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完整版本: 【十景缎】【全】作者:方寸光

zxc8888 2009-3-20 19:50

              (一百八十)

  林秀棠、林秀棣听到叫声,同时纵身跃离小慕容,侧身一望,见到柳氏姊妹,
同时呆住了。林秀棠左右打量两女,道:「你……你们是双胞胎?」

  柳涵碧道:「是啊!」林秀棣道:「是这个文渊的朋友?」柳蕴青道:「有
什么不对吗?」林家兄弟相对一望,又回过头来,齐声叫道:「对不起了!」忽
地舍下小慕容,冲向两女,袖箭甩手箭纷纷射出。

  柳氏姊妹吓了一跳,连忙四下乱跳,躲开飞箭。柳蕴青叫道:「喂喂喂,干
什么啊?」林秀棠道:「什么干什么?你们是一夥的,我们当然要对付你们了!」

  柳涵碧匆匆避开一箭,叫道:「我们什么也没做啊!」林秀棣连射三枝袖箭,
口中叫道:「所以我们不是说对不起了么?」柳蕴青道:「那就停手啊,用说的
谁稀罕啊……啊呀!」话到半途,一枝袖箭飕地从她眼边飞过,叮的一声,射落
了她鬓边玉钗,一撮秀发飘了开来。若是箭尖偏了寸许,柳蕴青那娇嫩的脸蛋不
免带彩。

  柳涵碧见姊妹险些受伤,顿时火冒三丈,指着林秀棠叫道:「你,就是你,
那一箭是你射的!」柳蕴青吓得额冒冷汗,眨了眨眼睛,随即气往上冲,一顿脚,
叫道:「太过分了,蛮不讲理!涵碧,帮我,我要打他!」只见碧影飘飘,姊妹
两人齐奔上前,朝林秀棠左右夹攻。林秀棠一回身,单掌迎击柳涵碧,道:「打
就打,谁怕谁?」柳蕴青却给林秀棣半途截住,立时走上了招。

  两对双胞胎均擅联手迎敌,心有灵犀,这时一斗起来,只见乱箭纷飞,纤手
连舞,着实难分难解。

  柳氏姊妹突然来到,小慕容得了空闲,立时撇下林家两兄弟,来援文渊。文
渊和卫高辛互佔优劣,一时不分高下,这时小慕容一来,卫高辛脸色微变,抽身
后退,摆脱文渊绵密的掌势追缠。小慕容短剑朝卫高辛一指,眼睛瞥向文渊,道
:「这老头麻烦,我们一起上。」文渊微微点头,心想:「保护于大人为先,得
尽早收拾他。」

  两人一左一右,合斗卫高辛。小慕容施展「霓裳羽衣剑」,飘忽灵动之极,
绕着他四下奔走,不时出剑奇袭,文渊则连变诸多曲意,佐以玄功内力,相辅相
成,更是厉害。卫高辛跟两人拆了数招,原已异常凶狠的脸色更加诡异,秃了的
额前浮满青筋,眼珠更是血红,态若疯狂。

  林家兄弟久战无功,不由得都焦躁起来,偏偏柳氏姊妹纠缠不清,仗着云霄
派轻功巧妙绝顶,虽然真实功夫逊了两兄弟几筹,处身箭雨之下,居然毫发无伤。

  林秀棠连甩两箭,叫道:「喂,咱们今天不打了,改天再打罢!」柳蕴青侧
身急闪,道:「哪有这么便宜的事?用箭射了人家,就想跑么?」林秀棣叫道:
「嘿,我哥哥那一箭可没射伤你哪!」柳涵碧一噘嘴,叫道:「没受伤,可是我
们已经吓到了啊!」这兄弟姊妹四人穿梭过招之际,竟也不忘嘴上较劲,既动口,
又动手。

  兄弟两人被缠得火起,林秀棠忽然叫道:「二十八宿!」一喝之下,林秀棣
与之同时转身背靠背,两臂左右斜出,猛地一轮飒飒锐响,四条手臂对正四方,
大片袖箭猝然而出。一袖连环七箭,竟是难分先后,佈遍东南西北四方位,正是
兄弟拿手绝技「二十八宿连珠箭」。如此发箭,如满天星斗,封尽周遭可避之地,
柳氏姊妹齐声惊叫,同时向后高跃。柳涵碧半空急翻,纤腰微扭,从其中三箭之
间避了过去。柳蕴青顺势后仰,脚下一箭掠过,头才一仰,便听擦地一声,另一
箭从她胸前飞过,顺她仰势飞过。

  这密集如雨的神箭绝技,居然给柳氏姊妹用云霄派「飞天九重霄」的「凌空」

  「翻羽」二式避开,林家兄弟不禁大为吃惊,同时都想:「这两个姑娘,轻
功实在厉害!」其实柳氏姊妹限於功力不足,轻功尚未登峰造极,但是论云霄派
轻功中的轻巧机灵,却已深得箇中三昧,这才避得过「二十八宿连珠箭」的攻势。

  柳涵碧一翻落地,笑道:「你们箭法太差,还伤不到我们!」林秀棠眉毛上
扬,道:「你们也碰不到我们一点衣角,有什么好得意的?」林秀棣望向柳蕴青,
正要说话,忽然眼睛睁大,怔然不语。柳蕴青见他神色有异,心觉奇怪,双手叉
腰,叫道:「喂,你盯着我做什么?」柳涵碧朝她看去,忽然惊声大叫:「蕴青,
衣服!你的衣服!」

  柳蕴青低头一看,不由得惊叫一声,原来她刚才躲箭之时,那从胸口掠过的
一箭,从她那浅浅的乳沟上飞过,因为她急跃而起,风灌得衣襟鼓起,她又是身
材娇小,这一箭来势急劲,没碰着她一点肌肤,箭镞却已把她胸前衣襟整个射裂,
就如利刃所切,胸口衣料从中一分为二,露出里面白嫩的胸部,连乳头都快露出
来了。

  柳蕴青吓得赶紧抱住胸部,向后跳开,满脸通红地叫道:「你……你们……」

  林家兄弟呆呆地瞧着柳蕴青,不知为何,都觉得裤裆里大为充实,一下子变
得窄了,见她遮住胸部,不约而同地走上前来。柳涵碧急忙挡在姊妹前面,叫道
:「蕴青,快穿好呀!」柳蕴青急道:「已经破了,怎么再穿啦?我……我……」

  一急之下,竟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转身就跑。柳涵碧惊叫道:「蕴青,
等我啊!」

  她快步追去,不忘回头指着两兄弟,骂道:「你们这两个坏蛋,又来欺负蕴
青!讨厌!差劲!下流!等我回去告诉秦师姐,你们就完蛋了!」

  林秀棠跟着追去,叫道:「喂,喂,且慢,我们又不是故意的!你这么说,
好像我们是坏人一样?」柳涵碧奔得飞快,把他抛在后头,脚下不停,回头叫道
:「本来就是!」林秀棣跟在哥哥身边,叫道:「这太冤枉人了,停下来说清楚
啊!」

  柳蕴青跑在最前面,手掩胸口,不停掉泪,叫道:「涵碧,不要跟他们说话
啦!呜……呜呜……我完了啦,被他们这样看,乾脆去死算了……」柳涵碧惊道
:「慢点,慢点!蕴青,你可别乱来啊!我们先回去问秦师姐,看有什么法子解
决……」

  林秀棣低声问道:「哥,女人给看到胸部,是这么严重的事?」林秀棠道:
「我哪知道?我还不是第一次看到,也还没看清楚啊。」四人两前两后,转眼间
都已不见踪影,看来林家兄弟连自己的任务也搁下不管了。

  卫高辛见林秀棠、林秀棣追着两个小姑娘跑走,心想单凭一己之力,已难以
杀害于谦,蓦地厉吼一声,掌劈小慕容,趁她退避之际,冲出两人包夹。只听他
连声嘶吼,口吐白沫,手抓胸膛,显得十分痛苦。小慕容一怔,低声道:「他做
什么?」文渊一掌拍去,叫道:「别放松,再攻!」

  卫高辛却不再还招,仓皇窜至一旁,一跃而起,落至一株树木枝桠上。

  他剧烈呼吸,狠狠瞪了文渊一眼,数声狂叫,以轻功连踏数棵庭树,越过墙
头,竟自逃了。

  小慕容向文渊一望,道:「不追他么?」文渊道:「穷寇莫追。他功力将尽,
要是临危拼命,我没必胜把握,可能两败俱伤。」小慕容道:「他变得这么厉害?
以前你不是赢得过他么?」

  文渊走到旁边,捡起骊龙剑,微一沉思,道:「他虽然功力大进,但是看他
与我交手之初,一路猛攻,犹如脱韁野马,难以收势,内劲虽是凶猛,神情却越
来越辛苦。依我看,他这功力不是本身练出来的。虽说卫高辛本是高手,要进步
得如此之快,却太过匪夷所思。」小慕容笑道:「你的武功也是进步得很快,那
也是匪夷所思。」文渊一笑置之。

  小慕容收起短剑,道:「那两个男的追两位柳家姑娘去了,不过他们轻功比
较差,应该追不上,云霄派的人又都在京城里,不必我们担心了。这两个人是什
么来头?这身袖箭、甩手箭的功夫,可高明得很啊。」文渊道:「他们自报姓名,
是林秀棠、林秀棣兄弟,我是没听说过。」

  小慕容歪着头想了一想,喃喃地道:「姓林啊,林嘛……」摇了摇头,道:
「不知道,下回见到大哥,我再问问他好了。」文渊微笑道:「你刚才放了信号,
可惜慕容兄没来,要不然这卫高辛定然跑不了。」小慕容笑道:「大哥又不在京
城,那是放给你看的啊,是要你快点过来,不然我可敌不过他。哪知道居然把那
两位姑娘引来了,倒是始料未及……」

  话至半途,庭院间突然青影闪动,一个男声叫道:「小妹!」

  文渊和小慕容同时一呆,转身去看,只见长衫飘动,居然是慕容修到了。小
慕容眨眨眼睛,道:「大哥,你怎么来了?」慕容修道:「我怎么来了?你自己
放的信号,问我?」

  小慕容低下了头,静了一会儿,低声道:「大哥,有一件事跟你说,你可别
生气喔。」慕容修皱眉道:「什么事?」小慕容拍拍后脑杓,抬起头,嘻皮笑脸
地道:「大哥,其实我没有要找你啦。」

  猛听一声极大的吸气声,紧跟着慕容修双眼一瞪,破口骂道:「臭丫头,死
丫头,没有要找我,放信号作什么?把你大哥耍着玩么?你大哥走路不费力是不
是?三更半夜翻城墙很轻松?」他一连串骂出来,声音大如雷震,文渊倒退一步,
暗暗苦笑,小慕容双手遮住耳朵,缩着脖子,睁一眼闭一眼,不迭道歉陪笑,道
:「大……大……大哥……对不起啦……谁知道你就在京城呢?」

  慕容修哼了一声,骂道:「你这丫头,成天搞鬼……」忽然,他瞥见小慕容
右肩染血,脸色登时一变,捉住小慕容右上臂,道:「怎么受伤了?」

  小慕容道:「刚才有刺客来杀于大人……」慕容修道:「于大人?什么于大
人?」也不等小慕容说完,猛地回身揪住文渊前襟,冷冷地道:「你这小子,居
然没保护好我家小妹,让她受伤?」

  小慕容急忙上来分开两人,嗔道:「大哥,你真是的!他伤得比我厉害,你
别为难他啦。」慕容修上下打量文渊,见他右臂、胸膛均已负伤,眼睛半闭,昂
首向天,道:「这点小伤算啥?男子汉大丈夫,只有上下两个头不能丢,其他小
伤都当是狗屁!」文渊笑道:「受教了。」

  这时于谦和紫缘见刺客离去,先后来到院子里。于谦道:「难为两位了,受
伤厉害么?」文渊道:「皮肉外伤,不要紧。」

  慕容修见了紫缘,道:「怎么,你这丫头也在这儿?」紫缘盈盈行礼,微笑
致意。慕容修斜睨于谦,道:「你又是谁?」小慕容笑道:「大哥,你正在人家
家里,却问主人是谁?」慕容修两眼一翻,道:「哦,你是那什么于大人?叫什
么名字?」

  慕容修出言无礼,于谦却也不生气,说道:「兵部尚书于谦。这位是慕容姑
娘的兄长,那么是江湖上说的大慕容了?」慕容修嘿地一声,道:「居然认得本
大爷,你倒是有点见识嘛。」

  紫缘见文渊和小慕容都受了伤,当下轻拍两人肩膀,柔声道:「先进去包紮
了伤口,有话再慢慢说罢。」文渊微笑点头,道:「正好,我也有事要请教慕容
兄,慕容兄既然来了,不急着立刻便走吧?」

  慕容修冷笑道:「嘿,我正好也有话要问!」陡听「刷」地一声,慕容修拔
剑出鞘,冷森森的剑光抵住于谦咽喉,喝道:「你算什么东西,哪一点了不起,
竟然要我家小妹为了保护你受伤?」

  文渊、紫缘见慕容修如此举动,不禁一阵惊愕。于谦却微微一笑,望向小慕
容。小慕容大为尴尬,心道:「昨天我才做的事,大哥又来一次?」她连忙按住
慕容修握剑的手,道:「大哥,等一下我慢慢跟你解释,你别乱来啦!」慕容修
哼了一声,虽然收剑,却仍紧紧盯着于谦。

  众人纷纷进了厅堂。文渊知道慕容修性子狂傲,怕他又做出什么惊人之举,
当下道:「紫缘,你跟慕容兄说一下这些日子来的事,我跟小茵去处理一下伤口。」

  紫缘点头答应,道:「快去吧,让我来说就行了。」慕容修瞪了紫缘一眼,
紫缘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慕容修暗哼一声,眼朝天望,鼻子中呼出几口气,道
:「说罢说罢。」

  文渊和小慕容取了绷带,回房包紮伤口。小慕容笑道:「你倒是聪明,让紫
缘姐先绊住我大哥。」文渊苦笑道:「慕容兄个性太烈了,紫缘在那儿,他总会
收敛一点吧?」小慕容嘻嘻一笑,道:「这我可不担保。」

  她剪下一条绷带,道:「衣服脱掉,我来帮你。」文渊依言脱去上衣,两人
在床边坐了下来。小慕容查看他胸膛伤势,道:「还好,卫高辛跟黄仲鬼还是差
远了,上回你中了太阴刀,那才叫厉害呢。」文渊笑道:「我没能打赢卫高辛,
跟黄仲鬼一样差得很远。」小慕容微笑道:「有什么关系?你很厉害了,再过一
两年,说不定可以像我大哥一样厉害。」她一边说着,一边低头替文渊包紮,柔
软的指尖碰着他的身体,文渊不禁起了一阵遐思。

  小慕容又替文渊包好右手创伤,跟着轻解罗衫,笑道:「该你帮我啦,可不
许动手动脚。」文渊笑道:「你伤在肩上,动手是无论如何免不了了。」小慕容
脸上微红,笑道:「你敢动我的脚一下,我就踢你。」文渊伸伸舌头,笑道:「
知道,知道。」

  他帮小慕容敷着伤药,一边说道:「慕容兄真是很担心你,平白无故地白跑
一趟,一看到你受伤,什么气话都不说了。」小慕容嗯了一声,叹道:「是啊,
从小到大,大哥就是太宠我了。」

  文渊替她裹好伤,轻拍她的肩膀,道:「好了。」小慕容动一动肩,笑道:
「这样舒服多啦。」文渊一笑,穿上衣服,道:「小茵,等一下你得管一下慕容
兄,他刚才对于大人挥剑,我有点担心于大人会不会生气。」小慕容也穿好了衣
服,笑道:「不会的啦,昨晚他不都没生气……」

  这话一出口,文渊立时望向小慕容。小慕容陡觉失言,心头一跳,赶紧住口。

  文渊道:「昨晚怎么了?」小慕容若无其事,笑道:「那个……没什么呀,
是……我打破了于大人的茶杯……」文渊按住小慕容左肩,凝视着她。小慕容有
点心虚地低下头,心儿怦怦乱跳,额上冒出了涔涔冷汗。

  文渊轻声道:「小茵,你瞒着我什么事?」小慕容眼睛一瞄,见文渊神色严
肃,不禁有点害怕,低声道:「你……你别这样看人家啦……」文渊道:「究竟
是什么事?」他望着小慕容,脸上虽然平和,可是却毫不放松。

  小慕容被文渊紧盯,惶急之下,又怕文渊不高兴,知道不能蒙混过去,只得
往床里面缩了缩,低声道:「好……好嘛,我说,你不要生气啦……」

  她硬着头皮,把昨天晚上,对于谦白刃加身,出言威胁,加以试探的事情说
了出来,从头到尾,说得明明白白。

  文渊听完,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小慕容低声道:「你生气了?」文渊深
呼吸几下,道:「我不想说,不过是生气了。」小慕容低下了头,脸色发白,一
时不敢说话。

  文渊道:「于大人又不是江湖中人,你这样对他?要是于大人被你吓到,口
气软了,你就真要杀他不成?」小慕容急道:「我没有啊,我真的只是……只是
想试试他……」文渊怒道:「那也不是这么试法!你是不信任我的眼光,怕我看
错人?还是以为我太听韩师伯的话,没有主见?你一向都是那么聪明,为什么会
做这种傻事?」

  小慕容从来不曾被文渊说几句重话,心里一急,竟然哭了出来,紧紧搂住文
渊,哭道:「我没有那个意思啦!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我……我……
呜呜……我是担心你嘛……」

  文渊见她哭了,不禁有点心软,觉得话说得重了,心情登时缓和下来,轻声
道:「我知道你关心我,可是你得想想大局,我又不是为了于大人一人安危才来
的。你这么做,实在过分了。」小慕容紧抱着他,呜咽道:「我知道,我知道了,
对不起……不要生气,拜託……」

  文渊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小慕容的背,柔声道:「好了,好了,我生气一向
气消得很快。别哭了,好不好?」小慕容点点头,擦擦眼泪,声音仍是哽咽,道
:「真的不生气了?」文渊微笑道:「你要是怕我生气,想办法让我高兴吧。」

  小慕容见他已无愠色,登时破涕为笑,搂紧他的脖子,柔声道:「怎么样你
会高兴,我就做什么。」文渊笑道:「好,你让我动动脚,可别踢我。」

  小慕容噗嗤一笑,这才真的开心起来,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脱下裙子,双
手慢慢抬起右腿,笑道:「脚在这儿,请便呀。」文渊见她下身全裸,私处只被
衣摆稍微遮住,整条美腿都展现在自己眼前,不禁笑道:「这么大胆?」小慕容
脸蛋一红,道:「不……不太好,是么?」文渊摇头笑道:「很迷人,我现在真
是完全不生气了。」伸出了手,将小慕容的右腿抱在身前,轻轻抚摸那嫩如凝脂
的腿肌。小慕容轻轻呵了口气,眼睛微闭,不由自主地向后仰身。

  文渊脱掉她右脚鞋袜,摸着她的脚踝,手指滑过她的脚背,在她的脚趾头间
轻轻骚动。小慕容忍不住格格地笑,笑道:「别这样,好痒哦。」文渊轻声道:
「那这样呢?」手指转移阵地,来到她柔嫩的脚底,食指在她涌泉穴上轻巧地揉
动。这地方更是敏感,小慕容被弄得娇笑连连,身子犹如花枝乱颤。

  她轻轻推着文渊,连声笑道:「不要……啊哈哈、啊啊、这样……这样太刺
激……」文渊把那纤足放到唇边,朝脚底吹了口气,一股异样的快感登时从她脚
心流遍全身。小慕容呻吟一声,微发娇喘,轻声道:「这……这样……我要受不
了了……」忽然之间,文渊又开始搔她的痒。小慕容被他一弄,又开始笑个不停,
忍不住起身逃开,笑道:「不来了,不来了!」

  文渊笑道:「是谁说要我请便的?」跟着起身,伸手来捉小慕容。小慕容笑
道:「反正你已经不生气啦,我不怕!」文渊把脸一板,道:「那我现在又生气
了,你怎么办?」小慕容一边跑,一边做了个鬼脸,笑道:「吓死我了,拜託你
别生气哦!」

  两人在房中飞快追逐,几次小慕容差点被文渊抓住,都给她轻轻巧巧地躲了
开去。这时小慕容下身仍是赤裸,虽然她衣衫甚长,可以挡至大腿,但是奔跑纵
跃之时,仍不免迎风飘扬,把圆润的粉臀露给文渊观赏,令他心神不定,倒也是
文渊没能捉住小慕容的一大阻碍。

  小慕容绕过房中八仙桌,笑道:「喂,你的轻功是不是变差啦?」文渊正在
桌子另一头,笑道:「要捉人,也不必全靠轻功!」小慕容还要调侃,忽然觉得
脚踝一紧,突然给什么东西绑住,身子被这么一拖,险些跌倒。她连忙扶住桌子,
低头一看,却是一条绷带,从桌底另一边飞来,捆住她的左脚。

  小慕容这么一停,文渊已经放开绷带,翻过桌来,按住小慕容双肩,笑道:
「怎么样?」小慕容肩膀被他一按,登时「啊唷」一声,现出痛楚神情。文渊陡
然想起她肩头有伤,急忙放手,道:「啊,抱歉,会痛么?」哪知小慕容舌头一
吐,笑道:「不会啊!」趁着他放手,转身便跑。文渊应变也快,伸脚一踩,踩
住她脚上拖着的绷带。小慕容才窜出一步,脚下又是一踬,身形止住,登时被文
渊从背后直搂进怀。

  文渊笑道:「跑不掉了吧?」小慕容微微喘气,脸蛋发红,道:「你越来越
诈啦,还用绷带,不怕人家跌倒?」文渊咳了一声,笑道:「不知道是谁先耍诈
骗人?我看得先把你绑起来,免得一跑再跑,可会累坏人的。」小慕容心中怦地
一跳,嗫嚅道:「绑……绑起来?不要啦……」

  本来文渊是随口说说,见她神情有点慌张,却真想用这法子来治治她了,登
时笑道:「正好这里有绷带,就用这个好了。」说着顺势把小慕容按在桌上,蹲
下身去,先把她左脚跟桌脚捆在一起。小慕容有点惊慌,叫道:「喂,喂!不要
啦,这……这样很丢脸……啊!讨厌,不要……」就在这时,文渊又把她的右脚
绑在另一只桌脚上。

  文渊笑道:「这样正好。」一看那张八仙桌,灵机一动,又把小慕容的双手
拉向桌子另一边,分别用绷带将手腕和桌脚捆住。这么一来,小慕容整个人躺在
桌上,四肢伸向桌子四角,都已经给绷带牢牢定住,动弹不得,果然是完全跑不
掉了。文渊放下剩下的绷带,笑道:「大功告成!小茵,这下你没法子跑了罢?」

  小慕容满脸通红,水汪汪的眼睛望向文渊,呼吸急促,却不回答。

  文渊看着绑在桌上的小慕容,左右端详,正自高兴,忽然又觉得有点不对劲。

  小慕容的身材本就娇小,这么四肢开放地躺着,手脚全跟桌脚绑住,身体登
时被撑展开来,胸口衣服绷得紧紧的,双乳轮廓宛然。她双膝弯曲,脚底离地,
因为分绑桌子两脚,两条美腿迫得大大岔开。

  又因为小慕容躺在桌上,衣摆不免向上浮起,已经难为私处屏障,整个股间
曝露大半,在布料阴影下,看得出淡红色的花瓣。小慕容娇躯微扭,想要并拢双
腿,却是无能为力,那隐密的地方一经挣扎,嫩肉微颤,更是给文渊莫大的刺激。

  文渊看得目瞪口呆,他和小慕容相处日久,却还不曾见她如此双腿大开,将
股间美景彻底奉献,像是欢迎他长驱直入一般。他咳嗽几声,苦笑道:「是不是
有些奇怪?」小慕容轻轻喘气,双颊红晕,满脸羞涩之态,叫道:「我就说啦,
会……会很丢脸的……你……你还要这样……这么坏……」

  说着说着,小慕容竟似承受不了这羞於见人的姿势,在文渊的注视下,股间
已经缓缓流出爱液,滴落桌上,闪闪发亮。文渊见她在这姿势下如此害羞,不觉
也兴奋起来,走上前来,双手放在她大腿根部,缓缓往内侧抚摸。

  小慕容娇吟一声,发出了一阵动摇的声音。

zxc8888 2009-3-20 19:50

              (一百八十一)

  文渊的手继续向内探索,指尖轻轻搔动她私处的毛发。小慕容的喘气更显急
促,身体竭力弹跳,却总因为四肢给绷带束缚住,纤腰一撑起来,又被迫落下,
屁股不断拍打着桌面,形成一阵清脆的节奏。

  「啊哈……啊哈……」小慕容一边挣扎,一边喘着气,两条不得自由的腿微
微颤抖,股间不停泌出汁液,两片嫩唇门户大开,不知不觉之中,藏於其中的小
花蒂也已凸起。文渊用手指掬取一点爱液,拇指和食指撘了撘,不禁笑道:「小
茵,你今天不但湿得快,还比平常多呢。」小慕容害羞不已,喘道:「你……你
少乱讲……我哪有啊?」

  文渊笑道:「你还不认?」右手一拊,手掌在她私处磨了一磨。小慕容呻吟
几声,只觉得全身发软,正自恍惚,文渊掌上已沾了一大片爱液,在自己面前晃
了晃。小慕容迷迷糊糊地望过去,只见他手上湿淋淋地,像是刚洗过手一样,不
由得羞得面红耳赤,低声道:「别欺负我啦,快……快放开我……」文渊摸摸她
那柔绢似的大腿肌肤,笑道:「平常你太调皮,今天正好教训你一下,怎么能放?」

  小慕容急道:「你这人!讨厌,我……我不要被这样绑着啦!这样子,丢脸
死了……拜託,放开我啦……」

  文渊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股间的爱液却潺湲不绝,已有几滴从桌面流
到边缘,垂在那儿要掉不掉的,身体的反应跟她口中所求可不能配合。

  他轻捻一下小慕容的花蒂,笑道:「我看你好像很高兴啊,你不是很喜欢翻
新花样么?」

  小慕容私处受到重大刺激,登时娇声呻吟,红着脸蛋叫道:「我……啊啊、
啊哈、呀!可是……这种姿势,我不能动了……」文渊笑道:「那我来动就好了。」

  说着低下身子,解开她的上衣,将那赏心悦目的乳房展现出来,轻轻亲吻起
来。

  当他吻到那粉红色的尖端时,小慕容的身体又颤了起来,晶莹的肌肤上渗出
汗滴,不住喘气,轻轻地道:「好了……好了啦,不要弄了,快点……

  快点……」文渊站直身子,开始松开腰带,笑道:「这么急着要?」小慕容
一张俏脸红通通地,道:「你别忘了,大哥还在等我们。」文渊笑道:「这么说
来,我们时间相当紧迫了?」小慕容面露娇笑,道:「所以嘛,要么你先放我,
大哥走了我们再来……不然,你这回可只能做一下子了。」文渊笑道:「一下子
也好。」说着捉住小慕容的大腿,向后一拉,身体向前送去。

  小慕容感到一根灼热的硬物缓缓插入,登时惊叫一声:「啊、啊啊……」由
於她平躺在桌面上,私处水平朝着文渊,文渊的阳具轻易地长驱直入,直抵娇躯
最深处,小慕容蓦地感觉全身紧绷,不由得失声呼唤,不由自主地想要夹紧双腿。

  但是在绷带捆绑下,这自然是徒劳无功的。

  文渊接连抽动几下,小慕容毫无抗拒之能,只有腰间不断拱起落下,雪白的
小腹上汗珠流动,反应着文渊的动作。小慕容喘气连连,间歇地左右甩头,眼角
带着点泪水,叫道:「啊、不要……太……太里面了啦……啊!啊呀!」文渊见
她反应激烈,连忙放慢速度,问道:「小茵,会痛吗?」小慕容喘道:「不……
不是……只是我……我……我受不了啊,你弄得太深了啦……这样下去,我……
我会……」突然脸上一红,不再说下去。文渊道:「会怎么样?」小慕容别过脸
蛋,脸色羞赧,低声道:「我……我……那个……」

  文渊看她吞吞吐吐地,比平常羞涩得多,不知道藏着什么秘密,不由得兴味
盎然,笑道:「你要是不说,我直接问你的身子啰。」腰间再次摆动起来,两人
股间碰撞,阳具飞快出入,响起了爱液润滑的声音。

  小慕容连声呻吟,满脸羞涩之情,急叫道:「不……不要啦!真的……不…
…啊……啊哈、啊哈、哈……」她叫了几声,文渊的手便摸到了她脸上,指尖抚
弄着她的樱唇,令她的抗议缓了下来,转变成舒服的喘声。小慕容一边喘气,又
感觉到乳房上一阵温热,已被文渊手掌握住,温柔地把玩着,乳头被他的手指悄
悄挑逗,送来一波波的快感。小慕容羞得螓首乱摇,娇声喘道:「文……渊……
哥哥……啊啊……文大哥……拜託啦,放过我……要是……要是再这样下去,我
……我就要……」

  文渊手指转往她的腿根,柔声道:「要怎么啦?」说着手指又转移阵地,再
次揉捻她的阴蒂,只把小慕容刺激得全身绷紧,高声哀吟,脑海一片空白,一阵
剧烈兴奋涌上心头,还以为自己要当场晕了过去。

  这时两人交合的姿势,本来是能够深入女体,但是对阴蒂刺激较少,照理来
说小慕容得到的快感会弱了些。但是文渊双管齐下,用手指稍加爱抚,成效竟是
出奇的好,小慕容马上被这双重刺激弄得失魂落魄,呻吟声不绝於耳,再也喊不
出要文渊停下来的话了。只见她双唇微颤,不住呵出温暖的芳息,私处的软肉阵
阵紧缩,好像无数根小舌头,舔弄着文渊的阳具。

  文渊越弄越是兴奋,情不自禁蒂低下头去,「啜、啜」地吻着小慕容的乳头,
耳边依稀听到她甜美的呻吟声:「啊……好棒、好舒服……啊哈、哈、不行了…
…」文渊听在耳中,心里更为亢奋,知道每当小慕容言语紊乱,难已自制时,就
是她将近高潮的时分,当下更是加紧捅弄,使小慕容的嫩肌磨蹭得加倍激烈。

