沾着泥
土的小酒坛走入,郑重地说道:「这就是半坛「功力酒」,大姑娘,老身这就交
给你了,路上小心些。」她目光何等锐利,早就看出商紫雯较为稳重,不像小雯
那样蹦蹦跳跳的。

  商紫雯双手接过,说道:「多谢婆婆了。」

  白发老婆婆蔼然笑道:「你还和婆婆客气作甚?」一面又朝商小雯笑着道:
「二姑娘,你也有件差使,游老人家尝酒如命,你给老身带坛回去,算是老身孝
敬游老人家的,今晚时间太晚了,老身明日一早,再去拜见老人家,追随大家之
后,参加剿灭太阴教的行列。」回身走入酒房,抱了二十五斤一坛的酒坛出来,
交给了商小雯。

  两人各自抱起酒坛,别过白发老婆婆,出了院子,就一路奔行,赶回西高庙
东院。只听笑面游龙沙着喉咙笑道:「好了,好了,来了,来了,你们两个丫头
不来,我老人家肚肠要给酒虫咬穿了。」商紫雯、小雯各自抱着一个酒坛走入。

  商小雯叫道:「师公,我和姐姐幸未辱命。」

  「我老人家知道。」笑面神丐抢着道:「你们两个各自抱着一个酒坛回来,
准是和程老太婆见了面,也吃了些小亏,结果还是抬出你们老子的名头,和她攀
上了亲故,又抬出我老人家的名头,说是我老人家要你们去偷的,程老太婆心里
一喜,才让你们捧着两坛酒回来的子。」

  商小雯咭的笑道:「师公,你怎么知道的?」

  笑面神丐没有理会她,一手从她手上抢过酒坛,直起脖子,大声道:「喂,
喂,我的小老弟媳妇儿,到了门口,怎么不进来见见我这老哥哥,喂,你快来,
别走了,我还有话和你说哩。」大家不知他大声嚷着,是对谁说话,但分明是外
面有人。

  外面来了人,这满屋子高手居然没有一个人发觉。只有于化龙、万老夫人、
花真真、羊令公、桂豪年、连三省等有限几个人,看出笑面神丐使的是「千里传
音」之术,这人可能还在庙门之外。笑面神丐话声一落,也不再说话,一手拍开
酒坛泥盖,撕开封口,两手捧起酒坛,对着口咕咕嘟嘟喝了起来。

  这一阵猛喝,有如长鲸吸水,几乎连气都没透一口,这样猛喝了一阵才放下
酒坛,举袖拭拭嘴角,嘻的笑道:「真痛快,真过瘾,嗨,你们这酒酿得真是不
错。」这句话,他又不知是对谁说的了。

  就在他话声方落,门前微风一飒,这回厅上许多人都已发觉有人来了。只见
一个青衣白发老婆婆,一脚跨了进来,朝笑面神丐裣衽一礼道:「晚辈本来要等
到明天一早才来拜见前辈的……」

  笑面神丐笑道:「你是不放心那坛陈酒,才一路护送两个丫头来的,但既已
到了门口,自得进来和大家见见面了。」大家听他口气,才知这白发老婆婆敢情
就是商氏姐妹去偷酒的程老太婆了。只是大家不知道「功力酒」的来历,心中暗
暗奇怪,这程老太婆何以会不放心半坛陈酒,要暗中一路护送来呢?

  白发老婆婆一笑道:「晚辈是因这里和老子山近在咫尺,怕两位姑娘万一在
路上遇上……」

  「唔。」笑面神丐口中唔了一声,用手一拍胸脯,嘻的笑道:「有我老人家
在这里,这里把路,还罩不住,我老人家只有买一块豆腐去撞死了。」说到这,
回头朝大家笑了笑,道:「这两个丫头走后,我老人家不是一直伸着脖子没有说
话么?不吹牛,我老人家的元神,就是出了窍,守在一里外的村子口,只要她们
遇上老子山来的匪人,我老人家焉得不知?」

  众人听他一说,回想方才情形,商紫雯姐妹走后,游老人家果然坐在门口,
一直没说过半句话。元神出窍,自然是骗人的了,想来他是在施展「天视地听」
之术,但「天视地听」最多也不过能听到一、二十丈之外,他居然可以听到
一里之外去,这位笑面神丐的功力之高,当真已到了不可思议之境。

  万老夫人早已站起身来,笑道:「老人家,这位老姐姐远来是客,你老人家
还没给大家引见呢。」[/font][/size]

[[i]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1-30 01:26 编辑 [/i]]

morokon 2008-12-25 19:51

[size=4][font=宋体]             第四十章 兴师问罪

  「哦,哦,你看,我老人家几口老酒一喝,就糊涂了。」笑面神丐用手一拍
后脑,笑道:「来,来,我给大家引见,这位是我老人家小老弟的媳妇儿,我小
老弟,就是人称终南醉叟的便是,她可也不是等闲之辈,四十年前,江湖上出了
名的女煞星,大家都称她夺命麻姑程大娘,哈哈,你们现在都知道了吧?」

  程老婆婆道:「晚辈正要向游老人家讨令,明天进剿太阴教,晚辈十年杀子
之仇,终能得报,这是晚辈有生之年的唯一大事,要你老人家派个差使才好。」

  笑面神丐耸肩一笑道:「我老人家要她们前去偷酒,就是给你送信去的,太
阴教这些年着实网罗了不少高手,其中有一个老不死,出手歹毒得很,一提起这
个人,我老人家就头痛得紧,所以想来想去,只有你这小老弟媳妇才能对付。」

  程老婆婆道:「你老人家别开玩笑了,连你老人家头痛的人,晚辈如何对付
得了?」

  「我说的可是真话。」笑面神丐忽然正容道:「咱们的人手,我老人家都计
算好了,就只有这个老不死,还没有人料理。」

  程老婆婆问道:「这人是谁呢?」

  「哦,哦……」笑面神丐「哦」了两声,才道:「法不传六耳,天机不可泄
漏。」他说到这里,嘴皮微动,敢情是以「传音入密」和程老婆婆说话了。

  「晚辈遵命。」于化龙看在眼里,目中不禁神光闪动。

  笑面神丐一挥手道:「好了,你可以走了。」程老婆婆应了声「是」,又朝
大家一一作别,转身往外行去。

  「好了,好了。」笑面神丐双手一合,起身道:「现在大家都来喝一杯。」

  他拿起满坛泥巴的一个小酒坛,道:「这是我那个小老弟媳妇儿在土下埋了
有二十多年的好酒,天下第一奇酒,不喝可惜了,来,来,每个人拿个酒杯来,
最多大概也只能分得一杯呢,挨个儿来,我老人家给你们斟酒。」

  商小雯道:「师公,有事弟子服其劳,还是我来给大家斟吧。」

  笑面神丐道:「你这丫头毛毛躁躁的,这小半坛酒,你知道多名贵,溅出一
滴,有多可惜,还是我老人家来倒的好。」

  万老夫人问道:「老人家,这酒有那么贵重么?」

  笑面神丐又接道:「你总听盟主老弟说过吧?这就是昔年「终南醉叟」酿制
的「功力酒」,功能大补真元,恢复功力,这有许多人中了散功毒,纵有解药,
但功力消散,没有两三天休养,休想复元,咱们明天就要和人家去全力相拼,功
力打了折扣,还能和人家拼个屁?所以这酒就成了大家的救命菩萨。」

  说完,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的青色瓷瓶,又道:「这是太阴教「七毒散」解
药,现在挨个儿来,一人一粒,用这酒送下。」商紫雯早已取了几只茶盅来,放
在桌上。笑面神丐一掌击碎酒坛上的泥盖,抓去封口,大家鼻中都可闻到一阵浓
郁的异香。

  羊令公道:「果然好酒。」

  笑面神丐哼道:「你想多喝也不行。」说着,举起坛来,在几个杯中倒满了
酒,催道:「来,于大侠,你先来。」一面把解药小瓷瓶递给了商紫雯,命她每
人分给一粒。

  于化龙道:「于某那就有僭了。」走到桌前,商紫雯倾了一粒药丸,递给了
他。

  于化龙伸手接过,就纳入口中,商小雯就递过一杯酒去。于化龙一饮而尽,
笑面神丐突然伸手一掌,击在他后背「灵台穴」上。于化龙蓦然一惊,变色道:
「游老人家,你这是做什么?」

  笑面神丐朝他微微一笑道:「于大侠莫慌,你身中散功奇毒,我老人家这一
掌,是给你震开全身经络,使药力,酒力,能迅速的散开,循经运行,你现在可
以去坐下来运功调息了。」

  于化龙笑道:「原来如此,你老事前没有说一声,差点教于某大吃一惊。」

  笑面神丐嘻嘻一笑,说道:「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敲门心不惊,快点去运
功吧。」

  于化龙将信将疑的看了他一眼,才退后几步,席地坐下,心中兀自有些放心
不下,偷眼看去,但见羊令公、凌江涛等人,都是用酒吞下药丸,笑面神丐也依
样葫芦,在每人背后拍了一掌,这才放心。接着万老夫人、花真真等一干女将,
也各人一杯,用酒吞下解药。

  笑面神丐又朝夏玉容、商紫雯姐妹道:「你们三个,服过老太婆的三位雪莲
子,每人再来喝一杯酒,功效更大,这是千年难得的好机会,莫要错过。」三人
依言也喝了一杯。

  笑面神丐随手把酒坛封好,叫道:「万仲达。」

  万仲达连忙应道:「小的在。」

  笑面神丐道:「你过来。」万仲达应了声「是」,走到他面前。

  笑面神丐朝「功力酒」酒坛一指,说道:「这里还有小半坛酒,从现在起,
你的任务,就是抱着这个酒坛子。」

  万仲达道:「明天大家不是都要到老子山么?小的也要抱着坛子去么?」

  笑面神丐道:「我老人家不是说了么,从现在起,一直到大破太阴教,别的
事你都不管,你的任务就是抱着这个坛子,但你可不准偷喝。」

  万仲达道:「小的遵命。」

  笑面神丐道:「好,你现在抱着它,去运气行功吧。」万仲达答应一声,抱
起酒坛,退了下去。

  全厅的人,服下解药,都在地上坐下运功调息、只有夏玉容和商紫雯姐妹,
依然分别站在门口,替大家护法。笑面神丐捧起身边酒坛,喝了一口,大叫道:
「喂,你们三个丫头,刚才喝了一杯「功力酒」,也该去坐息一会,这里有我老
人家坐镇,诸邪不侵,保管没事,用不着你们戒备了。」三人听他这么一说,也
就傍着老夫人等人,席地坐下,运起功来。

  偌大一座大厅,刹那之间,静得不闻一丝声音。不,声音是有,那是笑面神
丐不时捧起酒坛喝酒,从他喉咙里发出来的「咕咕」之声。渐渐,那「咕咕」之
声,也听不到了。不,大厅上除了运功调息的人之外,方才还踞坐在木椅上喝酒
的笑面神丐,已经不见踪影,连那个酒坛子也不见了。

  现在已经四更天了,大概再过一会,天就快亮了。一个晚上,虽然都称之为
黑夜,但一夜之间,真正最黑最暗的时候,却是在天色将要快亮前的一段时间—
—四更天。月色已坠,参星已横,大地一片黝黑,西高庙像一只黑熊,峙立在黑
沉沉的夜雾之下,庙前,几乎对面看不清人影。

  这时突然像两只飞鸟一般,有两道黑影,从天空疾坠而下。是两个黑袍人,
但就在他们飞泻落地之时,突然右首那人脚下一绊,上身一个前冲,几乎倾跌下
去,他赶忙右脚一点,身子往上拔起,再飘落地面。左首那人同样在落地之时,
突觉被人重重推了一把,身子斜倾,几乎往左倾跌,他也同时左脚向左跨出,站
住了桩。这原是两人飞身落地时,在一瞬之间发生的事。

  右首黑袍人身形一停,突然双目之中射出两道炯炯神光,盯住着左首那人,
嘿然道:「阎老哥,你是和兄弟争功?」

  左首黑袍人回过头来,冷冷的道:「龚兄这话什么意思?」

  右首黑袍人冷笑道:「这还用说,你老哥不是为了与兄弟争功,兄弟飞身落
地之时,你老哥就不会用脚横勾过来了,兄弟栽个跟斗,你老哥就脸上有光。」

  左首黑袍人怒哼一声道:「你胡说,方才明明是你趁兄弟飞落之时,冷不防
推了兄弟一把,兄弟还没问你老哥这是什么意思呢?」

  右首黑袍人听得更气,大声喝道:「阎子奇,你才胡说,明明是你右脚横过
来勾了我一下,我几时推过你了?」

  左首黑袍人怒声道:「这里只有你我二人,不是你左手推我,我会无缘无故
倾跌出去?」

  右首黑袍人道:「对了,这里没第三个人,你不勾我一脚,我会站立不稳?
明明是你勾了我还想胡赖兄弟不成?」

  左首黑袍人道:「龚山民,告诉你,别人怕你「横贯手」,阎子奇可没把你
放在眼里。」

  右首黑袍人忽然发出一个尖厉的长笑,喝道:「你一管铁尺,唬唬江湖同道
可以,也唬不倒我龚老三。」

  原来这二人,正是太阴教两个护法,左首黑袍人叫做阎子奇,陕西人,外号
一尺惊天;右首黑袍人叫做龚山民,山西人,外号横贯手,原是黑道中极有名头
的人。今晚扫花门主花双双铩羽回去,两人在教主面前争功,赶来西高庙。

  不想甫一飞身落地,就起了争执,这也没错,这时天色虽黑,但此地是一片
空地,并没第三个人,龚山民落地之时,被人勾了一脚,阎子奇被人推了一把,
这不是对方故意寻衅,还是什么? 阎子奇闻言不由得怒火大炽,嘿然道:「今
晚若不是公事在身,兄弟真想讨教讨教你老哥的「横贯手」,到底有些什么惊人
之艺?」

  「好,好。」龚山民听得更怒,尖厉的笑道:「谈到公事,这你老哥尽管放
心,西高庙这些人,别说都中了毒,如今早就功力全失,剩了几个小丫头,没有
中毒,凭咱们两个,还不手到擒来?咱们先不妨搁上一搁。」

  阎子奇冷然道:「你老哥的意思,是咱们先分个高下?」

  「没错。」龚山民道:「兄弟方才向教主讨令,你老哥就在教主面前,和兄
弟争功,兄弟就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比划比划,看看谁比谁强,再定行止。」

  阎子奇大怒道:「原来你果然存心和兄弟争功,无怪刚才出手向兄弟偷袭,
好,好,这么说兄弟若是不让你见识见识惊天尺,倒显得兄弟小气了。」

  右手从腰间一掏,取出他插在腰上的一支紫铜尺来,沉声道:「龚老三,兄
弟让你先出手。」

  龚山民尖厉一笑说道:「一支铜尺,未必能胜得了兄弟一双肉手,阎老哥何
须客气,有什么绝招,只管使出来,也好让兄弟瞧瞧,你阎老哥的尺,是否真能
惊天?」

  「很好。」阎子奇越听越怒,突然大喝一声:「龚老三,那你就接着了。」

  右手挥动铜尺,「呼」的一声,朝龚山民拦腰扫去。

  他外号一尺惊天,这一尺光听声音,就可知道此入神力惊人,铜尺一挥之下
劲势奇大。龚山民和他相距不过二尺光景,待得对方一尺扫来,身子突然一个轻
旋,右手一伸,在转身之际,反手顺势朝他尺上抓去。

  阎子奇怒极,心想:「你竟这般小觑于我?」扫出的铜尺,突然回头,反向
龚山民手掌击去。这一下他变招极快,正好击中龚山民的手掌。

  龚山民外号「横贯手」,他手上功夫,自然有他的独到之处,趁对方反击过
来,立即运功去抓。阎子奇但感铜尺犹如击在棉花堆上,柔若无物,心知不妙,
急忙收尺,哪知龚山民五指一拢,已把铜尺抓在手里。阎子奇只觉他抓住尺头,
往里拉夺,当即左手吐掌,朝他当胸击去。

  龚山民一下抓住铜尺,看他挥掌击来,口中忽然冷嘿一声,同样左掌如刀,
朝前迎出。但听「蓬」然一声,两掌击实,竟然秋色平分,谁也没有占到便宜,
两个身子,同时被震得往后退出一步,但两人右手紧抓铜尺,却谁也没放。

  就在此时,阎子奇突然感到颏下奇痛,自己拂胸长髯,竟然被对方在震退之
时,硬生生拉断了几根。龚山民也在此时,耳中听到「呸」的一声,对方一口浓
痰,吐在自己鼻子上,竟然隐隐生痛。这下两人自然火上加油,怒火可遏,身形
又突然一凑而拢,右手死命不放,两只左手,把自己的看家本领,全施展出来,
狠狠的向对方要害大穴进攻。

  掌、指、爪、拳,只要能伤到对方的招术,无不尽情使出,恨不得把对方立
时置之死地而后快。四更天,天色黝黑如墨,两个人这一交上手,两团人影,几
乎纠缠在一起打得好不凌厉。可惜这时候没有星月,也没有第三个人在场,如果
有旁观的人在场,而又有些星月亮光的话,就可以发现翻翻滚滚纠缠在一起的两
团人影之外,还有一个瘦小人影,不知是在帮谁的忙,也拳脚交加,东闪西闪打
得十分起劲。

  可惜两个当事人气怒之下,谁也没有发觉,只觉自己肩、背、肘、腹、腿、
胫处,不是被重重击上一拳,就是被重重蹋上一脚,有时肩头衣衫被对方撕破,
有时背后衣衫被人手爪抓去。总之这一场激战,已经不是名家较手,有招有式,
而是变成两个无赖汉的缠斗,打了你一拳之后,收回手去,决不是空手,把你衣
服撕下一块也好,再不就是扯你头发,拉你胡须,无所不用其极。

  不消片刻功夫,两人身上黑袍,早已撕得稀烂,连内衣也都撕成一条条的,
露出了上身,而且各使利爪,连身上皮肤,都被对方指甲抓得绽出一条条的血痕
来。脸上更不用说了,两个人发髻披散,头发和长须,也被扯落了不知多少,脸
上也打得鼻青眼肿,遍体鳞伤,就是没伤到要害。

  越是如此,两个人越不甘心,右手抓着铜尺,越不肯放,左手也越发加紧,
打得更是猛烈。从四更到天亮,时间可并不太长,不多一会儿,东方渐渐吐露鱼
白。

  这时北首大路上,又有一道人影如飞而来。这是一个高仅中等身材,身上穿
着一袭长仅及膝的黄色布袍,须眉稀疏,左右双颊满是红白斑点的老人。

  这老人奔行之际,双足几乎离地数寸,身子好像在悬空浮着一般。就在他快
要奔进庙前之时,只见路旁慌慌张张钻出一头戴毡帽,帽檐压得很低的小老头,
双手抱着一个酒坛,一眼看到黄衣老者,赶忙迎着叫道:「龙老来得正好,快去
劝劝吧,那边两个老头,快打出人命来啦。」

  黄衣老者一楞,问道:「在哪里?」

  戴毡帽的小老头回头一指道:「就在庙门口。」黄衣老者随着他手指看去,
果见庙门口不远的一块空地上,正有两个人扭成一团,打得难分难解。

  此时天色已经黎明,他目光何等锐利,一眼就已看清那两人正是教主派来的
一尺惊天阎子奇和横贯手龚山民。不知他们何以舍了正事不办,自己人却打起来
了? 突然他想到这戴毡帽的小老头何以知道自己姓龙?会称呼自己「龙老」的
呢?心中疑念一动,立即回头看去。

  就在这指顾间,哪里还有戴毡帽的小老头的踪影?举目四顾,这里除了二三
十丈外的西高庙,并无人家,除了路旁稀疏藏不住人的几棵柳树,根本连一点人
的影子也没有。这下直把黄衣老者看得心头不禁猛然一惊,暗道:「此人好快的
身法,他居然能在自己眼皮子下,毫无声息的遁走,这会是谁呢?」他一时无暇
多想,双足一顿,身形凌空飞扑过去,口中大喝:「还不住手?」一道人影,疾
然朝两人中间泻落。

  激战中的两人听到喝声,便知是副总护法来了,心头一惊,便各自松手,往
后跃退。原来这黄衣老者正是太阴教的副总护法龙斗星。说起这龙斗星,却也算
得是个奇人,他原是甘肃平凉县的孤儿,幼时替人牧羊,有一天,无意中在路边
摘食了一颗不知名的果子,回家之后,就寒热大作,烧得不省人事,而且脸上、
身上,发出红白斑点,主人看他已是不治,就把他弃置山下。

  也是他命不该绝,遇上一位异人,发现他吃的那颗果子,乃是人间可遇而不
可求的奇药,只是此药乃是纯阳之物,毒性也奇烈,必须配制其他药物,合成药
丸,方可服食,他小小年纪,如何承受得了?