  只听桌子喀啦喀啦地摇晃着,小慕容的身体奋力跳动,几乎有点呜咽地叫道
:「啊……不行、真的不行了啦!我……我忍不住了!」

  就再这时,文渊双手抱住小慕容纤腰,轻唤一声,放出了滚烫的阳精,全部
注入了小慕容的身体里。小慕容颤声惊呼,跟着满脸发烫,紧紧闭上眼睛,神色
极为羞怯。文渊泄出精液,腰间一松,舒了口气,柔声道:「小茵!」小慕容嗯
了一声,声音很是不稳,脸上的羞意更增,还是没睁开眼睛。

  文渊见她已然完事,却还是这么害羞,正想取笑几句,忽然觉得下身湿润,
一股水液淅沥淅沥地淋上阳具,鼻中还飘来了一阵混着茶香的异味。

  文渊呆了一呆,见到小慕容紧闭双眸的羞态,忽然醒悟,急忙低头一看。只
见小慕容股间湿淋淋的一片,除了原本的爱液氾滥,又涌出了另一道淡黄色的水
流,加湿了两人的下体。

  小慕容睁开眼睛,见文渊正瞧着自己失禁的模样,羞得只想打个地洞钻进去,
急忙叫道:「讨厌,不要看!」文渊却怔怔地目睹全程,看那水柱从她下体放出,
声势渐弱,变成一点一点水滴,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小慕容羞不可抑,若非双
手不得自由,早就捂住了脸。

  文渊有点尴尬地搔搔头,道:「这……结束了?」小慕容羞愧地偏过头,低
声道:「不然怎样?你还想看不成?人家……人家……呜……你怎么可以看嘛,
丢脸死了……」文渊见她急得快要哭了,连忙道:「别在意嘛,是我看到,又不
是别人……」小慕容急道:「是你也不可以啦!我……我……这么难看的样子…
…」文渊笑道:「那儿的话,你怎么会难看呢?」

  小慕容不安地眨着眼睛,仍是一派羞涩神情,道:「你就是喜欢哄我,这…
…解手的样子,还会好看不成?好了啦,这下可以放开我了吧?」

  文渊把捆住小慕容手脚的绷带解开,小慕容从桌上跳了下来,一站到地上,
却有些脚步不稳,跌在文渊怀里,文渊连忙扶住她。小慕容嗔道:「都是你啦,
把人家绑着那么久!」文渊笑道:「那不是你自己不乖,自己讨罚的?」小慕容
脸上一红,道:「每次都这样罚,我才受不了呢。哼,人家都求你放开了,你还
不放,害我……害我这样丢人。」

  文渊笑道:「你要是早说要解手,我一定放呀,可是你又不说。」小慕容搓
搓手指,低声道:「哪能说啊?要是说了,搞不好你更要欺负我,在……在进来
之前,就让我……我……这样了……」文渊脸上一热,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坏
了?」小慕容瞄了他一眼,笑道:「你对紫缘姐不坏,对华家妹子也不坏,就是
对我坏。」

  两人调笑一番,拿手巾把身子揩抹乾净,穿好衣物,又过了好一阵子。

  小慕容想起刚才当着文渊的面失禁,脸蛋仍是红扑扑地,说道:「喂,刚才
……刚才那事,你可不能跟别人说。」文渊道:「这当然。」小慕容道:「要是
说了,你怎么办?」文渊见她紧张之极,不禁笑道:「说了就说了罢,出口的话
还能吞回来么?」小慕容急道:「什么?你……你怎么这样啦!」

  文渊哈哈一笑,拍拍她的头,道:「开玩笑的,别担心,我怎么会说?」拉
着依然脸红的小慕容走出厢房,走向大厅。

  到了厅上,两人见了于谦和紫缘,慕容修却已经不在。小慕容左右张望,道
:「大哥呢?」紫缘微笑道:「他先走啦。」小慕容啊了一声,叫道:「走了?」

  紫缘道:「是啊,他问完了事情,说不打扰你们,所以就先走了。」文渊和
小慕容一听,同时心头一跳,脸上发烧。小慕容嗫嚅道:「大哥他……他……该
不会来找过我们了?」紫缘微笑道:「是啊,他等得不耐烦,不等着带路,就跑
去厢房了,一回来,就这么说。他没跟你们说话么?」

  两人听了,眼光暗交,都窘得不知如何是好,知道凭慕容修如此内力,隔着
一道门,自然把两人种种亲暱声音都听在耳里,全然瞒他不过了。紫缘微笑着望
向两人,眼神也带透着些取笑的意思,只不过在于谦面前,三人心照不宣,只有
装作什么事也没发生。

  小慕容若无其事地道:「大哥真是的,我们还有事要问他呢。」紫缘浅浅一
笑,道:「没关系,他说过几天会再来,有事还可以问。」文渊道:「这样就最
好不过了。」三个人一搭一唱,于谦望在眼里,似乎也看出一些端倪,不经意地
笑了笑,道:「今天辛苦三位了。文公子,我有些话想私下问你,不知是否方便?」

  文渊道:「这是当然。」

  于谦点点头,带着文渊来到自己的书房。于谦问道:「文公子,今晚的刺客,
当真是皇陵派的人?」文渊道:「不只是皇陵派,另有两人,是瓦剌太师也先的
部下。」于谦沉吟道:「也先,是么?」文渊道:「照这情形看来,或许龙驭清
跟也先有所勾结。若非如此,龙驭清单凭皇陵派人力,恐怕也不敢起兵造反,但
是有了外援,那就另当别论。」

  于谦点点头,在房中来回踱了一会儿,忽然说道:「文公子,我想请你看一
样东西。」于谦说着,走到一座木柜之前,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卷锦缎,展
了开来。

  文渊一看,见那锦上绣的景緻,霎时间心下凛然,心道:「是十景缎?这片
景是「平湖秋月」!」昔日他跟踪邵飞来到于府,已知道于谦拥有十景缎之一,
这时尚未问过于谦,却不料于谦自己先拿了出来。

  只听于谦说道:「这是我于氏先人遗留下的一疋锦缎,靖威王赵王爷,曾几
次派人向我借观此锦,我一直不明所以,只道他贪图这锦缎绣工精巧,想要据为
己有。前些日子,韩先生才与我说,这锦缎共有十疋,分别绣有西湖十景,称为
「十景缎」。」文渊道:「正是,在下也有其中一疋。」于谦奇道:「你也有?」

  文渊道:「是一位前辈交给紫缘姑娘的。」

  于谦道:「韩先生说,这锦缎之中藏有一个秘密,解开这个秘密,便可以得
到人生的至乐。」文渊闻言一怔,道:「人生至乐?」他虽知十景缎中暗藏玄机,
但是从巾帼庄四女到任剑清,都不知其中奥妙。他本来想,其中若非藏有特异武
功,便是寻觅前人珍宝的线索,这时听于谦转述韩虚清的话,听得「人生至乐」,
不禁有点迷惑,暗想:「这可有点奇了。人生至乐,所指为何?」

  于谦道:「我听说龙驭清手中,已经得到了其中几疋锦缎,看来靖威王是和
他合作谋取。我一介文官,一辈子也不会去搜罗十景缎,留在我的手中,并无益
处。文公子,这疋锦缎,我打算交给你。」

  文渊吃了一惊,连忙挥手,道:「这是于大人的传家之宝,晚生何德何能,
怎敢受此餽赠?」于谦笑道:「什么传家之宝?此类书画锦绣,要是挂出来观赏,
用以怡情养性尚可。成天收在柜子里,等於没有。这锦缎於我无用,前人也不曾
嘱咐善加保管,留至今日,并无多大意义。」

  于谦说到这里,脸色肃然,又道:「于谦身处宦海,福祸无常,今日虽是身
居高官,却难保哪一日不会身败名裂。这十景缎若留在于谦手上,或有不保之日,
那时候为他人所用,若落入龙驭清之流手中,所谓至乐云云,不论为何,总是后
果堪忧。我将它交给你,是为了以防万一,你身怀绝技,料想不会轻易为人所算
计……」文渊道:「这可不然,江湖上武功智计胜过晚生的,多如繁星。」

  于谦微笑道:「江湖上的事,我是一窍不通了。」说着卷起那「平湖秋月」
锦缎,说道:「总而言之,这锦缎我是交给你了。现在的于谦,已经没有多余的
力气,在这东西的争夺上花费心思。这锦缎带来至乐也好,争斗也罢,你且自衡
量,是否要将它留下。若是你不愿卷入纷争,就是将它烧毁,于谦也乐观其成。」

  于谦说着,已将那锦缎送到文渊面前。

  文渊看着那一卷锦缎,望不见里面巧夺天工的绣法时,实在是平平无奇,不
露半点光华,可是就凭这「十景缎」之名,龙驭清一旦知道,定会设法谋取,届
时又有一番苦斗。他忽然一想:「斗就斗,又如何?我既然来保护于大人,本就
是摆明了跟皇陵派作对。反正手上已有「柳浪闻莺」,再来一疋,那也无妨。于
大人所言不错,他实在不该平白无故,多了这一个负担。巾帼庄石庄主不肯毁去
十景缎,我可不必在意,真到了必要关头,将它毁了便是。」

  想到这里,文渊心情豁然开朗,接过于谦手中的锦缎,道:「晚生明白了,
这个责任,我接下了。」

  他回想有关十景缎的种种:「蓝姑娘曾说,龙驭清得到了其中两景,并知道
六景的下落。六景……哎,这不是废话么?师父同门四人各有一疋,龙驭清自然
知道,而他自己有两疋,自是又得到了一疋,加上他派人去巾帼庄,那又是一疋。

  这么算一算……我也拿了两景,龙驭清两景,韩师伯、任师叔各有一景,师
父生前也该有一景,只是我们都没有看过。加上巾帼庄,那已经是十知其八。剩
下两景,不知所在何方?」

  文渊从听闻十景缎之名至此,才见到第二景,但是一经推敲,实在是有八景
的下落都呼之欲出。他又想起「人生至乐」,只觉得扑朔迷离,实在想不透这是
什么意思。他不禁怀疑:「所谓人生至乐,真有个定论么?到底是何涵义?这可
真是玄之又玄,令人费解了。」

zxc8888 2009-3-20 19:52

              (一百八十二)

  于谦虽知卫高辛来犯,必是受了龙驭清指示,但若要向景泰皇帝上奏龙驭清
的是非,却也无实证在手。文渊和于谦商议过后,决定按兵不动,若是皇陵派再
次派人来袭,便要将对方擒下,如此有了凭证,方能对付龙驭清的势力。

  然而从卫高辛、林家兄弟夜袭于府之后,一连几天,于府再没有发生任何骚
动。小慕容和华瑄轮流陪着赵婉雁,也不曾遇上什么为难事。文渊担心柳氏姊妹
安危,在那日天明之后,前往白府探问,知道姊妹两人摆脱了林家兄弟,已平安
无事地回来,也就放下了心。

  如此时日匆匆,半个月过去,文渊一如往常,练琴、练剑、练内功,悠然自
得。偶尔思及十景缎之事,却也是全无头绪,索性抛开不想。紫缘却对这两疋锦
缎很是喜欢,不时取出来观赏凝视,一看就可以看上好半天。

  这一日是小慕容陪着赵婉雁,华瑄住在于府。当天文渊和华瑄在院子里练过
功夫,回到房里,便见两疋锦缎在桌上铺开,紫缘站在桌前,静静端详。华瑄笑
道:「紫缘姐姐,你每天都看这锦缎,看不腻呀?」紫缘嗯了一声,没有抬头,
说道:「这锦缎绣得很好,我想学一学这绣法。」

  华瑄一听,想起首次跟紫缘、赵婉雁学刺绣的经过,登时头痛不已,道:「
刺绣有什么好玩嘛?紫缘姐,别学了啦!」紫缘微笑道:「我觉得很有趣呀。瑄
妹,等我研究出来这些绣法,要不要我教你?」华瑄吓了一跳,往旁边床上一倒,
连连挥手,叫道:「不了,不了,紫缘姐,你学你的,千万别再教我。这功夫折
腾人得要命,我……我可做不来!」

  文渊走到紫缘身边,笑道:「怎么样?看出什么成果来了么?」紫缘脸颊微
红,道:「还不成呢,这绣法相当精细,难懂得很。织出这十景缎的人,实在了
不起。」文渊道:「嗯,难不成十景缎的秘密,就是这巧夺天工的刺绣技术么?」

  紫缘嫣然一笑,道:「要是把这个大秘密告诉龙驭清,你想他会怎么样?」

  文渊笑道:「从此以后,他就成了武林第一的刺绣名匠?」

  紫缘笑道:「我说他一定也看不懂。」顿了一顿,忽道:「赵姑娘的刺绣本
领,可才真是好呢。要是赵姑娘在这儿,她一定也喜欢看这锦缎。」

  华瑄忽然从床上跳了起来,道:「对啦,文师兄,我们该接赵姐姐过来了罢?
向师兄说一个月后会回来,今天刚好一个月啦!」

  文渊这才想起,向扬独自一人出外练功,至今已是整整一个满月。他知道师
兄最重然诺,尤其赵婉雁是他最心爱的女子,决不会违期不返,当下道:「说得
是,算算日子,师兄也该要回来了。」华瑄道:「那我今天过去,要是见了向师
兄,就可以跟慕容姐姐一起回来啰?」

  文渊略一沉思,道:「你顺便问问师兄,看他是否要搬过来同住。如今龙驭
清的意图昭然若揭,倘若师兄能来相助,便多了几分力量。」华瑄拍一下手,笑
道:「好呀,向师兄也过来,更不怕那些恶人了。」

  当下华瑄骑了一匹快马,出了京城,前往赵婉雁在野外住的小屋。一路马蹄
哒哒,到了屋前,她翻身下马,叫道:「慕容姐姐!赵姐姐!」

  过得一会儿,赵婉雁出来开门,微笑道:「华姑娘,今天来得好早啊。」华
瑄嘻嘻地笑,道:「今天不一样嘛。」说着一看赵婉雁,见她容光焕发,脸上的
笑容似乎收也收不住,显是心情奇佳,当下问道:「赵姐姐,向师兄回来了没啊?」

  赵婉雁道:「还没有。」华瑄笑道:「啊,向师兄还没回来,你就这么高兴,
要是回来了……」说着突然半途打住,一时倒想不出如何形容,便道:「那一定
更高兴了!」

  赵婉雁略感害羞,脸上露出靦腆的微笑,道:「向大哥回来,我当然高兴啦。
华姑娘,先进来里面吧。」说罢,带着华瑄进了屋子。小慕容迎上前来,笑道:
「哎呀,只有华家妹子一个人来,没有向公子么?」赵婉雁一听,脸颊更增羞红,
道:「怎么啦,你们一个个都来取笑我?我可没有对不起你们啊。」小慕容笑道
:「哪儿的话,怎么是取笑呢?我们可是真心真意,帮你盼着你的向大哥回来呀。」

  赵婉雁红着脸走到一旁,不跟她们说话。小慕容笑道:「喂,喂,怎么跑啦?
妹子,你瞧一下,赵姑娘是不是生气了?」华瑄歪着身子去看赵婉雁脸色,登时
笑道:「哪有生气啊,赵姐姐偷偷在笑呢!」赵婉雁更加羞了,急急忙忙地跑回
房里,关上了门,还听到小慕容和华瑄愉快的笑声。

  她呼了口气,坐在床缘,不自禁地微笑起来,转头往旁边的小白虎拍拍手,
轻声道:「宝宝,来。」小白虎原本卧在地上,这时立刻站了起来,爬上床去。

  赵婉雁把牠抱在怀里,柔声道:「宝宝,向大哥出去这么久,你想不想他?」

  小白虎叫了一声。赵婉雁微笑道:「向大哥快要回来了哦。」小白虎又叫了
一声。

  赵婉雁轻轻抚摸牠的皮毛,心里满怀期待,心道:「向大哥,早一点……早
一点回来吧……」

  时辰慢慢过去,湛蓝的天空,逐渐变成了一片橘红,晚霞满天。

  三个姑娘在小屋中等着,都不禁有点茫然起来。华瑄见赵婉雁凝望窗外,神
情虽然平静,却藏不住焦急期盼的气氛。她轻轻拉了拉小慕容的衣袖,低声道:
「慕容姐姐,我看好像不太妙。」小慕容望了望赵婉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
有耸耸肩膀。

  再过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朦胧,夕阳也将要落下山头。赵婉雁忽道:「慕容
姑娘,你先回京城好了。」小慕容一怔,道:「我先回去?」赵婉雁点点头,道
:「本来今天就是华姑娘留下来嘛。天要黑了,你如果不赶快动身,会来不及进
城的。」小慕容搔搔脸颊,道:「这是没错,可……可是……」朝华瑄望了一眼,
显得有些为难。

  赵婉雁微笑道:「没关系的,向大哥今天怕是有事耽搁了,华姑娘可能也回
不去啦。慕容姑娘,你先回去好了,我……我不要紧的。」她口中这么说,可是
声调中的落寞之意,华瑄和小慕容却都听了出来。小慕容虽然聪明,此时也无法
可想,只得道:「好罢,那我先走啦。妹子,你陪着赵姑娘哦。」

  小慕容乘上华瑄骑来的马,快马加鞭,赶回京城。华瑄目送小慕容离开,回
头望着赵婉雁,嗯了几声,低声道:「向师兄可能没弄清日子啦,这……说是说
一个月,可是也很难算得刚刚好嘛,就是用手指数,也常常会多一天、少一天的
……呃……赵姐姐,你……你就……呃、呃……」

  赵婉雁轻轻举手,微笑道:「华姑娘,我没事的。」说着关上窗子,道:「
你来帮我一下好不好?该做点菜了。」华瑄连忙道:「啊,好!」

  两女弄了些简单的饭菜,自行用了。这时早已入夜,赵婉雁点了烛光,望着
那时明时暗的烛火,呆呆地发楞起来。

  直至三更半夜,忽听淅沥声响,渐响渐密,下起了雨。过了不久,小雨成了
大雨,屋顶上哗啦哗啦地响个不停。

  赵婉雁坐在桌前,脸上并无倦容,华瑄听着雨点答答,却已经眼皮沉重,昏
昏欲睡起来。本来华瑄身怀上乘武功,绝不会比赵婉雁容易困倦,但是处在这尴
尬之极的气氛下,却是令她疲累不已,忍不住道:「赵姐姐,你还不睡么?」赵
婉雁轻声道:「你先睡吧,我不累。」

  华瑄叹了口气,道:「赵姐姐,不要等了啦,也许向师兄算错日子……」赵
婉雁微笑道:「我知道的。华姑娘,你睡吧,我真的不累,也睡不着。」华瑄见
她执意如此,也是无可奈何,只得先进房去。

  赵婉雁见华瑄进去睡了,便即站了起来,缓步走到门边。夜幕低垂,大雨滂
沱,黑沉沉的夜色之中,旷野惟闻雨声,一个人影也没有。霎时之间,赵婉雁忽
觉双颊湿凉,只道是雨水洒落,用手一摸,才发觉是自己的泪水,滴滴溜溜地从
眼眶滑了下来。她轻轻颤了颤肩,微带呜咽,轻声道:「向大哥……你在哪里?」

  同样在倾盆大雨之下,一处荒僻的山岗中,向扬站在十数棵断裂的树木间,
全身早被雨水打湿,剧烈喘气,衣襟前一片鲜红。

  在这一个月里,他费尽心思,钻研寰宇神通,修练九通雷掌,功力究竟有没
有进步,却连他自己也不能肯定,唯一确定的,却是内伤又加剧了。

  向扬大口喘气,竭力平复内息,心里懊丧不已,暗道:「没有用,这么修练
下去,功力只怕还要退步。今天……已经过了多少天了?」

  日复一日的修练中,向扬已经算不清到底离开赵婉雁几天了。他抬头望着天
空,雨点打在他的脸上,令他觉得有点冷意。向扬长长叹了口气,心道:「师弟
的武功,应该又进步了罢。他很聪明,学什么都快,果然……总有一天,我会比
不过他的。」

  他想着龙驭清的话,一想再想,只觉脑中一团混乱,忍不住放声大叫,一掌
往旁边的松树打去。「喀啦」一声,又有一株青松倒下,地上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向扬一掌击出,顿觉胸口剧痛,不禁按紧心口,沉声喘气。忽听一个女子声
音说道:「向兄,你到底在做什么?」

  向扬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子撑着纸伞,远远站在一旁,伞上雨点答啦答啦
地响。黑夜大雨之中,向扬看不清她容貌,只凭声音分辨,说道:「是石姑娘?」

  那女子微笑道:「是。」这持伞的女子,却是巾帼庄大庄主石娘子。

  向扬呼吸略定,道:「石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石娘子道:「这儿离巾
帼庄没多远,我不能来这走走么?向兄,你又来这儿做什么?」向扬道:「没什
么,练练功夫。」石娘子微笑道:「连着这么多日子,练功练到呕血还不停止,
就不能说没什么了。」向扬默然不语,迳自在雨中走开。

  石娘子跟在后面,叫道:「向兄,留步!」向扬回过头来,静静地道:「石
姑娘有何指教?」石娘子向他凝视一阵,微微一笑,道:「向兄一个人练功,似
乎相当不悦。我可以请教几招吗?」

  向扬转身面对石娘子,道:「石姑娘,你盯住我几天了?」石娘子道:「包
括今天,一共六天。」向扬一听,忽生怒气,叫道:「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石
娘子道:「不敢,向兄不是在练功么,又有什么笑话可看?」向扬一听,顿时哑
然,过了一会儿,才道:「石姑娘有意讨教,在下奉陪。」石娘子微笑道:「那
么得罪了,请赐教。」素手一摆,将纸伞收了起来,大雨淋在她身上,很快便将
她全身上下打湿。

zxc8888 2009-3-20 19:53

              (一百八十三)

  向扬更不打话,单掌朝天,雨点不住打在他掌心。上身微仰,九转玄功内息
略一流转,旋即猱身攻上,右掌虚揽,掌力吞吐不定,犹如星芒闪烁,令人不易
捉摸。

  石娘子嗯了一声,脚步错动,不与向扬掌势交锋,身子朝左侧开,说道:「
向兄,这不是「九通雷掌」罢?」向扬默不作声,聚精会神,一瞬间连拍七掌,
有轻有重,劲力甚为玄妙。这是「寰宇神通」中的变化,向扬并未修练大成,石
娘子眼光犀利,双掌连环劈出,掌法快捷爽脆,竟然招招佔得先机,把向扬的攻
势完全逼退回去。只听「啪」地一声轻响,石娘子已一掌按住向扬胸膛。

  向扬脸色微变,站立不动。石娘子撤了掌,道:「向兄,认真点罢。」

  向扬深深呼吸几下,道:「算了,不打了。」石娘子道:「怎么了?向兄练
功过久,太累了么?」向扬不答,走到一旁树下。浓荫遮挡不少豪雨,但雨水依
然从枝叶间连串落下,淋在向扬身上。

  石娘子见他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登时脸色凝重,走上前去,大声叫道:「
向兄,你再这样消沉下去,岂不让江湖同道耻笑,说道华玄清后继无人?龙驭清
几句言语,便将你诱得这般心意不定了?」

  就在这时,黑夜中轰然一道闪电,白光照得一瞬光亮。向扬猛然回头,厉声
道:「你说什么?」石娘子神色淡然,说道:「龙驭清跟你说过什么,我都知道
了。」向扬道:「你怎么会知道?」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地大了起来。

  石娘子面朝旁边林子,叫道:「四妹!」

  只见一个少女戴着斗笠,从林子里走了出来,一双大眼睛眨了眨,看着向扬,
显得颇为忐忑。向扬见杨小鹃也在此地,自己却也没有察觉,不禁心下一凉,忽
又觉得心口绞痛起来。

  杨小鹃有点怯意地望着向扬,低声道:「向公子,是……是我听到的。」向
扬道:「你如何听到的?」杨小鹃看了看石娘子,轻轻地道:「大姐,让我跟向
公子说吧。」石娘子点点头,道:「我在山下等你。」说着撑起纸伞,待要举步,
又向杨小鹃淡淡一笑,才缓步走入林间。

  杨小鹃见大姐离开,脸上增添了几分紧张的神气,低声道:「我……我那天
离开庄子,要去京城,路上瞧见了一个曾在庄里卧底的奸细,就是神驼帮骆天胜
的女儿,叫做骆金铃。我偷偷跟着她,看到她到了一间小屋,你跟赵姑娘都住在
里面。」说到这里,杨小鹃突然脸上泛红,甚是羞涩,斗笠的前缘低下去了几分。

  向扬虽然见过骆金铃,还从云非常手里救过了她,却不知她的名字身分,这
时听见了,也不在意,道:「骆天胜的女儿,又怎么了?」杨小鹃道:「我看她
鬼鬼祟祟,以为她要下手暗算你们,正想出声警告,忽然看见文公子、华姑娘远
远来了。那骆金铃立刻逃开,我本来想追上去,想不到还没跨步,就看见龙驭清
藏在另一边,骆金铃往那儿跑了过去。龙驭清这等厉害,我怎能跟他硬碰?只好
继续躲着啦。」

  这时雨势稍弱,淅沥淅沥的雨声放缓了不少。向扬回想当日情境,道:「你
躲在一旁,看了我跟文师弟的比试?」杨小鹃道:「是啊。」她说到这里,急忙
跟着补上:「你虽然昏倒了,可那是因为你有伤在身啊。要在平常,你的本领还
是一等一的。」

  向扬冷哼一声,道:「你到底躲着偷看了多久?」杨小鹃手指拨拨脸颊,脸
蛋透着一抹红晕,悄声道:「一直看到半夜。」向扬又是一哼,道:「好,算我
姓向的无能,给人盯了这么久也没察觉……」忽然心念一动,说道:「且慢,你
为什么要一直偷看?你我是友非敌,大可进屋子来见面。」

  杨小鹃红着脸蛋,稍稍别过了头,道:「我担心你的伤啊。可要是进去,免
不了打扰你跟赵姑娘,乾脆待在外头。」向扬再次回忆,自己昏厥转醒之后,便
和赵婉雁缠绵了一回,直到赵婉雁入睡以前,两人调情说笑,数也数不清,杨小
鹃一个年轻姑娘,怎么好意思进来?

  想到此处,向扬再一看杨小鹃的神态,虽然夜色昏暗,但天边电光闪动下,
仍见她眼波如水,双腮透红,说不尽的羞赧,定是把屋里两人的亲暱状看了个全。

  想透此节,向扬顿感一阵尴尬,岔开话题,道:「你说见到龙驭清,他也一
直监视着我?」杨小鹃迅速摇头,道:「不,文公子他们一走,龙驭清也就走啦。
到了夜里,他才再过来。」

  她稍一迟疑,又道:「向公子,我说呢,你别听龙驭清那些胡言乱语啦。他
挑拨你跟文公子师兄弟的感情,肯定是个阴谋,你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话烦恼,
又这样伤了身,我……」忽然又踌躇了一下,悄声道:「我们大家都很担心啊。」

  向扬面露苦笑,摇了摇头,道:「我岂不知龙驭清不怀好意?可是他有一点
是说对了。师弟天资聪颖,悟性超群,涉足江湖以来,武功突飞猛进,不出几年,
势必远远胜过了我。我这个做师兄的,怕是有点名不符实了。」

  杨小鹃急忙否定,道:「哪有这回事?向公子,你千万别这么想啊!」

  向扬似乎没有听见,喃喃地道:「从小到大,师弟学什么都快,又会弹琴,
又会读书,现下武功……也要赶过我了。师父传我寰宇神通,我修练至今,几无
所成……师父,你为什么不传给师弟,要传给我?师弟这等聪明,给他练了不是
更好么?为什么传给我?我……我……」他自言自语,神色越显痛苦,慢慢低下
了头,手掌紧抓心口。

  眼见向扬神态大异,杨小鹃甚为吃惊,连忙上前问道:「向公子,怎……怎
么啦?」才走上几步,忽听向扬大叫一声,猛地转身,左臂横扫,一股强烈之极
的劲风骤然迸发,把她推得跌出好几步,「哗刺」一声坐在地上,水花四溅,戴
着的斗笠也给震飞,豆大的雨粒洒尽秀发。

  正当杨小鹃错愕之际,向扬连声大吼,双掌连环重击,「砰、砰、砰」数声
大响,雄猛绝伦的掌力接连印在一棵古松上,震得树干从中断裂。半空打起一声
雷响,向扬飞身再推一掌,松树顿时轰隆倒下。

  天空接连打了几个霹雳,闪光照耀之下,杨小鹃见向扬咬牙切齿,神情痛苦,
心里不由得慌了,一个翻身跳起来,道:「向公子,你定下神来,别太……」话
才说到一半,又是几个惊雷震动,轰轰雷霆,风雨大作,打断了她的话头。向扬
一声怒吼,伸手指着雷雨夜空,叫道:「王八蛋,你发什么威?想跟我向扬比划
几招么?要比就比,谁怕谁!」

  呼吼声中,向扬身形飞窜,双掌连出,使的全是九通雷掌的猛招,「雷鼓动
山川」、「疾雷动万物」、「春雷百卉坼」、「风雷遶石坛」,每一招都是威不
可当,数掌之间,必有一株苍松倒下。霎时四下松针纷飞,松果乱滚,狂风暴雨
中雷声隆隆。杨小鹃为他狂态所慑,一时吓得呆了,浑不知该如何是好。

  数十招掌力击发出来,向扬也已大耗力气,站定下来,不住口地喘气,旁边
横七竖八,都是松树的残枝断干。杨小鹃鼓起勇气,走上前去,轻声道:「向公
子!」

  向扬神色茫然,并不回应,忽然脚下一软,向前倒了下去。杨小鹃急忙将他
扶住,却见他双目紧闭,晕了过去。杨小鹃搀扶他到一边树底坐下。大雨倾淋之
下,向扬衣衫头发都已湿尽,凌乱不堪。

  杨小鹃心中难过,叹了口气,拨开遮住他眼睛的头发,轻轻地道:「何必这
么想不开嘛!弄成这个样子,我……」看着向扬憔悴的模样,杨小鹃喉头一阵哽
咽,左手按住向扬丹田,右手轻轻托住他的后心,心道:「反正先救醒你再说。」

  微一运气,丝丝真气便从双手掌心传了过去。

  她擅长拳脚弹弓,内功修为并不深湛,内力鼓荡几次,向扬还是昏昏沉沉。

  杨小鹃只觉向扬体内真气混乱,好似棉絮纷飞,自己的内力送将过去,往往
音讯全无,不知所踪,不禁着急起来,心道:「这可怎么办?唉,早知道就该少
偷懒点,把内功练好……没办法,只有找大姐过来帮忙。」

  正想站起来,下山去找石娘子时,向扬突然身子一颤,大叫一声。杨小鹃又
惊又喜,连忙道:「向公子,你醒了?觉得怎么样?」向扬呼吸急促,迷迷糊糊
地道:「婉雁……婉雁,你在哪里?」

  杨小鹃一听,心口犹似受了重重一击,一阵酸楚滋味涌上来:「你就只念着
赵姑娘,没把我放在心上……」忽然之间,杨小鹃手腕一紧,已被向扬握住。向
扬睁开眼睛,眼神却是朦胧一片,口里轻轻地道:「婉雁,你……你怎么会来这
里?」

  杨小鹃脸上一热,甩脱他的手,道:「什么婉雁婉雁的,看清楚,我是杨小
鹃,不是赵婉雁!」她听着向扬呼唤赵婉雁的名字,心里只想哭出来,气恼之下,
转过身子,正要起身走开,忽觉肩膀一重,却是被向扬拉了回去,紧紧抱住。杨
小鹃呆了一呆,随即羞得满脸发烫,叫道:「你……你干什么?」向扬犹如不觉,
低下头去,在她耳际轻声说道:「婉雁,别走……我好想你,婉雁……」

  杨小鹃不禁愕然,心道:「他神智不清,分不出我是谁了,把我当作了赵姑
娘?」才这么一想,杨小鹃忽觉胸前一热,向扬的手掌已从背后摸了上来,正好
握住她的乳房。雨水濡透的衣衫,登时滴出了点点水珠。

  她惊叫一声,只觉双腮燥热,心儿扑通扑通地跳,害羞之下,想要挣扎,却
不料向扬心神未复,力道却强,杨小鹃扳不开他的手。就在这时,杨小鹃感觉脖
子上一阵酥痒,却是向扬正轻轻吻着她。冰凉的雨点,不断落在两人身上,杨小
鹃浑身湿透,却觉得全身火热,从所未有。

  杨小鹃急道:「向……向公子……喂,不要这样,清醒一点……啊……」她
嘴里抗拒,心中却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巾帼庄大战时,受到春药逼迫,在地窖中与
向扬的种种肌肤相亲之态。当时杨小鹃浑浑噩噩,事后印象模糊,见到向扬时,
明知自己贞操保全,却也暗暗不好意思,时有遐想。这时换做向扬心神错乱,她
自己却是清醒明白,被向扬抚弄几下,当时身受的快感重新被勾起,怎不令她手
足无措?

  杨小鹃羞愧之下,想要反抗,但是一回头,见到向扬的脸庞,心里又是一阵
悸动:「我……我要怎么办?我应该抵抗的,但是……这么多天来,我不就是想
着他?在巾帼庄,是他救我的,在京城被捉的时候,也是他……」

  就在她恍惚难决的时候,乳头、腰际、腿根等各处私密部位,都已渐次受到
向扬的抚摸,隐藏在心底的情愫,也渐渐被勾引了起来……

zxc8888 2009-3-20 19:53

              (一百八十四)

  「呃……哈……」

  杨小鹃羞耻地轻轻地呻吟,半推半就地和向扬的手对峙,身体里燃起一股燥
热的感觉,令她越来越是徬徨。她感到向扬的手慢慢伸及自己胸腹各处,强烈的
男子气息混着雨水,令她觉得有点晕眩。

  忽然,她感到屁股上被一件异物顶住,回头一看,却见向扬裤底凸起,布料
鼓胀。杨小鹃吞了吞口水,害羞不已,心想:「这下面就是男人的……那个……
我该怎么办?」

  她颤抖着伸出小手,不知为何,很想摸一摸向扬的下体,将要触及时,却又
感到靦腆,赶紧把手收回,心里暗羞:「丢脸死了,我……我怎么想这种事?」

  一瞄向扬股间,心里又蹦蹦乱跳,不能自制,好奇心驱使下,手又伸了出去,
却再次半途而废,闪电般缩了回来,双手缩在唇边,又羞又怯。

  在杨小鹃摆荡於情欲和理智间的同时,向扬却仍迷迷糊糊,揉着她胸前的软
肉,亲吻她的粉颈。纷杂的雨声中,杨小鹃的喘息声始终未停,却是渐呈紊乱,
慢慢失去了少女的矜持。大雨点点滴滴,淋得她双眼迷濛,看出来尽是一团乱。

  杨小鹃实在被摸得受不了了。她扭过身来,投在向扬怀里,正要回吻,但又
羞赧地迟疑一下,心想:「大姐知道我这样,一定要骂死我了。」

  一转念间,看见向扬的轮廓,不禁怦然心动:「不管了,骂就骂吧!」樱唇
微启,向前轻送,往向扬唇上吻去。

  她吻着向扬的嘴唇,心里升起一股莫名的兴奋,陶醉地搂着他的身体,只觉
得像要就此融化。吻着吻着,好不容易分开,杨小鹃喘了口气,望着向扬的脸,
满腔幸福感觉,又轻轻吻了吻他。同时,向扬似乎也微微颤抖,抚摸着她娇小的
胴体,不断带给她爱欲的刺激。

  大雨之中,杨小鹃正逐渐沉迷在向扬的怀里,潜藏心底的爱意不断给挖掘出
来,使得她防线尽失,娇态毕露。单是爱抚,已经不能满足她的需求。杨小鹃在
娇喘中离开向扬的唇,急迫地解开他的衣衫,抚身其上,眷恋地用身体和乳房摩
蹭着他的胸膛,促声喘道:「向公子,向公子……你来吧……我可以把一切……
都给你……

  蓦地向扬一个翻身,将杨小鹃压在地上,低头下去,隔着衣物,吻着杨小鹃
的乳房,并撕扯着她的衣服。杨小鹃「啊」地呻吟一声,害羞之余,却也忍不住
春声大作,喘道:「慢……慢一点……啊、啊啊……」受到这样刺激的待遇,杨
小鹃只觉得灵魂酥颤,舒服得仰头娇吟,喘声连连。

  正当她沉醉在其中妙趣时,忽听向扬发出一阵模糊低沉的声音,只听不清楚
在说什么。

  杨小鹃轻声喘道:「你……你说什么?」稍一留神,倾听之下,登时听得分
明,向扬正低声呼唤:「婉雁……婉……雁……」

  听到向扬在叫着赵婉雁的名字,杨小鹃霎时浑身一颤,彷如大桶冷水倒在心
上,激情登时化为乌有,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羞惭和恚怒。她猛地推开向扬,哗
啦一声,正好跌坐在一个浅水洼里。向扬神情一震,略现愕然之色,望着杨小鹃。

  杨小鹃身体快感尚未消退,仍在剧烈喘气,却是满脸怒容,大声叫道:「婉
雁、婉雁……你就只念着赵姑娘!我担心你的身子,暗中跟了你这么多天,你一
点也没把我放在心上!本来你不知道,现在你知道了,却还是……还是……」她
奋力大喊,气急败坏之下,突然一甩手,打了向扬一个耳光。一眨眼间,睫毛上
带着细碎水珠,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滴,晶莹闪动。

  向扬坐在当地,半边脸上一阵红热,慢慢开口,说道:「我……」

  杨小鹃拉好衣襟,用力一顿脚,踩得水花四溅,大声骂道:「你这个浑蛋!
你想着赵姑娘,就去找她啊,不要在这里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样,难看死了!」

  向扬呆然以对,听着杨小鹃呼叫,突然像是醒了过来,猛地起身,直盯杨小
鹃。

  淅沥沥、淅沥沥,雨声渐渐歇了下去,雨已经小了。杨小鹃肩膀轻颤,将地
上的斗笠捡起来,心中仍是气恼,正要转身走开,忽听向扬说道:「杨姑娘,我
拜託你一件事。」杨小鹃回头瞪了他一眼,道:「什么?」

  向扬道:「请你去找赵姑娘,替我向她道歉。」杨小鹃哼了一声,道:「为
什么不自己去?」向扬道:「因为我还不能回去。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没脸见她。」

  他静了一会儿,说道:「我要去找龙驭清。」

  杨小鹃一听,登时大惊失色,叫道:「龙驭清?你找他做什么?」向扬道:
「当然是把我的答案告诉他。」杨小鹃更是吃惊,颤声道:「你根本打不过他,
这么一去……」突然之间,她脸色一变,说道:「还是……向扬,你该不会听他
的话,当真、当真要……」

  风雨停息,漫漫长夜过去,又是一日之晨。

  于谦换上朝服,准备入宫早朝,才到门口,便见到一个少女远远奔来,是昨
日去陪赵婉雁的华瑄. 她急急忙忙地冲过于谦身边,叫道:「于大人早!」却不
停步,直接飞奔屋内。

  文渊和紫缘正在厅上,见华瑄突然冲进来,都是一怔。文渊道:「师妹,怎
么冲得这么急?师兄回来了?」华瑄双手撑桌,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叫道:「没、
没……没有回来!向师兄、他、他……」她神情急切,似有一大堆话要蹦出来,
可是跑得太急,剧喘之下,全然说不分明。

  紫缘道:「瑄妹,别急,缓口气再说罢。」

  华瑄手按胸口,喘了几下,叫道:「昨晚向师兄没有回来,可是半夜里,杨
姐姐突然跑来……」文渊道:「杨姐姐?」华瑄急道:「巾帼庄的杨姐姐啊!」

  文渊道:「啊,一时没会意过来,杨姑娘怎么去找你了?」

  华瑄叫道:「她说她碰到向师兄了,可是……可是……向师兄不回来啊!」

  文渊跟紫缘同时一惊,不明所以。紫缘道:「怎么会呢?向公子跟赵姑娘那
么好……」华瑄急道:「她说,向师兄要她转达,向赵姐姐道歉……向师兄、他
……他跑去找龙驭清了啦!」

  文渊大感诧异,道:「师兄此举,是何用意?杨姑娘可有说明?」华瑄道:
「她跟赵姐姐说了,可是不跟我说。她们进房里说,说完了,赵姐姐出来,就一
直哭。我问她怎么了,赵姐姐只是摇头,要我先回来。」紫缘道:「你回来了,
那赵姑娘岂不是一个人留在那里?」华瑄道:「杨姐姐在陪她,她说要带赵姐姐
先到巾帼庄去,因为靖威王他们都在京城,赵姐姐不方便来这里住。」

  文渊霍地起身,道:「这事有蹊翘,我得去长陵一探究竟。师兄孤身一人,
怎能跟龙驭清抗衡?」紫缘柔声道:「你也别急,先找茵妹来,大家商量一下啊。」

  文渊点了点头,道:「应当如此。」华瑄叫道:「那,我去找慕容姐姐……」

  才说到这里,只听脚步声响,小慕容飕地从门廊奔来,见到华瑄,怔了一下,
说道:「妹子,你怎么回来了?」华瑄道:「怎么回来了?当然有大事啊!慕容
姐姐……」小慕容挥一挥手,道:「慢着,先厅我说,我这也有大事哪!」文渊
奇道:「你也这么匆匆忙忙的,却又是怎么了?」

  小慕容道:「刚才大哥派人来,我才知道的。大哥这些日子都在关外,昨天
探到讯息,瓦剌已经出兵了,现在正往大同的方向行军,听说是带着正统皇帝来
的。」

  三人听了,不禁耸然动容。文渊心道:「终於出兵了,皇陵派若真与瓦剌互
通声气,决不致按兵不动,天下安危,在此一决。」说道:「小茵,这事跟于大
人说了吗?」小慕容道:「还没有,于大人上朝去啦。」

  紫缘道:「等于大人回来,我们就告诉他,好先有个准备。」文渊道:「正
是。慕容兄平日放浪不羁,想不到对山河兴亡,如此关心,着实可敬。」

  小慕容噗地一声轻笑,道:「哎呀,你可别太抬举他,你以为大哥喜欢管这
种国家大事?他是身不由己,不得不为。」文渊甚感不解,道:「这就怪了,怎
么是身不由己?」小慕容眨眨眼睛,笑道:「这我不能说,要是说了,大哥可要
骂死我啦。」

  西北关外,黄沙卷空,数以万计的瓦剌铁骑在太师也先率领下,正浩浩荡荡
地向大同前进。

  远方的山丘上,一个青衫男子高立枯树残枝之上,远观瓦剌大军,面露冷笑,
道:「好大的阵仗!不过在我大慕容眼里,还不足为惧。」

  树下一个女子身着戎装,手携双戟,正是蓝灵玉。她抬头望了慕容修一眼,
说道:「你别这么自信满满,行军打仗不比一对一的过招,你就是武功再强,对
付得了这许多兵卒?」

  慕容修神态自若,伸手遥指瓦剌军兵,傲然说道:「我只想瞧瞧,这也先手
下有些什么人物,能跟本大爷过上几招?哼哼,今晚咱们探他大营,若是他防范
不周,给我砍了脑袋,这一大群废物也等於没了脑袋,还有何屁用?」

  蓝灵玉呼了口气,轻声道:「营是要探的,不过要杀也先,未必容易!你要
是逞强,自己丢了性命,那……那约定履行不了,可别怪我。」说到这里,脸上
不由得微微发热,翻身上了身旁坐骑,提韁叱了一声,策马而走。

zxc8888 2009-3-20 19:54

              (一百八十五)

  也先大举入寇的消息,很快便在京城传开。

  瓦剌军队首先攻至大同。也先挟持正统皇帝,意图骗开城门。大同总兵郭登
却不中计,挡了回去。也先转而攻向紫荆关,却是势如破竹,轻易破关而入,直
逼京城。

  大敌犯境,朝廷正当震恐之际,于谦自也不会袖手旁观,旋即纠集京城军士,
准备迎敌。景泰皇帝也知道事态严重,自己这皇位坐不坐得稳,全看于谦能否退
敌,当下任命于谦总督各营兵士,兵将若有不从命者,可先斩后奏之。

  于谦调度兵马,列阵京城九门之外。大将石亨进言:「敌军势大,难以对付,
不如坚守城中,让他们师老无功。」

  于谦脸色一沉,说道:「也先率大军来攻,又挟持太上皇,气焰嚣张。

  我军先败於土木堡,士气低迷,要是固守,更是此消彼长。这正是重挫瓦剌
威风的时机,焉能示弱,让对方小觑了?」

  他亲自披甲出城,对众将士下令:「这一战是背城而战,攸关社稷兴亡,人
人都要拼死力战。临阵之际,若有将领不顾士兵,自行退却,众人可斩杀之,即
使我于谦也不例外。要是士兵不顾将领而逃,后队士兵斩前队!」

  二十二万军兵闻此严令,无不心情激荡,这一战的重要性,已是显而易见,
许胜不许败,败了就是亡国之恨。在于谦陈词之下,人人热血沸腾,只待也先率
军杀到,一决胜负。

  文渊和小慕容跟着于谦出城,就近护卫,这时正站在一旁,看于谦调兵遣将。

  小慕容忽道:「喂,瓦剌要是打来了,你上不上阵?」文渊道:「抵禦外辱,
人人都要出力,当然上阵。」

  小慕容稍稍转头,一对澄澈的眸子朝他望来,轻轻地叹了口气。文渊微觉奇
怪,道:「小茵,怎么了?」

  小慕容轻声道:「我实在不想要你参战。你心肠那么热干嘛?什么事都往自
己肩上扛,就算你不在乎生死,我可担心透了。」

  文渊拍拍她的肩,柔声道:「你放心,我会小心的。难道我舍得抛下你们,
轻易赴死吗?」

  小慕容朝搭在她肩上的手一看,轻轻地道:「我知道,可是兵凶战危,谁晓
得你会不会出事呢?」她微微抬头,又道:「说真的,我宁愿你的武功像从前一
样,只比我好一丁点儿,高不成、低不就的,这样,有很多事你就管不着、也管
不了,不会跟黄仲鬼、龙驭清那种高手过招,什么皇陵派啦、十景缎啦、夺香宴
啦、也先啦、瓦剌啦……通通都不要管了,咱们跟紫缘姐、华家妹子四个人,逍
遥自在的,可有多好……」

  文渊听着她款款细语,一时答不上话来。小慕容见他默默不语,当即浅浅一
笑,道:「算了算了,我胡言乱语罢啦,你别放在心上。我去散散步,待会儿回
来。」

  文渊微笑以对,看着小慕容悠哉地闲步离开,心里却无法就此释怀。放眼望
去,旌旗飞扬,兵将往来,正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莫名沉重的压迫感,令他不自
觉想:「「由来征战地,不见有人还」,这一仗征战之地,仅在京城之外,只怕
也有许多人要不得归还了。唉,「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他扶了扶腰间佩剑,心想:「我要是死了,紫缘、师妹、小茵,她们要怎么
办?先不说别的,单单为了她们,这一战就非胜不可。」

  「刷」地一声,文渊拔剑出鞘,左手二指捏剑诀,右手挺剑一喝,骊龙剑银
光抖擞,白刃不动,锋芒遥指南天长空,若凝若滞,若飘若悬,架式一亮,已是
名家气度。

  「指南剑」一经起手,文渊随即沉气敛劲,微微阖目,陡然间回身收剑,一
收之余,旋即暴起突出,脚步随上,一道笔直剑芒回递六尺,剑风嗡然而响。一
旁兵士闻声望来,但见白芒如雪,动静如螭龙翻腾,不可捉摸,无不咋舌惊叹。

  「指南剑」之后,文渊毫不懈怠,剑法再变。先练「潇湘水云」,再练「八
极游」,身形进退之际,「御风行」、「蝶梦游」、「鹤舞洞天」、「岳阳三醉」

  等高妙身法,一一融会显露,同时左手忽拳忽掌,忽指忽爪,连连变化「黄
云秋塞」、「渔樵问答」、「风雷引」、「泛沧浪」,与剑招互收相辅相成之效,
更是妙招迭出。

  旁人看得接应不暇,目瞪口呆,文渊却全不知觉,凝神致志,将生平所学一
一施展开来,千千万万的招式流转脑海,如同走马灯般连绵不绝。此时他心里所
想,只有将自身武功竭尽所能地发挥精进,战场之上,碰见的是寻常兵士也好,
绝顶高手也罢,无论如何,不能有半点松懈,务必全力以赴。

  所为目标,有三个:

  紫缘、小慕容、还有华瑄.

  深夜,京城之外,寂然无声。明朝官军人马虽众,但在于谦严令之下,人人
自律,军规整肃,不闻丝毫杂沓之声。

  京城于府之中,华瑄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紫缘坐在床边,轻轻拨弄琵琶,
微响叮咚,闭着眼睛,默默祷祝。

  文渊不放心紫缘出城观战,怕她受到波及,是以留在于府,等候消息,华瑄
留下来陪她,心中却也挂念文渊和小慕容,怎么样也无法入睡。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低声道:「紫缘姐姐,我睡不着。」紫缘睁开眼来,微
笑道:「不睡不行,都这么晚了。来,我陪你睡吧。」她将琵琶放好,上了床,
躺在华瑄身旁,轻轻握住华瑄一只手掌,柔声道:「瑄妹,别担心了。瓦剌军队
一来,我们就登上城头去,看着他们平安回来,好不好?」

  华瑄睁着明亮的大眼睛,眼波轻轻颤抖,用力点了下头。

  东方破晓,朝阳万丈光芒之下,金戈铁马漫山遍野而来。

  瓦剌大军到了。也先挟持着太上皇,即为昔时的正统皇帝,率领塞外铁骑,
以雷霆万钧之势袭向京城。

  于谦下令关闭所有京城城门,身先士卒,於德胜门外亲自督阵。他发出号令,
分派兵士在城外民房设伏,又调动数百骑兵,传下吩咐:「你们即刻前行,负责
诱敌,一见到瓦剌军队,便即迅速折回,切记不可与之相斗。」

  众骑兵领命而去。

  文渊和小慕容在于谦身旁护卫,以防有变。两人不约而同,都悄悄望了望于
谦,但见他神态宁定,既无自信满满,亦无危惧不定。

  过了半个时辰,远方的天空,渐渐升起了阵阵烟沙。尘土高扬,如起乌云,
接着隆隆隆、隆隆隆,大地回响闷雷,遥远的震撼一波又一波地传来。

  于谦猛地大喝:「众军戒备!」

  明军刀枪森然,严阵以待。

  蓦然间巨声纷起,声动天地,京城远方的民宅,瓦剌军队与埋伏的明军,已
开始剧烈廝杀。前去诱敌的骑兵远远归来,当头将领策马来到阵前,大声回报:
「大人,也先军队前锋已中埋伏,但是当先几名大将,非常勇猛,恐怕拦不住。」

  文渊上前一步,拱手说道:「于大人,瓦剌阵中颇有高手,让晚生去对付。」

  小慕容叫道:「我也去!」文渊一摇手,道:「不,你保护于大人。」话声
一了,已然翻身上马。

  于谦道:「文公子,敌军势大,不可大意。」文渊点头应道:「晚生知道,
多谢。」叱吒一声,纵马离阵而去。

  狂风飞沙,迎面扑来,挟带着血腥的杀气。城外的居民早已撤走,或是被掠
杀殆尽。明军隐藏民房暗处,倚仗地利,以火箭器械奇袭,瓦剌军队猝不及防,
一时阵脚大乱。

  但是瓦剌军前仆后继,后继骑兵疾风迅雷般冲到,明军已不能单凭奇袭,开
始了正面交锋,大街小巷,全成了两军血战的修罗场

  文渊纵马冲入战阵,立有两名敌将围上前来。文渊喝道:「去!」拔剑、挥
剑、收剑,剑仅三尺,本来不利战阵,但在文渊手上,竟胜过对方的长枪大戟,
划过两将咽喉,轻易了结。

  一名满腮鬍鬚的大将来到文渊骑前,喝道:「哪里来的小畜生!」呼地一声,
一柄大斧照文渊面门砍来。文渊剑刃平搭斧面,借力使力,随手一卸,那大将身
不由己,被他手里的沉重傢伙拉得向左倒去,一栽下马,便给明军火箭射死。

  文渊连败三将,轻描淡写,瓦剌军队见者哗然,声势顿弱。猛地雷霆也似地
一声爆喝,一名络腮鬍大汉纵马窜到,睁一双铜铃大眼,持一柄镔铁长枪,一阵
暴风般袭卷而来,明军士兵无人能挡。甫近文渊,便是一枪刺来。

  这一下电光石火,快只瞬息,文渊挥剑格开,只觉来人臂力奇猛,枪上劲道
沉重异常,并非内家功劲,但是与莽夫蛮打,又有不同,实是外家功夫练到了极
深之处,劲力自有奥妙。

  文渊喝一声采,叫道:「好本事!在下文渊,阁下何人?」那大将操着汉语
叫道:「我是瓦剌先锋赛坡!你们明朝的皇帝,便是我擒到手来!」

  文渊笑道:「错了,错了,乃是「手到擒来」!赛坡将军,你捉了我们明朝
皇帝,这会儿换我来捉你,小心了!」说着仗剑上前,连刺三剑。

  赛坡长枪抖动,一一挡开,登时感到文渊「九转玄功」内劲震荡,大叫:「
中土小子,看不出来,真好力气!」三剑化开,立即反击三枪。文渊以硬碰硬,
骊龙剑满贯内劲,也是连格三枪,两人兵刃相碰,响声嗡嗡不绝,劲风四溢。

  可就在这兵刃之声萦绕之际,乱军之中,突然传出一声女人的惊叫,其声惊
惶,煞是突兀。

zxc8888 2009-3-20 19:54

              (一百八十六)

  文渊不禁一愕:「当此混战之际,何来女子?」随手一剑逼开赛坡,双目如
电顾盼,但见乱军如潮,交相涌至,明军、瓦剌军凿战正急,杀声震天,放眼所
及,尽是屠戮地狱,人人杀红了眼,哪里见到半个女人?

  眼前情境,虽未至流血漂橹,但是万人搏斗,血肉横飞,火器乱炸,焰如红
莲,这廝杀惨战的场面,文渊不禁深感震撼,心中说不出的难过:「这一战不论
输赢,总是有成千上万的人要丧生了。武林中争斗虽多,却哪有如此惨酷的杀孽?」

  赛坡见他分心,大吼一声,枪头一圈,照准文渊胸口猛扎过来。这一下是他
觑文渊不备,图此一击而胜,力透枪尖,风声虎虎,端的是锐不可当。

  文渊猛一回神,枪尖已近心口。他纵声长啸,一拍马背,身形於瞬息间飞腾
而起,跃至赛坡上空。

  赛坡大吃一惊,面对这高来高去的轻功绝学,他纵是沙场猛将,也是浑不可
解。文渊叫道:「赛坡,快快束手就擒!」於身形将坠未坠之际,手中长剑倏然
点落,既繁且密,青光错落,如白鹤凭空而下击,正是「鹤舞洞天」之妙招。

  赛坡抡枪高举,试图抵挡,擦擦擦几声轻响,枪桿已被骊龙剑利刃削成四截。

  文渊居高临下,猛地翻身一个大回旋,一剑挑飞断枪,右脚顺势踢中赛坡胸
口。

  九转玄功何等厉害,赛坡纵有盔甲护体,也经不起这一腿的劲道,一喷鲜血,
铁塔般的的身子摇摇晃晃,向后跌落马下。

  「铿啷铿啷」几声,四截断枪先后落地,文渊也已轻轻落下,站在赛坡身旁。

  他正要出手制服赛坡,忽然耳后一阵风声呼啸,大异寻常。文渊侧身一让,
一回头,陡见刹刹刹三枝火箭从眼前闪过,射中赛坡身躯,其中一箭正中咽喉。

  赛坡厉声惨叫,挣扎着打了个滚,再也不动。明将明兵欢声雷动,士气大振。

  瓦剌将士见先锋毙命,登时狂呼乱叫,有十多名士兵朝文渊冲来。文渊呆了
一下,长剑舞动,将敌兵刀枪悉数削断,挥掌将他们一一震开,一看赛坡尸身,
心中突然一阵茫然:「我并不打算杀他,他却还是死了!他有什么错?他只是奉
命作战罢了,好好一条汉子,就这样死了?」

  四面八方,酣斗惨呼之声此起彼落,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一步踏出,便
是一个血脚印,随即又被另一滩血渍弄糊。霎时之间,文渊只觉心口剧烈跳动,
握着剑柄的右手也微微发颤,心里响着一个声音:「不论这一战孰胜孰败,总是
死了这么多人,可他们究竟为何而牺牲?」

  一声清脆的叱声,将文渊在瞬间拉回了现实。他侧首一看,一名青年披轻甲,
跨战马,手中长戟划空而过,将逼向文渊的两名瓦剌将领砍翻落马。

  那人勒马回头,朝文渊喊道:「战场之上,发什么呆?」

  文渊一看那人,英姿飞扬,身手矫健,一眼望来是个少年骁将,再一看,却
见他眉目清秀,红润的唇边微带笑意,意在嘲弄,却是久未见面的巾帼庄三庄主
蓝灵玉。

  战地乍逢,文渊错愕之余,却也惊喜,叫道:「蓝姑娘,你怎在这?」

  蓝灵玉道:「边关蛮夷犯我疆土,巾帼庄岂会坐视不管?大姐、二姐、四妹
都已领队来援,从后杀断瓦剌退路。文公子,抢一匹马,先冲出去!」

  文渊惊道:「另外三位庄主姑娘,也都来了?」此时他也不及多想,四下多
的是主人战亡的坐骑,便即随便一挑,纵身上马,来到蓝灵玉马边。蓝灵玉长戟
横里一挥,神采奕奕,纵声高喊:「阿环、阿缨、阿穗,带队跟着我来!」

  才一说罢,三支队伍分从乱军之中杀出,分穿黑、红、白三色衣甲,各由一
名少女领着,一路突围,齐朝蓝灵玉聚来。阿缨带领的巾帼庄诸女,皆为持枪骑
马,最是迅捷,首先赶至,途中槊刺挑捅,瓦剌兵虽然勇猛,却不及她们熟习武
术,失之灵巧,竟是无可挡禦. 阿环、阿穗所率队伍则是步行,各持刀剑,短兵
相交,也没丝毫差了,一个个女兵女将,皆是不让鬚眉,瓦剌兵四下溃散,叫苦
连天。

  文渊甚是惊佩,心道:「昔时巾帼庄一战,这些姑娘们固是不及皇陵派、龙
宫派、神驼帮的好手,但是这兵马群战之术,却是寻常武林门派所难及了,不愧
为巾帼英雄。」

  这时瓦剌军容已乱,显居劣势。京城安定门开,石亨率领一支明军出城参战,
明军气势更是威不可当,杀得瓦剌大军节节败退。

  不一会儿,阿环、阿穗皆率众来到,阿环说道:「三庄主,守西边的姐妹们
说,也先攻不进德胜门,现在转向西直门去了。」蓝灵玉一看文渊,道:「文公
子,咱们过去支援!」文渊点头道:「正是!」

  当下文渊、蓝灵玉调动马头,率众朝西疾行。途中数名瓦剌将领拦来,都在
数合之间败在两人手下。蓝灵玉原本使的是一双短戟,这时改使长戟,以图战阵
之利,戟法仍是着着精妙。文渊见她精神昂扬,已不复分别时魂不守舍的模样,
虽然不知原由,却也替她高兴。

  将近西城,远远便见万军廝杀,耳闻战鼓鼕鼕,战况之烈,比之德胜门外不
遑多让。只是瓦剌在德胜门外已遭挫败,这时再攻西直门,不免声势较弱,城门
外两军恶战,杀得难分难解。