  这就把他带回崆峒山去,一面喂以药丸,一面以本身真气替他全身推拿,这
样足足花了三天时间,才把他一条小命挽救回来,从此也就做了这异人的徒弟,
因此他身上和脸上的红白斑点,一直没有消褪,异人因他脸上红白斑点,生得如
同星斗一般,就替他取了个名字,叫做斗星,每天教他静坐练气和修道的功课。

  一晃十年,他年事渐长,自然耐不住山中枯燥无味的静静岁月,终于瞒着师
傅,偷偷下山。他服了那颗异果,又经十年练气,虽没学过武功,但内功造谐,
已是十分惊人,不久就渐渐闯出万儿来了。数年之间,就有不少武林成名人物,
折在他手下,大家因他生相怪异,给他取了个名号,叫做「生死判」,他也以此
自豪。

  尤其凭仗着他的天赋和悟性,凡是和他动过手的人,就把人家一招一式,牢
记在心,日积月累,居然给他记住了各门各派不少招式,去芜存精,融会贯通,
居然独创了一套杂锦拳掌。以他内功之高,与人动手,都不出一两个照面,因此
名头也就越来越响。

  龙斗星曾几次单独找上少林、武当,要去和当今领袖武林的两大门派较技。

  少林、武当的人,一向以名门正派自居,自然不肯和他这样一位旁门出身的
野狐禅较技,婉言谢却。少林、武当二派越不肯和他较技,旁门黑道中人就把他
捧得越高,就这样,他也离正派越远,入邪道越深。

  不过他有一点好处,就是始终不忘恩师幼时训诫,不近女色,不乱杀无辜,
因此江湖上把他看成亦正亦邪,半正半邪的人物。现在他竟然被太阴教所笼络,
担任起副总护法来了。这是一位传奇人物,因此作者要把他来历,略为叙述了。

  闲言表过,却说生死判龙斗星泻落当地,龚山民和阎子奇慌忙躬着身,异口
同声的叫了声:「副座。」

  龙斗星目光严厉的望了两人一眼,沉哼道:「你们忘了此行任务?」

  龚山民气呼呼的道:「副座来的正好,属下奉命赶来,不料阎老哥和属下争
功,趁属下飞落之际,居然用脚横勾过来……」

  阎子奇抢着道:「副座,属下根本没有勾他,是龚兄先推了属下一掌。」

  「胡说。」龚山民道:「属下绝没出手推他,明明是他勾了属下一脚。」

  阎子奇道:「属下可以对天发誓,绝没勾他,是他先发掌推了属下一把。」

  龙斗星道:「二位都是成名多年的人了,如何在动手之时,像街道上的无赖
汉一般,乱撕乱扭,这要传出了江湖,岂不是个笑话、你们自己看看,身为本教
护法,竟然如此狼狈不堪。」

  龚山民接说道:「回副座的话,属下右手压住他惊天尺,左手和他左手攻拒
封拆,根本没撕他的衣衫。」

  阎子奇道:「副座,属下的衣衫,不是他撕的,还会有谁?」

  龙斗星朝阎子奇问道:「你呢,你有没有撕他的衣衫?」

  龚山民道:「属下右手使尺,被他抓住,并未放手,他左手发掌攻来,属下
和他正在互击,怎会去撕他的衣衫呢?」

  龙斗星想起方才捧着酒坛的小老头形迹古怪,心中已经明白了几分,问道:
「当时你们可曾看到有第三个人在场么?」

  「没有。」龚山民道:「只有咱们两人是同时飞落的。」

  龙斗星朝阎子奇问道:「你也没看到第三个人。」

  阎子奇摇头道:「没有。」

  龙斗星道:「好,你们刚才把动手的情形,给本座详细说上一遍。」两人抢
着把方才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龙斗星口中忍不住沉哼一声,说道:「你们两个,在江湖上跑了半辈子,被
人家耍了狗熊,还一点都不觉得么?」

  龚山民道:「副座以为有第三个人在属下两人之间互相挑衅?这不可能。」

  阎子奇道:「当时确实没有第三个人。」

  龙斗星哼道:「据本座看来,用脚勾龚护法,用掌推阎护法的,分明另有其
人,后来你们两个各有一手,互握铜尺不放,以二位的武功,只有一只手可以和
对方互作攻拒,绝不可能去撕对方的衣衫。因为有机会撕破对方的衣衫,这一机
会,怎不狠狠的给对方一掌?可见这撕破你们衣衫的人,也就是在你们飞身落地
之时,勾你一脚,推你一掌的人了。」

  龚山民、阎子奇听得不禁一楞,说道:「此人会是谁呢?」

  「呵呵。」有人笑了一声,说道:「这位老哥果然把他们劝解开了,这样就
好,朋友咯,有什么大不了的宿仇,非拼到底不可,小老儿一看有人打架就怕,
我这几根老骨头,都发脆了,一下都碰不起,所以不敢上来劝解。幸亏路上遇上
这位老哥,才请他来给二位拉扯开,现在好了,已经没事了,二位还是快些回去
吧,洗把脸,换换衣衫,朋友总归是朋友,打过也就算了。」这说话的人还站得
老远。

  龙斗星回头看去,只见七八丈外一棵大树下,蹲着一个醉态可掬的小老头,
头上覆一顶毡帽,身边还放着一个酒坛,那不是方才要自己过来劝架,后来一转
眼失去踪影的小老头,还有谁来?一时心中有数,回头叮嘱道:「你们两个先回
去,本座还有些事儿要办。」

  这时晨曦已经出来了,龚山民,阎子奇身为太阴教护法,竟然闹得个鼻青眼
肿,衣衫破碎,自己也觉得狼狈不堪,闻言赶紧应了声「是」,两人同时掠身飞
驰而去。

  龙斗星脚步沉稳,缓缓的朝戴毡帽的小老头走了过去,冷然道:「老哥就是
方才要兄弟过来劝解他们打架的那一位了?」

  小老头眯着眼睛,笑道:「是啊!小老儿最怕有人打架了,看到他们打架,
就不敢过来,幸好遇上你,才请你来劝解劝解的……」

  龙斗星道:「你老哥知道我姓龙?」

  「你老哥姓龙?」小老头眨了眼睛,笑道:「小老儿怎么会知道呢?」

  龙斗星道:「但你方才明明叫我「龙老」,你忘了,龙某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的。」

  「龙老,小老儿几时叫过你龙老?」小老头偏着头,忽然「啊」一声,笑出
声来道:「你老哥大概听错了,小老儿是苏州人,方才心里一急,就叫出依来,
侬,就是你,侬老,也就是你老了。」

  「真是如此?」龙斗星右手暗暗蓄势,嘿然道:「方才他们飞落之时,不是
你从中挑衅,勾了龚山民一脚,又推了阎子奇一把,他们如何会打起来的?」

  小老头蹲着的人,忽然站了起来,瞪着两颗眼睛说道:「你老哥说什么?我
几时勾他们一脚,推他们一把了,你……你这可冤枉好人了。」

  龙斗星冷然道:「光棍眼里不揉砂子,你老哥究是何人?」

  「光棍?」小老头听了这句话不禁有些发火,瞪大一双豆眼,气呼呼的道:
「你说小老儿是光棍?小老儿老伴还没死,家里儿孙有一大堆,告诉你,我有七
子八女十三孙,你怎么说我是老光棍?你……明明是咒我……你……你活了一大
把年纪,才是老光棍。」

  龙斗星明知这小老头是故意和自己夹缠,此人分明是个高人无疑,心中暗暗
冷嘿一声,突然脸色一沉,厉声喝道:「本座不管你是谁,你既然看到我两个属
下狼狈而去,你就死定了。」

  小老头敢情最忌讳「死」字,听他说出「你死定了」这句话,气就更大,双
手叉腰,大声道:「你当小老儿好欺侮的,老实说我老人家的儿子都比你大了,
你敢咒我老人家死,我就和你没个完,看看是你先死,还是我老人家先死?」他
双手掳掳衣袖,大有饱以老拳之意。

  龙斗星看他装模作样的样子,心里暗自冷笑,忖道:「我正要试试你。」这
就右手一举,缓缓伸过去,口中嘿的笑道:「小老儿,你再敢对本座出言无状,
我就劈了你。」

  「你敢劈我?」小老头胸脯一挺,大声道:「我老人家活了九十八岁,还没
人敢碰我一下,你……你是什么东西,敢拿掌劈我?好,你劈、你劈。」他竟然
随着话声,挺起胸脯,硬是往龙斗星手掌亡凑去。

  龙斗星不知对方底蕴,掌上自然凝聚了八成力道,此时眼看他往掌上撞来,
还以为对方仗着护身真气,想乘自己不备,猛然下手,因此又增加了两成力道。

  哪知小老头胸脯撞上自己掌沿,才发现这小老头竟然只是一个没有练过武的
普通人。

  要知他此时掌上凝足了十成力道,小老头的胸脯虽是自己凑上去的,但一凑
之下,掌上立生震弹劲力,这还得了?等到龙斗星发觉对方不会武功,小老头口
中「啊」了一声,一个人就像猛力撞在弓弦上一般,呼的一声,凭空飞了出去,
一下震出一丈开外,再「啪哒」一声,背心着地,跌坠在地,四肢一伸,就没再
动。

  龙斗星没想到这小老头竟然不会武功,要待收掌都已来不及,他想起方才叫
自己过来劝架,忽然不见踪影。也许是真的怕看打架,他身子瘦小,躲到树身后
面去了也说不定,自己误把他认作了高手,心中不禁有些歉然。

  这就举步走了过去,正待伸手入怀,取出随身携带的伤药,喂他几粒,哪知
目光一接,那小老头眼珠凸出,脸如死灰,看情形已被自己掌力震毙了。再俯下
身去,一探鼻息,果然已经气绝,心中还有些不信,暗道:「自己掌力未吐,是
他自己凑上来的,最多也只是被震重伤,不至于死。」

  忍不住伸手往小老头胸口摸去,但觉他胸口软成一堆,胸骨已经全碎,不觉
轻轻叹息一声道:「老夫下山以来,五十年之中,从未误杀一人,你这位老哥实
在太逞强了,没练过武,怎好把胸脯往我掌上凑过来呢?」

  话声方落,突然身后像一个蚊子般轻的声音传入耳朵:「是你杀了我,还不
认帐,我要到阎王殿去告你一状。」龙斗星听得猛然一惊,急忙回身看去,身后
哪有什么人?

  再看地上,小老头直挺挺的躺着,分明已经气绝多时。死人当然不会说话,
何况小老头躺在自己面前,话声却是从自己背后传过来的。这真是怪事,而且此
时又是大白天,早晨的太阳黄澄澄的照在草坪上。生死判龙斗星一生从不信邪,
但方才听到的声音却明明是小老头的声音,这使他感到无比的震惊,但人死不能
复生,他内心深感歉疚的看了小老头尸体一眼,摇摇头,回身就走。

  说他走,当然有些不妥,他是双脚一顿,长身掠去,朝北奔行而去。就在他
腾身掠起之际,耳中突然听到一个极细的声音在身后,喊道:「喂,龙斗星,你
还我命来。」

  龙斗星腾身掠起,就像流矢掠空,身法何等快速,但就在他一路飞掠之际,
但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阵「趿趿他他」的拖鞋之声,不徐不疾,一路跟了下来。龙
斗星听得奇怪,忍不住脚下一停,刹住身子,回头看去,哪有什么人影?连「趿
趿他他」的声音也顿告寂然。

  他自然不信邪,就继续腾身掠起,他才一掠起,身后「趿趿他他」的声音又
随着响起,他也就不去理他,继续奔行。只听耳朵边又有一个极细的声音喊道:
「喂,龙斗星,你跑得慢一点,我上了年纪,跟不上你呀,跟不上,又如何向你
索命呢?」

  龙斗星几乎怀疑是自己心里疑心生暗鬼,但又明明听得十分清楚,不觉又停
下步来。回头看去,身后实在没有半个人影,以自己的功力,若然有人,绝逃不
过自己的眼睛。而且只要自己一停,身后「趿趿他他」的声音也立即随着停止,
心头止不住暗暗惊异,忖道:「这到底是人是鬼?」

  就在他心念转动之际,瞥见前见不远的一棵树根底下,蹲着一个醉态可掬的
小老头,头上覆一顶毡帽,身边放着一个酒坛子,那不就是刚才被自己一掌震碎
胸骨,已经身死的小老头还有谁来?这情形,不是和方才庙前一棵大树下,看到
的情景一般无一?

  龙斗星还当自己眼花,不觉用手揉揉眼睛,定睛看去。太阳直接照在大路旁
树下,那小者头果然蹲在树下,眯着眼睛笑道:「小老儿最怕有人打架了,看到
他们打架,就不敢过来,幸好遇上你,才请你过来劝解的。」这话,也正是方才
那小老头说过的话。

  龙斗星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怀疑自己的眼睛看错,他一个飞掠,落到
小老头面前一丈来远,便自停住。小老头抬起头,霎了下眼睛,笑嘻嘻的说道:
「你是不是又要问小老儿,怎么知道你姓龙的了?」现在已可证实小老头果然没
死。

  龙斗星心知遇上了高人,双目精光暴射,步履沉重的朝小老头走去,他每跨
一步,坚实的干泥巴地上,都陷下了寸许深的脚印,可见他已把全身力道都凝聚
到十二成了,左手按在腰际,右手隐在大袖之中,一直逼到小老头三步左右,才
嘿然道:「阁下真人不露相,果然是位高人。」

  小老头对他的逼近身前,似是毫不在意,依然蹲立如故,仰起头,嘻笑道:
「小老儿自然是真的人,绝对不是鬼,方才只是和你玩的,嘻嘻……哦,高,我
可不高,小老儿站起来,还不到你肩膀,你自然比我高得多了。」不待龙斗星开
口,眨着眼睛,又道:「你也跑得累了,要不要坐下来,喝一口酒,我这酒可比
一般酒店卖的,要好得多,又醇又香……」

  龙斗星那一袭长袍都像灯笼般鼓了起来。沉笑着道:「阁下还在龙某面前扯
淡?」

  小老头哦了一声,点着头道:「淡是淡了一些,但后劲可大得多。」

  龙斗星看他还在和自己缠夹,不由怒气勃发,仰首洪笑一声,喝道:「龙某
手掌的后劲也不见得小。」喝声出口,右手一振,一只巨灵般的手掌脱袖而出,
快若闪电,朝小老头直劈而下。

  双方距离极近,小老头蹲在地上,龙斗星身材较高,伸手之间,几乎已经到
了小老头的头顶。这一掌当真像迅雷乍发,一团掌风,轰然有声,劈了下去。小
老头骤不及防,不由得吃了一惊,抬头望望龙斗星劈来的手掌,嘴里嚷道:「你
这做什么?」这句话的工夫,龙斗星巨灵般手掌,压顶而下,离他头顶已不过数
寸光景。

  但听砰然一声巨震,掌风旋若雷劈,把小老头蹲立的地方打成了一个大坑,
泥土飞扬,黄尘弥漫,但龙斗星竟然打了个空。龙斗星连自己都不相信,这么近
的距离,会打不到小老头身上,但他发掌之时,两眼一直凝注着小老头,一眨不
眨,也看得清清楚楚!自己一掌劈落之时,他还抬头望了自己手掌一眼,又说了
一句话,才抢起酒坛躲开去的,这简直是不可能之事。

  试想自己这一掌,何等神速,掌势一出,就可击上对方头顶,就是武林中的
顶尖高手,在自己发掌之时,再出手封解,都已嫌迟了。小老头如何还能抬起头
来看自己手掌,再慢吞吞的说话,再抢着抱起酒坛,再举步跑开,要多少时光?

  这好像自己劈下的毒掌,等他离开了再劈下去的一般。事实当然绝不如此,
这自然是小老头的动作,看来十分缓慢,实则神速无俦。龙斗星心头突然一动,
忖道:「莫非此人精擅道家的「缩时之术」不成?」

  就在他一怔神之际,天风吹过,黄尘渐散,小老头居然一手抱着酒坛,就站
在他右首三步之外,歪着头望着他,神色不悦的道:「我老人家看你跑累了,好
心好意请你喝酒,你怎地跟我动起手来了,这下幸亏没打上,要是给你打上了,
我这几根老骨头,不是全拆散了?有话好说,何必动武呢?」

  龙斗星看他神情,分明是有意揶揄,心头更是怒恼,目射凶光,厉笑着道:
「老小子,你再接龙某一掌。」这回他觑定了小老头,右足猛地向右跨出,右手
箕张,一记「游龙探爪」,朝小老头当胸抓去。

  小老头「嘻」的一声,耸着肩笑道:「方才你使的「泰山压顶」,是泰山派
的手法,这记「游龙探爪」,是从华山派偷学来的,你怎么尽偷人家的?唔,看
来还有几分蛮力。」他右手抱着酒坛子,这回没再躲闪,随着话声,右手一推,
把抱着的酒坛朝龙斗星抓来的手爪上推去。

  他敢情只顾说话,忘了躲闪,等到龙斗星手爪到了身前,心头一急,才用酒
坛来挡一挡。试想龙斗星在江湖上,可以算得是数一数二的高手,这一抓之势,
力贯五指,就是山石,也得被他抓下一把来,区区一个酒坛,如何抵挡得住,不
被他击成粉碎才怪。

  但怪就怪在这里,龙斗星这一记发招之快,比方才劈落的一掌,自然又加快
了许多,但小老头噜哩八嗦说了一大堆话,才把酒坛推出,龙斗星期到他面前抓
出的手爪,应该一发即至,却就像等着他把话说完,推出酒坛来的时候才抓到。

  但听「扑」的一声,五指钩曲得像铜条的手爪,抓在酒坛身上,不但没把酒
坛击碎,这酒坛好像生铁铸成的一般,反而震得他五指隐隐作痛。龙斗星究非等
闲之辈,出手奇快,右爪才发,左手随着一掌,朝小老头拦腰横劈过去。

  「嘻嘻。」小老头笑着道:「说你没出息你就没出息,这一记『天外飞虹』
又是偷学峨嵋派的,到底有没有一招半式,是你自己的?」龙斗星左手抬出时,
右手也刚好击上酒坛,此时突觉酒坛一滑,向左移去,又是「砰」的一声,左掌
也击在酒坛上。

  这回他只觉酒坛好像煨在火堆里的一般,奇烫无比,手掌击在上面,「滋」
的一声,就和皮肉烫焦了一般,痛澈心肺,心头不由大惊,急忙撤掌后退。

  心中兀自不信,暗道:「就算你练成「三阳神功」,能运起三昧真火,把酒
坛烤热,也绝非转手之间,就能办到,自己右手击上酒坛时,酒坛还是冰凉的,
如何能在滑到左首的一瞬之时,就把酒坛烤热了?这是哪一门邪功?」

  小老头依然没事一般,抱着酒坛,笑嘻嘻的道:「你怎么一直跟我这坛酒过
不去,叫你喝,你又不喝,偏要左一记,右一记的拍酒坛子,幸好你没用力道,
要是把酒坛子打碎了,岂不糟蹋了大半坛好酒,还害我老人家连瘾都过不成。」

  经过这两招攻击,生死判龙斗星自知绝非人家对手,不禁有些气馁了,望着
小老头,迟疑的道:「龙某自知不是阁下对手,阁下究是何方高人?」

  小老头望望他,忽然嘻嘻一笑,才道:「你问我老人家是谁?我有个故事,
你要不要听?」

  龙斗星道:「龙某洗耳恭聆。」

  小老头道:「好,我老人家被你两记重手法,逼出了我一身的气,现在浑身
没劲,先让我喝口酒,提提精神。」说到这里,两手捧起酒坛,咕咕喝了两口,
用衣袖揩揩嘴角,笑道:「我老人家站的时间多了,脚会麻,还是蹲着说吧。」

  龙斗星知道他故意如此,也就没有说话。

  小老头果然蹲了下来,笑了笑道:「大概……」他扳起指头算了算,才点着
道:「唔,这故事该有五十个年头了,我有个当道士的老哥哥住在一处山洞里,
他一生别无所好,就是喜欢喝酒,洞口,堆着许多酒坛子……」龙斗星听得神情
似乎一动。

  小老头没去理他,续道:「我就告诉他,要想做神仙,就不可喝酒,喝酒只
能成酒仙,成不了神仙,我那道士哥哥就说:上八洞神仙,汉钟离、铁拐李、吕
洞宾哪一个不喝酒的?他们不都是神仙么?他依然喝酒如故。」接着笑了笑道:
「我说这话,只是说明我那道士哥哥洞门口那许多酒坛子的来历罢了。」

  龙斗星没有说话。

  小老头续道:「就是五十六年前的春天,我上山去看他……」他口气微顿,
重又补充道:「哦,我该说清楚,我和这位道士哥哥,大概已有十二三年没见面
了,既然去看他,而且又知道他尝酒如命,因此特地在凤翔去买了两篓子最好的
西风酒……」

  他又举起酒坛,喝了两口,接道:「这十二三年没见面,我那道士哥哥居然
收了一个徒弟,那小子才十四五岁,却天生是个调皮捣蛋的坯子,他看我左右两
手抱着两个五十斤的酒篓子上山,正走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当口……

  他说到这里,忽然朝龙斗星裂嘴一笑,问:「老哥,你当那小子有多淘气?
刚从他师傅那里学会了弹麻雀的本领,一眼看到我老人家抱着酒篓子上山,竟然
把我手上的篓子,当作麻雀来弹,幸亏那石子小。没把酒篓子弹破,我老人家一
生气,就大声嚷了起来:「好小子,你欺负我老人家,等下回上了山,我就去告
诉你师傅……」龙斗星听得脸色连变。

  小老头依然自顾自的说道:「那小子年纪虽小,却蛮横得很,听我要去告诉
他师傅,索性一不作、二不休,虎的跳将出来,呼呼两拳朝我老人家当胸就打,
嘻,我老人家就是和方才一样,身子没动,只把酒篓子推过去,让他左边一下,
右边一下,击了两拳,那小子小拳头击在酒篓上,自然很痛,就哭了起来,你说
可笑不可笑?」

  龙斗星身躯一颤,叫道:「你……」

  「别打岔。」小老头嘻的笑道:「我故事还没说完呢,自从那年去看了我道
士哥哥,一晃眼又过了八九年,我老人家再上山去,那小子已经不在了。据我那
道士哥哥说,他是私自逃下山去了,我老人家听得很气,大骂那小子忘恩负义,
下山去非把他揪回山去不可。哪知我那道士哥哥因为抚养了他十多年,人总是有
感情的,他说:「他这里住不惯就由他去吧,反正人已经长大了,已经能够自食
其力,我也不用再为他操心了。」」

  「最后我那道士哥哥还再三托付我老人家,看在我们结交一场,务必要我老
人家多照应照应他,这小子,如今算起来,也该有六十四五岁了……」

  龙斗星目光直注,惊诧的道:「你……究是何人?」

  小老头伸手挺挺毡帽,又似乎觉得不对,索性一下把毡帽摘了下来,露出秃
得疏朗朗的尖顶,眯着眼睛,笑道:「你还记得?那就看看我老人家是不是还是
老样子?像不像?」

  龙斗星看了小老头一眼,慌忙扑的拜了下去,说道:「你老果然是游师叔,
一点也没有变,还是从前老样子,弟子有眼无珠,方才不曾认出是你老人家来,
还望游师叔……」他说了一大堆,哪知抬目看去,哪还有小老头游师叔的影子,
心头方自一怔。

  只听身后响起小老头声音说道:「我老人家最不喜欢看人家做磕头虫,你小
子还爬在地上不起来,我老人家一气就走啦。」这小老头不用说,自然就是笑面
神丐游一夔了。

  龙斗星慌忙站了起来,说道:「游师叔,恩师他老人家……」

  「死啦,他是醉死的。」笑面神丐摇着头道:「仙道无凭,但我这位老哥酒
仙是做到了。」突然面情严肃的道:「他仙逝的那天,正好我老人家在他那里,
他要我告诉你,崆峒一支要你继承道统……」

  龙斗星目蕴泪水,摇头道:「我不配,我无颜见到恩师,纵然他老人家已经
仙去,我不配继承他老人家的道统。」

  「你配。」笑面神丐沉着声道:「我老人家说你配,你就配。」

  龙斗星用力抓着他的头发,痛苦的道:「我真的不配。」突然转身奔去。

  「给我站住。」笑面神丐大喝一声,人已「呼」的凌空飞去,越过龙斗星头
顶,一下落到他面前,沉声道:「你放下手来。」龙斗星慑于他的气势,果然依
言放下掩面双手。

  笑面神丐又道:「你可知道我老人家为什么说你配吗?」

  龙斗星道:「弟子不知道。」

  笑面神丐嘿了一声,才道:「这就是你不对,既然不知道,就该问个缘故,
难道我老人家还会胡说八道不成?」不待龙斗星答话,接着道:「你师傅崆峒传
人虽然一生谨严,但崆峒派不在江湖各大门派之内,就是修练的内功,也不是玄
门正宗,所以你师傅也修不了仙道,嘻,其实玄门正宗,又有谁修成了真仙?」

  他说这些话,龙斗星自然不好插口。

  「咱们把话说远了。」笑面神丐耸耸肩,续道:「我老人家和你说这话的意
思,就是崆峒派也不是什么名门正派,但也不是旁门左道,这就是说,你不用自
认为所作所为,不是正派而感到自卑,不肯继承你师傅的道统,你师傅的道统,
你不继承,还有谁继承?」龙斗星没有说话。

  笑面神丐又道:「再说,你下山五十年,你真以为你师傅不闻不问么?因为
你虽然妄自尊大,但一直不忘师训,不妄杀无辜,你师傅才算心安,否则以你这
点能耐,只要做出伤天害理的事来,你师傅不追回你的武功,废了你么?」龙斗
星听得惊出一身冷汗。

  笑面神丐接下去道:「再说,你师傅仙去之后,这三年来,我老人家受你师
傅重托,也一直在察看你的行为,若是我老人家看不过去,我会说你配么?」

  龙斗星道:「弟子听了游师叔的训诲,顿觉今是昨非,恩师养我教我,我竟
偷逃下山,从此置恩师于不顾,我实在是罪孽深重,弟子敬遵你老人家的指示,
即刻回山,面壁思过,以赎前愆……」

  「别忙,别忙。」笑面神丐摇着手道:「你自知罪孽深重,回去面壁思过,
就可以赎前愆了么?」

  龙斗星一怔,问道:「你老人家的意思……」

  笑面神丐朝他裂嘴一笑,道:「眼前就有一件天大的功德,比去面壁思过,
坐一百年,一千年还好。」

  龙斗星躬身道:「还望游师叔指点。」笑面神丐一手捧着酒坛,朝他低低的
说了几句。

  龙斗星恭敬的点着头道:「弟子受教。」

  笑面神丐嘻嘻的笑道:「那就快去吧。」龙斗星应了声「是」,双脚一顿,
人已破空电射而去。

  晨曦照在西高庙东院,一阵悠扬而有韵律的钟声,传到盘膝席地而坐,正在
调息运功的众人耳中,一个个睁开眼来。经过这将近一个更次的运气行功,奇毒
已解,再加「功力酒」补盛真元,此刻谁都感到全身真力充沛,气机流畅,比没
没有中毒以前,精力更加旺盛。万仲达双手抱着小半坛「功力酒」,首先一跃而
起。

  于化龙道:「这功力酒果然神效无比,当真是天下第一奇酒。」

  羊令公接口笑道:「兄弟等此间事了,也要遍历名山大川,采集灵药,浸它
一坛。」

  连三省道:「羊掌门人也不用泡浸旁的灵药,只要找到一支千年参王,浸了
酒,就和「功力酒」足可媲美了。」

  羊令公道:「千年参王,天材异宝,可遇而不可求,但二、三百年的野山人
参,却不难找得到。」

  万老夫人道:「天色已经大亮,诸位功力也都恢复了,咱们就可以商量商量
如何破老子山了。」

  花真真道:「夫人说得极是,咦,游老人家呢?」

  大家经她一说,回头看去,果然不见笑面神丐的踪影。

  于化龙道:「游老人家游戏风尘,有如神龙见首,他既然走了,老嫂子,这
破太阴教的行动,该由老嫂子来领头才是。

  万老夫人道:「老身女流之辈,怎敢当此大任,依老身看于大侠领袖群伦,
此次行动,自该由于大侠来领导了。」

  桂豪年道:「万老夫人说得极是,于大侠不用再推辞了。」

  于化龙一手捋须,巨目朝众人一抡,轻咳一声道:「消灭太阴教是武林各大
门派,干百同道求生存的唯一之道,自古道长魔消,邪不敌正,这也是千古不易
之理,兄弟忝为武林的一份子,为维护正义,消弥乱源,自是义不容辞之事。」

  「说得好。」众人突然听到这句话,正是笑面神丐的声音,急忙回头看去,
但见笑面神丐依旧蹲坐在昨晚坐的地方,他身边放着一个酒坛,好似一直没有动
过。厅上这许多人,竟然没有人看到他何时回来的?

  商小雯喜道:「师公,你回来了。」

  笑面神丐喝得醉醺醺的,眯着眼,打了个呵欠,说道:「我老人家一直坐在
这里,又没出去过。」

  商小雯道:「你老人家骗人,你没出去,我们这许多人,怎么会没看到你的
呢?」

  笑面神丐嘻的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你们都在这里运功调息,我老人家
不是在替你们护法么?护法就是不能让敌人潜入,伤害到你们,所以我老人家摇
身一变,使的是隐身术,不让什么人看到我老人家,这样就可以监视奸人蠢动,
他看不到我,我可以看得到他,岂不妙哉?」

  商小雯眼睛一亮,问道:「师公,你老人家真的会隐身术?」

  笑面神丐道:「我老人家骗你作甚?」

  「啊。」商小雯喜孜孜的道:「师公,你教我可好?」

  笑面神丐道:「这是道法,你年纪还小一时也学不会,这样好子,待回咱们
到了老子山,我老人家在你顶门上画一道隐身符,你可以看到人家,人家就看不
到你了,你就可如入无人之境,东给他一拳,西给他一脚,没有人知道是你打了
他们。你看好不?」

  「好,好。」商小雯喜得拍手道:「这才好玩呢,师公,你现在就给我画好
不。」

  笑面神丐道:「这时不成,这可不能让人家看到的,现在有许多人看着,那
就不灵了。」

  商小雯道:「那师公,你什么时候给我画呢?」

  「这时还早。」笑面神丐道:「而且也不能让人知道,你先站到边上去,咱
们先商量正事儿。」商小雯信以为真,果然乖乖的站到边上去了。

  笑面神丐捧着酒坛,「咕」的喝了一口,用舌头砸砸嘴角,直起身,一下跳
到中间一把椅子,双手一摇,道:「现在大家都坐下来,听我老人家封神了,今
日一战,非同小可,不但是正邪存亡之机,也是每个人的生死关头,不论何人,
只要一个不巧,就身败名裂,那就是封神榜上有名了。」大家都知道他说话亦庄
亦谐,但有时也口没遮拦,有时也隐藏玄机,因此谁也没有作声,只是静静的听
着。

  笑面神丐接着道:「我老人家方才说的是开场白,现在言归正传了,今天,
咱们进攻老子山,必须有个领头的人,如果没有,岂不成了群龙无首……」

  万老夫人道:「游老人家,我们大家都听你的指挥,你老人家就是我们领头
的人了。」

  「不成,不成。」笑面神丐双手连摇着说道:「我老人家捧着一个酒坛子,
终日酒不离口,喜欢喝酒的人,容易误事,你们浩浩荡荡的杀奔老子山,我老人
家半路里忽然醉倒,这该怎么办,所以一百个不成,一千个不成……」

  「嗨!你们别插嘴好不,听我老人家封神。」笑面神丐伸手一指于化龙,口
中「咄」了一声,喝道:「于化龙听令。」

  于化龙起身拱手道:「在下恭候老人家差遣。」

  「咳,你这就不对。」笑面神丐道:「我叫你听令,你就该朝上拱手说「末
将恭听将令」,那才像调兵遣将呀,来,再来过。」他果然装模作样的在椅背上
一坐,一指于化龙又「咄」的一声,喝道:「于化龙听令。」大家看得都忍俊不
禁,但谁也不敢笑出声来。

  于化龙平日是个规行矩步的人,但笑面神丐辈份甚高,不得不依着他,拱拱
手,道:「末将在。」

  笑面神丐半蹲半坐,屁股坐在椅背上,大声道:「老夫封你为征北大元帅,
统率全班人马,征讨老子山,荡平太阴教,不可心怀贰志,若有贰心,那就是封
神榜上有名的人了……」

  「啊,啊,不好……」原来他指手划脚的说话之时,一个不留神,屁股在椅
背上没有坐稳,一个元宝翻身,往椅后摔了下去。

  商小雯急忙问道:「师公,你没事吧?」

  笑面神丐已经很快爬了起来,自己解嘲的道:「没关系,这样摔一跤,还摔
不伤我。」他双手一甩,连连摇头道:「这不好玩,我不来啦。」于化龙给他方
才这几句话,说得脸上变了颜色,但因笑面神丐从椅背上摔了下来,大家只顾看
望笑面神丐,就没人注意到他。

  此时于化龙神色凝重,徐徐说道:「游老人家,咱们此行,关系重大,应该
好好计议计议,不可再以儿戏出之。」他说得义正词严,自然是对笑面神丐方才
的举止,大为不满,含有切责之意。

  大家也都知道笑面神丐游戏风尘,但绝不会信口胡说,方才他对于化龙说的
话,虽似戏言,但也未免过份了些,难怪于化龙面有不怿之色。万老夫人连忙接
口说道:「游老人家,时间不早,该如何分派,你老就派遣人手,我们也该动身
了呢。」

  「嘻,嘻。」笑面神丐耸耸肩,道:「我老人家方才不是已经派好了么?于
大侠是咱们这一行人的领头,统率大军,一切应对,都可由于大侠出面,你万老
夫人是副主帅,率领女将,一同直奔老子山,和太阴教正面对阵。」