  领这一路巾帼庄女将的是凌云霞,见蓝灵玉和文渊来到,登时叫道:「三妹,
文公子,分两边合围!」蓝灵玉指挥三婢,带开三队,分别冲进混战之中。

  文渊眼观战局,说道:「蓝姑娘,敌军势大,众位姑娘武功虽好,只怕寡不
敌众,不宜分散。」蓝灵玉点点头,道:「我领着她们。」当即纵马挥戟,攻进
乱军,

  一片兵荒马乱中,文渊细意观察,远远眺见了一面最大的帅旗。文渊心念一
动:「擒贼先擒王,我想法子捉了也先,瓦剌群龙无首,便可制胜,不必再让这
么多人生死一线,随时丧命了。」

  这主意一瞬间便即决定,文渊旋即提韁策马,紧握长剑,再入千军万马之中。

  每当瓦剌有将拦截,文渊便是一剑一掌,先断其兵器,再将对方拍下马去,
是生是死,再不留心。他纵然不忍滥杀敌将,但是战场无情,即使不杀,总要制
敌,这已是他手下留情的极限。

  瓦剌兵将虽多,但是论及正宗武学,一路下来,却是无人能敌文渊一剑一掌。

  文渊直冲战阵中央,见瓦剌将士拱卫一人,锦袍战甲,华贵非凡。在他身边
的将士里,也包括那箭法出奇的林秀棠、林秀棣兄弟。由他们两人护卫之人,不
消说,正是土木堡擒得正统皇帝、统率此战的瓦剌太师也先。

  瓦剌众将见文渊单骑突围而来,纷纷喧嚷,一名将领手提大刀,朝文渊呼啸
攻来。文渊依样而为,一剑将大刀削成两段,掌风疾扫,带过那大将胸膛,把他
打下马去,一头栽在地上。瓦剌军士耸然惊呼,想来那将领也是一员猛将,不意
在文渊手下全无招架之力。

  也先乍见文渊如此身手,甚是惊异,双眼紧紧盯住文渊,道:「少年,你是
何人?」

  文渊一勒韁绳,道:「明朝汉人,一介平民。」林秀棠抢着对也先说道:「
太师,他就是文渊!」林秀棣道:「咱们刺杀于谦不成,便是因为此人。」

  也先眼光闪动,一摸下巴虬鬚,道:「你就是文渊?我以为是怎么样的豪杰,
原来是个少年,居然有这等身手。」

  这时那瓦剌将军已然站起,按着胸口,满脸愧色地退了回去。文渊长剑一横,
说道:「也先太师,你是要束手就擒,还是待在下动手?兵祸连结,荼害生灵,
为了让这一战两下罢手,只有请你到明朝军营坐一坐了。」

  也先哈哈笑道:「你想用我换回你们的皇帝,是么?这是谁打的主意?」文
渊道:「我自己的主意。就算我一人之力擒不下你,这里有千千万万的明朝大军,
只怕你们兵败此地,一样是逃不了。」

  也先暗暗观望左右,眼见明军渐占上风,加上石亨分兵来援,巾帼庄诸女在
外游击,实是不易取胜,又见文渊武功惊人,心中已有计较,当下笑道:「好小
子,你有本事,便尽管来!」一挥手,三名将领一齐纵马,向文渊包围过去。

  文渊正要迎击,忽闻羽箭破空之声,响亮异常,心中一凛,先举剑格挡来箭,
铮铮铮铮数声,挡却了四枝狼牙箭,箭上劲力雄浑无比。但见林家兄弟各拉大弓,
又已搭上羽箭,这四箭自然是他们的杰作。

  三将攻上前来,文渊一一挥剑相击,但是林秀棠、林秀棣箭法太精,两人不
断从旁干扰,文渊虽不至受伤,却也不易同时击溃三名大降的合击。事实上,应
付这一阵阵连绵不绝的来箭,比对付眼前三人还要为难些。

  就在此时,明军在于谦指挥下,已经完全歼灭了瓦剌的前锋,如潮水般涌向
西直门,要一举攻溃也先的中军。也先看出苗头不对,心中暗恨于谦,却也无计
可施,让三将拖住文渊,自己已开始率军撤退。

  文渊瞧出也先欲逃,当即喝道:「也先,站住了!」他逼开三将,催马追去,
但是林家兄弟连射数箭,远远阻挡文渊,加上大批军兵从中阻隔,距离慢慢拉远,
无论如何追不上了。

  文渊暗叹:「可惜了大好良机,若不是有这许多兵将阻路……」摇了摇头,
勒马止步。

  明朝一名副总兵见瓦剌撤军,急欲趁机抢功,率领数百骑兵追在也先后头,
大声呼嚷。林秀棠拉开硬弓,激弦发箭,飕地一声响过去,一箭将那副总兵心窝
开了洞,惨呼坠马。

  于谦分派诸军追击瓦剌,意图一鼓作气,救回被劫的正统皇帝。明军反扑穷
追,虽然杀了不少瓦剌士兵,却还是无法追上也先,终於让他遁走。

  这一场京城大战,虽然未曾救回太上皇正统,但是重挫瓦剌,京城得以保全,
朝野无不欢欣鼓舞,景泰皇帝更是大喜过望。于谦却毫无松懈,并不就此收兵,
依然列军城外,军威鼎盛。

  黄昏之际,文渊和小慕容相偕进城,回到于府。一进大门,华瑄第一个奔了
过来,扑上来搂着文渊,欢声大叫:「文师兄,你太棒了!」

  文渊被她扑得向后一退,拍拍她的头,微笑道:「什么太棒了,说什么啊?」

  华瑄满面春风,笑道:「我跟紫缘姐姐在城墙上看了哦,你对付那些鞑子兵,
轻松写意的,如入无人之境,你都不知道我叫了几声好!」

  文渊微笑道:「你们可别上城墙胡闹,要被人骂了,于大人脸上不好看。」

  华瑄笑道:「我才没胡闹呢。」朝文渊身后瞧瞧,又道:「慕容姐姐没回来
吗?」

  文渊道:「她去见她大哥了。方才听巾帼庄蓝姑娘说,这些天来,慕容兄都
跟她在一起,现下有事要小茵去见他。」华瑄「哦」地点点头,晃了晃头,道:
「我有看到几队女兵,一开始还不知道那是巾帼庄的人,后来才知道的。蓝姐姐
她们都没事吗?」文渊道:「当然不可能都没事,或多或少会有死伤,但不严重
就是,四位庄主姑娘也都平安。」

  两人走进大厅,文渊左右张望,问道:「紫缘不在吗?」华瑄笑道:「紫缘
姐姐在房里睡觉呢。」文渊一愕,道:「才这时辰,紫缘就睡了?」华瑄耸耸肩
膀,说道:「紫缘姐姐昨天一晚没阖眼,今天当然累坏啦。」

  文渊道:「怎会一个晚上没……」尚未说完,便即住口,知道那必然是因为
自己将临大战,难以安歇。华瑄道:「真是的,昨天晚上,紫缘姐姐要我早点睡,
都陪我躺在床上了,结果我睡着啦,她自己一点也没睡。」

  文渊微笑道:「我去看看。」走进厢房,果然见紫缘卧在床上,脸朝里边,
长发披散,盖着被子,显是睡得正沉。华瑄跟在后头进来,笑道:「紫缘姐姐,
文师兄回来啦,起来啰!」

  文渊将佩剑放在桌上,走到床边,轻声道:「紫缘,我回来了。」

  他略一低头,想看看紫缘。突然之间,一丝悠长的呼吸声传进文渊耳里。

  就在刹那之间,紫缘倏然翻身,一道银光疾闪而过,嗤地一声,手中一柄短
刀,刺进了文渊的胸膛。

  同一瞬间,文渊右手探出,在「紫缘」肩头一按,马上反身倒跃,纵离丈许。

  但脚一着地,立刻向后倒下,「砰」一声响,背脊撞地,内劲未消,胸口短
刀飞震而出,一大片血红激散开来,惊心动魄。

  那短刀落在地上,翻了一翻,溅开点点斑斑的血色。

  变故乍起,华瑄大惊失色,不及去管「紫缘」,第一个反应便是冲到文渊身
边,大声叫道:「文师兄,你……你怎样了?」她双手发颤,小心翼翼地扶起文
渊上身,文渊脸色苍白,嘴唇紧闭,按住胸口创伤,并不说话。

  那「紫缘」被文渊这么一按,全身上下颤抖不休,咬牙苦哼。只是文渊出手
之时,因伤而泄真气,这一下没能封住她的穴道,她只是浑身震荡,一时无法平
复。

  华瑄猛朝「紫缘」一看,脸色登时变了,叫道:「你……你是……」她有印
象,曾看过那女子一面,却一时无法忆起。

  那女子虽然甚感苦楚,却仍面露笑容,掩不住得意之情,轻轻说道:「骆金
铃,神驼帮帮主的女儿,骆金铃!」

  她猛一运气,竟然好端端的坐了起来,似乎不再以文渊那一击为苦。华瑄看
看骆金铃,再看看文渊,一时脑海混乱,惊惶到了极点,搂着文渊,不知该怎么
办才好。

  文渊勉强提气,轻声道:「师妹,你放心,我……我好得很。」只说了这些
话,便已经喘得说不下去。华瑄哪里肯信,不顾骆金铃在前,已经扑簌簌地掉下
泪来,哭道:「你伤得怎样?我……我要怎么办?」

  骆金铃跳下床来,从棉被底下抽出一柄兵刃,是把新月状的弯刀。她尖声叫
道:「文渊,你师兄已经完了,现在我就要你死,给我爹报仇!」弯刀一摇,如
月白光疾劈过来,华瑄陡然惊觉,怒声大叫:「别想碰文师兄!」

  手一抽,长鞭已自腰间抖出,「凯风式」迅猛凌厉,啪地一声,鞭梢将骆金
铃弯刀震开。

  华瑄惊惶至极,一出手反而骤然冷静,连出三鞭,内劲奇猛,刷刷刷三下过
去,骆金铃丝毫佔不得便宜,迫得退开。她冷笑一声,道:「不必再动手,你的
文师兄也死定了!」

  文渊极力调匀呼吸,凝视着骆金铃,极为艰难地开口,说道:「紫缘在哪里?」

  骆金铃冷笑道:「你好挂念她啊。」文渊闭上眼睛,极轻极轻地道:「你要
是对紫缘下手,我不会对你客气。」说到这时,胸前衣衫已是全染殷红。

  只听砰地一声,房门打开,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只怕你已经没那力气了。」

  铿啷、铿啷几声金属碰击,一个人走了进来,竟是被小慕容劈裂面具之后,
一直不曾现身的颜铁。

  这时他的脸上,再度戴上了同样的铁面具,两个眼孔对着文渊和华瑄,闪动
着冷酷的光芒。

zxc8888 2009-3-20 19:55

              (一百八十七)

  华瑄见颜铁来到,不禁倒抽一口凉气,紧紧握住长鞭,侧眼一望文渊。

  文渊手按伤口,平心静气,缓缓运转真气,轻声说道:「师妹,你快走吧,
逃得一个是一个。」华瑄一呆,道:「文师兄,你说什么?我……我怎么可能丢
下你呢?」

  颜铁大步上前,说道:「你斗不过我的,谁也别想逃走。」几步之间,已来
到华瑄身前数尺,铁掌照面劈出。

  若在平时,华瑄必会避重就轻,先行趋避,再伺机攻击。然而这时文渊负伤,
难以寸动,若她向旁让开,文渊必遭毒手,她又怎么能让?华瑄无计可施,唯有
硬着头皮,左手掌起柔式,卸开颜铁掌劲,右手长鞭一抽,「广漠风式」赫然使
出。

  广漠风式气象恢宏,一经施展,但闻狂风呼号,鞭影纷纷,宛若长龙翻滚,
飞腾八方,劲风护住了华瑄和文渊两人,更不断向外扩张。

  颜铁虽有铁甲护体,也不愿硬撼如此威势,一时却步不前。骆金铃拾回弯刀,
空劈几下,喝道:「文渊,你靠你师妹保护,也不过延得片刻性命。叫你师妹住
手,本姑娘饶她一命!」

  华瑄朝她怒目相向,叫道:「你这人好坏,假扮紫缘姐姐骗人,又跟这个怪
物勾搭。我才不会让你们再伤了文师兄!」

  骆金铃冷笑道:「我也不必再伤他。用不着一时三刻,你且瞧他是死是活!」

  华瑄凛然一惊,忍不住回头看了文渊一眼,只见他按胸坐地,和先前一般无
二,苍白的脸色却隐隐浮现青气,按住伤口的手掌,指缝间流出红黑混杂的血。

  华瑄惊叫:「刀上有毒?」

  她这一惊,鞭上威力不自觉弱了下来,颜铁眼光奇利,瞧准此一良机,猛地
扑上,左臂砸向长鞭,甫一交击,铿然大响,鞭势顿缓,瓦解大半。华瑄震得虎
口疼痛,苦哼一声,颜铁手臂也大感震荡,攻势却不略停,凭着铁甲护遍周身,
无惧鞭上残劲,如狼似虎地冲上。

  「广漠风式」失守,华瑄心头大震,眼见颜铁距己太近,长鞭难以使开,唯
有舍鞭就掌,空手应敌。才与颜铁拆得三、四招,骆金铃又从背后夹击,弯刀上
霍霍生风,冷光闪耀,向她连递三招杀手。

  骆金铃武功虽不及华瑄,但是前有强敌颜铁,华瑄实难拨出余裕打发她,却
又不得不防,侧身骈指点去,骆金铃立即收刀退开。颜铁趁隙猛攻,挥拳重击,
华瑄赶紧回身守禦,手臂一格颜铁铁腕,顿时疼痛入骨,粉嫩的小脸胀得通红,
心中着急不堪:「再这样下去,一定打不过他,如何是好?」

  是日于谦率军驻守城外,于府中几无防备,客房与于谦家人的房间又相隔两
边,虽然已打得不可开交,竟是无人察觉而来。如此两面受敌,又要保护文渊,
华瑄实在应付不来,支撑了十来招,终於挡不住颜铁的一掌,被他拍中胸口,跌
倒在地。这一掌力道沉实,又拍中她胸前诸穴,华瑄无力动弹,在地上呻吟了几
声,突然眼眶一热,流下了泪水。

  文渊一直垂首默然,这时轻轻开口,柔声道:「师妹,别哭。」华瑄呜咽道
:「怎……怎能呢……文师兄,我不要你死……」文渊轻声说道:「我会陪着你,
不会死的。」

  颜铁哑着嗓子,说道:「你以为今日还能逃过死劫?莫非你还冀望那鬼灵精
的小慕容来救你?」文渊不再说话,只是盯着颜铁。

  颜铁喉头发出一阵怪声,乾笑两声,铿铿铿地转身出门。不过多久,一个娇
小的身子被颜铁拉着后领,就地拖进房来,赫然是小慕容。她手脚均被铐镣锁住,
昏昏沉沉,唇边及衣襟沾有血迹,似是战斗中落败被擒。

  「砰」地一声,小慕容被颜铁掷飞,背撞砖墙,闷哼倒地。华瑄大骇,大叫
道:「慕容姐姐?」

  小慕容听得华瑄呼唤,微微睁开眼睛,脸上神情极为急切,似要说些什么,
却说不出话来,显是给点了哑穴。

  同时,骆金铃在床边俯下身子,从床底下拉出一个人来,却是身受绳索捆缚
的紫缘,正自昏迷不醒。骆金铃在她颈后穴道一点,冷笑道:「醒来罢,看看你
的情人将如此死去!」

  紫缘睁开眼来,第一个映入眼帘的,就是因负伤而憔悴的文渊。她大为震惊,
冲口而叫:「渊……」身子只想冲上前去,但是手足不得自由,又被骆金铃按住
了,根本无法挪动。

  文渊默默望着小慕容,眼神慢慢飘向华瑄、紫缘、骆金铃,最后到了颜铁身
上,注视着他的脸,铁面具正泛着冷澈的银光。

  颜铁关上了门,用那沙哑的声音说道:「文渊,你可真能撑,居然还没毒发
毙命。不过,你撑得越久,也只是徒增痛苦。」向小慕容一指,说道:「你居然
放心这丫头落单一人,以致被我所擒,这可是你自己的疏失……」

  说到这里时,颜铁看了小慕容一眼,只见她满脸鄙夷不屑之情,狠狠盯着自
己。颜铁踏前一步,说道:「在你下地狱之前,我要让你生不如死。这小慕容曾
坏我大事,现在我就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颜铁说完,便朝小慕容走去,抓住了她的襟口。小慕容无法反抗,心中惊慌,
朝文渊一望,眼波闪动,如欲落泪。只听「嘶」地长长一响,小慕容身上衣裳连
着肚兜一齐撕裂,肌肤裸露。颜铁二话不说,两只铁掌握住她胸前双乳,使劲一
捏。

  「呃……呃……」小慕容口不能言,但依然因苦楚而呻吟。冰冷的铁指触碰
到乳头时,更使她浑身寒颤,娇躯也无力地扭动。

  文渊双目圆睁,身子微微颤抖,喉咙间挤出最后一点声音似地,说道:「颜
铁,住手!」颜铁冷笑几声,道:「痛心么?还不只这样,我要把你的女人都干
得死去活来。瞧着心爱的女人给别人干,这滋味你没尝过吧?」

  华瑄骂道:「不要脸,卑鄙小人!你不可以碰慕容姐姐!」颜铁咕地一声怪
笑,道:「你不要急,等一下就到你了。我会好好插你的小嫩穴,保证你乐得灵
魂儿飞上天。」华瑄气得满脸通红,叫道:「你……你下流!」

  紫缘低下了头,轻声道:「骆姑娘,你为了报仇,真宁愿和这种人合作么?」

  骆金铃斜睨紫缘,冷冷地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为了杀向扬、文渊,
我可以牺牲一切,你懂什么?」说着转过身子,向颜铁走了过去,抛下弯刀,轻
轻从后面拥住颜铁,伸出舌头,舔了舔他被钢铁包住的脖子。

  颜铁动作一停,手掌从小慕容胸口离开,回身抱住骆金铃,道:「你这淫娃,
又想被干了么?」

  但见骆金铃脸上肃容尽消,犹如换了个人,眉梢眼底满是春情,娇态无限,
轻声说道:「是呀,今天我能报仇,心情好极了……」

  颜铁将她按伏在地,摸了摸她的臀部,说道:「你以前给男人干,是为了学
功夫报仇,现在报了仇,还要自个儿送上门来,真是下贱的淫娃,如此淫荡,妓
女也还不如。」说着用力一扯,拉下了她的裤子,露出丰腴的屁股。

  骆金铃「啊」地轻唤一声,臀缝微一收紧,眉头掀动,颤声道:「是……是,
我是淫娃,我淫荡……快,快给我……」

  颜铁怪笑几声,裤子脱下三分,打开护阴铁罩,掏出一根硬挺的阳具。

  敢情他自与华瑄初次交手之后,为免重蹈覆辙,将铁罩改得宽了,虽然阳具
早已昂立,却也毫无不适。

  他抓住骆金铃的屁股,瞄了小慕容一眼,冷笑道:「先吃开胃小菜,再用正
餐。」向前一送,插入了骆金铃体内。

  「啊……啊哈!」骆金铃高声吟叫,昂起了头,神情在兴奋之中,却带着一
丝悽楚。

  颜铁恣意抽动,十只手指到处肆虐,捏够了屁股,又脱掉骆金铃的上衣,去
抓她的乳房。她双峰的份量相当可观,一抓之下,被捏得红热的嫩肉,从铁指管
间小团小团地挤出,渗着汗珠,既美艳,又淫靡。

  肉棒在骆金铃的嫩穴里激烈抽动,淫水洒了又洒,弄得满地水渍。骆金铃纵
声浪叫,神色失魂落魄,不断呼唤:「快……快点……噢……好……啊……」

  颜铁摆动着腰,冷冷地道:「淫娃,你不过是给我泄欲用的料子,别太得意
了!」骆金铃连声喘气,道:「是……是的……没关系,我……我好舒服……啊!」

  两人旁若无人地交媾了许久,颜铁拔出了肉棒,阳精「噗滋」地狂喷而出。

  骆金铃的屁股、后腰、背上,先后洒满了白浊的浓液。她喘着气趴在地上,
双腿交错着,股间黏稠一片,舌头舔着嘴唇,津液丝丝流下。那神态在淫荡之外,
竟是带着几许癫狂。

  射出之后,颜铁的阳具软了下来,先端垂着要滴不滴的精液。他走到小慕容
身边,蹲下去,扳过她的下巴,说道:「给我舔乾净。」

  小慕容瞄了那东西一眼,闭上眼睛,轻蔑地笑了笑。颜铁大怒,道:「臭丫
头,给我舔!」腰往前挺,肉棒直顶到小慕容唇上,阳精沾了上去。小慕容紧闭
朱唇,拼命抗拒。

  颜铁冷笑道:「好,我看你能撑多久?」右手仍是抓着她的下巴,左手拇指
食指伸出,捏住了小慕容的鼻子。

  片刻之后,小慕容渐感气窒。她竭力忍耐,不愿张口吸气,可是肺里真气越
来越稀,憋到了极限,终於还是开了口。一开口,颜铁的阳具便闯了进来。

  「呜、呜呜──」小慕容又羞又气,想把口中肉棒吐出,可是颜铁左手已转
而压住她的头,不让她有所闪避。

  颜铁大为得意,说道:「好好舔,舔得乾乾净净,等一下插你时……啊唷!」

  话没说完,小慕容已用力一咬,惊得他赶紧放手,抽出阳具。只是小慕容有
伤在身,又被封了穴道,这一咬殊无力量,没伤及颜铁的命根子。

  颜铁连遭抵抗,越发恙怒,猛一转头,朝文渊望去,但见他依然坐在当地,
身形微弓,是因伤重而无法坐直,双目却无丝毫疲态,两道目光朝他射来,神采
逼人。

  「铿」地一声,颜铁用力踏地,怒声喝道:「看什么?」

  文渊手按胸口伤处,姿势没有丝毫改变,眼神明亮,依然紧盯着颜铁,彷彿
一对利剑,穿破颜铁的面具,直刺他的双眼,令他浑身不自在。

  颜铁安妥铁罩,穿好裤子,转而走到文渊面前,两人眼光交集,互相逼视。

  颜铁居高临下,下睨文渊,文渊微微抬头,昂视颜铁,两双眼神对视之下,
颜铁忽然大喊:「你在看什么──你已经命在旦夕了,你死定了!」

  文渊一声不响,眼神没有些许退缩,灼亮如焰。

  不知为何,颜铁渐渐感到不安,烦惧於文渊的眼神。他喉咙咕隆发响,语调
狂异,低声道:「死到临头了,你……你还在逞什么威风?」

  文渊仍不作声,眼睛像是锁住了颜铁,眨也不眨一下。

  铿啷、铿啷……颜铁举起了右手,手指关节僵硬地扭曲着。

  「你──不准再看我!」

  一声嘶哑的嚎叫,紧接着鲜血飞溅。在那一瞬间,颜铁的食中二指,指尖沾
满了血污,已戳中了文渊的双眼。一出一收之后,文渊闭上了眼睛,睫毛下血线
缓缓而流,眼皮没有受伤。在他的双眼被戳中时,他完全没有阖眼的念头。

  紫缘、小慕容和华瑄,心头同遭震惊。华瑄睁大眼睛,大声哭叫:「文师兄
──啊!」

  小慕容咬牙切齿,只恨说不出话,眼眶已然含泪。紫缘神色茫然,静看闭着
眼睛的文渊,颤声道:「渊……」

  这时骆金铃已穿好衣物,重握弯刀,见到颜铁骤然下手,竟也身感震慑,体
内似有一阵寒栗。

  颜铁放声狂笑,声嘶力竭地叫道:「你再看吧,再看吧!哈哈、啊哈哈!臭
小子,你瞎了,你瞎了!」

  狂笑声中,文渊微微一笑。这闭目微笑的姿态,竟似莫名的悠闲。

  骆金铃注意到了他的微笑,开口大叫:「颜──」

  刹那间,文渊飒然立起,双掌一朝天,一面地,陡然回转而抱,虚空持圆,
瞬时真气广佈,已然封住颜铁周身,紧跟着掌影疾展,如云如水,如风如烟,万
象纷呈,又似虚无。

  颜铁骤然感到身入虚无,飘飘软软,有如酣醉。突然间,身子晃了一下,猛
地醒觉,继而喉间一热,鲜血大口狂喷。

  他惊怒交集,疾退三步,拉开距离,一站定,脚步竟尔不稳,内伤已经不轻。

  但见文渊负手而立,胸口伤处鲜血迸涌,却非黑血,衣衫尽红,脸色苍白之
余,却是神情淡然。

  颜铁咳血几下,低声道:「你……你还能出手……」文渊道:「是阁下给我
的时机,无话可说罢?」颜铁一抹嘴边鲜血,道:「为了这个时机,你连眼睛也
不要了?」文渊微笑道:「眼睛我当然想要,可惜当时内劲积蓄不足,恐怕伤不
了你,只有大局为重了。」

  颜铁还欲说话,突然一惊:「我刚才……抹了嘴边的血?」他慌忙举手,双
掌摸着脸,确实摸到了皮肤。

  文渊举起右手,铁面具已在他手中。他缓缓地说:「虽然我看不见了,不过
我也知道你的脸,是什么模样……」

  颜铁呆住了,一转头,再转头,三转头,看见了紫缘的惊愕,小慕容的嘲弄,
以及华瑄脸上不可置信,似是痛恨、又似难过、而绝大部分是失望的神情。

  文渊抛开面具,说道:「再来,你还打算如何……韩师兄?」

  铁面具边缘触地,微略一转,咯地一声,搁在地上,空洞的眼朝着天。

zxc8888 2009-3-20 19:55

              (一百八十八)

  颜铁──现下是为韩熙,僵立当场,呆若木鸡地看着文渊,俊逸的脸上筋肉
扭动,艰难万分地吐出沙哑的声音:「你……你怎会……怎会……」

  文渊轻声道:「这位骆姑娘受我反击时,内劲不激反减,消长得宜,卸去了
大半劲道,那是「九转玄功」的卸劲法门,外人无从得知……」说着举手指着韩
熙,说道:「任师叔见过她,不会被她所骗,教她九转玄功。以师兄的个性,也
不可能轻易传授外人功夫。那么教她此功的,除了龙驭清父子,也只有韩师兄你
了。」

  韩熙神色呆滞,嘴角间歇抽动,眼中却闪着狂跃的光芒。

  文渊肩膀微松,又道:「两个多月前,师兄救了一位不知名的姑娘,他说那
姑娘宁愿出卖身体,也要向皇陵派的人求取九转玄功口诀。当时我还不知原由,
现在一想,那正是骆姑娘……我早该想到的。」

  骆金铃听到这里,悚然一惊,紧握刀柄。

  文渊面容黯然,道:「我不知道你怎能任意改变声音,或许是药物吧?