  于化龙道:「游老人家呢?难道不和我们同行么?」

  笑面神丐笑了笑道:「我老人家自然也要去,只是你们是堂堂正正的从大门
去,我老人家却要偷偷摸摸的进去,才能里应外合。」一面朝着万老夫人拱拱手
道:「不过我老人家想跟夫人借调一个人,充充我的跟班。」

  万老夫人道:「老人家要谁跟你去呢?」

  笑面神丐一指万仲达道:「自然是万总管了,他好给我老人家捧酒坛子。」

  万老夫人道:「仲达,你就跟游老人家去好了。」

  万仲达大喜道:「小的能够追随游老人家,这是小的荣幸。」

  笑面神丐嘻的笑着道:「荣幸也没什么荣幸,只是我在你头顶画上一道「符
儿」,保管谁也看不到你了。」

  商小雯抢着道:「师公,你老人家答应过我的,怎么忘了?」

  「别急……」笑面神丐挥挥手道:「你不是要凑热闹,显显身手么,这是好
机会,过了今天,就算你学了一身武功,也没处用了,你若跟着我老人家进去,
隐了身,可不能开口说话,也不能和人厮杀,你自己挑吧。」

  商小雯想了想,道:「那我还是跟万伯母去,好好的杀他一场,比跟你老人
家不能出声、不能厮杀要痛快得多了。」

  笑面神丐笑道:「就是这么说咯。」接着回头叫道:「万总管。」

  万仲达忙道:「小的在。」

  笑面神丐道:「咱们走。」一手抱着酒坛,当先往外行去。万仲达也抱着半
坛「功力酒」跟在他身后而去。

  于化龙等两人走后,才朝大家抱了抱拳,道:「老嫂子,诸位老哥,咱们此
去老子山,虽是一路同行,但也要有前后左右,互相策应,因此兄弟觉得大家应
该分作四起,才能灵活运用,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羊令公点头道:「于大侠说得极是,行军也有个先锋、后卫和左右翼之分,
才能互作策应。」

  万老夫人道:「于大侠看要如何分配?」

  于化龙一手捋须,看着众人,略为沉吟,道:「由兄弟和羊兄(羊令公)、
桂兄(桂豪年)和万贤侄四人领先,为中军。凌帮主(凌江涛)、连老哥(连三
省)率同丐帮弟子为左翼。老嫂子率令嫒(万飞琼)、夏姑娘(夏玉容)和二位
商姑娘(商紫雯、小雯)为右翼。花帮主(花真真)率同百花帮弟子为后卫;分
则可以单独作战,合则可以互相支援,在行动上就灵活多了,不知诸位有何意见
啊?」

  万老夫人点头道:「于大侠分配得宜,就这样好了。」

  连三省大笑道:「看来于大侠对行军布阵,还是大行家呢。」

  于化龙大笑道:「连老哥过奖了。」他日视众人,说道:「咱们这样分配,
只是在行动中求得方便,但到达老子山后,和对方见面之时仍须大家合在一起,
到了动手之时,又须分开来列阵,免得在对方包围之中,自己乱了阵脚,诸位都
记住了。」大家点了点头。

  于化龙又道:「那就可以动身了。」说完,就回身道:「羊兄、桂兄、万贤
侄,咱们该先走了。」率同三人,当先而行。其他的人也跟着一同走出西高庙,
大家展开脚程,一路往北奔行。

  从西高庙到老子山,不过五十来里光景,这段路虽非官道大路,却也是平稳
的泥路。一行人脚下均快,不过半个多时辰,就已赶抵老子山夏氏别墅的庄前。

  一路上既不见有任何人拦阻。到得庄前,也不见庄中有何动静。

  于化龙脚下一停,示意大家停住,一面朝万选青低低的道:「万贤侄,你上
去通名求见。」万选青答应一声,独自走上前去,刚跨上石阶。

  就见中间两扇大门启处,走出一个青衣汉子,朝万选青身后打量了一眼,说
道:「诸位远来,敝主母已在厅上恭候,请诸位入内奉茶。」万选青一怔,一时
不知如何措词才好。

  于化龙呵呵一笑道:「在下于化龙和黄山万老夫人,是特来拜会太阴教教主
的。」

  那青衣汉子抱抱拳道:「回于大侠,咱们这里是夏盟主的别墅,敝主母是夏
盟主的夫人,夏氏别墅哪来太阴教教主?于大侠大概弄错地方了?不过敝主母方
才得报已知于大侠一行人驾临敝庄,因此才命小的前来相请,于大侠有什么事,
见下敝主母再说不迟,小的就恕难奉告了。」

  于化龙微微点头,含笑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夏氏别墅一位管家就口齿犀
利,应付得体,老夫好生佩服。」

  青衣汉子冷冷的道:「于大侠夸奖。」

  于化龙道:「既然夏夫人见召,那就请管家领路吧。」

  青衣汉子道:「小的替诸位带路。」他引着众人走入大门,但听身后砰然一
声,两扇大门,已经关于起来。

  花真真率领门下弟子走在最后,止不住暗暗冷笑,自己一行人既然敢来,龙
潭虎穴都要闯了,何在乎区区两扇大门?青衣汉子走在前面领路,等到一行人进
入二门,二门是两扇厚重门户,又砰然关起来。大家也并不在意,越过大天井,
但见三级石阶上,站立着一个一身绿衣,满头珠翠的邢夫人,她身后左右两边,
伺立着四名青衣使女。

  邢夫人看到众人,立即款步降阶相迎,含笑道:「贱妾方才据报,于大侠和
黄山万老夫人一行人宠莅老子山,贱妾因夏盟主不在此地,有失远迓,还望于大
侠、万老夫人,以及诸位多多原谅,快请入大厅奉茶。」大家深入夏氏别墅,仍
然看不到一点动静,每人心头,不禁都暗自怀疑,太阴教诡计多端,此刻摆出这
副空城计来,不知究竟有什么阴谋?

  于化龙大笑一声,拱拱手道:「夏夫人好说,兄弟一行,正有事要向夫人请
教呢。」

  邢氏淡淡一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诸位远道赶来,自然不会无因,有何
见教,且请入内奉茶之后,再说不迟。」她目光一转,望望夏玉容,点头笑道:
「啊,玉容也来了,你改穿男装,若非身佩彩虹剑,姨娘差点认不出来了呢。」

  夏玉容冷冷的哼了一声。

  邢氏笑道:「看,你这孩子,既然和大伙一起来了,也该帮姨娘招呼招呼客
人呀。」一面抬着手腕,连连肃客道:「于大侠、万老夫人请。」

  一行人进入大厅,邢氏一抬手道:「诸位请坐。」于化龙、万老夫人、羊令
公等人依次落坐,门人弟子则侍立众人身后。一时但见四名青衣使女手托朱漆木
盘,送上名盏。

  邢夫人含笑道:「诸位请用茶。」

  于化龙就起身抱抱拳道:「夏夫人可知咱们的来意么」「这话已是开门见山
了。

  邢氏道:「贱妾正要请教?」

  「那好。」于化龙就一手捋须,洪笑一声,于某那就直说了:「于某和黄山
万老嫂子、长白派掌门人、南海风雷门桂掌门人、丐帮凌帮主、百花帮花帮主等
人,前来老子山,是拜访太阴教教主来的,要请夏夫人替咱们引见引见才好。」

  在他们说话之时,万老夫人、羊令公、桂豪年、凌讧涛、花真真等人,一个
个站了起来。

  邢氏依然脸含微笑,坐着没动,一双俏目徐徐掠过众人,淡淡一笑道:「原
来诸位之中,还有两位掌门人、两位帮主,贱妾倒是奇怪得很,贱妾听夏盟主时
常说起九大门派,这几位掌门人、帮主大概不在九大门派之中的了。」不在九大
门派之中,自然是小门派了。

  她不待众人开口,目光转到万老夫人身上又道:「贱妾也曾听夏盟主说过,
在前任盟主万晓峰过世之后,万老夫人以未亡人身份代理盟主,统率九大门派,
有数年之久,今年端阳刚刚交卸仔肩,怎么又统率起二个不在中原武林的门派,
和两个不在九大门派之内的帮众来了,万老夫人要过盟主的瘾,统率几个帮派,
亦无不可,怎么反而到统率中原武林的夏盟主别墅中来寻衅呢?」这话说得很厉
害。

  万老夫人神色微变,凛然道:「你这里还是夏盟主的别墅么?」

  「怎么不是?」邢氏冷冷的道:「贱妾是夏盟主的继室,掌管老子山夏氏别
墅,天下尽人皆知,如何不是呢?」

  花真真道:「是不是夏氏别墅,你请夏盟主出来就可证明。」

  「夏盟主回夏家堡去了。」邢氏道:「我爱清静,所以住在这里,诸位要找
夏盟主,那该到夏家堡去才 对。」她词锋犀利,众人一时倒是无话可对。

  夏玉容冷声道:「我们要找的就是你,你难道不是太阴教的人么?」

  邢氏看了她一眼,脸色一沉,冷笑道:「大小姐,你怎么对继母可以这样说
话,我们古老相传,就有儒释道三教,信佛、信道各有自由,我并不否认我信仰
的是太阴教,这和外人有什么关系呢?王法也没有规定信太阴教要砍头呀。」

  「你承认就好。」夏玉容道:「太阴教就是你们邢氏姐妹所把持,搅得江湖
上一片乌烟瘴气,罪大恶极,难道还不够么广邢氏道:」你小女孩懂得什么?太
阴教如何罪大恶极?罪在哪里?恶又在哪里?「

  羊令公道:「太阴教企图颠覆各大门派,用迷药囚禁各大门派掌门人,和与
会代表,甚至连你丈夫都被你囚禁在后山,铁证如山你还想抵赖么?」

  邢氏惊异的道:「这些话,你们是听谁说的?」

  万老夫人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太阴教余孽潜伏老子山,总是不
假吧?」

  邢氏轻轻「唉」了一声,说道:「太阴教并没诸位想像中那么坏,而且昔年
大劫余生,留下来的也只有我姐妹二人,贱妾嫔归夏盟主,家姐终年茹素礼佛,
足不出户……」

  万老夫人道:「令姐就在这里了?」

  「不错。」邢氏夫人道:「她无处投奔,投奔贱妾,也是人情之常,因此贱
妾特地在后进给她设立了一个佛堂,让她青灯红鱼,礼拜三宝,如何会作恶呢?

  诸位如是不信,贱妾可以带诸位到后进佛堂去瞧瞧,就可证明贱妾说的不假
了。「

  万老夫人看她说话神情,似乎不假,心中不禁有些相信,点头道:「夏夫人
愿意领老身等人去见见令姐,自然是好。」

  邢氏这才盈盈站起,说道:「贱妾那就替诸位带路。」四个青衣使女不待吩
咐,立即当先走在前面。

  邢氏看了众人一眼,迟疑了一下,说道:「佛堂清净之地,诸位之中,最好
是于大侠、万老夫人和二位掌门人、二位帮主同去,去多了只怕不便……」

  于化龙点点头道:「夏夫人说的也是,诸位那就留在这里好了。」

  夏玉容道:「我们一共只有这几个人,分散了不好,太阴教手段阴狠毒辣,
留在这里,难保不为所乘,如是她姐妹别无异心,多去几位人又有何妨?」

  「大姑娘,你怎么会如此多心起来?」邢氏阴笑一声道:「如果我姐妹真有
异心,你们进了夏氏别墅,别说这几个人,就是再多来些人,也无济于事呀。」

  接着一抬手道:「诸位既然放心不下,那就一起进去好了。」说完,独自走
在前面领路,她也不怕万老夫人在她背后施袭。

  万老夫人、花真真率同女将走在前面,于化龙领着男的,紧随在她们身后而
行。大家走出大厅,由左首长廊,穿过两重屋宇,直达最后一进。只见两扇黑漆
墙门,紧紧闭着。[/font][/size]

[[i] 本帖最后由 shinyuu1988 于 2010-11-30 01:26 编辑 [/i]]

gujunxian 2010-4-19 16:17

[size=4][font=宋体]            第四十一章  烟消云散

  邢氏的四个使女,已在大门左右伺候,看到邢氏领着众人走来,其中一个立
即举手在铜环上轻轻叩了三下。只见两扇黑漆墙门开启,走出一个身穿黑布衣衫
的老婆子,看到邢氏,立即躬身为礼,道:「老婆子见过夫人,他们是……」

  邢氏道:「他们要来见庵主的。」

  黑衣老婆子为难的看了邢氏一眼,说道:「庵主还在念经,这……」

  「不要紧。」邢氏道:「庵主若怪罪下来,我会和她解释的。」黑衣老婆子
应了声「是」,只得退开。

  邢氏领着众人穿过大天井,跨上石阶,脚下一停回身道:「诸位进入佛堂,
务必放轻脚步,最好由万老夫人一个人和家姐谈话。」

  邢氏道:「诸位那就随我进去。」她依然走在前面,由万老夫人为首,女将
们都鱼贯而入。

  于化龙回头低声道:「羊兄咱们该留几个人在厅外才是。」

  羊令公点头道:「于大侠说得极是,桂兄,咱们就留在这里吧。」

  凌江涛道:「我们几个留在外面好了。」于是羊令公、桂豪年、凌江涛、连
三省、连三元和四个丐帮弟子都在厅外站住,只有于化龙和万选青二人大步跟了
进去。

  这座佛堂,等于一座大厅,中间是一座神龛,龛内供奉的是一尊观音大士神
像,龛前是一张佛案,案上香炉中香烟缭绕。神龛左首,靠壁处放一张方桌,桌
上点着一盏油灯,和一炷神香,和木鱼清磬等物,一个缁衣妇人面朝墙壁上挂着
的一幅佛像,右手轻轻击着木鱼,发出「笃笃」之声,口中正在哺喃诵经。

  邢氏放轻脚步,缓缓走了过去,低低的叫了声:「大姐。」那缁衣妇人依然
诵经如故,没有理睬。

  邢氏又轻轻的道:「大姐,有几位外客来看你,想和你谈谈。」缁衣妇人微
微摇了摇头,依然诵经如故,她似乎不愿和外人谈话。

  邢氏耐着性子凑过头去,低声道:「来的是黄山万老夫人,小妹已经答应她
了,才领她们进来的,大姐和万老夫人见一面,以后就不会有人来打扰你了。」

  缁衣妇人略为颔首,右手敲着木鱼,左手朝外扬了扬。

  邢氏点点头,回身抬拍手道:「诸位请站到前面些,家姐不喜有人站近,亵
渎佛经,等家姐诵完这卷经,再和诸位相见。」万老夫人和花真真等人,虽然不
信她所说,但看到缁衣妇人在佛堂诵经,总是不假。

  念经的人,不喜外人走近她念经的桌子,也是常事。何况大家在进入佛堂之
时,也仔细察看过了,并无可疑之处,自然不疑有他。万老夫人也是信佛之人,
时常一个人在佛堂念经,因此听了邢氏的话,就微微颔首,轻轻拉了花真真一下
衣角,悄悄退到神龛前面。

  缁衣妇人依然右手轻敲木鱼,「笃」「笃」不绝。邢氏就站在她身边,似在
等着她把这卷经念完。佛堂上,一片平静,大家也在静静的等着。就在此时,忽
然轰然一声,起自众人脚底,刹那之间,有如天摇地动,大家都感到一时立脚不
稳,几乎栽倒,跌撞在一起。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等大家赶紧稳住身子,只感脚下站着的并非实地,而是
一块铁板,正在迅速下沉。不,整座大厅,连那神龛在内,都一起往下疾落。直
到此时,大家才知道上了邢氏的恶当,显然她是早已设计好的。

  万老夫人怒声道:「好个妖妇,果然心如蛇蝎。」

  于化龙大笑道:「老夫就怀疑她另有诡谋,所以要羊兄、桂兄、和丐帮凌帮
主等人,守在外面,现在果然不出老夫所料。」

  只听邢氏的声音从头顶传了下来,道:「于大侠,这个不用你操心,你留下
的区区几人,我早就派好了伺候他们的人,进入老子山来的人,一个也休想逃得
出去。」

  「哈哈。」于化龙大笑一声道:「夏夫人,你估计错了,咱们有一位笑面神
丐游老人家,早就进入你们夏氏别墅来了。」

  「什么?」邢氏冷笑一声道:「游一夔还敢来?」

  「岂止游老人家?」于化龙大笑道:「连你们囚禁在后山的各大门派的人,
都快要出来了。」

  花真真变色道:「于大侠,你这话如何能说。」

  于化龙还大笑道:「这话如何不能说,游老人家难道还怕区区太阴教不成?
咱们纵然被困,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上面邢氏不再作声。

  万老夫人攒攒眉道:「于大侠,这话的确是不该说的,这一来,岂不使他们
有了防范?」

  于化龙嘿然道:「老夫那就不说好了。」

  却说羊令公、桂豪年、凌江涛、连三省等人守在佛堂外面,眼看众人进去之
后,并未引起争执,几人心中虽觉邢氏此举,必有作用,但一时之间,却也想不
出她究竟有何诡计?桂豪年很少在中原武林走动,当然江湖经验也较为欠缺,忍
不住低声问道:「羊老哥,你看这妖妇使的是什么花招?」

  羊令公道:「太阴教诡秘阴毒出名,她此举必然有什么企图,好在咱们的人
只进去了一半,万一有什么不对,也只隔了一条门槛,他们可以冲出来,咱们也
可以冲进去,反正咱们是冲着太阴教来的,他们使出什么来咱们接着就是了。」

  连三省道:「羊老哥话是不错,据老叫化看,咱们一路进来,都看不出什么
动静,这是太阴教故作无备,好让咱们也疏于防范……」话刚说到这里,耳中但
听「轰」然一声巨震,两扇门忽然阖了起来。

  羊令公暗叫一声:「不好。」左掌疾发,一记开山掌,朝门上奋力击去。他
这一掌,凝足了十成力道威力何等雄猛,只听「砰」的一声,手掌击在厅门上,
不但丝毫未动,反而震得羊令公手掌隐隐生痛。

  连三省道:「怎么?这两扇门有这么结实?老叫化也来试试。」右手一举,
正待劈出。

  羊令公忙道:「连兄,这两扇门是铁的。」

  伏虎丐连三省洪笑一声道:「就是铁的,老叫化也要试他一掌。」猛地吐气
开声,扬手一掌朝铁门上劈子过去。但听又是震天价一声巨响,铁门当然没有被
他劈开,但经伏虎丐手掌劈过的铁门上,却微微凹了下去。

  羊令公看得暗暗点头,忖道:「这老叫化功力果然惊人,无怪他有伏虎之号
了。」

  突听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连三省,看不出你掌上倒有几分力道。」

  连三省听他直呼自己姓名,心中不觉一怔,急忙转身看去,只见正有十几个
人,由东首廊间走出,朝阶前行来。当前一人,身穿一袭长仅及膝的黄衫,须眉
稀疏,面颊上满是红白斑点的老人,说话的就是他。这人连三省自然认得,正是
黑道中被公推为三大魔星之一的生死判龙斗星。

  随在他身后的四人连三省也全部认识,那都是黑道上有名的人物,横贯手龚
山民、铁扇子朱竹坡、秋风曹济川。曹济川「秋风」这个外号,算是江湖上最斯
文的外号。他可不是专门打朋友的秋风而出名的,他手中使的是一柄雁翎刀,刀
招十分古怪,以一招「秋风扫落叶」而成名,江湖上有不少和他动过手的人,被
刖断双脚,都是拜他「秋风」之赐,所以才叫他秋风的。这四人身后,还有七八
名身穿黑色劲装的汉子,那是太阴教的徒众了。

  连三省看到生死判龙斗星,心头不期暗暗一怔,忖道:「这魔头怎么也被太
阴教网罗来了。」口中洪笑一声道:「龙老哥久违了,老叫化真想不到会在太阴
教贼巢里见到你老哥。」

  龙斗星嘿然道:「你没想到的事情多着哩。」

  连三省道:「这么说龙老哥是太阴教的人了?」

  龙斗星道:「不错,老夫是教里的副总护法。」

  「那真是失敬之至。」连三省冷然一笑道:「咱们那就不用多说了。」不用
多说了,就是手底见见真章了。

  哪知话声方落,突听一缕极细的声音传了过来:「兄弟奉游老人家之命,在
此接应,连老哥派个武功较差的人过来和兄弟动手,你们把他们几个缠住,兄弟
好去救人,时机紧急,你不用和兄弟答话,免得露了破绽。」接着呵呵一笑,喝
道:「连三省,在老夫面前,还没有你冒大气的份儿,好,你给我过来,老夫倒
要较量较量你能不能伏虎?」这话自然是故意说的了。

  连三省听了他「传音入密」的话,心中大喜,也狂笑一声道:「龙斗星,你
们总护法呢?老叫化一向不和副字号的人物动手的。」说到这里,伸手一指龙斗
星,回头道:「三元,你过去接他几招。」

  连三元答应一声,举步走了上去,拱拱手道:「龙老哥请。」

  龙斗星哼道:「凭你也配和老夫动手?」

  连三省大笑道:「他是老叫化的堂弟连三元,你能胜得了他,再和老叫化动
手不迟。」一面回头叫道:「帮主、羊老哥、桂老哥,咱们时光有限,也该出手
啦。」

  他在和龙斗星答话时,早已盘算好了对方几人的身手,暗中以「传音入密」
向凌江涛说道:「帮主,你去对付一尺惊天阎子奇。」这时话声出口,人已朝秋
风曹济川欺了过去,口中大笑道:「曹老哥,老叫化来领教你的「秋风扫落叶」
如何啊?」声到人到,横手一掌,扫了过去。

  曹济川身形一侧,避开他的掌势,冷笑道:「连老哥大概不要这双掌了。」

  刷的一声,掣出雁翎刀来,左脚跟着跨上,刀锋直指,迳破中门。

  连三省要凌江涛去对付一尺惊天阎子奇,正因他使的是短尺,凌江涛的打狗
棒足有八尺来长,虽然江湖上有一寸长、一寸强的说法,但凌江涛只要施展「打
狗棒法」,纵然未必胜得过阎子奇,自保应该可以无虑的。龙斗星也只是说要自
己几人,把对方几个人缠住就好。

  闲言表过,却说凌江涛青竹棒一挥,向阎子奇迎了过去,喝道:「在下向阎
前辈讨教。」

  阎子奇双目精光暴射,看了凌江涛一眼,嘿嘿干笑道:「你就是新任丐帮帮
主了?」

  凌江涛一抱拳道:「在下正是凌江涛。」

  阎子奇点头道:「老夫久闻丐帮「打狗棒法」威名,今日正好领教。」

  凌江涛道:「前辈好说,请。」

  阎子奇道:「老夫那就有僭了。」话声甫出,手中钢尺一举,风声飒然,向
凌江涛迎面欺进。

  凌江涛身子往右一避,青竹棒方自一拈,阎子奇的铁尺已闪电般迳向他胁下
点来。凌江涛竹棒一昂,身形右仆,已然扫了出去。阎子奇对闻名天下的「打狗
棒法」,早就留上了意,此时看他一棒横扫,立即轻轻一跃,避开对方的扫势。

  哪知凌江涛这一棒扫到中途,忽然改用「缠」字诀,往上一绊,去势之快,
出招之奇,全在敌人万难料到之处。

  阎于奇轻轻一跃,身子将落,瞥见竹棒往上挑起,这一下如果双脚落地,就
得被他击中脚踝。好个阎子奇,他果然不愧黑道中的名家,突然双手一划,趁着
跃起之势,一招「苍鹰攫兔」,身子直飞而上,到了一丈六七,再尺先人后,飞
扑而下。

  凌江涛竹棒原来只挑起半尺来高,但随着阎子奇飞身而起,变「缠」字诀,
一点棒影,迅疾飞向扑面而来的阎子奇钢尺封去。但听「嗒」的一声,钢尺和竹
棒相交,封个正着,阎子奇虽功力深厚,究是身在半空。何况八尺长的青竹棒,
本身就有弹性,再加「黏」字诀也是只含震力的招式。因此一接之下,一尺惊天
阎子奇一个人竟被凭空甩了出去。

  阎子奇心头着实吃了一惊,好在他经验老到,身子平飞出去一丈来远,就施
展千斤坠,飘落地面,双足一点,又倏然飞扑过来,口中大笑道:「凌帮主这一
招果然巧妙得很。」钢尺连点,迎面击到。

  凌江涛和他动手两招,已经发现自己学会了「打狗棒法」,和以前只会二十
四路之时,在运用之际更觉得心应手,神妙异常,他本来心怀戒惧,如今已放下
了心,精神不觉为之一振,手中青竹棒也就使得更纯熟了,点、拨、缠、封,源
源出手。

  再说羊令公在连三省朝秋风曹济川欺去的同时,也一下闪了出去,就近拦住
横贯手龚山民,笑道:「老哥还缺少一个搭子吧?兄弟凑个数如何?」

  龚山民也是老江湖了,他认不得这位长白派的掌门人,但他见多识广,眼看
羊令公穿着一件半长不短的麻布长衫,长统白袜,麻鞋,衣着已经十分古怪,再
加右臂空荡荡的缺一只手,脸上又前额下凹,鼻梁中断,生相更是怪异。

  行走江湖的人,遇上这等残废之人,都存三分戒心,因为这种人还能在江湖
上行走,必有奇技,因此他自然不敢轻估对方,拱拱手道:「老哥赐教,自然是
好,兄弟龚山民,老哥也亮个万儿吧。」

  羊令公深深一笑道:「不敢,兄弟长白羊令公。」

  龚山民吃了一惊,没想到眼前此人,竟是大名鼎鼎的长白派掌门人羊令公,
不觉大笑一声道:「原来是羊掌门人,兄弟幸会,羊掌门人要待如何赐教?」

  羊令公道:「龚兄如果不使兵刃,咱们就试试拳也好。」

  龚山民道:「兄弟那就领教羊兄的拳掌了,请。」

  羊令公也道:「龚兄请。」两人各自向右跨出一步。

  龚山民道:「羊掌门人果然盛名不虚。」

  身子一个轻旋,右手跟着横扫而出,他这一转正好避开了对方直劈而来的掌
势,同时横扫的一掌,一股带着轻啸的掌风,像浪潮般涌卷过去。

  羊令公喝道:「好一招「横澜千里」。」突然欺身而上,右掌连挥,但见一
天掌影重叠而生,瞬息之间,掌影漫天,但却轻飘飘的,若有若无的拍击而生。

  龚山民心头暗自惊异,突然想到:「他身为长白派的掌门人,这自然是长白
「雪花掌」了。」一念及此,他立即双掌翻飞,迎着击出,他以横贯手成名,使
出来的,自然是内家重手法了。两人这番交手,一个轻如六月飞花,一个重如巨
斧开山,当真各有千秋,一时之间,绝难分得出高低来。

  桂豪年的对手是铁扇子朱竹坡,这两人使的兵刃,也都是奇门兵刃。桂豪年
使的是一柄短剑,长不过二尺,但剑刃却有手掌般阔,是南海风雷门的风雷剑。

  铁扇子朱竹坡,使的自然是铁扇子,一般铁扇子,大都是扇骨用精钢铸制而
已,扇却是和普通摺扇一般,但朱竹坡的铁扇子却有两尺长,中间是用二十四片
 铁板连缀起来的,扇子打开来,就有八仙桌那么宽。

  这两人原先不知对方兵刃竟有这般古怪,等到双方亮开招式,桂豪年大笑一
声道:「好极了,阁下这柄扇子,兄弟还是头一次遇上。」

  朱竹坡为人狂傲,冷哂道:「那就让你见识见识。」

  桂豪年听他口气狂傲,不觉气往上冲,也傲然道:「兵刃虽奇,不知你扇上
功夫如何?桂某倒要看看你能在我剑下,走得出几招?好,且让你先进招。」朱
竹坡冷笑一声,铁扇豁然打开,手腕一转,宛如一道屏风般朝桂豪年直劈过来。

  桂豪年同样冷嘿一声,身形急走偏锋,一下欺进身去,右手短剑一抖,化作
一道银虹,疾射对方面门。朱竹坡没料到对方剑法竟有这般迅捷,急翻铁扇,往
下压下,企图压住对方的短剑。桂豪年一步不让,掌中剑猛然向上翻起,一招「
拔草寻蛇」,剑尖竟向朱竹坡的手腕划去。

  朱竹坡大喝一声,身形一侧,铁扇倏收,当作铁尺使用则改压为截,使的是
「顺水推舟」横截过去。桂豪年忽然身子拔起,足尖在他扇头上一点,右脚一招
「魁星踢头」,朝朱竹坡当面踢了过去。这一招在旁人来说,该是险招,但桂豪
年风雷门的武功,原以腾跃见长,却正是取胜的奇招了。

  朱竹坡不防他有此一着,心头一惊,赶忙身向后仰。桂豪年大笑一声,身子
又腾空跃起,正待挥剑扑攻。但朱竹坡只是上身后仰,并不是往后退去,你再腾
空飞起,他铁扇又「豁」的一声打了开来,接着挥剑攻下,一支桌面大的扇影已
封住了四周半丈之地。

  这一下桂豪年身在空中,再也无法避让,在朱竹坡铁扇横扫之下,扇面锋利
如刀,只要身子再下落尺许,那么双足就得齐被削断,若是下沉三尺,那是齐腰
划成两截。这真是惊险万分,间不容发。哪知桂豪年竟然大笑一声,忽的一下跃
落在他扇面之上,还飞快的跨前一步,右手连挥,闪电三招,洒出一片剑光;朝
朱竹坡当头劈落。

  这回就像一个人跳上八仙桌,朝你挥剑劈来,你就站在八仙桌正面,比人家
矮了半截,连躲闪都来不及。不,你真要是站在八仙桌间,桌子上有人挥剑劈你
的脑袋,你纵然无法封架,还可以急速后退,只要远离八仙桌,就砍不到你了。

  朱竹坡吃亏的地方,这张八仙桌却是拿在他自己手里,你再往后退,人家还
是站在你扇面上也。本来是桂豪年惊险万分,现在变成朱竹坡惊险万分了。好个
朱竹坡临危不乱,口中暴喝一声,右手往下疾抬,突然便了一招「如来翻掌」,
扇面一下翻了过来,往下压落。

  这一招正是西游记孙悟空在如来佛掌上连翻筋斗云,如来佛一下翻过手来,
就把老孙压了下去,连老孙都没逃的出来,桂豪年又如何跳得开?但桂豪年毕竟
比老孙快得多了,朱竹坡扇面刚刚一侧,他身子已如飞鸟一般轻灵的斜飞出去。

  等到朱竹坡扇面下覆,他已一下掠到朱竹坡右侧,口中冷笑:「我说如何,
你这把铁扇子,也未免太笨重了些。」话声才出,一道森冷的剑锋,已朝朱竹坡
右肋刺来。朱竹坡急忙一个转身,铁扇再次收起,一道尺影,疾挥而出。

  两人再度交锋,大家都不敢轻敌。朱竹坡展开绝技,一面扇,点、打、劈、
划如龙蛇疾舞,鹰鹤迥翔,招数变化繁复。桂豪年一柄阔剑,霍霍展开,剑光飞
绕,竟似隐隐挟带风雷之声。

  这几个人分作了四对,这一动上手,当真掌风如涛,刀光如雪,尺影纵横,
棒势如山,扇招翻腾,剑气如云,直打得偌大一片天井疾风四卷。四个丐帮弟子
早已退到右首一角,手执青竹棒,结成了四象阵势。八名太阴教的铁章武士也被
逼退,身处左角,谁也插不上手去。

  就在大家动手之际,生死判龙斗星和连三元交手不过三招,就低低的说了声
:「你快退回去吧。」一把抓住连三元衣领,顺手一扔,把他摔到四个丐帮弟子
身边,双足一顿,一道人影,疾如飞隼,朝大厅长廊一闪而逝。

  连三元落到四个弟子结成的四象阵中,虽然被他扔得昏头转向,却居然好好
的站住了,只是连对方如何走的?都没看得清楚,只好和四个八袋弟子,一起守
在边上。

  于化龙、万老夫人等人,被沉落的大厅,囚禁在地底之下,已有一刻工夫之
久了。地底当然没有阳光,何况这一间沉下来的大厅,是厚重的铁板铸成,能让
你们呼吸到空气,已是叨天之幸了,伸手不见五指,是一项最大的威胁了,但这
项威胁,如今总算克服了。那是花真真从她怀中取出一颗夜明珠,托在掌心,登
时从她手掌上放射出一片柔和的珠光,照耀一室。

  夏玉容喜道:「花阿姨,这座铁屋,你可有什么办法破吗?」

  花真真笑道:「我们都被困在这里,我有办法,不早就说出来了么?」

  万飞琼道:「可惜这是铁板,如果是砖墙,就可凿它一个洞,大家都可以出
去了。」

  商小雯道:「那也没什么容易,破墙出去,还是在地底呀,方才沉下来的虽
然很快,我看少说也有好几丈深呢。」

  「那有什么关系?」万飞琼道:「你不是有的丝么,可以慢慢的用钓丝爬上
去呀。将来传出江湖,你就成为大名鼎鼎的蜘蛛美人啦。」

  商小雯道:「你才是盘丝洞里的蜘蛛美人。」

  「啊,你说什么?」万飞琼一下欺到她身边,伸手往她胳肢窝里呵去。两个
人咭咭笑成一堆。

  夏玉容道:「你们快别吵了,我有办法了。」万飞琼、商小雯果然停下手来。

  商小雯急急问道:「大哥,你有什么办法,快说吧。」

  夏玉容挑着眉毛没有理她,却朝万老夫人道:「万伯母,侄女这支剑削铁如
泥,我们可以划破铁板出去了。」说着,呛的一声,抽出彩虹剑来,大家但觉眼
前光华大盛,彩霞耀目,把一座铁屋,照耀得光彩流动。

  花真真含笑道:「你看,你宝剑出匣,我这颗珠子就黯然无光了。」

  于化龙没想到她的宝剑竟有如此宝光,心知绝非寻常之物,不觉走了过去,
说道:「夏姑娘,这柄剑真能划破铁壁么?」

  夏玉容道:「晚辈一试就知道了。」说罢一举剑朝铁壁上刺去,但听「嗤」

  的一声,光华一暗,原来彩虹剑已经应手刺没。剑身都刺入壁中,屋中自然
看不到光华,大家只觉眼前骤然一暗。

  夏玉容大喜过望,叫道:「成功啦,成功啦,我一点也没用力气,就刺穿铁
壁了。」随着话声,轻快的抽回剑来,大家又觉光华大亮。

  于化龙眼看夏玉容的彩虹剑,果然神物利器,轻而易举的穿透铁壁,心中大
为惊异,走到她身后,说道:「夏姑娘,让老夫来试试,你把剑交给我。」夏玉
容依言把彩虹剑递了过去。

  于化龙接过彩虹剑,左手迅快一指,点了夏玉容的右腰「精促穴」。夏玉容
口中轻「唔」一声,就被制住了穴道,她虽然口不能言,但心中明白,急忙暗暗
运气,想冲开受制的穴道。

  商小雯叫道:「大姊,你怎么啦。」夏玉容依然没有作声,这下大家都看到
夏玉容神色木然,站立不动,一时不觉大吃一惊。

  商紫雯、小雯、和秋月、秋桂不觉都朝夏玉容立身之处赶来。于化龙神色凝
重,一挥手道:「且慢,你们莫过来,我看夏姑娘有些不对,花帮主见多识广,
还是你来看看?」

  花真真不疑有他,果然走了过来,仔细检视一遍,觉得夏玉容好像是穴道受
制,正待开口,于化龙在旁问道:「花帮主,夏姑娘怎么了?」他在说话之时,
左手迅快从大袖中弹出一缕指风,朝花真真身侧袭去。

  花真真发现夏玉容只是被人制住穴道,而且是在她彩虹剑交给于化龙之后,
那时只有于化龙和她站的最近。心念一动,不觉对于化龙起了怀疑,同时也有了
戒心,此刻于化龙左手虽然隐在大袖之中,但一股悄无声息的劲气,袭到花真真
身侧,花真真立时就察觉了,身形翩然斜飞而起,口中发出「格」的一声轻笑,
说道:「于大侠,想做什么呀。」

  但就在她闪出之时,于化龙右手又是一记指风,已暗然中袭到,是以话声甫
出,人已被他所制,再也作声不得。于化龙突然仰天一声狂笑,说道:「老夫现
在才知道咱们这里,果然有了内奸。」