  「颜铁」从未和「韩师兄」一同出现过,而又如此恨我……面具下的眼神,
还是藏不住的。现在一想,迹象如此之多,但我不曾怀疑过你……韩师兄,演变
到今天这个局面,是谁的错?」

  韩熙双眼一睁,陡地大声嘶吼:「谁……谁的错?是你──就是你!」

  「铿啷铿啷」连环重响,韩熙全身关节运动,铁甲剧震弹跳,诡异之极。只
听他厉声狂叫:「若非你抢走华师妹,我……我怎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我
非杀了你不可!」

  陡听「锵锵」两下大响,韩熙飞步窜前,铁足顿地之声激昂异常,双掌并腕
推出,劲道猛烈。华瑄惊叫道:「文师兄,小心!」

  文渊甚极机敏,双目虽盲,却已然听其音而辨其位,转身移步,绕到韩熙右
侧,让开此招。韩熙喝道:「躲哪里去?」手腕倏然回转,掌劲拉回,反手一拍,
方位拿捏之准,匪夷所思,正中文渊右肩。文渊苦哼一声,连退三步,方始站定。

  韩熙双掌虚抓,杀气腾腾,道:「唯有杀死你,华师妹才能归我所有!你揭
露了我的秘密,我再也没什么好保留的,就让你看看我的真功夫。」说到这里,
韩熙脸上浮现冷笑,缓缓说道:「可惜你已经看不见了,真遗憾啊!」

  「锵」地一声,韩熙拍掌凝气,猱身冲去。文渊出掌迎击,却拍了个空,蓦
地腰间一震,反中了韩熙一腿。文渊哑牙忍痛,掌心真气散逸,手法若虚若实,
以「潇湘水云」回敬,却不料着掌处空空如也,韩熙又已避开。

  华瑄和小慕容无力支援文渊,看在眼里,焦急之余,更感讶异。这时韩熙所
使的武功身法,介於「韩熙」「颜铁」两个身分之间,正奇兼备,相辅相成,有
时是韩虚清所传的正宗武功,却又不时参杂西域异技,繁杂多变,令人目不暇给。

  两条铁臂胜似狂风暴雨,节节进逼,毫不留情。

  文渊毕竟重伤在先,出奇不意的一击,虽是伤了韩熙,但是后继无力,加上
失明残缺,此时兵败如山倒,只有挨打的份,转瞬间又中了韩熙两拳。

  此时情势孰优孰劣,任何人都一目了然,文渊纵能抵挡韩熙攻势,也迟早会
因胸口重创倒下。韩熙负伤吐血,伤势自也不轻,但他眼下余力,远胜文渊,而
武功又是无从捉摸,可说立於不败之地。

  再过须臾,韩熙手上功夫越来越猛,文渊守势瓦解,又中了一掌,飞跌而出,
猛地撞上墙壁,胸前伤口一阵溅血。华瑄急叫道:「韩……韩……韩师兄,你住
手啊,不要打了!」

  韩熙正待乘胜追击,听见华瑄呼唤,竟然愣了一下,心道:「她还叫我师兄,
难道她……并不十分恨我?」一迟疑间,便未立即出手,斜睨华瑄. 但见她低头
含泪,俏丽的脸蛋上哀淒无限,极轻极轻地道:「你别杀文师兄,拜託……」

  韩熙抬起手掌,虚悬文渊面前,作势下击,眼睛仍是望着华瑄,道:「你要
我饶他一命,倒也可以!只要你答应,从此伴随在我身边,什么话都好说。」

  骆金铃闻言,顿时叫道:「且慢!韩熙,你不杀文渊,我可要杀了他!」华
瑄娇躯微震,看着韩熙的眼神犹疑了。韩熙极欲诱使华瑄应允,骆金铃此言,对
他无疑是节外生枝,当下道:「华师妹,你放心,我韩熙说到做到,从不打诳,
我说了不杀文渊,这女人自也杀他不得!快,答应了吧,别担心了!」

  那边骆金铃却不能茍同,弯刀半空一劈,叫道:「韩熙,你说什么?咱们早
就说好,事成后华瑄归你处置,文渊由我来杀,你不守约定么?」韩熙怒道:「
贱人,这里哪有你谈条件的份?要不是我,你练得到「九转玄功」的八成口诀?
你再多话,休怪我不客气!」

  骆金铃紧咬嘴唇,眼中佈满血丝,大声叫道:「废话!我要替爹报酬,我一
定要杀了他!」狂叫声中,骆金铃挺刀冲来,照着文渊一刀砍下。

  韩熙呸了一声,低声骂道:「碍事的贱人!」右手铁臂一格,弯刀锵然震断,
左手跟着探出,正抓住骆金铃咽喉,缓缓施力,将她身子提了起来。

  骆金铃大为惊恐,叫道:「放、放……」只喊了两声,便只剩下气音,再过
片刻,连气也已发不出来,只能舞动手足,聊做挣扎。韩熙脸色冷酷,手指加劲,
骆金铃手脚一阵痉挛,张着口,已经翻了白眼。他右手一甩,将骆金铃掷开,砰
地落在地上,毫无反应。

  文渊虽看不见韩熙做了什么,但是听骆金铃的几下声音,已经约略猜到,脸
色沉了下来。紫缘、小慕容看着韩熙这般举动,心中均感一阵悚然。华瑄脸色发
白,颤声道:「你……你……」韩熙轻声道:「看吧,华师妹,我说了不会杀文
渊,就真的不会杀,也不让人杀他。来,相信我吧!」

  华瑄看着文渊,泪水缓缓横流在地,不知如何是好。韩熙缓声道:「华师妹,
倘若情非得已,我也不想胁迫你。你可知道,我多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投进我的怀
抱,而不是这样哭哭啼啼的?怎么样,跟着我吧?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只
要你跟着我,我可以不杀这小子……」

  华瑄身子一颤,道:「当……当真么?如果我听你的,你就不再伤害文师兄
了?」韩熙面露喜色,道:「当然!不过,你也不能再跟文渊有所来往。你肯答
应的话,我为什么还要杀他?」

  紫缘见华瑄神色不定,似为韩熙言语所动,急忙叫道:「瑄妹,别做傻事!
文渊他不能失去你,何况,这人……他也不会遵守诺言的!」韩熙睨视紫缘,怒
道:「你胡说什么?」

  紫缘回望韩熙,道:「既然知道你如此善於作伪,难道我们还能相信你不成?
瑄妹,你想一想,一想就明白了!」

  华瑄呆呆地看着韩熙,脑海中闪过「颜铁」的形象,铁面具、铁护甲、嘶哑
的声音、怪异的武功、挟持紫缘威胁自己时的情境,那与「韩熙」所拥有的形象,
泾渭分明,压根儿是两个人。

  她又看见骆金铃的尸体,不知为何,华瑄想到了一个模糊的梦境,突然之间,
似乎醒悟了什么,不自觉地摇了摇头,却也忍不住再次落泪,轻声唤道:「文…
…文师兄!」

  韩熙见她满脸绝望神色,心中顿时怒气大炽,大声吼道:「你不相信?连你
也不相信我?」华瑄哭道:「我怎么信你?你……你戴上面具,就对我那么坏,
欺负我,又欺负紫缘姐姐……你一直在骗我,那么过分,我怎能相信你?」

  这几句话刺入韩熙心头,登时使他哑口无言。转瞬之间,韩熙眼中杀气大盛,
心道:「今日身分已然败露,华师妹再也不可能真心待我,事已至此,唯有除掉
文渊这小子,直接将华师妹抢过来!」

  如此一转念,韩熙杀意已现,蓦地大喝一声,掌力直劈文渊脑门。文渊一声
不响,顺势低头矮身,掌势快,他身法更快,身形压至无可再低,陡然回腰转步,
巧避掌劲,掌力打空,激得地板隆然震动。趁着韩熙错愕,文渊步法又变,舒膝
斜弹,顷刻间由蹲势转为斜飞,掠过韩熙腰际,顺势重重送上一掌。

  一掌打下,文渊已然飘开一旁,只听铿然声响,回荡不绝。韩熙没能避过,
丹田吃了重招,猛地气血翻涌,极欲作呕。他惊怒交集,急忙转身盯住文渊,恶
狠狠地道:「好,想不到你还能动,算我失策!接下来这几招,定要取你性命。」

  文渊抚胸急喘,满身血污,形势恶劣已极,听得韩熙此语,却摇了摇头,道
:「韩师兄,你最好趁早住手。若不是铁甲护体,这一掌就可以让你躺下。真要
打下去,你必败无疑,我……我并不想杀你。」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尽感愕然。韩熙先是一凛,跟着哼了一声,双眉高挑,
一字一句缓缓道出:「我必败无疑?笑话,做你的春秋大梦!」

  铿铿两声,韩熙猛冲出掌,倏地铁指成爪,转出机关利刃,十道锋芒挥向文
渊,如组罗网,刹刹有声。文渊猛一转身,指刃擦身而过,只差寸许,便是开膛
破肚之厄。韩熙喝道:「哪里逃?」紧跟着追击三招。文渊左右移步,如御风云,
犹如顺其自然,一一避过狠招。

  韩熙吃惊万分,心道:「这小子纵然未瞎,在我全力进逼之下,也不该能如
此轻描淡写地与我交手,何况他已受重伤?这……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一急,出手更狠,金铁鸣响之声绵绵不绝,有如沙场干戈迸击。

  然则不论韩熙的招数如何凌厉,文渊却都能规避拆解,越来越得心应手,趋
避自若。他已经看不见任何事物,拆招之际,心中却一片雪亮:「他的真功夫的
确厉害,照这攻守路数,是将西域武功和本派的武术相结合,似是而非,似非而
是,我眼睛看不见,难怪先前应付不来。换作其他对手,我定会败阵,可是他却
有一个绝大弱点,那就是铁甲碰击的声音。」

  要知道文渊精通音律,自从与穆言鼎一战,於万物音韵领会更多,韩熙大小
招数,定有金铁撞击声响,焉能逃过文渊双耳?文渊既已失明,迫得以耳代目,
本来极不熟习,但是这金属声音实在太清晰,不似与常人过招,只能细辨对方手
足所带风声,这对明辨万音的文渊来说,实是最佳指引。文渊冷静拆招,全心发
挥武艺,十余招后,忽然出掌反击,正是韩熙守势破绽所在,再一次击中他的小
腹。

  韩熙丹田受创,登时真气大乱,逼得他痛苦不堪,脸色惨白。文渊轻声道:
「韩师兄,住手罢。」韩熙咬牙道:「住手?你……不杀了你,我誓不罢休……」

  这一掌着实打得厉害,韩熙决计料想不到,文渊的内家功夫精妙若此,铁甲
几乎已无助於护体,而自身的功力,竟也不足以抵挡。反观文渊,虽然先前中招
极繁,却没有再添重创,令他受累的,仍是胸膛那一刀,两人在内功造诣上的差
距,已是显而易见。

  韩熙握紧双拳,「铿」地踏出一步,一时却踏不出第二步。文渊抢先上前,
单掌劈胸,韩熙招架不及,「噹啷」几声,仰天而倒,嘴角流下一丝鲜血。

  局面至此彻底扭转。文渊按住胸口,勉强微笑了一下,已经止不住伤处流血,
一手撑着墙,缓缓滑坐下来。

  一阵模模糊糊的思虑,令文渊逐渐困倦了下来,耳边听着的声音似乎也模糊
了。他听见开门的声音,接着有人叫着他,不知是紫缘、小慕容、还是华瑄的声
音;胸口的伤处,多了一些温柔的触感,清清凉凉地,敷上了什么东西。迷迷茫
茫之中,有少女哭泣的声音,以及旁人安慰的语调。

  完全陷入昏迷之前,他只听见有人大喊:「不好了!皇陵派、龙驭清他──」

zxc8888 2009-3-20 19:56

              (一百八十九)

  在一阵剧痛下,文渊醒了过来。在那一刹那间,他感到有点错愕,因为他虽
然醒了,却睁不开眼睛,眼前仍是一片黑暗,随即想起,他的眼睛已受创而盲。

  他正感茫然,忽听耳边一个温柔的声音,说道:「醒了吗?」听声音,正是
紫缘。

  文渊轻声应道:「醒了。」他想要坐起身来,但甫一挺腰,胸膛便是一阵疼
痛。紫缘连忙扶住他,柔声道:「别起来了,养伤要紧。」文渊道:「不碍事的。」

  依然坐了起来,手按胸口,伤处已然包紮妥当。

  紫缘轻声问道:「觉得怎样?胸口难受么?」文渊微笑道:「放心,我没事。
倒是你怎么样?那骆金铃可有伤了你?师妹和小茵呢?」

  紫缘道:「我没受伤,茵妹的伤也还好,正在邻房休息。瑄妹没受伤,可是
她……」欲言又止。文渊急忙问道:「师妹怎么了?」紫缘轻轻地道:「瑄妹她
……她一直在哭,哭了好久。」

  文渊虽然看不见,但听紫缘语气,也猜想得出她此时的愁容,心中难过起来,
叹了口气。紫缘默默不语,只有几下轻轻的鼻音传来,声似低泣。

  文渊柔声道:「紫缘,别哭!」紫缘摇着头,轻声呜咽:「我……我…

  …我没法子……你的眼睛……」文渊柔声道:「至少我人活得好端端的,只
是看不见东西罢了,别哭成这样。」循声伸手,摸到了紫缘肩头,想把她抱过来,
却不料伤后虚弱,手上无力。紫缘挪到他身边,轻轻搂着文渊,轻声泣道:「渊,
你当真……看不见了?这怎么成……呜、呜呜……」

  就在这时,小慕容的声音隔着墙板传来:「紫缘姐,他醒了吗?」紫缘声音
微微提高,道:「醒了!」

  不一会儿,文渊便听得开门声,两个人的脚步声走进来。文渊轻声道:「是
小茵和师妹?」紫缘点了点头,随即想起,轻轻地道:「是。」

  小慕容看着文渊,见他阖着双眼,心中一阵激动,喉头微发哽咽。华瑄坐在
床缘,紧握文渊手掌,哭道:「文师兄……你……你的眼睛……」

  文渊耳听一片饮泣,心中亦感酸楚,叹道:「师妹,不要哭了,你这不是更
让我难过么?」华瑄仍是啜泣不止,道:「可是……可是我忍不住嘛……文师兄,
文师兄……」

  小慕容走近文渊身边,伸手抚摸他的脸颊,指端轻触他的眼皮,顿时无法再
忍,也跟着哭出声来。文渊苦笑道:「小茵,怎么连你也哭了?」小慕容强忍泪
水,用力抹抹鼻头,道:「我……我没哭,你也不想要我哭,对不对?」话虽如
此,却是声带呜咽。

  文渊叹道:「是啊,你们这样哭,心里自然是很难过……我不希望你们难过,
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事实上,他眼睛重创失明,所受打击更非旁人可比,
此时此刻,文渊更是想哭。他眼眶一热,猛地剧痛不堪,眼眶中竟似万刀攒刺,
肌肉紧绷,竟流不出泪水。他涩然一笑,心道:「人道是「欲哭无泪」,我却是
有泪哭不得。连哭也哭不出来,看来我这眼睛是当真完了。」

  只听小慕容低声道:「我去问大哥,求他把江湖上的名医都找来,一定要医
好你的眼睛。」文渊道:「这等伤势,只怕救也救不成。」小慕容亦知此举极难,
眼睛受伤,不比手脚皮肉,武林中从未听闻有人眼睛受了外伤失明,而又治癒,
重见光明的。但她总是不愿放过一丝希望,道:「不试试看,怎么知道?等大哥
回来,我马上问他!」

  文渊听了,正自摇头,忽然觉得奇怪,心道:「何以小茵说是「回来」?」

  问道:「慕容兄来过了么?」小慕容道:「来……来过了,刚刚又出去了。」

  文渊一听,暗自疑惑:「以小茵的个性,一见慕容兄面,就该问了,怎会没
问?」忽然之间,他想起了昏迷之前,耳里听到的零星片段,当下问道:「紫缘,
小茵,师妹,在我昏倒以后,发生什么事了?」

  三女面面相觑,默不作声。文渊不闻回应,心里一愕,情知事态有异,急忙
问道:「到底怎么了?」手在床上一摸,忽然又觉得不对,道:「这床……不像
是于大人府里的,不是我睡过的。这是哪里?」

  紫缘轻声道:「这是白府,云霄派那位白姑娘的老家。」文渊道:「白姑娘
家?为什么到这儿来?」这话一问,又是寂然沉默。

  文渊更是不安,叫道:「说呀!为什么没人说话?」

  华瑄忽然大叫一声,哭道:「是……是龙驭清……他造反了,打进皇宫去了!
卫高辛、葛元当带着一群人包围了于大人家……」文渊心中大震,叫道:「包围
于大人家?那,于大人的家眷──」

  小慕容轻声道:「都逃出来了。云霄派的两位柳姑娘,发现皇陵派的人马攻
向皇宫,又去封锁城门,把于大人的兵马挡在城外,连巾帼庄的人也进不来。她
们想起我们住在这里,赶过来通知,本来想要我们一同去阻止,却没想到我们都
受了伤……」

  文渊听着,不由得大为震惊,道:「后来?」小慕容道:「要是跟卫高辛他
们硬拼,现下我们只有死路一条,所以我请两位柳姑娘带路,连着于大人一家老
小,都先躲到这里来避难。好在白嵩在京城名望不小,看来龙驭清大局未稳,不
欲节外生枝,也没发现我们溜过来,还没派人来找麻烦……」

  文渊喝道:「大局未稳?要给他稳了,那还得了!没有人阻止龙驭清么?」

  小慕容道:「大哥翻越城墙头,进城来了。我把他找了过来,他知道了情况,
已经赶去皇宫了,那白嵩也同云霄派的几位姑娘去了,可是……他们功夫称不上
顶尖,单凭大哥一个人……」随即一阵默然。

  文渊急道:「慕容兄武功虽高,但是皇陵派人多势众,龙驭清又是绝顶高手,
如何能敌?不成,我得……」话未说完,华瑄和小慕容已同时叫道:「不行!」

  紫缘轻声道:「渊,你别管这事了。你……你受了这样的伤,怎么去跟皇陵
派打?你这样牺牲,无事无补啊。你不也说了,不希望我们难过吗?」

  文渊苦笑道:「我还没说完,你们全料到了?」小慕容道:「当然了,你…
…你就是心肠太热了,也不顾一下自己!看你……看你弄成这样……」

  说着说着,小慕容又哭了出来。华瑄也含着泪水,轻声求道:「文师兄,拜
託你,别去跟龙驭清打……你看不见东西了,怎么能跟他动手?我……我不要你
死啊!」

  耳听三位红粉知己劝阻,文渊又何尝不知凶险?他自知功力不及龙驭清甚远,
便即无伤在身,也不能胜,何况此刻他外伤未癒,双目失明,一旦去与龙驭清交
手,无异自寻死路。但他内心交战,又决不能让龙驭清谋反成功,要知此时瓦剌
大军未退,一旦龙驭清杀了景泰皇帝,京城就此变天,那时他大开城门,与也先
军队内外夹攻,于谦一军势必战亡,江山易主,中原不知会乱成盒等模样。

  想到这里,文渊实在无法坐视不管,奋然起身。但小慕容马上挡在他前面,
叫道:「不可以!不管怎样,我们绝不会让你去的!」华瑄也拉住他的手,哭哭
啼啼地,只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文渊万般着急,道:「你们……哎,你们可不能把我一人的性命,看得比天
下人还重啊!我要是不去……」却听小慕容叫道:「问题是你去了也没用啊!就
算你要跟龙驭清拼命,现在你伤得了他吗?光是我跟华家妹子就可以把你挡在这
里,你还想怎么跟他动手?你可不要白白送死……」说着说着,话声里已泛着哭
音。文渊心中一软,也知小慕容说得不错,叹了口气,说道:「紫缘,你也……
你也这么想?」

  紫缘幽幽叹气,轻声道:「我们束手无策。我知道你很着急,可是你这样平
白牺牲,真的於事无补。现在,我们……也只能祈求慕容大哥他们好运了。」

  文渊黯然坐倒,按着自己的双眼,不住摇头,神情丧气已极。华瑄抹了抹泪
水,轻声道:「文师兄,这是没办法的啊……」文渊仍是摇着头,状极痛苦,道
:「当真没有办法?只因为少了这一双眼睛,我什么也做不到了?慕容兄他们正
在力挽狂澜的时候,我只能在这里空等……」

  紫缘和小慕容互相对望,心中均感不忍,却也想不出话来安慰,何况她们也
尚无法摆脱爱人失明的悲痛,只能在他身旁,默默相陪。

  忽然「砰」地一声,房门摔开,一个女声叫道:「文渊,文渊!」脚步急响,
冲到文渊身边。文渊呆了一下,听那声音,不禁脱口而道:「韩……呼延姑娘?」

  紫缘、小慕容、华瑄同感愕然,看着这突然闯进的女子,一身金色斗篷,满
室闪耀,不是呼延凤是谁?然而只有文渊、紫缘二人知道,其实她本来该叫做韩
凤。韩凤脸上隐有泪痕,看着文渊的脸,声音发颤,道:「你……你真的瞎了?」
文渊苦笑点头,道:「呼延姑娘,你怎么……」

  却听另一个粗豪声音叫道:「韩师兄教出来的好儿子,晚点儿再教训他!文
兄弟,你现在能动么?」文渊闻声,更是惊讶,同时带着狂喜,叫道:「任……
任师叔?您也来了?」听这声音,分明便是任剑清,只不知他何以会与韩凤一同
来到。任剑清道:「我也来了?当然要来!好,你招子废了,顺风子还行,这就
没问题了。」

  忽然,另有一个苍老的声音传入耳来:「事态紧急,无暇多说。任老弟,你
动作要快。」这一人的声音,文渊听得更是大惊,心道:「这可不是穆言鼎?祖
陵守陵使穆言鼎?他……他竟然也来了?」果然听得紫缘语气惊异,道:「穆…
…穆老先生?您怎么……」

  只听穆言鼎语气甚和,道:「紫缘姑娘,你不必担心,老夫虽然老得糊涂,
尚分得清恩怨是非,今天我不是来与文公子为难。」

  这三个毫无关联之人同时出现,简直稀罕,文渊正感惊奇,却听任剑清道:
「不错,大难迫在眉睫,有话晚点再说。」话才说完,陡地大喝:「历代宗师在
上,皆为见证,不肖弟子任剑清,今日斗胆,僭三师兄之位传命。华玄清座下二
弟子文渊,跪下听令!」

  文渊心中凛然,二话不说,随即跪地。他听任剑清不称自己「文兄弟」,突
然极其严肃地论起辈分来,心知事情绝非寻常。却听紫缘、小慕容、华瑄同时轻
呼,彷彿看见了什么惊人物事。

  任剑清盯着文渊,目光炯然,喝道:「文渊听了!从今日起,你已获传本门
「寰宇神通」人字诀信物,本门不论尊长,不得异议!伸出手来,接下信物!」

  说着右手一挥,蓦地里一声铮然巨响,雄浑醇厚,回荡不已。

  这几句话说来,一字一雷霆,文渊正惊讶万分,茫然不知所以,忽然听到最
后这一声响,那是他熟悉不过的声音,陡然间心神大震,脱口大叫:「文武七絃
琴?」

zxc8888 2009-3-20 19:56

              (一百九十)

  文武七絃琴早已落入龙驭清手中,理当不会在此出现。可是听那絃上之音,
刚柔兼备,达於极致,除了文武七絃琴,再无别琴可替代之。

  文渊惊疑之际,依言伸出双手,接过那琴。任剑清这才放松紧绷的脸孔,笑
道:「好极!万事交代妥当,接下来该我去拼命了。」

  文渊轻抚琴身,察其形制,果然便是他熟悉不过的「文武七絃琴」。他右手
轻撮,左手不动,琴絃铮铮微响,有如老友重逢,互相呼应。文渊面露微笑,轻
声道:「看是看不见,好在还听得见。久违!久违!」

  他随即起身,道:「任师叔,这琴如何回到你手上?」任剑清道:「这可要
多谢这位穆尊使了,是他偷出来的。」文渊一呆,道:「什么?」

  紫缘亦感惊奇,轻声问道:「穆老先生,这张琴,是你……」穆言鼎一捋白
鬍,道:「正是。老夫亦是爱琴之人,不忍名琴蒙尘,藏诸陵墓之中,是以趁掌
门在外,夺了它出来。」

  文渊脸色大变,道:「但是如此一来,穆前辈您……岂不是违背了皇陵派?」

  穆言鼎哈哈大笑,道:「正好相反,老夫此举,正是为了皇陵派的声名。」

  文渊奇道:「此话怎讲?」

  穆言鼎神色肃然,慨然叹道:「皇陵派之所以创立,乃是镇守大明天子陵墓,
责任在安邦定国。掌门之位,统领全派,更应以身作则。老夫所见四代掌门,武
功一个比一个强,德行却是一位不如一位!」

  文渊听了,心中一动,正要接话,穆言鼎又道:「龙掌门倒行逆施,意图谋
反,老夫劝谏不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皇陵派声名扫地,坏在他的手里。文公
子,这张琴原本是你的,老夫听闻卫高辛、葛元当率人袭击于大人宅邸,想是冲
着你去的,当即带琴赶过去,一方面制止这两个蠢材,一方面也是还琴给你,不
料老夫到时,于府空无一人,倒是在离开路上,遇见了你这师叔,和这位呼延姑
娘,引老夫来到这里。如今物归原主,老夫也已心安。」

  任剑清笑道:「我赶来京城,本是要制止我那浑蛋师兄,可没想到会再见到
本派宝琴。我还担心这与大师兄一战,顶多拼个同归於尽,这件传承大事来不及
交代,那可麻烦,这下可解决了!」

  文渊道:「可是任师叔,这张琴你早就送给我了,为何还要如此慎重,重给
一次?」任剑清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他微一凝神,竖耳倾听,道:「外头
兵马纷扰,只怕宫中已然大乱,不能多说了。总而言之,这阵子我到了云南一趟,
探访了韩师兄的老家。文渊,华丫头,你们可记得?当日在京城外客栈,你们韩
师伯曾言,要在你们成亲之后,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文渊应道:「记得。」华瑄点头道:「嗯,我也记得。」这时来了外人,她
不好意思再哭,已经擦了眼泪。任剑清道:「虽然韩师兄没说是谁,不过我这人
就是忍不住好奇,亲自去探了一探。这一探可好,给我知道了「文武七絃琴」的
另一个秘密。嘿嘿,这琴跟了我二十年,我竟然不知……」说着微露自嘲之色,
道:「也难怪我任剑清武功不精,脑筋如此之钝!文渊,本派「寰宇神通」,向
来同辈之中,仅传一人。但那是指一般而言,此时局势大不相同,包括你师兄向
扬在内,加上龙腾明、韩熙,已有三人身具此功……」

  小慕容插嘴道:「不对啊,韩熙并不懂得寰宇神通罢?」任剑清嘿了一声,
道:「不懂?才怪!若非寰宇神通「天字诀」奇效,他如何能修持两门迥然不同
之内功……」说着猛一挥手,道:「此先按下不提。文渊,本门「寰宇神通」,
博大精深,共分「天」、「地」、「人」三套心诀,你同辈三名师兄,所学均是
「天字诀」,专重内功,但是你师兄向扬未得太乙剑之助,恐难领悟「天字诀」
精义,又先修练了「九通雷掌」,未成天下雷行之势,若不能克服瓶颈,难有所
成,你务必告知於他。」

  文渊道:「是。可是任师叔,当时向师兄修练时,你何以不说?」任剑清苦
笑道:「要是当时我知道,早就说了!唉,详情日后慢慢说与你知。「天字诀」
尚可口传,修练「人字诀」,就非靠文武七絃琴引导不可。」说着拿出一本书来,
说道:「文渊,你对此琴用法,早已知晓,现在再传你这份琴谱,必可领会「人
字诀」奥秘。你虽然双目失明,但是紫缘丫头懂得琴艺,由她口述教你亦可。此
曲实乃寰宇神通人字诀的入门关键,你务必钻研透彻。要是我当真死在龙驭清手
下,你们师兄弟两人便是肩负本门兴灭的传人,兹事体大,不可轻忽。」

  文渊接过琴谱,道:「文渊定会努力,但请任师叔请莫说不祥之话。」

  任剑清笑道:「生死有命,说几句话,影响得了什么?」伸手一搭文渊脉搏,
道:「你内伤虽然不轻,但真气尚称匀顺,瞧你气色,外伤重於内伤。你待在这
里,好好练功养伤,千万别跟来逞强。三个丫头,你们可要看牢这小子。」文渊
苦笑道:「她们已经看得牢之极矣,任师叔无须担心。」

  任剑清哈哈大笑,转头说道:「穆尊使,你可要同去?」穆言鼎道:「自然
要去。但老夫身为皇陵派守陵使,虽然违背掌门,但终身不违皇陵派。任剑清,
老夫此去,可不能助你。」任剑清笑道:「也就是说,到了皇宫,也许你我还要
一分胜负?」穆言鼎道:「琴上分胜负。」

  文渊顿时想起一事,问道:「穆前辈,您的指伤可治好了?」穆言鼎道:「
亏得友人救治,已然痊癒. 」

  紫缘忽道:「穆老先生,您那位朋友,可能医治……文公子的眼睛?」

  穆言鼎脸色一沉,微微摇头,道:「我听说文公子的眼睛,是遭韩熙双指插
入而盲,如此创伤,只怕寻尽天下名医,亦难医治。」紫缘黯然低头,轻轻握住
文渊的手。

  此时街道上嘈杂之声,已传得满屋可闻,任剑清和穆言鼎先后出了房间。韩
凤看了文渊一眼,这一看,蕴意万端,文渊却不能见之。韩凤忽道:「文渊,我
也得去帮秦师妹她们。你可要等着,等我回来,我……我有极要紧的事告诉你。」

  说完便即转头,一披金翅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文渊心道:「想不到韩姑娘突然回来,还将任师叔、穆前辈一起带过来。莫
非她已经解决了那寻父之事?」随想之际,文渊将琴谱挥了一挥,道:「紫缘,
你看一下,这是什么琴曲?」

  紫缘拿了琴谱,低头一看,道:「书皮上没写字,我看看……」翻开谱本,
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小慕容凑过头来看,见文字稀奇古怪,似是汉字,却又不
识,不禁问道:「那是什么?」紫缘道:「这是减字谱,一个字代表左右手的指
法。嗯……这曲子……是慢商调!这……真是稀罕了……」

  文渊内心一震,道:「慢商调?」古琴七絃,宫絃为君,商絃为臣,所谓慢
商调,是商絃音调降低,与宫弦同高的曲调,有以臣犯君、以下犯上之意,文渊
所学琴曲虽多,却尚未弹过这种曲调,而因为其意忿抗,古来琴家也不弹如此曲
调。他微一思索,忽道:「紫缘,慢商调的曲子,就我所知,古来只有一首……」

  这时紫缘轻轻翻书,甚极出神,竟未回应文渊。华瑄和小慕容看在眼里,茫
然不解。

  紫缘看完全书,阖上琴谱,吁了一口气,声音竟微微发颤,轻声道:「是真
的!」文渊身子微震,道:「什么?」紫缘道:「广陵止息……这首曲子,是「
广陵散」!」

  文渊忽然大叫一声,小慕容和华瑄吓了一跳,齐声道:「怎么了?」却见文
渊神情兴奋,叫道:「当真是广陵散?是哪一份谱?」紫缘道:「这份我没见过,
跟……跟一般琴谱中记载的不同,这种指法……嗯,真的,这是最古的那一份「
广陵散」琴谱!可是,这只有三十三拍。」

  华瑄问道:「紫缘姐,广陵散是什么?」紫缘微笑道:「是首琴曲。」

  华瑄脸色微红,道:「这我知道,我是说,这……这很希罕么?」紫缘道:
「嗯,倘若这是真本,那可是千古难寻的至宝呢。」

  「广陵散」琴曲,相传是魏晋之时,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所作,曲用慢商调,
正暗喻司马一家掌权,谋逆曹魏的行径。又有传闻,是嵇康夜宿华阳亭时,鬼神
所传,真相如何,后人多有臆测,总无定论。嵇康才华洋溢,却是性情刚烈,得
罪了当权的司马昭,后来被处死刑。受刑之前,嵇康抚琴一曲,说道:「昔袁孝
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於今绝矣」,意思是袁孝尼曾向他要求
学广陵散,嵇康总是拒绝,而在他死后,这一曲广陵散亦成千古绝响。

  然而后世相传,袁孝尼曾於嵇康弹琴时偷听,学得了三十三拍,便被嵇康发
现。原本广陵散有四十一拍,袁孝尼领会其意,自行续了八拍,然终与嵇康所奏
「广陵散」不尽相同。

  又有一说,据东汉蔡邕「琴操」记载,言「广陵散」即为「聂政刺韩王」之
曲,所言内容,是春秋战国之期,聂政身涂油漆,以生恶疮,吞炭使声音沙哑,
改变形象,刺杀韩王,为父报仇的故事。然而依司马迁「史记」记载,「漆身为
疠,吞炭为哑」的是豫让刺杀赵襄子时的举动,而聂政刺杀的是韩国宰相侠累。

  有人认为「琴操」并非蔡邕所着,亦不能成定说。

  这些故事,文渊、紫缘自然知之甚详,小慕容和华瑄可就不甚了然,紫缘略
加叙述,方才明瞭. 文渊道:「「广陵散」之名,略通琴艺之人无不知晓,却是
谁也不能说定它的来历。本朝朱权编有琴书「神奇秘谱」,里面收录的「广陵散」,
恐怕也不是最古的谱。可惜我看不到这份琴谱,无从断定。」紫缘道:「嗯,这
只有三十三拍,难道这谱便是袁孝尼所传的那一谱么?可是这少了「止息」的部
分……渊,我把谱告诉你,你来弹弹看。」

  当下紫缘将整份「广陵散」琴谱,巨细靡遗地说给文渊听。其中用了许多琴
艺术语,小慕容固然不懂,华瑄也是毫无头绪,索性坐到一旁,两个人轻声细语,
谈自己的话。

  小慕容道:「妹子,你猜你那任师叔,到底遇见了什么人?」华瑄道:「我
不知道啊。」小慕容道:「那定是与你们门中有莫大关联的人,否则他怎么会知
晓这么多事?」华瑄脸色迷惑,道:「应该……应该没这种人……我爹说,他的
同门长辈都已过世,也没听说有其他弟子。」小慕容沉思道:「嗯,这可古怪了。
还有,他怎么会跟呼延凤碰在一起,这也奇怪的很。」

  华瑄道:「碰巧罢。」

  小慕容见她无精打采,知道她心情仍是极差,自己觉得没趣,也跟着静了下
来。

  那边文渊已听全了「广陵散」曲谱,端坐抚琴,准备练弹。他暗运内力,心
道:「久久未弹文武七絃琴,一弹便是在负伤之时,不知尚能驾驭否?且先试上
一试。」轻轻拨了两个音,自觉指上劲力去而复返,并无阻碍,当下深深蕴劲,
奏起曲来。

  琴音一起,「慢商调」的杀伐之气,顿时满佈四周,肃穆凶险。商为秋声,
欧阳修「秋声赋」云:「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
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文武七絃琴,乃天下琴中极品,这慢商调
的兵戎肃杀之意,更是表露无遗,整个房间似乎成了另一个世界,绝望而了无生
气。

  小慕容和华瑄听闻此曲,脸色同时静了下来,心中说不出的紧迫,竟然有茫
然自失之感。紫缘精晓琴艺,却也不料这「广陵散」之曲,竟是如此气象。文渊
弹奏其曲,心境同受感受,更是震撼不已。

  世人空闻广陵散之名,不闻真声,便即胡乱揣测,有说是中正平和之音,有
说是气势雄壮之曲,此时文渊心中,却感到绝大的冲击,那是一股哀痛、沉郁的
气氛,如同细微的火星,慢慢扩张,烧成了一片火海,耳中轰隆轰隆地响着……

  倘若「广陵散」仅是一首动听的曲子,无论如何,称不上这千古绝响之名,
嵇康亦何必坚不传人?其中关节,文渊似乎隐隐约约地体会到了。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而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文渊突然看见了一道白光,
不知从何方来,不知往何方去,只在那一瞬间划破了黑暗,有如一柄纵横万古的
神剑,却在倏忽间消灭於无形。在琴音中,突似有一个人声问道:「汝为何人?」

  文渊一呆,愕然不知所以,手上的琴声却不曾稍停,心中竟没去想这句话,
内息未乱,脑子却感到剧烈的疼痛。他又像听见了那声音:「汝欲何为?」

  文渊咬紧牙关,只觉头痛欲裂,琴声却仍不停。在极度诡异的感觉中,那声
音又响起来了,又远远的隐去,彷彿问道:「汝能止息乎?」

  文渊突然一惊:「三十三拍全弹完了,再来呢?」后人所传的广陵散,虽不
知真伪,总之是完整的,这琴谱所载,却是未完的。琴曲已近尾声,到了颠峰之
际,难道就此戛然而止?