  万老夫人吃惊道:「于大侠说的是谁?」

  于化龙一指花真真道:「除了这花帮主,还会有谁?」

  万老夫人疑信参半,说了声:「这……」

  花香大吃一惊,急急说道:「于大侠,你把帮主怎么了?」她这一出声,花
真真门下的冷梅萼、艾红桃、小玫等三人,全都凛然变色,每人忍不住伸手去按
剑柄。

  于化龙沉喝道:「百花门下听着,你们谁敢蠢动,老夫就一掌劈了你们的帮
主。」

  花香四人,投鼠忌器,果然不敢忘动。

  于化龙朝万飞琼道:「贤侄女,你去点了她们四人穴道。」

  万飞琼望望他,心里有些犹豫,突然一缕极细的声音传入耳际,说道:「不
要紧,你只管去点了她们穴道。」万飞琼听出这「传音入密」和自己说话的,正
是花姨,一时心头纳闷,只得依言过去,点了四人穴道。

  商紫雯早已看出情形不对,但因她和小雯二人站得比较远,是以暗中知会妹
子,多作戒备,不可妄动。万飞琼堪堪点完花香等人的穴道,于化龙身形如电,
一闪而至,就扣住了万飞琼的右腕。万飞琼吃惊的道:「于伯伯,你……」

  于化龙轻轻一指,点了她穴道,大笑道:「老嫂子,识时务者为俊杰,九大
门派,都已不足为恃,兄弟觉得你不该再和太阴教为敌了。」他制住了夏玉容、
花真真,目前这几个人,自是非他之敌了。

  万老夫人气愤的道:「你是太阴教的人。」

  于化龙深沉一笑道:「不管兄弟是什么人,兄弟和过世的万盟主,有数十年
交情,绝不会伤害老嫂子和贤侄女的,只要老嫂子适时而止,不可再与太阴教为
敌,老嫂子可以带了选青贤侄,和贤侄女回转黄山,兄弟可以保证太阴教的人,
绝不进入黄山万松山庄周围二十里之内,老嫂子意下如何?」

  万老夫人眼看自己女儿被他所制,不觉有些气馁,深深叹息一声,道:「看
来老身真不该多管闲事了。」

  于化龙得意的大笑一声道:「老嫂子想开了就好。」说到这里,突然回过头
来,朝商紫雯、小雯二人喝道:「你们两个丫头自己有何打算,也应该有个决定
吧?」

  商紫雯道:「你要待怎样?」

  于化龙接说道:「老夫和尔父乃是素识,你们也算是我故人之女,老夫不想
为难你们,只要听话就好。」

  商紫雯道:「你的意思,是要愚姐妹也投入太阴教了?」于化龙道:「正是
如此。」

  商紫雯沉吟道:「我不知道。」

  于化龙厉声道:「这么说,你们是不愿意了?」

  商紫雯道:「你既和家父是朋友,你去问家父好了。」

  于化龙道:「好,不过你们姐妹两个,诡计多端,不许趁机捣乱,目前老夫
要点了你们穴道,等见到商兄之时,自会给你们解开穴道。」随着话声,大步走
了过去。

  他当然知道商氏姐妹的能耐,尤其商小雯手中的一支青竹棒,不但能把人当
鱼钓,还精擅「打狗棒法」,他虽然不惧,但也深具戒心。商紫雯却很干脆,双
手一垂,说道:「好吧,于伯伯要点我们穴道,那就请吧。」

  于化龙几十年的老江湖了,他起初认为这批女将,十分难缠,自己纵然出其
不意,先制住一、二个人,其他的人,必然群起反抗。好在自己先取了夏玉容的
彩虹剑,就算万老夫人、商氏姐妹等人联手抗拒,也不足为虑。但却没有想到事
情竟有如此顺利,平日死硬的万老夫人,居然凭自己一番言语,就不再抵抗,最
难缠的商氏姐妹,也愿意束手就范,这简直太出他意料之外了。

  「难道她们有什么特别主谋不成?这不可能,眼前诸人差不多全已制住了,
她们还有什么计谋可使?」于化龙一手提剑,但依然小心奕奕的走近商氏姐妹身
侧,左手食中二指,轻而易举点了她们姐妹二人的穴道。现在只剩下万老夫人一
个人了,纵然她武功再高,也已无济于事了。

  就在此时,这座沉落地底的大厅,忽然起了一阵轻震,已在逐渐往上升起,
不大工夫,但听砰然一声,两扇厅门重启,一片耀眼的阳光,照射进来。大家方
觉眼前大亮,同时只见一条人影,迅快的走入。于化龙倏地转过身,横剑当胸,
沉声喝道:「什么人?」

  进来的那人朝他拱拱手道:「总护法,是兄弟龙斗星。」原来于化龙竟是太
阴教的总护法。

  于化龙道:「这里全已解决了……」

  龙斗星点头道:「兄弟知道。」目光一抬,说道:「兄弟要告诉总管一声,
此时已是日直午时了。」

  于化龙愕然道:「日直午时?这是什么意思?」

  身后万老夫人接口说道:「于大侠大概还不清楚吧,日直午时,就是你一身
功力完全被封闭的时候了。」

  于化龙一惊,大笑道:「谁能封闭老夫的功力?」

  「自然是游老人家了。」只听花真真格的一声娇笑道:「因为游老人家早就
知道你的身份,太阴教的总护法,所以昨晚在你喝下的「功力酒」的时候,在你
身上拍了一掌,这一掌名为「限时封经」,应在今天日直午时,你看,凡是被你
点住穴道的人,这时不是全都自动失效了么?」

  于化龙还是不信,自己数十年修为,被人在身上做了手脚,岂会一无所觉?

  但眼前的事实却不容他不相信。因为经他亲手点住穴道的花真真、夏玉容、
商紫雯、商小雯、全以最快的身法,闪到了他身前。万飞琼也以迅快的手法,拍
开了花香等四人的穴道。

  万老夫人蔼然一笑道:「于总护法,识时务者为俊杰,太阴教瓦解在即,老
身觉得你不应该再和天下武林为敌了。」这话,正是方才于化龙劝万老夫人的,
只是稍为变动了几个字而已。

  于化龙目射凶光,大笑一声道:「你们纵然自解穴道,要想冲出这座大厅,
只怕还不容易呢。」

  夏玉容冷然道:「于总护法,我的剑可以还我了吧。」纤手一伸,来取彩虹
剑。

  于化龙大喝一声:「夏姑娘,你不要这条手臂了?」右手长剑一转,正待朝
她伸来的手臂削去。

  哪知夏玉容出手比他还快,一下就从他手中把彩虹剑夺了过去。于化龙想不
到夏玉容出手会有如此快法,居然从自己手中把长剑夺了过去,心头不禁大怒,
沉嘿一声,左手劈面一掌,直击过去。

  三湘大侠于化龙一生修为,功力何等深厚,这一掌劈击过去,武林中能接得
下来的人,已是屈指可数!但他掌势甫发,一张脸登时变了颜色,因为这一掌竟
然一点力道也没有使得出来。

  花真真嫣然一笑道:「于总护法,你认了吧。」飞出一指,点了他的穴道,
回头朝冷梅萼、艾红桃二人吩咐道:「这人交给你们了。」

  纤腰一扭,身法美妙,往厅外掠了出去。

  夏玉容、万飞琼、商紫雯、小雯、花香、小玫、秋月、秋桂,全都跟着她像
一阵风般冲出。万老夫人看着她们微微一笑,由冷梅萼、艾红桃押着于化龙也跟
出了大厅。

  大天井上,羊令公和龚山民、凌扛涛和阎子奇、桂豪年和朱竹波、连三省和
曹济川、捉对厮杀,正打得难分难解。一片剑、扇、刃、尺幻起的重重光影,锐
风如刀,差不多已激战了百招之外,依然铢俩悉称,谁也无法占得半点上风。

  连三省和四个丐帮弟子,结成了阵势,眼看双方打得势均力敌,就是无法插
得上手去。就在此时,但见从大厅上飞出一道黄影,身法之快,几乎连人影都看
不清楚,一下投入战场之中。不过晃眼之间,只见一团人影突然从战场中飞起,
又朝丐帮弟子结成阵势中投来。

  连三元正待出手,那团人影落到地上,竟然「砰」的一声,摔倒在地,定睛
看去,那不是横贯手龚山民还有谁来?他似是被人制住了投过来的,已经失去抵
抗之力。连三元急忙一挥手,命一名丐帮弟子把他提了过去。哪知转瞬之间,又
有一道人影投了过来,那是铁扇子朱竹坡,也同样被人制住了穴道。

  不,人影就像稻草人一般,接二连三的投来,一尺惊天阎子奇,秋风曹济川
也相继落到了丐帮阵势之中。连三元弄不懂这四个人如何被人制住的,他只是忙
着指挥丐帮弟子抓人。等大厅上花真真率领的女将像猛虎出柙,一阵衣香缤纷,
一个个掠到阶前,大天井上一场激烈的大战,已经烟消云散,很快的结束了。羊
令公、桂豪年、凌讧涛、连三省都已愕然停下手来。

  只听连三省洪亮的声音呵呵大笑道:「龙老哥,真有你的。」

  四人当中,站的正是刚才首先从大厅上飞射出来的黄影生死判龙斗星,朝大
家拱手一笑道:「连老哥好说,兄弟只是奉游老人家之命,替武林同道稍尽棉薄
而已。」原来龚山民等四人,都是他出手制住的,此人功力之高,出手之快,确
是非同小可。

  羊令公大笑道:「生死判之名,果然名不虚传。」

  这时万老夫人也已走出大厅,含笑道:「今日之事,若无龙大侠出手,咱们
还很难脱困呢。」

  龙斗星道:「万夫人过奖,兄弟只是奉命行事罢了。」

  话声甫出,突听一声长笑道:「龙兄怎么中途变卦,向敌人卖身投靠了?」

  笑声入耳,三道人影疾泻而下。

  说话的三人是中间一个身形高大、脸如锅底的黑袍人,这人生得浓眉如帚,
连鬓胡子,看不出他的年纪。左边一个脸如黄蜡,瘦长身子,看去只剩一把骨头
架子。右边一个大家都认识,她是手提珠花剑的扫花门主花双双。这三人后面紧
跟着十几个人,有几名是黑衣汉子,也有几个身穿蓝布劲装的,另外四个美艳少
女,那是扫花门的扫花、葬花、锄花、摘花四弟子。

  万老夫人这边,眼看对方三人同时飞落,其中除了扫花门主,其余两人,只
有久走江湖、见多识广的丐帮伏虎连三省认识。原来脸如锅底的黑袍人,是屠夫
谢本升,黄蜡脸是蝗神霍大元。这两人都是黑道上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江湖上
把他们和生死判龙斗星,号称为黑道三大魔星。也同时为太阴教所罗致,畀以副
总护法的名义,而且也是太阴教倚若长城的三大砥柱。

  龙斗星嘿然道:「谢兄这是什么话,兄弟并未投靠什么人,只是不想待在太
阴教而已。」

  屠夫谢本升冷冷的道:「龙兄不想待在太阴教,人各有志,咱们管不着,但
龙兄把总护法和四位护法,出卖给敌人,咱们都是江湖人,龙兄这么做未免太不
顾江湖道义了。」

  万老夫人道:「太阴教倒行逆施,贻害武林,龙大侠受笑面神丐游老人家的
劝化,弃暗投明,改邪归正,这有什么不对?诸位之中,有人觉今是而昨非,毅
然脱离太阴教,江湖同道,同样欢迎之至。」

  她口气微顿,接着道:「至于于化龙外蒙大侠之名,内实奸险之徒,游老人
家听说他被太阴教幽囚地室,千方百计把他营救脱险,江湖同道对他备极推戴,
不想他包藏祸心,一意妄图颠覆各大门派,不惜自贬身份,投靠太阴教,是游老
人家识破他的身份,才以「限时封经」手法,使他在今日午正,失去武功,为我
所擒。

  四位护法和羊令公等四位激战多时,才为所擒,那只能怨他们学艺不精,武
功不如人家,这与龙大侠何干?老身要奉劝诸位,太阴教覆亡在即,诸位何必助
纣为虐,淌这场浑水,江湖道上,是有黑白之分,天下武林,源出一脉,诸位此
时洁身而退,正是时候,还望诸位三思。「

  屠夫谢本升双目精光投注如电,怪笑一声道:「你是黄山万盟主夫人了,嘿
嘿,万盟主是九大门派的盟主,老夫不是九大门派的人,老实说,九大门派干日
自以为名门正派,好像天底下除了九大门派,都是旁门异端,所以九大门派的覆
亡,与老夫无关,老夫是江湖人,江湖上讲的是义气为重,老夫等人既然应聘担
任太阴教副总护法,自然要与九大门派为敌。万夫人方才说的,仍然成见极深,
认定了九大门派是正,咱们这些人是邪,正派覆亡,就是大事,邪派灭亡,理所
当然,这种论调,就有欠公正,你教老夫如何听得进去?」

  蝗神霍大元阴森一笑,道:「谢兄说得极是,咱们的目的就是要扶邪灭正,
万夫人现在听清楚了么?」

  万老夫人还未过口,羊令公大声道:「万老夫人好言相劝,二位依然执迷不
悟,要替太阴教卖命,真是愚不可及。」

  「住口。」谢本升暴喝一声道:「尔是何人?」

  羊令公道:「老夫羊令公。」

  花双双脆笑道:「他是长白派的掌门人。」

  蝗神霍大元道:「这么说,你也不是九大门派的人。」

  羊令公道:「但老夫并不是旁门左道,邪派中人。」

  就在此时,只听大厅上传出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喝道:「教主驾到。」

  万老夫人还站在阶前,听到声音起自身后,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两排玄衣劲
装少女一对对从大厅正门走出,急忙率同众人,退到阶前左首。两排玄衣少女由
一人领头,后面一共五对,每一个人都是腰插双剑,体态婀娜,年龄不过十七八
岁,她们在阶上分两排站停。

  接着才见一个脸长如驴的黑衣瘦高老妇人随后走出,同样在左首阶上站定。

  接着并肩从厅门中走出两个身穿翠绿衣裙的妇人,右边一个是满头珠翠的邢
氏,左首一个面覆绿纱,神态从容,却使人有神秘之感。邢氏身后随侍两名翠衣
使女,那面覆绿纱的妇人身后,也有两名身穿翠衣的使女,一个手捧一柄绿鞘绿
穗长剑,一个手捧一柄绿柄绿尾拂尘。

  只要看情形,那面覆绿纱的绿衣妇人,必是太阴教教主。果然,那屠夫谢本
升、蝗神霍大元和扫花门主花双双等人一齐朝面覆绿纱的妇人躬下身去道:「属
参见教主、副教主。」

  此时忽听远处传来一个尖沙声音,大声嚷着边跑边道:「你别老追我了好不
好?我脚都跑酸了,说不和你打,就不和你打……」

  说到最后一句,人已跑了过来,那是一个手捧着酒坛子的糟老头,慌慌张张
朝阶前跑来,一下闪到夏玉容身边,口中叫道:「快、快、等那和尚来了,就给
他一剑。」他自然就是笑面神丐了。

  这原是眨眼间的事,他刚刚说完,突然一声大喝:「老小子,往哪里逃?」

  一道红影,宛如大鹏展翅,飞扑而来,疾风飒然,势道奇速。

  正好笑面神丐从夏玉容身后探出头去,一眼看到红影飞扑而下,口中「哗」
的一声,急忙缩头,叫道:「来了,来了,快,快,给他一剑……」夏玉容连对
方人影都没看清楚,右手抬处,一剑凌空划出,化作一道彩色长虹,光芒四射,
疾挥而出。

  那飞扑过来的红影,堪堪追到夏玉容面前,陡觉眼前奇亮,一道耀目彩虹,
宛如神龙掉尾,寒锋砭肌,直逼而来,一看即知是一柄斩金截铁的利器,一时赶
紧从横里飘移开去,落到地上。原来这红影正是五台二尊的老大,大达尊者也,
此时怒气匆匆的说道:「老小子,你还不快说,把老衲的金轮禅杖放在哪里?」

  笑面神丐又从夏玉容身后探出头来,说道:「我真的没拿,你看我一手还捧
着酒坛子,怎么会拿你的什么金轮禅杖呢?刚才也只是凑巧,在你窗下探个头,
你就追出来了,你那金轮禅杖,头上那个轮子,如果真是金子的,那可能是别人
偷去了。」

  大达尊者怒声道:「你还胡说八道,老衲明明看到你在窗前草地上胡乱的舞
弄着老衲的金轮禅杖,不是你还会是谁?」

  「啊唷。」笑面神丐攒着眉,说道:「这真是冤枉,你看到我的时候,小老
儿不是捧着这坛酒么,怎么会舞弄着你的禅杖了?那一定是小老儿的哥哥了,他
和小老儿是孪生兄弟,唉,这一辈子小老儿老是替他背黑锅,他一向从没做过好
事儿,最近听说他收了一个什么太阴教的教主当干孙女儿,听说那干孙女儿对他
还挺孝顺,一口一声的叫着他「公公长」、「公公短」的,所以小老儿才赶来找
他的。」

  说着伸手一指面覆绿纱的妇人道:「喂,你就是太阴教的教主娘娘了,你快
叫你那干公公出来,把禅杖还给人家,别开玩笑了。」

  就在他说话之时,但见又是一道红影,飞泻而下,那是大达尊者的师弟大德
上人,一手提着镔铁降魔杵,大声道:「大师兄,那老头子滑溜得很,小弟追了
一段路,就被他溜掉了。」

  笑面神丐又探出头来说道:「对不,你现在相信不是我了吧?」

  面覆绿纱的妇人冷笑一声道:「他就是笑面神丐游一夔,大家把他拿下。」

  她喝声出口,大达尊者、大德上人已经一左一右朝夏玉容身后包抄过去。另
外屠夫谢本升、蝗神霍大元、扫花门主花双双也采取行动,朝夏玉容身后包围过
去。万老夫人、花真真、羊令公、桂豪年等人,也纷纷手掣兵刃,正待迎去。

  笑面神丐大声叫道:「你们快别过来了,有夏姑娘帮着我老人家就够了,这
些饭桶,还用不着我老人家亲自出手呢。」大家给他一嚷,只得停了下来。

  只听笑面神丐大声叫道:「夏姑娘,不得了,你快替我发上两剑,把这两个
和尚逼退了再说。」

  夏玉容听了他的话,右手圈动,使了一招「左右逢源」,划出两圈彩虹般的
剑光,剑势乍发,虹光暴涨,森寒剑气,扩及一丈以外,果然逼得两个和尚各自
后退了一步。夏玉容心中暗自觉得奇怪,自己亲眼目睹这位五台山的红衣和尚,
武功奇高,不说自己一人力敌两个,就是对方两人中任何一个发出一招来,自己
也未必接得住,如今居然一招之间,就把两人逼得后退不迭,岂非奇迹?

  屠夫谢本升冷嘿一声,左手劈出一掌,右手迅快翻起宽大的黑袍取出一柄隐
泛蓝光,二尺长的牛耳尖刀,刀尖一指,正待进招。笑面神丐叫道:「不好,那
杀猪的要动刀啦。」

  伸手一指,夏玉容右手彩虹剑不由自主的随着朝谢本升指去。

  这一指不打紧,但听「嗤」的一声,只感剑尖射出去的一缕精芒,竟然从屠
夫谢本升劈来的一团凌厉掌风中直穿而入。谢本升右手牛耳刀还未发招,就已发
觉不对,急急往后跃开。大达尊者被逼后退了一步,心头不禁大怒,以自己的身
份居然被一个小女娃一剑逼退,岂肯甘休。他脚下并未再往前欺去,左手凌空一
掌,拍了过去。

  他这一掌含愤出手,使得正是他密宗最厉害的「阿罗汉大手印」,手掌堪堪
凌空印出,就有一道内家罡气应手而生。看不出掌势的凌厉,也没呼啸的掌风,
但却有一股无形的气流,使得周遭三丈,风云丕变,站立稍近的人,都感到气压
骤低,有令人窒息之感。

  笑面神丐叫道:「不得了啦,大和尚使出狗爪印来了,快发剑挡他一挡。」

  夏玉容手中握着彩虹剑,但自己已然失去了主宰,因为不用她去思索应敌,
她右手就若有神助,会自动的挥了出去,这回也是如此,笑面神丐叫声方起,她
右手长剑已经嘶然有声,横挥出去。剑光如匹练横卷,精虹乍现,内家罡气自然
挡不住剑气的锋芒,两下里骤然一接,就可听到一阵阵嗤嗤细响,密宗「阿罗汉
大手印」劈出来的掌劲,已如汤沃雪,被剑气一扫而空。

  大达尊者没想到夏玉容居然会使剑气,心头一凛,又被逼得后退了一步。就
在大达尊者发掌的同时,大德上人也一举降魔杵,欺到右侧像泰山压顶般劈下。

  笑面神丐躲在夏玉容身后,又叫:「这小和尚坏得很,你迥手给他一剑。」
夏玉容彩虹剑堪堪把大达尊者逼退,果然剑势一迥,往右扫去。

  她彩虹剑只要一划动,带起来的光芒,就足有寻丈来长,这一迥剑,剑锋横
扫,身子已然向右转了过去,正好避开大德上人降魔杵下击之势,但一道锋芒毕
露的剑锋,如果他不赶快跃退就会拦腰扫过,大德上人自然非以最快行动跃开不
可。

  屠夫谢本升大喝一声,趁机逼近,牛耳尖刀一转幻起一片刀光,密集截到,
但他身形堪堪逼近!就听笑面神丐说:「这杀猪的不用和他使剑,给他一指也差
不多了。」

  夏玉容左手抬处,但觉一股内力,忽然从自己身后传来,由臂而指,从食、
中二指冲了出去,又是「嗤」的一声,一缕「拈花指」力,居然直逼刀光之中,
对方幻起的刀光,登时击散。不,一下击到谢本升牛耳尖刀之上,几乎震得他握
不住尖刀,脱手而出。谢本升大吃一惊,急急跃开。

  夏玉容以一柄彩虹剑力敌三个天字号高手,依然从容自如,毫无半点怯意,
相反的,大达尊者、大德上人和屠夫谢本升三人,却被彩虹剑发出来的剑气,逼
得不时往后跃开,这可直把双方之人,看得无不耸然动容。这秘密当然只有夏玉
容一个人心头有数,每一记出手,都非自己之力,而是笑面神丐游老人家使的内
功。

  但在外人看来,笑面神丐一手抱着酒坛,只是躲在夏玉容的身后,指指点点
的叫喊着,丝毫也看不出他有帮助夏玉容的痕迹来。大达尊者和大德上人,是五
台山密宗的两大高手,也是太阴教敦聘而来,倚若长城的两大支柱。

  本来是希望对付笑面神丐游一夔的,如今他们两个再加上屠夫谢本升,才和
夏玉容打成千手,怎不叫太阴教的人为之气馁?大达尊者早已气怒得双目圆瞪,
一件大红袈裟也鼓得像灯笼一般,一个人倏然飞掠,快若惊飚,每一跃起,就劈
出一记「阿罗汉大手印」。

  大德上人同样纵跃如飞,降魔杵使得像雷公打雷一般,电光缭绕呼啸有声。

  谢本升一柄牛耳刀,在武林中名列三大魔星,数得上是顶尖,但在这两位密
宗大和尚的一旁出手夹功,也每每有褡不上的感觉。夏玉容在三大高手夹击下,
依然应付从容,一柄彩虹剑,势若彩虹,矫若游龙,每一招都划起寻丈光芒,剑
气嘶嘶,寒锋砭人。

  有时一招逼退一人,有时一招逼退两个,反正任你武功再高,也不敢轻撄她
剑芒犀利的锋镝。这一战几乎吸引了敌我双方所有的目光,也几乎把大天井边上
另外两场精彩的打斗给忘了。另外的两场是什么人呢?和屠夫谢本升一同现身的
还有蝗神霍大元和扫花门主花双双二人。

  在面覆绿纱妇人喝出:「他就是笑面神丐游一夔,大家把他拿下了」这句话
之后,三人是同时朝夏玉容身后包围过去的。何以向夏玉容出手的只有屠夫谢本
升一个呢?那是因为蝗神和花双双都被人家截住了。

  截住花双双的自然是百花帮主花真真,她手提长剑一下拦在花双双面前,面
情显得特别严肃,凛然道:「大姐,我们又见面了。」

  花双双冷声道:「妹子,你可是要和我动手么?」

  花真真道:「大姐可记得小妹在西高庙说过的一句话么?」

  花双双格的笑道:「你说过什么来着,我却想不起来了。」

  花真真柳眉挑动,一字一字的道:「我告诉过大姐,那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如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我们还是姊妹,否则下次再遇上之时,就是我替先师
清理门户之日了,可惜今天我们又在这里遇上了。」

  花双双一手按着珠花剑,冷笑道:「不错,我们又遇上了,你待怎的,你又
能如何呢?」

  花真真神色微黯,叹息一声道:「大姐,你真是要我替先师清理门户么?」

  花双双披披嘴道:「你别再用老鬼师傅来压我了,可惜我不吃这一套。」

  花真真脸色一沉道「我们是同胞姐妹,我不忍你……」

  「少废话。」花双双一抬手,呛啷一声掣出她的珠花剑,冷声道:「妹子,
我看你该让开了。」

  花真真道:「大姐,你真……」

  花双双冷然道:「你是百花帮主,我是扫花门主,可惜你不是我的对手,我
可要辣手摧花。」长剑一转,「嗡」的一声,一道秋水般剑光,直向花真真面前
漾起。

  花真真变了脸色,黯然道:「看来你是无可救药了。」她斜退一步,紧接着
喝道:「花总管,请出花令来吧。」

  花香答应一声,手捧青玉花瓶,瓶中插一支牡丹花,缓步走出。花双双只知
「花令」是百花帮的令法,也是帮中处置逆徒的刑令,但却不知「花令」如何使
法?威力如何?但不管如何,自己总得先下手为强,一念及此,不待花香走近,
手中珠花剑一抡,突然飞扑而起,一剑朝花香当头劈来。

  就在此时,但听「嗒」的一声,插在青玉瓶中的一支牡丹花突然爆散开来,
花瓣缤纷飞舞,有如天仙散花一般。花双双扑过来的人,忽然身躯一震,已有七
八处穴道,被红宝石雕琢而成的牡丹花瓣击中。不,一下嵌入肉内,全身一麻,
手中珠花剑「哨」然一声坠落地上,人也跟着「扑」的双膝一屈,跪倒地上。扫
花、葬花、锄花、摘花四婢,睹状大惊,不约而同双手掣剑闪身抢出。

  「绷。」又是一声机篁响起,一大篷牡丹花蕊像雨丝般飞射出去,四婢虽然
手握双剑,但哪想闪避得开,双双扑倒下去。牡丹花蕊飞出之后,花蒂中间突然
裂开,金光一闪,电射而出,花双双一声惨叫,仰面倒下。

  大家定睛看去,只见花双双胸口,品字形插着三支金色小剑,小剑不过三寸
许长,剑尖刺入肌肤还不到一寸,但花双双却已中剑气绝,敢情这金色小剑上,
准是淬了见血封喉的毒药了。花真真目蕴泪水,早已别过头去?

  花香缓步走到花双双身边,验明她确然身死,就收起金剑,收回七十二支细
巧的花蕊。再从花双双身上起下牡丹花瓣,然后躬身道:「启禀帮主,花双双背
师叛帮,犯上作乱,已予追回武功,金剑正刑。」

  花真真点头道:「很好。」这两个字说出口来,紧接着哭了声:「大姐。」

  朝花双双尸体扑了上去,号啕大哭起来。

  再说蝗神霍大元身子刚一移动,突见一道人影从墙头飞泻而下,落到他的面
前,那是一个身穿青布衣衫的白发老妪,目光炯炯,喝道:「你就是蝗神霍大元
么?」

  霍大元不识这青衣老妪是谁,不觉一怔道:「在下正是霍大元,请问……」

  青衣老妪冷笑道:「不用问我是谁,老婆子听说你一手「飞蝗阵」,天下无
与伦比,你且使出来给老婆子瞧瞧?」原来她就是夺命麻姑程大娘。

  「凭你,本来还不配要霍某施展「飞蝗阵」,但霍某……」霍大元忽然哈哈
一笑,接着道:「正要使「飞蝗阵」也。」双手突然朝前一放,从他大袖中飞出
一大群飞蝗,为数不下数百只之多,争先恐后的朝夏玉容,万老夫人等人站立之
处飞扑过去。

  原来他外号蝗神,豢养子数百只喂毒蝗虫,不论人畜,只要被蝗虫螫一口,
就会毒发无救,的确厉害无比。程大娘冷笑一声,双手同时往空一抓,登时飞出
干百缕彩丝,每一根彩丝头上都有一点极细的寒星,映日闪光。

  就在程大娘出手的同时,墙头上又是一声清叱,现出一个青衣女子,她就是
程大娘的媳妇戚翠娘,同样双手扬处,飞出一蓬彩丝,宛如网罟一般,朝蝗神霍
大元当头罩落。霍大元放出去的三百只蝗虫中有六十只是喂毒铁翼毒针制成的铁
蝗,堪堪飞出,就遇上程大娘的彩丝飞针,一针一只,全都被击中腹部,纷纷落
到地上,连铁蝗都被飞针穿腹而过,程老娘双手一招,连同被彩丝穿着的蝗虫一
齐收了回去。

  霍大元目光凝注在「飞蝗阵」上,眼看不对,心下方自一惊,不妨戚翠娘一
蓬彩丝当头罩落,再待闪避,已是不及。这蓬彩丝,同样每一根上都穿着一支飞
针,专打人身三十六处穴道,专破敌人气功,她跟婆婆苦练二十年,为的就是要
报杀夫之仇。

  这回婆媳二人是奉笑面神丐之命,专门对付蝗神霍大元来的,霍大元武功再
高,被这三百六十支「破穴飞针」打入穴道,一身气功,立时尽泄,一个人被三
百六个根彩丝缠成一团,有如泄了气的皮球,痛得口中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瘫
痪在地,再也站不起来。

  只听笑面神丐躲在夏玉容身后叫道:「程大娘,好啦,这姓霍的不是首恶,
刺他几针,叫他清醒清醒,以后好好做人,放他去吧。」

  程大娘朝她媳妇道:「翠娘,游老人家既然说了,就放了他吧。」

  翠娘双手一松,收回彩丝,冷冷的道:「姓霍的,饶你一命,还不快滚?」
霍大元但觉全身一松,但已功力全废,哪敢多说,站起身脚步踉跄往外就走。

  这时大厅右首一条长廊上,又急步走出一大群人来。那正是被囚禁在老子山
石穴中的各大门派的人,由淮南大侠夏云峰为首,接着青衫客范大成、华山商翰
飞、盛锦堂、少林慧善大师、武当玉清道长、衡山陆宗元、八卦门封自清、六合
门齐子厚、齐子绥、形意门祝立三、女婿唐文焕、女儿祝秀娥、峨嵋青云道长、
娄树棠、金毛吼姜子贞、流星樊同、吕秀、和失去武功的夏家堡总管九头鸟索寒
心,捧着酒坛子的黄山总管万仲达。面蒙绿纱的太阴教主和妹子邢氏,眼看情形
危急,正待转身退入大厅。

  只听厅上有人冷笑一声道:「老丐婆在此,你们不用进来了。」那是手持八
尺长碧琅杆的闭眼丐婆,她左首是手持青霓剑的范子云,右首是手握青竹棒的叶
玲,挡住了去路。

  太阴教主脚下微一趑趄,右手突然扬起,从她大袖中飞出一蓬黑丝,直朝闭
眼丐婆师徒迎面电射过去。那蓬黑丝一出衣袖,就扩散开来,化作千丝万缕,暴
涨成丈许长短,向闭眼丐婆当头罩了下来。闭眼丐婆双目如缝,进射出两道如线
精光,嘿然道:「黑眚丝。」

  她对这蓬黑丝,似是极为忌惮,左手一推,把叶玲向左推出去一丈之外,身
形一个急旋,右手碧琅杆猛地朝阶石扫去。这一记碧琅杆拍在阶石上,发出惊天
动地的暴响,无数碎石,被一阵旋风卷起,像龙卷风般,冰雹如雨,旋卷飞起,
朝那一蓬黑丝迎着洒去。

  闭眼丐婆身形一晃,已经滑出寻丈,一手提着叶玲,飞掠出大天井下。那一
团被旋风裹着的无数碎石,正好迎上了千百黑丝,一下被罩落的黑丝包住,只听
一阵「嗤」「嗤」细响,冒起无数黄烟,一大片碎石立时化成粉碎,随风飞散,
消失不见。这一下,直看得各大门派的人,莫不悚然变色。

  闭眼丐婆嘿然道:「这妖妇果然练成了『黑眚丝』。」

  叶玲问道:「师傅,『黑眚丝』很厉害么?」

  闭眼丐婆道:「黑眚丝是他们太阴教最厉害的邪门东西,据说是用剧毒喂养
的毒蛛丝所练成,人畜只要沾上一点,就会化成一滩浓血,毛发无存,你方才不
是看到了么,连一大片碎石,都被它化蚀得只剩一片黑烟?」

  叶玲骇然道:「那是没有东西可以破它的了?」闭眼丐婆道:「天生一物,
自然有破它的人了。」

  叶玲道:「那是什么人呢?」闭眼丐婆道:「破它的人,也快来了。」

  闭眼丐婆闪身飞出之际,太阴教主和邢氏二人也已迅快的闪入了大厅,两扇
厅门也随着阉起。这原是一瞬间的事,但听笑面神丐忽然大笑一声道:「他们都
出来了,我老人家不要再和你们玩了,夏姑娘,好好的发一剑给他们瞧瞧。」

  喝声甫出,夏玉容手中的彩虹剑,突然精光暴长,一道奇亮耀目的彩虹,霞
光万千,盘空而起,这一霎那,场中所有的人几乎被匹练般虹霓强烈的光芒照得
睁不开眼睛,也在这一霎那间,但听半空中响起一声裂帛般大响和「哨」「哨」
两声,金铁交鸣。等到大家定睛看去,剑光、人影,刹时静止下来。

  大达尊者充满真气,鼓得像灯笼般的一件大红袈裟,胸前已被剑光劈开,只
是没伤到人。大德上人的镔铁降魔杵,屠夫谢本升的牛耳刀也同时被剑气扫上,
绞成了几截,跌落地上。

  笑面神丐一手捧着酒坛从夏玉容身后钻了出来,拍手笑道:「两个大和尚,
一个杀猪的,你们现在该清楚了吧,要不是我老人家手下留情的,你们三个脑袋
瓜早已摘下来给我当杯子了呢?还呆在这里干么,快些回去吧。」

  大达尊者、大德上人这才知道他以气使剑,假夏玉容的手和自己三人动手,
这份功力,岂是自己三人能敌?一念及此,两个和尚双脚一顿,飞身纵起,屠夫
谢本升也一声不作,长身掠起,往外飞射而去。太阴教的党羽,全已肃清,但太
阴教主和邢氏却已逃入了大厅。

  两扇厚重的铁门已关起,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硬攻进去。各大门派的人,都
已齐集在大厅前的大天井中,有些性子急的人,已经发掌击门,发出了震天价蓬
然巨震。笑面神丐连连摇手道:「用不着,用不着,她们自己会开门出来的。」

  众人听他一说,不觉住手。

  笑面神丐嘻嘻一笑道:「山人自有妙计。」接着高声喝道:「万总管。」

  万仲达急忙趋了过去,躬身道:「小的在。」

  笑面神丐道:「我老人家要你把酒分给各大门派的人,每人喝一杯,你分了
没有?」

  万仲达道:「小的都已分了。」

  「很好。」笑面神丐道:「现在我老人家还有一件差使,要你去办。」

  万仲达道:「老人家请吩咐。」

  笑面神丐道:「我要你当监斩官,把那盗名欺世,勾结太阴教匪徒的于化龙
就地正法,然后再攻打进去,活捉太阴教主。」

  「是,是。」万仲达应了两声是,耳中却听到笑面神丐「传音入密」的声音
道:「你要装模作样,装得逼真才行。」

  万仲达暗暗点了下头,立即放下酒坛,双手举掌一拍,大喝道:「来人哪,
把那盗名欺世,勾结太阴教的帮凶于化龙押上来。」他这一喝,立时有两个庄丁
押着于化龙上前。

  万仲达喝道:「于化龙,你出卖武林同道,勾结太阴教匪徒,知罪了吗?」

  于化龙黯然垂头道:「于某确实罪有应得。」

  万仲达道:「好,现在各大门派掌门人、代表,都在这里,判你死刑,你服
是不服?」

  于化龙道:「于某死而无怨。」

  「好。」万仲达高声喝道:「行刑!」一名庄丁「刷」的一声,抽出钢刀,
高高举起。

  大厅两扇铁门,砰然开启,太阴教主急奔而出,哭喊道:「慢点。」

  笑面神丐道:「教主娘娘,你怎么了?」

  太阴教主一手撕去面纱,大哭着扑下跪倒地上,朝众人哭拜着道:「诸位大
侠,我是太阴教教主,一切罪孽,都由我一人承担,你们要杀要剐,我都死而无
怨,我丈夫是无辜的,都是我不好,求求你们,放了他吧,他一世英名已毁,但
一生中也做过许多仗义行侠的事,一生之中,只做错了这一件事,难道你们都放
不过他么?」