  「汝能止息乎?」

  文渊心中剧震,手指微一颤抖,琴声顿止,余音缓缓飘扬,渐渐隐没。

  音韵将断未断之际,突然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温柔而充满关怀,问道:「怎
么了?还好么?」

  是紫缘、小慕容、还是华瑄?一时之间,文渊竟然听不出来。他突然精神大
振,轻声道:「放心,我很好!」铮铮瑽瑽,落指再弹,琴声未曾断绝……

  「汝能止息乎?」

  不知为何,这声音又飘进了文渊脑里。文渊嘴角一扬,道:「何以不能?」

  右手五指挥弹,左手吟、猱、绰、注,诸般指法,变化莫测,泛按散三音,
发挥得淋漓尽致,这首未完的「广陵散」,赫然绵绵不绝地奏了下去。

  文渊似又看见,那一道光华再次穿破黑暗而来,盘旋四方,照耀虚空,猛地
化作了万丈豪光,黑暗成了一片明亮,在他耳中响起了不可思议的声音……

  不知何时,琴声止歇,文渊回过神来,只觉得有人摇着自己身子,耳听华瑄
叫道:「文师兄,文师兄──」声音急切之极。文渊道:「嗯?怎么?」华瑄声
音忽停,似乎呆了一下,道:「你没事吧?」文渊微笑道:「没事,怎么会有事?」

  只听紫缘说道:「渊,你……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文渊道:「刚刚……弹
的是广陵散啊?」紫缘道:「不,我是说,第三十三拍之后,那……那是什么?」
文渊一愕,道:「之后……我……我弹了什么?我全忘了,是随便弹的,自然而
然就弹出来了。弹得怎样?」

  三女各不说话。

  文渊目不见物,不知到底如何,又问:「紫缘?」只听紫缘尴尬地笑笑,轻
轻地道:「渊,你别生气。老实说,那……那接下来的曲子,弹得实在……我真
想不到你会弹成那样。」文渊道:「弹成那样,是指什么?」小慕容道:「什么
也不是,乱成一团!」连华瑄也说道:「文师兄,你真的没事么?我从没听过你
弹这么……不好听的琴曲!真的是乱七八糟,像发疯一样,我还以为你内息岔了,
走火入魔!」小慕容道:「是啊,瞧你满身大汗的,一弹完就坐着不动,我……
我还真以为你怎么样了!」

  文渊心中大奇,道:「当真很难听?可我刚才弹得顺手极了。」微一运劲,
但觉真气充沛,经脉畅通,内伤竟比之前好了不少,神完气足,哪里有半分不妥?

  只有一点特异,便是丹田气海之中,似有一股火气,热烘烘地,宛如温阳。

  这股纯正雄实的内气,与九转玄功路子不同,凝聚在丹田之中,缓缓运转。

  却听紫缘又道:「虽然不好听,可是那琴声之中,刚毅之气很强。整体曲调
虽乱,但是有一股不曾断绝的清音贯穿其中。那一股音走得很正,带起了整首曲
子,那才像是你的琴声呢。其他的,可真的不像话……」又微笑道:「不过,这
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自发机杼,弹没谱的曲子呢。」

  听了紫缘的话,文渊突然福至心灵,像是领悟了什么,微微抬头,道:「是
么?」他摸摸脑门,弹琴时的疼痛已经消退,只觉脑海空明澄澈,虽然看不见,
却不觉得处地陌生。突然之间,心里升起一个念头:「我双眼虽盲,耳朵可没聋,
何不以耳代眼?只要功夫练到了家,依然可以迎敌过招。」

  紫缘察其神情,心念微动,道:「渊,你想去帮任先生他们,是不是?」文
渊身子一动,微微苦笑。小慕容俏脸一板,道:「不可以去!」文渊道:「我又
没说要去?」小慕容瞪着眼,道:「你也没说不去!你该不会觉得伤势好些了,
所以就想去帮忙?就算你伤势全好了,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文渊道:「小茵,你太过担心了,我又不是没跟龙驭清交手过,他的厉害,
我怎会不知?」小慕容道:「这次不一样!你……你看不见了啊。」文渊笑道:
「眼睛没了,还有耳朵。」小慕容大摇其头,道:「单凭耳朵,会上敌人当的!」

  文渊道:「用眼睛看,何尝不会上当?」小慕容道:「总之不准你去。」文
渊皱眉道:「小茵,你……」

  忽听一人嘿嘿冷笑,道:「吵吧,吵吧,反正你们哪儿也不用去了!」

  蓦地听得纸窗破裂,一人破窗而入,稳稳踏地。小慕容心中一凛,低声道:
「是卫高辛!」文渊道:「我知道。小茵,拿剑给我!」

  小慕容微一犹豫,只听卫高辛笑道:「文渊,你……哈哈,你当真瞎了?哈
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不止,似乎抑制不住,非要笑个痛快不可。

  文渊道:「瞎了又如何?」卫高辛笑声顿止,双目精光四射,缓缓地道:「
没什么,即使你双目完好,现在也非我对手!掌门皇上,天下无敌,特地派我过
来,让你们尝尝本派「虎符诀」的厉害!」说毕,双臂一抖,衣袖赫然片片碎裂,
绕臂飞舞,和以往施展「神兵手」时的衣袖卷贴,大不相同。

  「刷」地一声,华瑄抽出长鞭,不待卫高辛出手,率先抢攻。卫高辛面露狞
笑,双袖碎片忽尔纷纷散落,伸手一抓,便将长鞭抓住,猛力一扯,华瑄顿时身
形不稳,向前跌出。她急忙运功相抗,但是卫高辛内劲太猛,竟是远胜以往,华
瑄抵挡不住,迫得松手弃鞭,长鞭登时给他夺去。卫高辛随手丢开长鞭,叫道:
「雕虫小技!你们三个娃儿,最好滚到一边,待老子杀了文渊,再来收拾你们!」

  这时小慕容已取了床边骊龙剑,却不交给文渊,迳自拔剑,叫道:「你少得
意!要是我大哥在这,包管杀得你哭爹喊娘。你不敢跟大哥交手,自己跑到这里
来欺负人,羞也不羞?」卫高辛冷笑道:「你说大慕容?嘿嘿,那大慕容,他…
…嘿嘿,他、他呀……这时还能活着么?哈哈,嘿嘿!」

  他这几句话说得凌乱,语调怪异,小慕容却听得心中一惊,喝道:「你胡说
什么?」卫高辛冷笑不绝,道:「大慕容自不量力,挑战掌门皇上,我奉命出宫
时,听得里面惨叫不绝。依我看,大慕容此时……嘿嘿,恐怕已尸骨无存。小慕
容,你何不亲自去看看,帮你哥哥收尸?嘿嘿,还有几个云霄派的娃儿,竟然不
肯乖乖就范,通通给我杀了,你就一并处理了罢!」

  小慕容惊疑不定,怒声大叫:「胡说,你胡说!」卫高辛道:「是不是胡说,
你去看了就知道。等一下我杀了文渊,还得把你们三个带过去,掌门皇上大发慈
悲,要收你们进后宫哪!哈哈,哈……」他说得正洋洋自得,突然间剑光耀眼,
文渊已夺过小慕容手中骊龙剑,猛一晃剑,白芒似雪。

  卫高辛还道他忽施突击,急忙向后一跃,却见他坐在原处,并无动静。

  他破口骂道:「死到临头,还要虚张声势!文渊──」一声大吼,卫高辛疾
窜上前,右手如刀、如剑、如矛,左手势成「方天画戟势」,正是他曾用以敌对
文渊,一度大佔上风的神兵手「三英战吕布」绝招。文渊猛然大喝:「卫高辛,
你瞧紧着!」

  卫高辛陡见眼前一亮,骊龙剑刃自面前扫过,势道奇快奇狠,登时大惊,矮
身一避,忽见剑光急转,倏然下劈,电光石火地一闪,卫高辛左手一凉,半截手
臂飞了出去,「方天画戟势」应剑而破。卫高辛狂嘶惨呼,右手招数顿乱,只听
文渊厉声喝道:「谁虚张声势?」剑光方落,一瞬间又斜飞而起,再见寒光疾闪,
文渊长剑横摆,卫高辛狂舞着的右手舞上了半空,远远跌开,鲜血溅了满地。卫
高辛又是一声狂嚎,淒厉至极,口里大叫:「手……我的手……」

  文渊剑指卫高辛胸膛,喝道:「你杀了谁?」卫高辛竟似失智发狂,叫道:
「什……什么?」文渊怒声叫道:「你刚才说,你杀了云霄派的姑娘?」卫高辛
叫道:「杀……杀了……我当然杀了!」

  文渊轻轻吸一口气,说道:「你,你这……」突然之间,丹田中那股热气腾
腾上涌,直冲奇经八脉,一道刚劲冲上文渊手中剑,他猛然发劲,骊龙剑一进一
出,血光飞散,卫高辛高声惨叫,胸膛已被贯穿,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摔仰在
地,抽搐几下,再也不动。紫缘早已转头掩面,不忍多看,小慕容和华瑄见文渊
出招如风如雷,迅猛无匹,诛杀强敌卫高辛,竟如切瓜砍菜,为其气势所慑,一
时间竟尔呆住,说不出话来。

  文渊撩衣拭去剑上鲜血,说道:「龙驭清已知道我们在这里,待在这也不安
全了。这傢伙称龙驭清做「掌门皇上」,不知他到底是当真成功了,还是属下胡
乱给他戴高帽子。小茵,到了现在,即使你不答应,我也非去不可!」

  小慕容「唔」了一声,虽不说话,神情却已明显动摇,心中更是担心慕容修
的安危。华瑄捡起长鞭,低着头,说道:「文师兄,你若要去,我们也都要一起
去。」又补了一句:「紫缘姐姐也是。」文渊道:「紫缘?」紫缘说道:「嗯,
我们已决定好了,不管少了谁,剩下来的人都受不了,是不是?」

  小慕容叹道:「罢了,罢了,我自己都安不下心。」摸了摸怀中短剑,道:
「走就走罢!」

  大内皇宫,奉天殿上,龙驭清高坐龙椅,志得意满地看着殿中情境。地上躺
了不下百人,若非尸体,便是裸女,多是宫中的太监、卫士、宫女。龙腾明从大
门进来,踢开一具尸体,笑道:「爹……」

  龙驭清双目一瞪,道:「什么?」龙腾明道:「不,孩儿失言。父皇,孩儿
又找到一个女人,是那景泰皇帝的宠妃。」龙驭清笑道:「很好,带过来。」

  龙腾明右手一招,两个皇陵派的汉子架着一个嫔妃进来。龙驭清起身离座,
走到殿中,说道:「她叫什么?」龙腾明道:「孩儿没问,但听其他宫女称她琼
妃。」

  龙驭清眼光如电,打量着那琼妃,见她衣饰华丽,固不待言,一张脸蛋也是
洁白柔嫩,十分秀丽,年纪看来甚轻,也不过十七八岁,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透着
几分惊恐,瞧着周遭的尸体,不住颤抖。

  龙驭清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不错,是个美人。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
服侍朕啊。哼哼,哈哈!」琼妃骇然转头,颤声道:「你……你是谁?竟……竟
敢这样无礼……」

  但听龙驭清哈哈大笑,道:「谁?朕是皇帝!」忽又目光一紧,道:「大明
天子朱祁钰,躲在什么地方?」琼妃被他盯得簌簌发抖,道:「我……我不知道
……」

  龙驭清眉头微皱,冷笑道:「腾明,你们都退下。」龙腾明和两名大汉依言
退出殿外,那琼妃虽得自由,却吓得无法动弹,瘫坐在地。

  龙驭清踩住她的裙子,冷笑道:「你听好了,从今以后,你要侍奉的皇上,
在这里!」

zxc8888 2009-3-20 19:57

              (一百九十一)

  文渊系了骊龙剑,背了文武七絃琴,在紫缘、小慕容、华瑄三女引路下,急
奔皇宫。来到午门之外,文渊顿觉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立时停步,说道:「这
里死了人?」

  三女四下环顾,只见满地横七竖八都是死人,有官兵卫士,有宫女太监,也
有皇陵派的人,尸积御道,血洒宫墙,景象十分惨酷,令人作呕。小慕容定了定
神,道:「死了很多,看他们服装,多半是士兵,有一些是皇陵派的。」文渊道
:「有云霄派的姑娘们吗?」

  小慕容看了一会儿,道:「尸体太多,一下子也看不出来,希望是没有……
啊!」突然惊叫:「大哥……大哥!」

  文渊大为震惊,叫道:「里面有慕容兄?他……他……」小慕容急道:「不,
不是,大哥在前面!他、他……」不及说完,已经飞奔上前。紫缘牵了文渊的手,
轻声道:「慕容大哥在前面坐着,没事的。」文渊吁了口气,道:「我还以为…
…紫缘,师妹,带我过去。」

  三人快步上前,来到协和门边,只见慕容修坐在门外,浑身浴血,身边放着
一柄长剑,也是点染殷红。他见到四人前来,双目一瞪,低声道:「他妈的臭小
子,不好好休息,滚过来送死干吗?」声音甚为虚弱,轻浮无力,但语气仍然十
分倨傲,气势不衰。文渊道:「我可不是来送死的。慕容兄,你伤势如何?」

  慕容修哼了一声,道:「不算什么!」往成群死尸一指,道:「这里所有皇
陵派的,全是大爷一手杀乾净。龙驭清那老贼,以为区区几掌就宰得掉我,嘿嘿,
作梦!」

  小慕容惊道:「大哥,你跟龙驭清动手了?」慕容修怒道:「废话,明知道
我受伤,还问这蠢问题?除了龙驭清,皇陵派还有谁够资格跟本大爷动手?」小
慕容俏眉一扬,道:「黄仲鬼呢?」慕容修道:「他妈的,他可不在这儿!」

  文渊心中大疑:「黄仲鬼是皇陵派第二高手,龙驭清造反,如此大事,他怎
能不一同行动?」这念头才刚转过,忽地几声女子呻吟自门内传来,打断了他的
思绪。那呻吟声甚是微弱,似是身负重伤,气力不继。

  只听慕容修道:「你们来得也算正好。小妹,里面有个傻丫头,你把她带走,
省得碍手碍脚的,待会儿可还有几番硬战……」说到这儿,忽听那声音自门内骂
道:「大慕容,你说什么?谁……谁是……呃、咳……」话还没能说完,便是几
声咳嗽。

  她一说话,声音立时给文渊等人认了出来。华瑄叫道:「是蓝姐姐?」

  走进去一看,果然见蓝灵玉坐在门边墙脚,双戟摆在身边,抚胸喘息,身上
血迹斑斑,也不比慕容修来得好。她上身少了右边衣袖,手臂裸露至肩,余下衣
衫也残破不堪,像是被人大力撕扯过,一见众人来到,脸上先红了几分。小慕容
进门看了,转头一瞥兄长,道:「大哥,你伤成这样,怕不全是跟龙驭清打来的
吧?说实话,你对蓝姑娘做了什么?」

  慕容修一愕,紧接着破口大骂:「他妈的,你这死丫头!你当你大哥是什么
人了?」小慕容笑道:「就是太清楚你是什么人,才这么问啊!」慕容修呸了一
声,又骂一声:「死丫头!」往门内一指,道:「废话少说,快快把她带出去,
若不是这丫头坏事,大爷还不会受这个伤!」蓝灵玉低声道:「谁要你多管闲事,
活该!」慕容修怒道:「嘿,到底是谁多管闲事?」

  文渊目不视物,不知两人受伤模样如何,但听两人说话,慕容修精神尚足,
蓝灵玉却真是内伤沉重,气息不顺,当下道:「慕容兄,蓝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龙驭清到哪里去了?」

  蓝灵玉轻声道:「龙驭清……现下不知在哪儿了。」她略为调息,呼吸稍顺,
又道:「瓦剌的军队正在外头猛攻,可是于大人说还挡得住,要我们先进城来,
去救皇帝。大姐、二姐要带领庄中姐妹们,只有我跟四妹翻墙进来。但是我们到
这里时,皇陵派和靖威王的人已经攻进去了……」

  文渊惊道:「靖威王也派人来了?」心中一阵不安:「要是情非得已,必须
杀伤赵姑娘的家人,可该如何是好?」

  蓝灵玉微微点头,道:「他们都杀进奉天殿去了。我跟四妹跟进去,被龙驭
清和他儿子察觉。我跟龙腾明交手过了,他的武功进步得奇快,简直……简直快
追上了黄仲鬼……」小慕容一惊,道:「追上黄仲鬼?这……怎么可能?」

  蓝灵玉道:「奇怪就在这里,我看他出手奇猛,招招威力惊人,可是却像是
打得十分辛苦,神情不太对劲。」朝门外一看,脸上微红,轻声道:「我跟四妹
打不过他,被他捉住,他……他想要……」忽地不语。小慕容看了她身上衣衫,
便即了然,道:「后来呢?」蓝灵玉道:「正好你哥哥来了,这才逼退了龙腾明,
让我们趁机逃出来。可是,他……他也被龙驭清打了两掌。」说到这里,隐隐听
得慕容修骂了一声:「他妈的!」

  蓝灵玉停了一会儿,又道:「后来任大侠也来了,还有云霄派的呼延姑娘,
跟一位老人,我听皇陵派的人叫他「穆尊使」。」文渊道:「是穆言鼎前辈,他
将「文武七絃琴」拿来还我,已决心反对龙驭清的行动。」蓝灵玉眼睛一亮,道
:「果真如此?这么说来,皇陵派少了一名大将,要对付龙驭清,尚有可为。不
知怎地,皇陵派几名高手的功力都进步不少,龙腾明如此,葛元当也是,只没见
到那卫高辛……」

  华瑄道:「蓝姐姐,那卫高辛已经死了!」蓝灵玉一怔,道:「死了?」华
瑄向门外一指,道:「他到白家来袭击我们,被文师兄杀死了。」蓝灵玉脸色甚
惊,道:「当真?文……文公子他不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华瑄轻轻点头,黯然道:「是啊。」望望文渊,道:「可是文师兄还是很厉
害!」

  慕容修突然抬头,道:「文渊小子!」文渊道:「什么?」慕容修站起身来,
道:「你当真杀了卫高辛?」文渊点头道:「是。」慕容修道:「好,怎么杀的?」

  文渊道:「我出了两剑,废了他的双手,再一剑刺死他。」

  慕容修道:「你可有受伤?」文渊道:「没有。」

  慕容修凝望文渊,突然哈哈大笑,叫道:「小妹,过来!」小慕容走了过来,
道:「干嘛?」慕容修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的眼光还真不差,挑了个好傢
伙!」小慕容脸蛋一红,道:「大哥,你说什么呀?」

  但见慕容修目光一闪,拍了拍文渊肩膀,道:「小子,听好。龙驭清的功力,
你早就领教过了,这会儿他的本事可更上一层楼,极难对付,除非本大爷出马。
不过我给那丫头拖累,先受了伤……」说到这儿,蓝灵玉隔着门板瞪了他一眼,
慕容修自然不知,又道:「……想杀龙驭清,只好靠你,和那姓任的鬍渣鬼。

  杀不了,就跑!无论如何,保命第一,求胜其次,以后大爷治好了伤,还可
以慢慢干掉他,你要是死了,叫我家小妹守寡,他妈的,大爷绝不放过你!」至
於他如何不放过一个死人,虽然甚是出奇,倒也没人多问。

  文渊点头道:「慕容兄放心,小弟知道。」微微转头,道:「蓝姑娘,我任
师叔与龙驭清动手过了吗?」蓝灵玉道:「当时我们只一照面,他就走了,说是
要先藏了皇帝,叫龙驭清找不着,立於不败之地。呼延姑娘和那位穆前辈护送我
们到这附近,给皇陵派的人冲散了,现在不知在哪儿,跟龙驭清动手了没,也不
知道。」

  文渊微一沉思,道:「好,我这就去找他们。小茵,师妹,你们留在这里,
照料一下慕容兄和蓝姑娘,紫缘同我一起走。」

  小慕容叫道:「不行,你一个人保护紫缘姐,那太危险了!我们可得一起走。」

  慕容修更不答应,道:「小子,你少开玩笑,本大爷何时需要人照料来?去
去去!

  你们四个一起走,我有这一把剑,谁也拿不走大爷项上人头。」文渊道:「
还有蓝姑娘呢?」慕容修骂道:「呸!有我大慕容在,还怕谁伤了她?快去,快
去!」

  文渊心道:「慕容兄要是伤势不重,不会跟蓝姑娘在此险地疗伤,实在不能
犯险。」当下道:「小茵,你还是跟师妹留下罢,有紫缘引路就够了,一会儿你
们再跟上来。你们全部跟着我跑,虽然可以帮我,但是谁出了事,我却很难分身
援助,还要顾着紫缘啊!」

  小慕容衡量情势,心知此时无暇拖延,当下只得点头,道:「大哥一好些,
我们马上过去。」华瑄看着文渊,心中百般担心,道:「文师兄,你小心!」

  文渊默默点头,转头说道:「紫缘,走了!」紫缘跟在他身边,轻声道:「
这儿地方很大,先往那儿去?奉天殿么?」文渊道:「正是,就先去那儿。」

  两人并肩急行,文渊托着紫缘腰后,真气轻送,让她跟得上自己脚步。

  紫缘指明去路方向,两人越过金水桥,直奔奉天门。偌大皇城,此时竟不见
一人,煞是寂静。

  紫缘见四下无人,正要通过,文渊忽然揽着她的腰猛然一跃,急升二丈,只
听嗤嗤声响,三枚飞刀插在两人起脚地上。文渊趁势真气一沉,轻飘飘地向前滑
去,一掠三丈,又是一跃。只听一人喝道:「想走?」一道身影从旁闪出,挥刀
斩向文渊。紫缘还没看清楚,便见银光一闪,文渊已然拔剑,骊龙剑先断单刀,
连刺四下,那人双手双脚同时重创,顿时倒地。这还是文渊手下留情,否则以骊
龙剑之利,便可断其四肢。

  文渊一撇长剑,道:「是不是皇陵派的?」那人怒道:「是又怎样……」文
渊二话不说,往他太阳穴一踢,那人顿时永远住口。

  紫缘看得心惊,尚未定神,文渊已道:「快走,路上不知还有多少皇陵派的
人,要加快脚步!」紫缘神色茫然,握住了文渊的手。

  才过奉天门,又是两名皇陵派的汉子拦路。文渊听风辨位,出剑如电,又已
杀了两人。两人一路奔向奉天殿,四十多名皇陵派的好手先后围了上来。这几人
武功差的,也有康楚风一般本事,武功强的,几乎可比龙宫派狻猊、睚眥两太子,
或是巾帼庄凌云霞、蓝灵玉,连番进击,战力着实惊人。

  但是,即使丝毫不懂武功的紫缘,也能悄悄感受到,文渊和平常不一样。她
看不出文渊剑法的神妙之处,但是却感觉得到剑上的气势,一股迥异於平常的杀
气。

  一剑,一剑,又一剑,文渊挥洒着手中骊龙剑,浑没把这四十余人看在眼里
──当然他也看不见。

  奉天殿前很快就静了下来,文渊长剑指地,朝紫缘道:「走罢!」

  紫缘静静点头,应道:「好!」

  她初时担心,这时却已安心了。这份杀气,不同於向扬的雄烈,慕容修的狂
傲,龙驭清的霸道,而是出奇的肃穆。

  紫缘牵着他的手,轻声道:「渊!」

  文渊侧首道:「什么事?」

  紫缘看着他的脸,轻轻地说道:「可别让我担心。」

  文渊静了一下,如平时一般地微笑,道:「好。」

  两人踏上了通往奉天殿的阶梯,骊龙剑当先开路,一团森然剑光冲入大殿,
无人来阻。一进殿中,文渊脸色立时凝结,手中长剑直指丹墀之上。紫缘看得分
明,更是脸上泛红,身子微微发抖,朝文渊轻声道:「龙驭清!」

  奉天殿里,回荡着女人的娇喘与呻吟,而且还不只一个。殿中至少有二十多
个男人,正捉着宫女们疯狂奸淫,龙椅前后,围着三个嫔妃模样的女人,衣衫散
乱,一个站在椅边任人抚摸,两个跪在龙椅之前,争先恐后地抢舔着座中人的巨
大阳物。

  座中人身穿龙袍,满脸骄横,目光却又凌厉生威,盯向文渊与紫缘,犹如两
道电光一照。他全身上下都是皇帝装扮,然而他并不是景泰皇帝,而是龙驭清。

  周遭的淫声令人心乱,文渊的剑遥遥指着他,却没半分轻晃。龙驭清冷笑一
声,并不说话。

zxc8888 2009-3-20 19:57

              (一百九十二)

  奉天殿。

  这个威仪肃穆、朝臣晋见皇帝之所,此时竟成为皇陵派门人恣意纵欲的地方,
可想而知,景泰皇帝若非遇害,便是逃亡。

  而不论大明天子是否倖存,照皇陵派门人肆无忌惮的程度看来,整个皇城显
已在龙驭清掌握之中。

  「嗯、嗯、啊……」

  龙椅旁的女子,便是琼妃,三女之中,唯有她浑身赤裸,一身柔嫩雪肤暴露
无遗,蜜穴正遭受龙驭清手指戳弄,淫水溢留股间,羞耻地呻吟着。她原是景泰
的宠妃,此时皇帝失踪,她落在龙驭清手里,早就害怕不已,任凭龙驭清玩弄,
哪敢反抗?

  对於文渊的闯入,龙驭清彷彿视若无睹,手指抽离琼妃的私处,去摸她的一
双嫩乳。琼妃含泪挺胸,虽然羞愧,但身为妃子的本分,却使她动作自然地曲意
顺从。龙驭清捏了捏乳,突然转望殿中的紫缘,目光炯炯。紫缘轻握文渊手掌,
正视回去,既无窘色,也无惧意。龙驭清暗哼一声,心道:「这丫头还是这么傲!」

  右脚踏了一下,又哼了一声。

  风声微响,殿侧蓦地抢出一人,一掌拍向文渊。只凭着这些许风声,文渊回
剑一削,立即反佔先机,剑光飞纵,堪堪划伤那人手臂。那人反应快极,及时避
开,大声喝道:「文渊,你这蝼蚁贱民,胆敢来惊扰皇上圣安,不要命了么?」

  文渊一听,不禁微微冷笑。紫缘轻声道:「是葛元当。」文渊点头道:「我
知道。」紫缘道:「小心,龙腾明也来了……左边还有一个,不认识。」话刚说
完,一道刚猛掌力赫然袭来,文渊察觉异状,左掌挥出,劲力拿捏恰到好处,四
两拨千斤,龙腾明「九通雷掌」掌力已被卸去。同一时间,文渊横剑一架,发劲
一震,荡开了自左劈来的一件兵器。紧跟着一阵腥风,葛元当掌聚毒气,连拍七
掌;龙腾明一招无功,次招随之抢上,双掌狂劈不绝,「雷鼓动山川」猛招出手,
顿成惊涛骇浪之势,霸道无俦。

  连环抢攻,意在文渊,然则攻得尽猛,却难收成效。

  骊龙剑在文渊挥洒之下,锋芒尽露,灵动多端,不仅彻底抵禦龙腾明、葛元
当的进击,连同紧依身旁的紫缘,也在剑光护卫之下,不曾稍受波及。

  文渊耳听风声,身感敌息,久守后骤施反攻,飒飒两剑,龙腾明及时避开,
葛元当却惨叫一声,向后跌开。紫缘轻声道:「削到左腿。」文渊微一点头,抬
头喝道:「龙驭清,你还不亲自动手吗?」

  却听龙腾明怒声喝斥:「文渊,你好大胆!我父皇的名讳,岂是你这贱民叫
得的?」说着再次抢上,重掌出击。文渊微微哂然,道:「一个叫皇上,一个叫
父皇,你们真以为窃国图谋已成?未必见得!」左掌聚气,一拍迎击,双掌一交,
龙腾明身形晃动,居然连退三步。

  龙驭清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微感惊诧:「腾明身上已受了「虎符诀」,功力
大进,文渊这小子居然还能敌得这一掌,可见他的武功造诣又深了一层。」一转
念间,龙驭清推开琼妃和两个含箫女子,整好龙袍,缓缓站起。

  龙腾明虽被文渊震退,却无损勇悍之色,见父亲离座,当即躬身说道:「父
皇,您不必为了这低三下四之辈动手,让孩儿来擒下他。」

  龙驭清点了点头,意似嘉许,道:「用不着留活口,杀了便是。」龙腾明道
:「孩儿明白。」目光扫向文渊,陡然间杀气大盛,长啸一声,再次出掌。这一
掌去势平淡,却是罡风猎猎,声势骇人,比之先前几招,威力何只相去倍蓰?

  面对功力骤增的龙腾明,文渊毫不掉以轻心,真气内敛,凝然屹然,剑势不
动如山,平指前方,正是「指南剑」的架势。

  龙腾明见招变招,掌势飞旋,如羊角暴风、江河漩涡,乃是「风雷遶石坛」
绝技。旋劲厉如飙风,威不可当,文渊身形却无半分摇晃,骊龙剑破空而出,中
宫直入。

  周遭全是敌人,唯有速战速决。

  一团炽热雄烈的阳劲,直冲骊龙剑尖,就如同击杀卫高辛的那一剑。「风雷
遶石坛」的重重掌影,尽数瓦解。

  前所未有的震恐,刹那之间吞噬了龙腾明,骊龙剑刺上了他的胸膛。皇陵派
众人譁然惊叫,龙驭清双目圆睁,没有出手。

  龙腾明犹如断线傀儡,缓缓仰天而倒,胸口却没有一滴血,只有衣服微微破
损。文渊缓缓垂剑,道:「龙驭清,你好冷血!」龙驭清冷笑道:「朕乃九五之
尊,明察秋毫,岂会看不穿你这鬼蜮伎俩?」

  紫缘慧目流转,看了看龙腾明,立时明瞭:文渊不打算杀龙腾明,而是要引
龙驭清出手救子。任凭龙驭清武功绝顶,若是仓促出手,或许有机可乘,文渊要
赌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可是,龙驭清甘冒独子丧命之险,而不为所动……

  她看着这个身穿龙袍的霸王,又看看周遭,皇陵派诸人都已停下淫乐,分持
兵器四下包围,众多裸女躺了满地,犹自呻吟涕泣。紫缘黯然低头,极轻极轻地
道:「他日桀纣。」

  龙驭清面露冷笑,心里思索着文渊那一剑:「这小子的本领,比我想像中进
步更大,这「神剑点穴」之技,我原拟当世仅韩虚清有此造诣,想不到这小子也
办得到……」一瞪文渊,眼中精光暴现。

  对文渊而言,这是他生平所遇,最可怕的对手。文渊调匀内息,准备迎战。

  所谓「神剑点穴」,顾名思义,是以剑尖传劲,封人穴道之意。此技本极为
难,盖因剑尖易於伤人,剑尖一点一微,更难精准传劲。点穴所使劲力不确,即
使中了穴道,也无作用。文渊盲了,认穴是一难;骊龙剑乃犀利神兵,触肌不见
血是二难;这一剑去势石破天惊,竟然收发自如,至刚倏忽转至柔,内功欲登如
斯境界,更是难上加难。

  今日之前,文渊剑法纵精,也绝无这等造诣。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他重得文
武七絃琴,修练寰宇神通「人字诀」,体验千古绝响广陵散……

  他还不知,就在他神游「广陵散」之中时,他的脑子已起了巨大变化。

  寰宇神通天地人三境,以「人」最精简,却也最为变幻难测。要知人身之中,
奥秘无穷,自成天地,而头脑主控全身,概观「首脑」「头领」之类语词,俱可
知古人虽多不明脑中奥妙,却能知其乃人身主导。

  常人五感俱全,而文渊骤失光明,脑里原本管控见物的能力无用武之地,等
於有一部份的脑子失去了用处。瞎子多双耳灵敏,盖因目盲日久,原本用以观见
万物的能力不复久废,日渐转化,使得其余感官更为精密。

  这原是日积月累的变化,但是文渊在弹奏「广陵散」的经历中,受到的震撼,
空前绝后,竟使这极其微小、却至关重大的长年演变,一蹴即至。

  也可谓「脱胎换骨」。

  这时的文渊,即使大罗金仙给他换一双完好的眼睛,也永远不可能重见光明。

  可是他的耳朵,超乎任何武林高手,敏锐异常,几乎听得见「形象」。在文
渊的脑海里,极端的明晰与混沌并存。

  文渊的武功,在无形中踏入了另一个领域。但是,能否及得上龙驭清,他还
没有把握,却非交手不可!

  他将文武七絃琴自背上解下,交给紫缘,紫缘就地端坐,摆好了琴。

  黄影一闪,龙驭清自丹墀飞纵而出,挟带着霸道无边的气势,如黄龙腾空,
雷霆排云,双掌同时出击,一举打出两道「夔龙劲」。

  摧山破嶽的大气势直逼过来,文渊正面迎击,一剑平刺,不是指南剑。

  紫缘玉手一抚,心如明镜止水,琴声铮然响起,赫然是「广陵散」。

  这一剑,是文渊力揽狂澜之剑,「广陵止息」!

  双方劲力交锋,竟是不相上下,寸进不得,一剑双掌隔空互拒,蓦地轰然激
荡,悉数倒卷。

  剧变突生,文渊胸膛一热,旧创猝然裂伤,当堂鲜血飞洒。文渊大惊,剑招
未及使尽,真气已无以为继,全身劲力骤然失控……

  奉天殿静了下来。

  龙驭清凝立不动,脸上渗出粒粒汗珠,微微点头,道:「好!」深深吐了口
气,道:「好,实在很好!即使只此一招,我也万万料想不到,你的功力已足以
与我抗衡。」说这话时,龙驭清霸气未减,傲气却敛,着实震惊於文渊的进步。

  骊龙剑落在七八丈外,文渊倒在血泊之中,已近昏迷。紫缘急奔过去,叫道
:「渊……」

  龙驭清身形一掠,抢在紫缘之前,紫缘收步不及,险些撞上。龙驭清冷笑道
:「胜负已分,这小子终究敌不过我……敌不过朕!」

  文渊外伤本重,凭着一股真气力战至此,面对修为震古铄今的龙驭清,旧伤
复发,这一剑竟然无缘使完,文渊丧气之极,心中长叹,轻声苦笑道:「天亡我
也!」

  龙驭清志得意满,道:「朕是真命天子,天命所归,你自当败亡。你能由朕
亲手处决,死也该瞑目了。」皇陵派众弟子齐声叫道:「皇上圣明!」

  文渊听着,只笑了一笑,缓缓摇头。却听一个男子声音骂道:「狗屁皇上,
圣明个屁!」旁人一听,正自惊怒,忽见一道青影飞窜入殿,剑光纵横,直逼龙
驭清,来人乃是慕容修。

  龙驭清哼了一声,随手一震,慕容修长剑去势顿时失了准头,威力尽失。慕
容修顺势退开,傲然说道:「他妈的,龙驭清,有本事再跟大爷斗上三百招!」

  小慕容、华瑄跟着进来,一齐拥到文渊身边,持剑振鞭,各自护卫。蓝灵玉
却未跟来。

  龙驭清察觉慕容修剑上殊无劲道,知他内伤没多少起色,根本无力再战,当
下只是冷笑,道:「很好,朕就陪你玩几招……」忽然转身一掌,厉声道:「先
陪你玩!」

  砰地一声,正有一人从龙驭清背后偷袭,双掌一拍,那人连退几步,「哇」
地口吐鲜血,皇陵派众人一看,那人白髯飘飘,竟是穆言鼎。

  龙驭清厉声道:「穆言鼎,你背叛本派,胆敢与外人联手偷袭朕,只有死路
一条!」穆言鼎一抚胸膛,喝道:「老夫身任守陵使,尽忠职守,不能眼看掌门
断送皇陵派。掌门,莫要一错再错!」

  龙驭清怒道:「废话一堆!」一掌拍去,雷掌刚劲霹雳而响,毫不留情。穆
言鼎原欲以「五音弹指」相抗,但见文渊等人多半伤重,恐怕承受不起这敌我不
分的功夫,只有先避其锋,纵跃一旁。

  同一时间,殿旁突然金光迸现,一道艳丽身影飞掠而至,无数刀光连环劈出,
却是「金翼凤凰」,云霄西宗掌门韩凤到了。她甫一出手,便是金翅刀杀着「凤
鸣朝阳」,金芒层层叠叠,数之不尽,佐以云霄派绝顶轻功,当真是绚烂夺目,
神妙无穷。金光之中,紫气又现,「天宫紫鸾」秦盼影也已来到,两柄紫色软剑
飘然交织,一招「鸾鸟鸣云」,与韩凤金翅刀招数融为一体,顿成「鸾凤和鸣」
之招,金刀紫剑,天衣无缝。

  面对云霄派妙招奇袭,龙驭清脸色一沉,并不硬斗,先行退开,脚下步法幻
异,轻易脱出刀剑合击范围。韩凤、秦盼影原欲将之围困,却被他举重若轻地避
开,不禁都是心头一紧。

  文渊听见兵刃破空之声特异,低声道:「是……呼延姑娘跟秦姑娘?」

  小慕容低声道:「是,我们在外头都聚上了!」

  大批敌人闯入奉天殿,皇陵派众弟子纷纷呼喝,正待上前围攻,却听龙驭清
喝道:「好!你们全都来了,就让朕一一杀个乾净。哪一个先上场?」

  上空猛地传下一声断喝:「我先!」大殿横樑之上,一人纵身跃下,右腿蕴
含万钧之力,朝龙驭清当头一脚,这一记「云龙腿」来得石破天惊,有此功力者,
正是任剑清。

  这一招是任剑清毕生修为之所聚,一腿之下,犹如天神降临,排云驭气,龙
驭清骤觉压力惊人,首度提声暴喝,右臂直振,单掌朝天,手掌脚底一交击,泛
开一阵飞烟,任剑清鞋底尘土震得乾乾净净,内劲回旋激斗,猛恶绝伦。

  龙驭清与任剑清一拼,穆言鼎、韩凤、秦盼影等见他破绽大露,同时前冲夹
攻,成为四人夹攻龙驭清之势,眼见龙驭清与任剑清僵持,绝难抵挡其余攻势,
任剑清突然神色大骇,叫道:「大家退开!」

  龙驭清面露狞笑,左掌五指虚抓,「寰宇神通」功力已动,方圆两丈之内真
气摇撼不绝,轰轰闷响,宛如穹苍异变,阴霾蔽空,漫天惊雷随之而来──

  任剑清的警告已迟了一步。龙驭清双掌分击天地,全身经脉真力爆发,首先
震开任剑清,双臂轮回转动,忽摆成拨分左右之势,架势一变,已牵动无穷巨力。

  任、穆、韩、秦四人,瞬间便被卷入恐怖的杀着之中。龙驭清双掌飞旋,每
一掌都催放着天崩地裂的大威力,骇气奔激,震响交搏,不论四人功力深浅,一
概猛攻,无坚不摧。

  九通雷掌,「雷惊天地龙蛇蛰」。

  砰地一声,两柄紫剑远远飞开,接着金光乱闪,韩凤抱着秦盼影震飞出来,
一齐摔在数丈之外。两女口吐鲜血,都已在一瞬间受了重伤。文渊听得摔地闷声,
知道不妙,直咬得下唇渗血。

  顷刻之间,穆言鼎也摔了出来,后脑重重撞地,晕死过去。只见他胸口掌印
深陷,伤势险恶之极。蓦听任剑清厉声大喝,和龙驭清同时定下身形,站在当地。

  紫缘惊叫道:「任……任先生,他……」

  任剑清掌悬龙驭清顶门之上,龙驭清左手五指,却已硬生生地插入任剑清胸
膛,怵目惊心。任剑清身子微颤,喉头咕地一声,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功夫!」

  肩头一震,一丝鲜血自嘴角流下。

  龙驭清目露凶光,五指朝外一放,「春雷百卉坼」掌劲疾绽,如雷霆炸裂,
任剑清胸口血肉飞散,身子向后疾弹,狠狠撞上丹墀,略一摇晃,「咚」地撞倒
在地,再不动弹,只见地上一摊血迹慢慢扩散。

  文渊奋力站起,叫道:「任师叔!」不闻回应。

  龙驭清冷冷地道:「他没救了,连中「雷惊天地龙蛇蛰」和「春雷百卉坼」,
不可能活得下去。」双手一搓,鲜血沾满了两只手掌,狞笑着道:「还有人吗?
谁还要过来?朕至今不曾受过一拳一掌,该就此处决你们了?」

  慕容修脸色阴沉,持剑踏出一步,一挥长剑,剑刃劈风而啸,悠悠不绝。文
渊重拾骊龙剑,沉默不语,缓缓摆出了指南剑的架势。小慕容手握短剑,站在两
人之间,华瑄持鞭站在文渊身旁,紫缘坐在原地,再次抚琴。

  至此地步,唯有死战。可是所有人都已伤疲不堪,对手却是绝世高手龙驭清。

  文渊的伤势太重,慕容修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加上华瑄、小慕容,结果也
可预见。

  龙驭清冷笑着,主动走上前去,一步、两步、三步,渐次逼近,如巨大的死
亡阴影……

  突然,龙驭清停下脚步,文渊也回头一望,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又有人进来了,极为平稳有力的脚步声,缓缓踏进奉天殿。

  「向扬……」

  龙驭清睁大眼睛,慢慢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zxc8888 2009-3-20 19:57

              (一百九十三)

  向扬来到奉天殿正中,停下脚步。当他看见文渊时,神情明显为之震动,随
即朝龙驭清怒目而视。龙驭清冷笑道:「用不着瞪朕,你师弟的眼睛,是韩熙那
小子毁的。」

  向扬神色凝重,转头望向文渊。文渊虽不见师兄目光,却也微微点头。

  向扬双拳一紧,再次注视龙驭清,须臾,开口说道:「想不到你真的谋反了。
如此一朝之间,坐拥天下江山,难怪你舍得不当皇陵派掌门啊,龙驭清!」

  龙驭清笑道:「话虽如此,但当上皇陵派掌门,武林共重,亦是荣华富贵,
享之不尽。向师侄,一个月早就过了,你至今才来答覆,莫非是为了祝贺朕身登
大宝,故而刻意来迟?」

  向扬闻言,微微一笑,道:「过了约定的日子,是我有事耽搁了。不过前来
祝贺,倒是不错。今个儿我赶了几时辰的路,特地来给龙师伯一个惊喜……」

  文渊等人听着两人对话,均觉愕然不解,忽听一声女子呼叫传来:「向公子,
不可以!」

  但见一名少女手持弹弓,衣衫披血,喘着大气冲进殿内,众人一看,却是巾
帼庄四庄主杨小鹃赶至。她急急忙忙地奔到向扬身前,双瞳紧紧盯住了他,犹自
不能平缓呼吸,徐徐喘着气。

  向扬微微一愕,道:「杨姑娘!」杨小鹃抛开弹弓,双臂张开,挡住向扬去
路,叫道:「你要是……要是听了龙驭清的话,我、我……」一咬牙,叫道:「
我绝不让你过去!」

  当日龙驭清夜见向扬,允诺传他皇陵派掌门之位,授以皇玺掌,藉以修练寰
宇神通,所有言语都给杨小鹃听在耳里,杨小鹃也只告诉大姐石娘子,不曾多说
与旁人知晓,是以文渊等人一无所知。但是眼前如此情势,众人不免都隐隐察觉
了几分,只是无法断定。文渊突然叫道:「师兄!」

  向扬转过头,淡淡一笑,道:「用不着紧张。」弯腰捡起弹弓,往杨小鹃手
里一塞,道:「身处险地,兵器别轻易离手。」杨小鹃自然而然地握住,呆了一
呆,突然脸颊微红,悄悄让在一旁。

  龙驭清脸色一沉,笑意顿敛,摸了摸唇边胡须。向扬一步步向前走去,朗声
道:「本门创立以来,既无门户之名,历代传人也都承袭师命,不得开宗立派,
收的徒弟,亦是如此。为的就是不让门人恃名横行,远离江湖上的门户之争,这
样才能自由任侠,插手天下不平事……」

  向扬说着眼光一转,直逼龙驭清,道:「龙师伯,你是本门尊长,我本来不
该犯你。但你投入皇陵派,仗着自身武艺、皇陵派的势力,在武林中行径嚣张,
如今又谋反窜国、扰乱百姓,现下瓦剌军队包围京城,京城百姓性命悬於一线。
龙驭清,纵使你武功再强,也没有资格与我师父同列,你已称不上我的师伯!」

  龙驭清脸色铁青,缓缓前行,露出一丝阴狠的笑,道:「也就是说,你不当
皇陵派的掌门,想放过这称霸武林的机会?」向扬脚步不停,道:「我不需要!」

  两人相距七步之遥,同时停步。

  龙驭清冷冷地道:「你忘了我说的话?你这个师弟……」用手一指文渊,道
:「他会毁了你身为师兄的一切,你自救之道,唯有一个!」向扬双目一闪,悠
然笑道:「断断不是你说的那一个。」

  龙驭清厉声道:「你身为师兄,甘愿样样及不上自己的师弟?」向扬朝文渊
望去,道:「师弟,你说呢?」文渊静静地站着,沉默一阵,微笑道:「师兄,
我比不上你的东西更多。」向扬笑道:「彼此彼此!」

  龙驭清怒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他得到了师门至宝「文武七弦
琴」,你得到什么?」向扬神色冷静,道:「我有师父教给我的一切。」龙驭清
道:「他身边有这么些女人,还有你的师妹在内,你……」向扬道:「我有婉雁。」

  想到赵婉雁,向扬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龙驭清却已杀气腾腾,一掌虚抓,瞬
即拍出,喝道:「他练成了师门密传的奇功,你又有什么?」

  这一掌暗劲汹涌,一掌既出,势如铺天盖地,威不可当,於隆隆闷声之中,
尽封向扬四方退路,疾风冲得他衣带飞扬,处境凶险之极。杨小鹃心头大惊,正
要叫出声来,忽见向扬抬起手掌,已然迎击,掌法架势实无华,但是动作挥自如,
毫无渣滓,每一个关节转折,全在理所当然似地,展现了浑然天成的掌势,却又
蕴含了深沉无垠的力道。

  双掌一交,无声无息,两股威力互相消融,烟消云散,龙驭清身子微微一抖,
左脚根往后退了两寸,脸色剧变,双目瞪得血红。

  向扬缓缓地道:「我有「天雷无妄」!」

  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於内。动而健,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命也。

  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无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佑,行矣哉?

  龙驭清脑中闪过这一段文字。他曾在先师修练「九通雷掌」时的居处,看过
书写这些文字的字画,当时他不曾多问,后来才知道,这是易经之中「无妄卦」
的彖传部分。

  乾上震下组成的「无妄」,也正是九通雷掌的至高境界,「天雷无妄」的象
徵,也是龙驭清二十年前梦寐以求,却始终未窥奥秘的境界。

  「无妄」的清明心境,是练就「天雷无妄」的基础。向扬克服了「寰宇神通
天字诀」和「九通雷掌」的次序颠倒之难,天下雷行,步入此一境界,单就这两
项武功的体悟而言,龙驭清已然瞠乎其后。

  奉天殿中,龙驭清的绝世神功首度受制。他显然未曾受伤,脸上神情却怪异
之极,由铁青转为惨白,时而茫然失措,时而咬牙切齿,忽然抬头狂啸,声嘶力
竭地大叫。阵阵嘶吼之声,震得众人耳膜刺痛,皇陵派门人均感惊惶,不知皇上
掌门何以如此态若疯狂。

  忽见龙驭清身形一纵,直扑向扬,双掌连环拍击,「雷鼓动山川」出招。向
扬沉着应战,缓缓推出一掌,赫然是「雷车奔轨」,以简制繁,一举震溃纷乱掌
影,功力之精纯雄厚,简直与月馀前判若两人。华大声叫道:「向师兄,打得好!」

  龙驭清面无血色,左掌疾拍疾放,「春雷百卉坼」猛招骤施。向扬握掌成拳,
左拳猛挥,一股迥异雷掌常理的奇劲随之打出,正是九通雷掌奇招「冬雷震震」,
名出古诗「上邪」,以拳代掌,专破「春雷百卉坼」。拳掌相击,龙驭清竟被震
得连退三四步。向扬乘胜追击,疾步抢上,追击一掌。

  蓦见龙驭清大喝一声,身形飞跃,「夔龙劲」自上而下扑落,恍若暴风压顶,
迫得向扬头发张散。向扬止步凝立,纵声长啸,右掌擎天一拍,众人一见,纷纷
惊噫,这一掌竟然便是龙驭清刚刚施展过,一招间击败四名高手的雷掌杀着「雷
惊天地龙蛇蛰」!

  这一掌通天彻地,龙驭清「夔龙劲」功力虽强,竟也被向扬硬生生压了回去。

  龙驭清骇然失色,急撤掌力,意欲自保,但为时已晚,「雷惊天地龙蛇蛰」
的莫大威力,已然袭身。龙驭清身形飞起,震上半空,却见他向后翻一个斗,双
掌左右一分,稳稳落地,口吐浊气。

  向扬功力精进若此,竟能匹敌龙驭清,已足令人震惊,但龙驭清在此三下重
招失利之馀,仍未遭大败,更显得深不可测。小慕容愕然道:「他没受伤?」慕
容修眼光锐利得多,道:「卸力卸得快,向扬小子没出全力,只让他受轻伤。」

  文渊振袖挥臂,叫道:「师兄,小心,龙驭清的能耐并非仅止於此!」

  向扬点点头,凝望龙驭清,道:「龙驭清,怎么样?」

  龙驭清望着向扬,肩头颤动,喉头荷荷几声,缓缓地道:「好一个惊喜……
嘿嘿,「天雷无妄」?你这小子练成了「天雷无妄」?这、这甚至连华玄清,连
他都没能练成……」突然他双眼一翻,异光闪烁,神情大显狞恶,笑道:「天雷
无妄……那又如何?九通雷掌,那又如何?朕不知你碰见了什么奇遇,但无论你
有何本事,都敌不过我皇陵派的绝学……」

  只见龙驭清身上龙袍微鼓,似存劲风,脸上笑意渐狂,徐徐显出霸悍之色,
掌心由红润转为焦黄,竟似闪动金光。向扬踏前一步,道:「这便是你用来逃避
失败的皇玺掌?今日我就破尽你的招数,告诉你这二十年来,错在哪里!」

zxc8888 2009-3-20 19:58

              (一百九十四)

  龙驭清狂喝一声,双臂一振,高挺胸膛,一股威猛无俦的真气循绕周身,迫
得龙袍飘扬,已然催起「皇玺掌」之中的护体秘诀。

  「皇玺掌」虽称掌法,实则脱胎於皇陵派镇派秘笈「万世皇图」之中,融合
内功、拳掌、兵器、轻功等等,包罗万有,为历代皇陵派掌门珍藏至宝,传闻一
旦修练大成,功力堪称天下至尊。龙驭清钻研「万世皇图」二十年,自认尽得其
中精奥,只是他纵横武林,光凭九通雷掌,已然未逢敌手,从未当真施展「皇玺
掌」应敌。

  今日向扬以「天雷无妄」破尽龙驭清的九通雷掌,实是龙驭清从所未有的劣
势,惊怒之下,终於全力以赴,将毕生功力尽数发挥,气势之威猛,杀机之凛冽,
已是平生之最。

  向扬也知道此战凶险,足以左右在场众人命运,心中绝无丝毫大意,相对於
龙驭清的张狂霸气,向扬完全不动声色,舒缓内息,将全身血气保持在最清明的
状态。

  文渊走上几步,凝神感受着奉天殿中的气氛。面对向扬的沉着,文渊不禁由
衷赞佩,暗道:「师兄气息内敛,全无一点纷乱……这就是「天雷无妄」!心境
如此,任凭龙驭清功力再强,又岂能奈何师兄?」

  龙驭清厉声狂啸,率先出招,双掌齐推向前,十指暴张,威势强横,犹如千
万旌旗之动摇,正是皇玺掌起手式「问鼎天下」。这一招真力深厚,自不待言,
向扬却全无惧色,正面出掌相抗。

  四掌一交,两人各自一震,旋即分开,龙驭清退了一步,向扬却一退再退,
踏、踏、踏、踏,共退了四步之多。杨小鹃双掌紧握,急忙叫道:「向公子!」

  猛听龙驭清又是一啸,黄影急晃,一眨眼便抢至向扬身前,掌影重重叠叠,
绵密无匹,招招都是重击,宛如万马践踏,是为皇玺掌第二招「中原板荡」。向
扬全力招架,节节败退,虽然不曾中掌,却也无法还击。

  龙驭清连发六六三十六掌,猛然喝道:「向扬,这一掌为你送终!」双掌一
拍,声如磐石撞击,沉郁凝重,右掌骤然切出,左掌於后追叠,双掌之力先后震
出,真气震荡,威力遽增倍蓰,全然分不出哪一掌威力强些,这一招「楚汉争霸」,
已将皇玺掌发挥到了淋漓尽致,霸气尽现!