  万老夫人间道:「你丈夫是谁?」

  笑面神丐哼道:「还有谁?就是我老人家要万总管行刑的那个叛贼。」原来
太阴教主的丈夫,竟会是三湘大侠于化龙。

  万老夫人道:「你且请起,可否把太阴教的经过说出来,让大家听听,只要
可以原谅,大家自会释放你丈夫的。」

  太阴教主感激的道:「多谢万老夫人,多谢诸位大侠。」

  她盈盈站起,道:「贱妾姐妹,原是昔年太阴教主邢昆仑的女儿,贱妾叫做
飞凤,妹子叫做飞鸾,太阴教覆亡之时,贱妾姐妹由奶娘带着逃出,后来奶娘打
听到于大侠丧偶,辗转托人把贱妾嫁给了他作为续弦,奶娘独自调教我妹子,伺
机以『阴极针』害死夏大侠夫人,又把妹子嫁给了夏大侠,利用夏大侠老子山的
别墅,收罗扛湖上的人,作为太阴教基地,因为于大侠前妻留下一双子女,奶娘
教人劫持到老子山来,威胁于大侠担任本教总护法,一面又以慢性毒药,威胁夏
大侠,就这样在老子山创立了太阴教……」

  就在此时,只见夺命麻姑一手提着一团彩丝网住的一个人,匆匆走来,厉声
喝道:「我的儿子程中龙是谁害死的?」

  原来那脸长如驴的黑衣妇人在太阴教主和邢氏逃入大厅之时,趁人没去注意
她,悄悄从长廊溜走,被程大娘发现,追踪跟出,双手一扬,三百六十根彩丝穿
着「破穴神针」脱手飞出,罩个正着,活捉回来。

  太阴教主道:「是奶娘出的主意,她希望劫持程中龙能使你投到太阴教来,
不想程中龙威武不屈,乘机给了奶娘一掌,奶娘一怒之下,用『阴极针』点了他
死穴……」

  戚翠娘听得尖叫一声:「好个恶婆子。」

  双手一抖,三百六十支「破穴飞针」直刺进去,全没入身体内。黑衣婆子惨
叫一声,戚翠娘双手再抖,把彩丝一阵绞动,再一招手,飞针离体,黑衣婆子三
百六十个穴道,成了三百六十个血泉,血全都溅了出来,登时气绝而死。

  夏玉容倏地跨上一步,挥手一剑把她一颗头砍了下来,仰首向天,流泪道:
「娘,女儿总算给你老人家报了仇了。」

  商紫雯也随着跟了上去,切齿道:「贱人,你也有今天报应临头的一日,我
也要给娘报仇。」长剑朝黑衣婆子胸膛直划而下,来了个开膛剖腹。

  这时只见两名侍女匆匆奔出,跪地说道:「启禀教主,夏夫人服毒死了。」

  太阴教主黯然道:「这些祸都是妹子闯出来的,但她死得好苦……」突然往
里奔去。

  万老夫人一抬手,示意万飞琼把她拦住,说道:「死者已矣,你既已悔过,
放下屠刀,尚可成佛,今后只要真心向善,也就可以尽赎前愆了。」

  笑面神丐走到于化龙身后,伸手一拍,说道:「饶你不死,我老人家只留下
你三成功力,以后不可妄求再练,可保无事,你们夫妇进去找到你的儿女,可以
回去了。」一面又伸手替龚山民、朱竹坡、阎子奇、曹济川四人拍开了穴道,道
:「你们也只剩下三成功力,可以保身,不可再妄练武功,自可平安无事,若是
妄练武功,就得呕血而死,你们也可以走了。」四人唯唯应是,相继离去。于化
龙满脸羞惭,和他妻子谢过众人,相偕找他们子女去了。

  笑面神丐朝闭眼丐婆笑了笑道:「老丐婆,咱们也该走了。」

  「哦。」他回过头来,朝范子云裂嘴一笑道:「小子,你别忘了该请我老人
家喝几杯喜酒才对,到时,我老人家和老丐婆准来。」

  这话听得范子云和夏玉容、商紫雯、叶玲、万飞琼、商小雯等人,不禁都飞
红了脸。[/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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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者邪帝 2010-11-30 01:27

[size=4][font=宋体]            第四十二章  花好月圆

  夏家堡中,张灯结彩,因为三天之后,就是范子云与夏玉容、商紫雯、商小
雯、万飞琼、叶玲、艾红桃、冷梅萼的成亲之日,堡中诸人,自然是忙得不可开
交,倒是几个当事人,悠闲得不得了。这不,这晚夏玉容又找上了范子云。

  才一进范子云房门,她就急急地和范子云拥吻着,范子云也很知趣地在她那
小巧的菱唇上深深地吸吻着,吻得夏玉容娇哼不已地道:「嗯……弟弟……姐姐
受……不了……要……我要嘛……」她此时因为月经刚过,动情激素大量分泌,
加上好几天没有狠狠地吃个饱了,显得有些欲火如焚,小穴痒得受不了,非插入
范子云的大宝贝无法解决。

  范子云边吻边安慰着她道:「玉容姐姐……弟弟一定给你……」范子云抱着
她放在床上,先脱光衣物后,上床也把夏玉容脱得一丝不挂。

  夏玉容伸手握住了范子云的大宝贝捏弄着,几次的经验已把她教的逐渐懂得
床上的媚术了。她妖冶又妩媚地望着范子云,轻呼了声:「好弟弟……」范子云
接到她发起攻击令的讯息,便爬上她的胴体压着她,同时也把嘴唇堵住她饥渴的
双唇上,俩人紧密地搂抱抚摸着。

  夏玉容下体开始不安地乱扭着,玉手也握住范子云的大宝贝,引领着它导向
她的小穴口。尚未进入,光在她穴口的阴核上揉着,夏玉容已梦呓般地呻吟了起
来。范子云的大宝贝对准小穴的入口,勇敢地向内挺进,夏玉容咬紧了牙根,有
些痛楚地承受着范子云的干弄。范子云把玩着夏玉容的两个乳房,吸吮着奶头,
柔情地抚着她的肌肤。

  一会儿,夏玉容嫩脸生春,淫水也流湿了范子云干进她穴内的龟头,细腰微
扭,大白屁股也开始向上挺着,范子云知道她需要了,于是渐渐加重了干送的力
道。范子云向她阴户中进攻着,龟头顶着她花心一阵磨转,夏玉容舒服得叫道:
「哼……哼……啊……啊……」的呻吟声不绝如缕,把范子云抱得更紧。

  范子云甩动大宝贝干弄着小穴,每一次碰到了她的小花心,夏玉容的神经与
肉体便会抽搐一下,连续插弄了一阵子,夏玉容大声浪叫着道:「好弟弟……姐
姐……美……死……嗯……云弟弟……姐姐爽……爽死了……好舒服……哟……
弟弟……啊……姐姐……忍不住要……浪了……啊……啊……嗯……」

  夏玉容舒爽爽地丢了一次精,范子云的宝贝被她的淫精浸润着,夏玉容娇弱
地躺在范子云身下,已经是浪喘连连,香汗淋漓了。范子云继续操动,这时小穴
内已被她的淫水润滑了许多,用劲顶插也松动多了。范子云大力地抽送,使夏玉
容歇斯底里地浪叫着,娇躯又扭,又磨,又抖地爽透了。

  夏玉容紧抱着范子云,一对既挺又硬的小乳房压贴在他和她之间,旋转地磨
擦着。随着范子云的猛抽强插,夏玉容又开始浪吟着:「云弟弟,姐姐的……小
穴……舒服死了……哦……抱紧姐姐……美死了……啊……弟弟……姐姐……又
要……泄了……啊……啊……啊……嗯……」

  这一次,夏玉容真是泄得全身瘫痪,两手两脚无力地垂软在床上,娇躯久久
还是不停地抖动,她是舒服得浑身都松散了。范子云伏在夏玉容的胴体上,温柔
地吻着她,虽然他没有爽得泄精,但能使夏玉容获得了二次高潮,让她舒服得如
此痛快,也算是尽到了他努力了。

  夏玉容喘着气,喃喃地道:「舒服……死了……舒服死了……云弟弟……你
真好……姐姐爱你……」

  范子云道:「玉容姐姐,你累了就在这里睡吧。」

  夏玉容发觉,范子云插在她小穴里的大宝贝还没有软下来,于是道:「云弟
弟,你还没泄吧?姐姐可以再让你插穴,再泄一次没什么关系的,弟弟,你说好
吗?」

  范子云怜惜地吻着她,道:「不必了,姐姐,你真的累了,就不要再干了,
真没有办法时,我还可以去找别人呀。」

  夏玉容眼珠一转道:「我给你推荐一个人怎么样?」

  范子云讶然地问道:「听姐姐的口气,似乎是个新人耶?」

  夏玉容笑着点点头道:「算你聪明,你还记不记得如玉?你既然已经收了秋
月、秋桂,为什么不收了她呢?你总该记得当初为了你,还受了皮肉之苦呢。」

  范子云点点头道:「我怎么会忘呢?只要姐姐不吃醋,我自然乐意。」

  夏玉容娇笑一声道:「你放心,我才不会那么小心眼呢。我们姊妹有七个,
秋月、秋桂加上如玉才三个,我会再帮你物色四个,到时候我们姊妹七个,一人
一个,你看可好?」

  范子云笑着亲了她一下道:「姐姐怎么说怎么好了,我只希望你们姐妹能够
和睦相处。」

  夏玉容娇笑道:「放心,我是大姐,我一定带领好几位妹妹,把你服侍得舒
舒服服的,现在去找如玉吧,她可能已经睡了。」范子云想起如玉那娇美的脸蛋
儿,剪剪秋水般的媚眼,水蛇样的纤腰,玉臀肥翘,是个已具有半成熟风味的女
体。心中不禁食指大动起来,恨不得马上趴上去,把大宝贝干入她的小穴,逞欲
一番。于是吻吻夏玉容的俏脸,要她好好歇息,就悄悄地来到如玉的卧房外了。

  范子云来到如玉的房门口,轻轻地开门,藉着床边油灯的微弱灯光,依稀可
以看见床上躺着一个身穿睡衣的女孩,肌肤雪白柔嫩,那小小的屁股也肥肥圆圆
地翘着,此时的她正安详地进入梦乡,好一付少女熟睡图。

  范子云心跳加快地走到床边,一只手缓缓地伸进了她睡衣内,摸着了她那一
对香暖鲜嫩的奶球儿,她不自觉地「嗯」了一声,翻动一下之后,又再沉沉地睡
着了,范子云只觉得触手滑酥,像一团绵花似地,软棉棉的,硬实实的,香滑滑
的。

  范子云轻轻地摸着弄着,两座峰顶的乳头渐渐地浮凸了起来。她身上那沁人
的香气,幽幽地弥散在房中,闻之令人心爽神怡。范子云快速地把身上唯一的内
裤给脱了下来,就爬上床去和她并卧在一起。范子云轻轻地在她耳边呼唤着她的
名子。她醒过来时,还睡眼朦朦地以为范子云是秋月或者秋桂,叫范子云不要吵
她,她睡得正浓呢。

  范子云用双手搂着她的香肩,低头轻吻着她的红唇,接着一手摸她的乳房,
一手抚着她的嫩臀,她这才如大梦初醒般地看清楚了是范子云。她睁开睡眼,惊
讶地道:「啊……公子……是你……」

  范子云轻柔地道:「如玉,是我,让我好好爱你。」

  范子云继续抚摸着她全身的肉体,如玉娇喘着道:「唔……公子……不……
不要……不要这……这样嘛……」

  范子云接着道:「如玉,让我好好爱你,乖,别乱动,让我亲亲你。」这个
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被范子云挑逗得不禁微微启开了樱唇,把条丁香小舌深入范
子云的口里,品尝初吻的滋味,这种吸吻的快感,使她昏昏迷迷地陶醉其中而不
可自拔。

  趁她尚在迷离之中,范子云伸手插进睡衣内的亵裤里头,轻柔地抚摸着她肥
凸微生短毛,又暖又滑的处女阴户,一会儿又将中指慢慢地插入那紧窄的膣道,
轻轻地扣挖起来。如玉抖着娇躯,颤颤地道:「啊……哎……公子……不……不
要扣那里……快把手……拿开……我……好怕……」

  范子云道:「如玉,你别乱动,不然会痛的哟。」

  范子云有力地紧搂着她,又重重地吸吮着她的香唇,如玉乳房及阴部被范子
云抚摸着,又轻轻地拨弄着她的肉缝,膣道,阴核,使她酥麻麻地起了一阵莫名
的快感,媚眼微闭,长长的睫毛在她眼皮子上颤抖着,小肉缝里流出了湿淋淋的
淫水。

  范子云见时机成熟,抱起她的娇躯,脱去她的睡衣和窄小的亵裤,先欣赏了
一番,白中透红,柔嫩细腻的肌肤,胸前一对乳房,圆尖尖的奶头像草莓一般腥
红上翘,肥白的乳峰,圆软香嫩,细窄的腰枝恰可一握,肥隆的玉臀结实浑圆,
小腹平滑紧绷,阴阜高耸,布满浓密约寸许长的阴毛,两片阴唇掩蔽在阴毛里,
呈鲜艳的腓红色,中间夹着一条细缝,紧密地合着。

  范子云欣赏了好一阵子,如玉也娇羞地窥视着范子云的大宝贝。范子云伸手
抚摸着她一双紧绷绷,弹力十足的乳房,再抚摸着她全身细腻的肌肤,真嫩,真
滑,这才是女孩子最上品的身材哪。再低下头去吻遍了她全身每一处,最后擘开
她的双腿,拨除阴毛,舐吻那红通通,娇嫩嫩的小穴及那粒艳红滑嫩的核心。

  弄得如玉周身剧颤,嫩脸娇红,春意渐升,禁不住道:「公子……小婢……
好难受啊……」大股的淫水自她的阴道里流出,范子云见她浪水大泄,阴户润滑
了,便翻身上马,叉开她的大腿,露出那粉红色而湿淋淋的小春洞,握着大宝贝
就用力地插进去,只听如玉哀叫一声:」啊……痛……死……小婢了……」

  范子云的大宝贝,也已过关斩将地塞进了她的小穴之中。如玉痛苦地用小手
推拒着范子云,道:「公子……不要……动……啊……好痛……」

  范子云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她道:「如玉,女孩子开苞的第一次总是很痛的,
不要怕,如果第一次不搞到底,以后再搞的时候还会更痛的。乖乖,把手拿开,
听话,我不会骗你的。」

  如玉迟疑地道:「嗯……公子……你要……轻一点……哦……」

  范子云道:「好的,我知道。」范子云再把大宝贝挺进三四寸,用力一插,
齐根而入。

  如玉哭叫着道:「哎……哎呀……痛死小婢了……」破瓜之疼使她痛得原本
娇红的嫩脸都发白了,全身也直抖着。她用手摸了摸阴户,摸到了一手红红的鲜
血,吃惊地叫道:「公子……我流血了……」

  范子云安慰她道:「如玉,不要紧的,女孩子第一次是会流血,等下子你就
会快乐了。」范子云开始轻抽慢送,她还是痛得哼声不绝,香汗霪霪。范子云揉
着她的乳头,好增加她的性感,渐渐地她由痛苦转为快乐舒服了。见到她双眉舒
张,范子云问道:「如玉,你现在还痛吗?」

  如玉深情地望着范子云,柔声道:「好点儿了,公子,小婢……好痒……」

  范子云一边插干着她的小穴,一边不时用手把玩着她的玉乳,或低下头去舐
吮着她艳红的奶头。大宝贝抽插的速度也渐渐快了起来,磨转挑弄着阴核,搞着
花心,使她舒服得阴户里一阵阵搐动,穴中淌着她滚烫的淫水,夹带着些微的血
丝,潺潺流出,弄湿了一大片床单。

  如玉摇乳摆臀,披头散发,快乐地浪叫着道:「啊……公子……小婢……感
到……舒服了……你顶得……小婢……好麻……喔……捣死我了……小婢……尿
出来了……啊……「范子云见她这种骚媚的模样,大宝贝更是狠猛地操了起来,
干得她欲仙欲死,臀浪直抛,她刚叫完尿出来了,那一股热烫的淫精,由她子宫
内直泄而出,手滑到床边,琼鼻里气咻咻地娇喘着。

  范子云知道她已经爽出精水来了,但是自己尚未射精,于是急急地又直操着
她那精水横流的小穴,拿出全身力量,又狠又猛地插着她,一边又舐吮着两颗小
奶头,摸捏揉抚肥嫩的乳房,用范子云所有的感官去享受这处女美穴的滋味。

  如玉任范子云干了一会儿,又被范子云的大宝贝给奸得娇躯扭动,双手又紧
缠着范子云,摇摆着小嫩臀迎挺抛送,浪声叫道:「啊……公子……你插得……
真好……小婢……又……又要开始……舒服……了……真痛快……小婢的心……
融化……了……公子……你插死小婢了……啊……小婢又……又要……尿了……
又……来了……啊……」一阵热液又直冲而出。

  范子云被她这一冲,烫得又酸又麻,阳精也把持不住地飞射进她的子宫内,
如玉受到这股精液的射击,也用尽力气,死命地紧抱住范子云。两人互相拥抱了
许久,见她回复了精神,才问她说:「如玉,我插得你舒服吗?」

  如玉娇媚地吻了吻范子云的嘴,道:「嗯,好舒服呀,想不到插穴是这么美
妙和爽快。公子,你让小婢享受到了人生的欢乐,小婢还要你以后再插,好嘛?
如玉爱你,公子。」

  范子云吻着她道:「如玉,我也会好好爱你的。累了吧,睡吧……」就这样
赤裸裸地拥在一起,双双进入了甜蜜的梦乡。

                              【全文完】[/font][/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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