  向扬身子微斜,双掌也是先后击出,一快一慢,各逞奇劲,先拨「楚」,再
拨「汉」,龙驭清双掌神力,悉数消弭,这一招威势慑人的「楚汉争霸」,竟给
向扬应手而破。

  龙驭清神色大震,退开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睁目咬牙,手臂微微发抖。

  他原拟这一招使足十成功力,一举攻破向扬守势,只要单掌印心,立刻送了
向扬性命,哪知这手猛招,竟给向扬轻描淡写地破了。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后
生晚辈练出了如此骇人的造诣,忍不住叫道:「你究竟是谁?」

  向扬微微一怔,道:「我是向扬,这还用说么?」龙驭清怒吼:「不,你绝
不是向扬!这,这种功夫,练得到这种地步……你是华玄清!」

  文渊听他如此嘶吼,声音中隐蕴惧意,心中不禁暗叹:「当年龙驭清武功不
及师父,对他竟有如此伤害,至今耿耿於怀。」

  向扬微微昂首,道:「师父的武功,我至今还追他不上,可是师父已然辞世,
我却还活着,长久修练下去,必有出师之日。龙驭清,你多年苦练,难道还无法
胜过我师父当年的功力吗?」

  龙驭清神色大变,脸上筋肉微微抽动,狰狞无比。他奋然暴吼,再次扑上。

  向扬喝道:「容你出了三招,第四招我来回敬!」右掌一收一拍,刹那之间,
已然击中龙驭清左胸,犹如晴天霹雳,间不容发。龙驭清完全不及回禦,已吃重
招,身子向后飞出,重重撞上丹墀,喷出大口鲜血。众嫔妃眼见连番恶斗,早就
看得心惊胆战,这时龙驭清飞跌过来,纷纷惊呼逃开,生怕受到池鱼之殃。

  龙驭清身受重创,暴怒欲狂,连声咆哮,一跃而起,向扬已再次攻来,长声
清啸,连连出掌,快得彷彿无影无踪,寂然无声,却又掌掌凝重,力道雄猛,每
一掌都蕴含「夔龙劲」九重后劲,搭配「寰宇神通」,更加显得浩瀚玄妙,变化
无穷。

  一掌又一掌的追击,恍若霄汉繁星运行,周而复始,既不能抗,复不能止,
龙驭清感此压迫,更显狂悍姿态,突然身形急转,乱掌迭出,龙袍犹如旋风乱舞,
掌法虽乱,却是乱中有序,一一截下向扬掌力,无一遗漏,护尽全身,正是皇玺
掌中坚守绝招「黄袍加身」。

  「黄袍加身」的奥妙,不仅在双掌守势,而在於施展者本身的护体真气。龙
驭清看似无力反击,竭力守禦,实则他早将九成功力运遍经脉,用以护身,以掌
格挡,似乎是不得不然,其实在他坚厚的护体真气之下,即使再中向扬几掌,也
不会身负内伤,反而可以趁机痛击向扬。这等深谋远虑的准备,才是「黄袍加身」
的精妙所在。

  此时向扬连连猛攻,龙驭清反而暗喜,心道:「骄兵必败,且让你得意片刻。」

  又挡了十余掌,龙驭清突然露出破绽,不及守住向扬拍向左肩的一掌,给他
一掌命中,「黄袍加身」真气运转,顿时化解了八成威力。龙驭清眼中杀气隐现,
掌上猛运真力拍出。

  向扬察觉龙驭清肩上内劲浑厚,已知有异,当即加催功力,「天雷无妄」运
於掌心,一举震溃龙驭清「黄袍加身」内气,九通雷掌后劲层层发出,直震龙驭
清体内。

  龙驭清惨叫一声,再次背撞坚石。他万万没想到向扬功力如斯神妙,竟能摧
破「黄袍加身」,弄巧成拙,大受重创。龙驭清运劲挣扎,正要站起,向扬急冲
俯身,右掌雷霆似地一闪,劈中龙驭清丹田气海。

  这一掌「天雷无妄」,结结实实地打散了龙驭清全身功力,「皇玺掌」的霸
道气息,烟消云散,再也无从凝聚。龙驭清双目一瞪,颓然坐倒,一口鲜血洒上
了龙袍。

  仅此一掌,胜负已分。

  向扬收掌凝立,道:「龙驭清,你虽然多行不义,但毕竟曾是本门尊长,我
不杀你,你的命运,交给任师叔决定。」

  文渊一听,不禁大喜,叫道:「任师叔,您没事么?」只听任剑清笑道:「
傻小子,你当我这么容易就死了?任某还没活够本呢!」他虽然受到「雷惊天地
龙蛇蛰」、「春雷百卉坼」的重击,但毕竟功力深厚,又方当壮年,筋骨壮实,
虽是重伤昏厥,却未致死。当龙驭清初使皇玺掌时,任剑清已然转醒,向扬自也
望见,文渊目不见物,全副心思又都放在殿中死斗之上,这才未曾察觉。

  此时任剑清缓缓站起,走到龙驭清身前。龙驭清大败之余,伤势沉重,已然
无可抵禦,淒然惨笑几声,叫道:「任剑清,你来得好,这就一脚踢死我罢。我
逼得你二十年来不得安宁,你不杀我,谁还该杀?」

  任剑清垂目而望,看着这个素来霸气凌人的大师兄,长声一叹,道:「大师
兄,你逼我二十年,无非为了「十景缎」,可叹你一场苦功,始终不得成!任剑
清是个蠢材兼懒鬼,一辈子比不过你,韩师兄天资纵好,不过剑法独得造诣。华
师兄是天纵奇才,当年的「九通雷掌」,也不能使得比你更好,你不过输他一时,
根本无需挂怀!」

  龙驭清听了,哈哈乾笑,道:「天纵奇才,天纵奇才。」抬起头来,道:「
嘿嘿,华……华师弟呀,你这两个徒弟,难道也是天纵奇才?「天雷无妄」,「
广陵止息」呀!」

  文渊吃了一惊,道:「你……你知道「广陵止息」?」龙驭清道:「我是本
门大师兄,本门之秘,我岂不知?」又是几声乾笑,道:「「十景缎」的秘密,
我也知道。这是我胜过华师弟唯一的机会,我怎能轻言放过?嘿嘿,嘿嘿……咳
……咳……」龙驭清说着,咳出几口污血,气力已衰弱之极。

  向扬看了文渊一眼,又望向龙驭清,道:「「天雷无妄」的道理,你应该也
知道,可惜你练不成,只好走上偏锋,用皇玺掌的霸道法门驱使九通雷掌。「霸
道」和「无妄」,正是两个极端,你今日有此一败,应该无话可说罢?」

  龙驭清突然目光闪闪,看着这个险些步他后尘的小辈,微微点头,道:「你
练成天雷无妄,足见心境之坚,远胜於我。我始终在意成就胜我的华师弟,你这
一辈子,当是无此忧虑了。」

  忽听一个清逸的声音说道:「大师兄,从今以后,你也无需忧虑了。难道你
直至此时,还欲苟活?」

  龙驭清脸色剧变,嘶哑着嗓子叫道:「韩虚清!你,你……」

  就在此时,文渊、向扬、任剑清俱感一阵微风拂身,一个身影飞掠而过,左
手抓住龙驭清后颈,身形一纵,立於丹墀,但见来人长鬚飘动,面目清雅,腰佩
太乙剑,果然是韩虚清亲自到了。

  任剑清喝道:「韩师兄,你做什么?」韩虚清睨视龙驭清,道:「龙驭清作
乱谋反,罪大当诛,加上反叛师门的恶行,早已不容於人世。」说着手按剑柄,
作势欲拔。

  龙驭清只是被他抓住后颈,却是神情痛苦,瞠目结舌,口中啊啊哑呼,竟似
大受苦刑一般,片刻之间,已是声息全无。韩虚清淡淡一笑,拔出太乙剑来,一
剑朝他颈中划去。

  这个曾叱吒武林,统领皇陵派兴风作浪,甚至一度穿上龙袍的不世高手龙驭
清,就在这奉天殿中,死於师门传承的太乙剑之下,满心的皇图霸业,就此灰飞
烟灭。太乙剑清光如水的剑刃,此时沾着一片殷红,血腥味竟浓烈得化不开。

zxc8888 2009-3-20 19:58

              (一百九十五)

  龙驭清既死,皇陵派大势已去,社稷之乱有惊无险。明朝兵马在于谦领军之
下,攻守有度,亦已击退也先大军,得保京城无虞,内外无忧。

  景泰皇帝得任剑清等人保护,藏匿於宫中秘处,此时叛乱已平,景泰重登龙
椅,又闻城外捷报,喜不自胜,欲论功行赏,但韩虚清、任剑清、向扬、文渊等
人早已悄离皇宫,不留踪迹。

  众人一路返回白府,云霄派诸女大多负伤,呼延凤、秦盼影两人身中龙驭清
「雷惊天地龙蛇蛰」猛招,内伤不轻,和穆言鼎等人分别安歇养伤。任剑清、慕
容修、文渊等人虽也伤得不轻,但是各负出奇修为,尚可行动,回到白府,先不
修养,会同其余诸人来到大厅,白嵩吩咐下人,先将韩熙带了出来。

  韩虚清见到儿子韩熙,脸色铁青,哼了一声。韩熙在文渊手下负伤,此时双
手反捆,看着父亲,紧闭嘴唇,眼光却朝华瑄望去。

  韩虚清喝道:「逆子!渊儿是你的师弟,你竟如此心狠手辣,致使渊儿双目
残废。枉我多年教导,想不到教出你这等歹毒之辈!」右手一拔,太乙剑出鞘,
指向韩熙。

  任剑清伸手横拦,道:「且慢!韩师兄,你今日杀了大师兄,虽是清理门户,
名正言顺,但毕竟属同门相残。若又杀独子,恐怕为天下人所讥,今日你不该再
杀人了。」

  韩虚清凝望着他,长声一叹,道:「华师弟的弟子,因我教子无方,终身伤
残,我如何对得起华师弟?任师弟,你让开!无论如何,不能留此畜生苟活。」

  韩熙突然目绽异光,厉声大叫:「老贼,你好狠毒!你误我一生,如今还要
杀我!」韩虚清脸色一变,喝道:「畜生,你胡说什么?」左手一扬,猛然震向
任剑清。

  任剑清伤势本重,忽逢暗劲震撼,不由自主地向旁退开几步。只见寒光一闪,
太乙剑直刺韩熙胸膛。韩熙脊骨猛然一缩,心中满佈凉气,心知必死。却听铿然
一响,一剑横来,格开韩虚清剑势。

  以太乙剑之利,居然有兵刃能当之一击,实属罕见。韩虚清一睨之下,已然
看清,剑是骊龙剑,出手者文渊。

  文渊双目之盲,全因韩熙所致,此时韩虚清欲毙韩熙,文渊反而出手阻挠,
众人无不愕然。却听文渊说道:「韩师伯,请三思!韩师兄是您独子,虽然一时
糊涂,残我双目,但他素无大过,何须致死?」

  韩虚清沉吟未决。韩凤突然跨出一步,正要开口,任剑清抢先叫道:「韩师
兄,依我看来,还是先留下这小子性命。这小子身上尚有疑团,得先弄清楚了。」

  韩虚清道:「有何疑团?」任剑清笑道:「韩师兄,你两眼完好,难道不会
看看,这小子穿的是什么衣服?」

  当韩熙闯进于府之时,是以颜铁的装扮出现,此时封穴受缚,面具已卸,衣
物不换,仍是一身古怪服装,被文渊掌力所击之处,衣衫破裂,露出乌黑的铁甲。

  韩虚清道:「这是我派他潜入靖威王府之时,交代他的变装,有何出奇?」

  此言一出,人人莫不面露异色。任剑清叫道:「韩师兄,这小子就是颜铁,
乃是出自你的主意?」韩虚清道:「不错。为了对付本门叛徒龙驭清,我派他改
名乔装,吞食药物,控制声音沙哑,以颜铁之名混入王府,好掌握龙驭清和靖威
王的种种图谋。哪知这畜生丧心病狂,竟藉此身分胡作非为,我实在始料未及…
…」一言至此,慨然长叹。

  文渊道:「话虽如此,然而是非曲直,片刻间难以定夺,或许韩师兄另有苦
衷,若然就此杀了,恐怕有许多隐情无从知晓。」任剑清双手一拍,道:「正是!
眼下这小子还杀不得。」

  韩虚清默然不语,目光转动,忽而扫至向扬身上,一闪即逝,向扬却已察觉,
心道:「这韩熙害得师弟瞎了双眼,韩师伯清理门户,师弟却回护於他,任师叔
也不让韩师伯动手,必然有其用意。」当下道:「我想师弟、任师叔所言,也有
道理。」

  韩虚清叹道:「好罢,姑且留下这逆子性命。」缓缓收剑入鞘,道:「谁想
问什么,这就问罢。」

  任剑清道:「问是要问,却不是现在问。云霄派的呼延掌门,此次与我同行
前来京城,曾提及有事要问这小子。现下呼延掌门正在养伤,待她精神稍好,再
问不迟。反正这小子脱逃不得,留他几天性命又何妨?」韩虚清不再说话,只微
微点头,侧首观望儿子,似怀无限悲悯。

  是夜,众人便宿於白府,小慕容、华瑄同几名云霄派女弟子,护送于谦的家
眷回府,同时向于谦说明韩熙、骆金铃暗算文渊,而后京城大乱的经过。文渊顾
及于谦外退瓦剌大军,内理叛乱残局,不愿他多增烦扰,吩咐两女别透漏他失明
之事。

  文渊双目闲闭,端坐房中,文武七絃琴置於身前。紫缘陪在他身旁,手抚琵
琶,悠然奏曲,音韵间灵性充盈,平和一片。

  忽听几声叩门,向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道:「师弟,方便进去么?」

  文渊应微微抬头,道:「师兄,请!」

  向扬悄然开门,缓步入房,轻轻带上了门,正巧紫缘一曲告终。向扬道:「
师弟,身子如何?伤势不碍事么?」文渊微笑道:「不要紧。」

  向扬在旁坐下,道:「韩熙干下的事,我听慕容姑娘说过了。这傢伙如此害
你,你为什么阻止韩师伯杀他?」

  文渊略一沉默,道:「师兄,依你看来,今天韩师伯是否有些异样?」

  向扬奇道:「这怎么说?」文渊道:「我也说不上来。我眼睛瞎了,看不见
了,但对周遭事物的感觉,却似乎另有增变。韩师伯杀龙驭清的时候,我感到一
股极诡谲的气氛。」

  向扬稍加思索,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大对劲。我没想到,韩师伯
会就这样杀了龙驭清。」

  文渊道:「韩熙是韩师伯的独子,便有天大的过错,韩师伯也不该轻言杀之,
这点着实令我不解。任师叔或许知道些什么,待他伤势大好,我们再问个清楚。」

  向扬脸色微变,心道:「要等任师叔伤癒,难道还有些什么事,会致使我们
遇险?」

  过了两日,众人伤势稍癒,又听闻也先连遭大败,折兵损将,已挟持太上皇
英宗西逃。京城之中,锦衣卫大肆搜捕皇陵派余众,武功精强者奔逃远逸,但仍
有数千人纷纷下狱,以龙驭清乱党治罪。

  眼见京城危乱已过,向扬身上没伤,闲不下来,心里不禁想到了赵婉雁。心
道:「我临时变卦,没能及时赶回婉雁身边,现下事情都解决了,早该回去……」

  华瑄已将赵婉雁迁往巾帼庄之事告诉他,此时他左右无事,难熬思念之情,
只想即刻奔至巾帼庄。可是他转念一想:「大夥儿都受了伤,若有变故,只有我
和韩师伯能够动手,岂不凶险?」心中虽是万般难耐,权衡轻重,也只得留在白
府。

  正在他莫可奈何之时,忽听身后脚步急响,却是杨小鹃奔了过来。她一见向
扬,顿时满脸微笑,道:「向公子!」

  昔时山中雨夜,向扬练功失神,险些侵犯了杨小鹃,虽然及时清醒,不曾铸
下大错,毕竟是极其难堪的事。加上巾帼庄地窖之中,两人曾状极亲热,前后情
境交织,这时见了杨小鹃,向扬不免颇为尴尬,心道:「总是我糊涂,冒犯了杨
姑娘。日前我挑战龙驭清,她只道我真会投靠皇陵派,出面力阻,足见关怀。当
日若非她把我骂醒,我也无缘修成「天雷无妄」,我该向她道歉,也该向她道谢
才是。」

  如此想着,向扬正要开口,杨小鹃却笑脸盈盈,抢先说道:「快,快,跟我
过来!」拉住向扬手腕,便往大厅上跑。向扬愕然道:「杨姑娘,怎么了?」

  杨小鹃头也不回,道:「你辛苦这么久,终於胜过了龙驭清,不该犒赏么?」

  向扬道:「犒赏?犒赏什么?」杨小鹃微微一笑,脚下不停,轻声道:「让
你见你最想见的人啊。」

  向扬心头一震,道:「难道……婉雁她……」两人已冲至大厅前,杨小鹃笑
道:「进去罢!」停下脚步,轻轻一推向扬。向扬只觉眼前一亮,一团毛茸茸的
东西扑上脸来。向扬哈哈一笑,提住来物,道:「这小傢伙……」

  下一刻,一个柔软的身子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她发鬓的香气,轻轻
飘进向扬心里,勾起他满腔柔情。

  向扬紧搂着她,轻轻地道:「婉雁,是你!」赵婉雁在他肩上点着头,发出
甜蜜又感伤的喉音。小白虎从向扬手上掉在地上,哇哇地叫了两声。

  当天晚上,两人简直有说不完的话,在房间里,向扬将他潜心修练的经历细
述给赵婉雁听:

  「那一晚被杨姑娘骂了一顿,我倒是清醒了。以前我在意师弟的武功,想到
将来被师弟赶过去的日子,总不能平心静气。后来我想通了,天赋归天赋,工夫
归工夫,且不论师弟进境如何,单看我自己,应已不负师父所望,将来不过更求
精进而已。

  「想来龙驭清便是困在这里,一辈子在意着师父,也在意韩师伯、任师叔,
修不成「天雷无妄」,只得求诸皇陵派的武功。本来我也没想到,能触及「天雷
无妄」的境界,只是得失一看淡,「寰宇神通」的修练突然顺遂了,从前修练不
得要领之处,一一迎刃而解。

  「说来奇怪,常人内家功夫,绝无一蹴即至之理,体会「天雷无妄」之后,
我却觉得修为进展奇速,似乎从小修练功夫时,每天浪费了一些心力,现下那些
心力所该得的,尽数补了回来……」

  向扬说着,赵婉雁也就听着。向扬见她神情专注,突觉不妥,道:「这些修
练功夫的琐事,你其实没必要听,不说也罢……」赵婉雁轻轻摇头,微笑道:「
不,我喜欢听。」向扬摸了摸头,笑道:「我这一去,去了这么久,尽说些无聊
事,实在该打。」赵婉雁柔声道:「要不是杨姑娘带我过来,我还听不到你说话
呢。说什么都好,哪有什么无聊事了?」

  大战一了,石娘子率领诸女回巾帼庄,并未停留京城。杨小鹃单骑赶路,当
先回庄,将向扬来到京城的消息告诉赵婉雁,将她带来京城,以免向扬为众人伤
势所累,不得动身,平添相思之苦。想到杨小鹃的心意,向扬心中既是感激,复
觉歉然,但他既锺情於赵婉雁,便绝不再另动他念,唯有默祝杨小鹃心有所偿,
另得良伴。

  赵婉雁似乎感知他心中所思,微笑道:「向大哥,杨姑娘帮你这么多忙,你
怎么谢她?」向扬道:「我实在无从谢起。」赵婉雁微笑道:「这样一个俏丽可
爱的姑娘,对你又好,你不会动心?」向扬神色肃然,道:「婉雁,你别乱想。
我这一生,只会全心全意地待你,别的姑娘再好,我也不会多作妄想。」

  赵婉雁脸颊泛红,柔声道:「我只是说说,你可别生气。」向扬笑道:「怎
么,用不着担心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说着轻搂赵婉雁的腰,道:「倒是你,
不生气吗?我自作主张,不见踪影这么久……」

  赵婉雁微微垂首,悄声道:「我不生气,只是担心。我怕你那股硬脾气发作
起来,不知道会去干什么了。我想去找你,又不知道怎么找,这些日子,我……
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过的。」

  向扬心头一阵震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低声道:「该死至极!我抛下你这
么久,我……我实在对不住你。」

  赵婉雁轻轻眨了眨眼,樱唇微张,倚着向扬的身子,发出轻柔的舒叹。

  向扬拨开她的长发,只见她脸蛋绯红,娇怯的目光悄悄望来,轻声说道:「
向大哥……要补偿我哦。」话一说完,赵婉雁马上低下了头,把脸藏到向扬胸怀
中。

  「天雷无妄」之境界,虽使向扬与龙驭清决战时心如止水,沉着以对,但是
与挚爱调情之时,如此至高境界万万派不上用场,此刻向扬千妄万妄,与赵婉雁
离别以来的情欲,犹如山洪爆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两人缠绵着滚到床上,激
烈地爱抚着,衣衫顷刻间凌乱不堪,汗水的气味伴随浓稠的情意,有若墨染宣纸,
迅速瀰漫。

  向扬陶醉地吻着赵婉雁,同时拉扯着她的衣服。当他拉开衣襟,见到赵婉雁
丰盈饱满的双峰,立刻伸手抚摸,回味不已。赵婉雁身子颤动,柔声呢喃:「慢
……慢一点嘛……」可是那滑嫩如脂、吹弹可破的感觉,催得向扬体内欲火狂烧
不已,更是快马加鞭,把赵婉雁身上衣物一件件脱了下来。

  不一会儿,赵婉雁已是光溜溜的,美好而熟稔的胴体再次映入眼帘,向扬兴
奋得难以言喻,下体的反应尤为激烈,裤裆紧紧撑起,看得赵婉雁粉脸通红,掩
嘴而叹:「向大哥,你还是这么……这么的……」

  若非为了赵婉雁,向扬又岂会如此兴致高昂?他笑着将赵婉雁的手拉过来,
道:「婉雁,你来。」赵婉雁心头扑通直跳,慢慢脱掉向扬的衣裤,露出气势沖
沖的大宝贝,一双玉手稍加抚摸,那轻柔呵护的感觉,对暴涨的龟头实有莫大的
刺激效果,向扬身子一震,几乎当场射出精来。

  两人太久不曾亲热,先前一番温存,已经挑动了心思,这时肌肤相亲,情热
如狂,哪里还忍耐得住?向扬将赵婉雁按在床上,埋首她双乳之间,接连吻了几
回,两手捧住乳房,来回揉搓。赵婉雁嘤咛几声,伸手想推,却没半点力道,欲
拒还迎,一双美乳还是任他品尝,弄得她浑身淌汗,羞怯地唔唔娇吟,

  雪白的大胸脯给向扬着意施压几下,乳头慢慢挺了起来,赵婉雁也跟着娇喘
起来,房里回荡着中人欲醉的呻吟声。她越喘越急,声音越是模糊,乳房在向扬
的催逼之下,那淡红色的尖端突然一颤,纯白的乳液涌上了乳头,涨成一滴圆滚
滚的乳珠。

  奶水持续涌出,那乳珠份量太过饱满,顺着柔润的乳房流了下来。本来还只
是点点滴滴,但在向扬大力抚弄之下,乳汁竟汨汨不绝地直流,又浓又稠,淋满
了赵婉雁白皙的双乳,像是两团融化了的大雪球。向扬着意揉动,笑道:「婉雁,
最近没给小傢伙喂奶吗?」

  赵婉雁羞得直叫:「向大哥,不要揉……」向扬却看得兴奋无比,更是将她
的乳房揉得汁水淋漓,享受她与众不同的体质,发挥最大的催情效果。

  果然赵婉雁奶水越流,神情越为娇艳诱人,脸蛋儿直成了红苹果,股间更是
爱液溢流,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就像刚从水里捞了上来。

  向扬把她弄成了个水娃儿,这才高高抬起她的左腿,使她身子一侧,两股大
开,观赏爱人的私处,伸手拨弄鼓起的小花蒂。赵婉雁顿时一阵颤抖,娇声呻吟
:「不要……」

  向扬看着她浑身湿透、娇柔可人的模样,早已迫不及待,想要重温赵婉雁美
丽娇躯的滋味。一听赵婉雁喊「不要」,向扬哪能不要?二话不说,阳具直叩玉
门关,钻向两片红嫩的肉唇之间。

  赵婉雁「啊」地叫了出来,背部一挺,全身肌肉都绷了起来,下体嫩肉更是
紧缩,用力裹着怀念的巨棒。向扬徐徐抽动几下,赵婉雁「呃、啊」地叫了几声,
兴奋得眼眶都热了。向扬抽动渐急,赵婉雁也叫得更加陶醉,简直不知道在喊些
什么。

zxc8888 2009-3-20 19:59

              (一百九十六)

  所谓小别胜新婚,这一场云雨之欢,向扬干得格外兴起,抱着赵婉雁的美腿
猛烈抽送,阳具出入之际水声啧啧,不绝於耳。赵婉雁满脸羞涩,两手直抓床单,
还是稳不住身体,被向扬冲得前后乱震,两颗美乳甩个不停,奶水洒得满床都是。

  连抽了几十下,向扬换了个姿势,把怀中美腿放下,将气喘吁吁的赵婉雁抱
起,互相对坐着,只是赵婉雁腿跨向扬腿上,下体紧密结合。向扬搂紧她的纤腰,
猛力一送,赵婉雁仰头泣叫一声,音带颤抖,这一送直送到心坎去了。只见爱液
一波又一波,从娇嫩的牝户里流出来。

  向扬空出一只手来,把玩着赵婉雁的乳房,手指轻捻乳头,沾弄了不少奶水。

  赵婉雁眼波盈盈,羞赧难当,拼命摇着头,喘道:「不要、不要……」

  不过她喊归喊,身体的反应却是两回事,股间的肌肉使劲夹紧,柔嫩的内壁
不断吸吮阳具,让向扬一次又一次地直捣花心,享受着湿软柔韧的女体,当真是
舒爽难言。

  又不知抽插了多少下,赵婉雁已经被摆佈得昏昏沉沉,口中尽是婉转娇啼,
满脸红潮,搂着向扬的脖子,在阳具抽弄之下,穠纤合度的肉体剧烈震动,一对
丰胸贴着向扬的身体,不断挤压变形,乳汁流满两人的身体。这倒是意外地增添
了润滑效果,每当向扬用力太猛,赵婉雁向后仰身,乳房便滑溜溜地乱颤,看得
向扬目眩神驰,兴致勃发,动得越发卖力了。

  赵婉雁终究体质柔弱,连受了向扬几番大力,开始失声浪叫,神态迷乱,将
至绝顶。向扬陡觉她下身连番紧缩,不禁快感如潮,忍不住放出阳精,一股热流
直冲出去,顺势将赵婉雁压倒,把头向前凑去,狂吻她的樱唇。

  赵婉雁被向扬压着,身体仍像鱼儿般拼命跳动,发着唔唔嗯嗯的急促鼻音,
回吻着向扬的同时,一双手按牢了向扬的背,腰枝颤了几下,下体一阵「噗滋噗
滋」,股间湿稠得一塌糊涂,混杂着阳精、爱液、汗水、乳汁,黏糊糊的汁液在
床上流了一滩。

  向扬撑起身来,慢慢拔离赵婉雁的美妙娇躯,肉茎上满是白稠,一拔出,从
嫩穴里拉出几条细丝,一拉断,上半段慢慢升起,下半段便黏在赵婉雁粉嫩的小
腹上。赵婉雁倒在床上,呼呼哈哈地喘着气,表情犹在失神之中,迷迷糊糊地喘
着:「向大哥……向大哥啊……」

  向扬看着赵婉雁恍惚陶醉的神态,又看看她全身是水,肌肤泛着淫靡光泽,
不由得兴头又至,才刚得到发泄的欲望再次燃起,将阳具往赵婉雁唇边一送,将
她的头按近了些。赵婉雁望着那已经软下的阳具,脸现赧然之色,朱唇轻启,吻
了上去,更用舌头轻轻舔舐上头的黏液,举止便像只温驯的小猫。

  受到爱侣如斯体贴的服侍,向扬体内再次热血沸腾,下体迅速重整精神,又
已渐呈坚硬。他摸摸赵婉雁的头,把腰往前一挺,硕大的阳具便往她的小嘴塞去。

  赵婉雁瞇起眼睛,似乎不易承受,很勉强地将肉棒含在口中,已是满脸涨红,
嗯了几声,嘴角流下一丝津液。

  向扬在她嘴里抽了几下,顿觉士气大振,下体涨到了极点,不能就此满足,
忙将湿淋淋的阳具抽出,笑道:「婉雁,咱们再来一次。」赵婉雁抿着嘴,轻轻
喘着气,羞答答地点头。

  当下向扬翻转她的身子,捧着丰臀,从她身后攻了进去。赵婉雁跪在床上,
上半身已是趴着,乳房压在床上,随着向扬的抽送一动一动,周围床单慢慢染开
了一片水渍。

  这次向扬来得更猛,阳具奋力戳插,在赵婉雁湿窄的嫩穴里左冲右突,每一
击都弄得蜜汁乱溅。来回数十下,赵婉雁已经娇喘不迭:「慢一点、慢一点……
啊、啊……」

  向扬笑道:「好,就慢点。」抽出的动作是慢了,插的劲道却更快了,缓抽
猛插,弄得赵婉雁更是粉颊羞红,咿咿啊啊地连声浪叫,一点矜持也留不下来。

  不过多久,向扬又换姿势,自己躺了下来,让赵婉雁跨坐自己身上,成了倒
浇蜡的姿势。但见赵婉雁云鬓散乱,唇吐兰息,已经被干得虚弱乏力,坐在向扬
上头,一副纤柔欲倒的模样,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不住声地娇喘。

  向扬上身微拱,抓住她的腰,替她先摆了起来。赵婉雁轻咬着下唇,身体摇
了几下,便露出沉醉神色,迷迷濛濛地看着向扬,自己开始摆起腰来。

  只见她丰润的双乳不停晃荡,乳汁和汗水如雨洒下,私处吞吐着粗大宝贝,
每一坐必没至根,不仅向扬大感痛快,赵婉雁自己更是声声娇唤,满脸的失魂落
魄。

  如此激战半晌,赵婉雁再度濒临高潮,急扭着纤纤柳腰,口中娇呓着:「我
……我不行了……向大哥,你快来……啊、呀……」

  向扬却因先前泄出极盛,此时守着精关,还没有再泄的冲动,当下只是微笑,
任她动得花枝乱颤,双手玩弄她的乳房。赵婉雁感觉体内肉棒不似要泄,怕向扬
尚未满足,当下咬牙苦撑,任凭全身上下热得几欲融化,还是竭力忍耐,没丢了
身。

  向扬察觉嫩穴中肌肉急缩,滋滋有声,又见赵婉雁神情难耐,当下笑道:「
婉雁,加把劲啊!」赵婉雁胡乱摇头,秀发飞散,哭泣似叫道:「我…

  …真的……啊……你……呀……」她乱叫一阵,身体亢奋已极,再也忍不下
去,忽然伏在向扬身上,将整副娇嫩的身体奉献上去,拼尽全身力气扭动着,羞
耻不已地叫道:「向大哥,你快来吧……我、我真的不行了!我、呀……」

  浪叫声中,赵婉雁瘫在向扬身上,耐不住阳具冲击的滋味,终於丢了,柔嫩
的胴体不断蠕动,贴着向扬,连连娇吟。向扬看她神色如痴如狂,又感到下体深
受磨蹭,一阵剧烈快感传来,紧紧抱住赵婉雁,再度喷出了大量阳精,娇小的蜜
穴再次满溢……

  几度缠绵过后,一番缱绻温存,赵婉雁已沉沉入梦。向扬轻抚爱侣肌肤,替
她盖好被单,望着她甜美的寝颜,心中充满爱怜之情。

  忽然,小白虎从窗外一纵入房,低声连吼,声似急切。向扬凛然一惊,暗道
:「怎么?外头出了事么?」披上衣袍,一拍小白虎的头,道:「陪着婉雁,我
去看看。」身形微动,已然轻捷之极地跃出窗外。

  窗外便是白府院落,黑夜之中,树影森森,一人伫立院西群树之间,缓步朝
向扬走来,步履之中真力深蕴,显是非凡高手。夜色昏沉,向扬瞧不清那人面貌,
当下不动声色,站在当地,伺机而动。

  来者走至近处,向扬看清对方面目,见他一身道袍,长鬚轻飘,神情肃然,
仔细一看,竟是陆道人孤身前来。

  向扬心头一震,暗道:「多时不见陆道人,竟然找来了这里!」情知对方必
是来寻回赵婉雁,当下不加思索,脚步微开,单田中真气腾动,虽是气定神闲,
「寰宇神通」的至高心法却已隐隐催动,随时可以应战。

  果然陆道人停下脚步,第一句话便问道:「向扬,我们郡主可在此处?」向
扬道:「不错!」陆道人脸色稍舒,道:「郡主身子可好?」向扬道:「好得很。」

  夜幕之中,两人不近不远地对峙,气氛凝重。陆道人突然拔剑,剑诀起处,
「天罡降魔剑」着着神妙,倏然而袭,转瞬间连攻向扬一十三剑。向扬目光如炬,
看准剑所将至,或移步,或转身,将陆道人的猛攻悉数避过,同时出招反击,右
掌独使「疾雷动万物」,掌快如飞,若有千重掌影,陆道人左手一圈,掌力纷纷
拍出,一一迎击雷掌,劲风逼得陆道人袍袖鼓张。

  「疾雷动万物」招数未毕,向扬左掌已然蓄势大成,一掌推出,隆然而响,
声威慑人,正是「雷车奔轨」的重招。陆道人脸上白气连闪,赫然使出「三清归
元真诀」,突然还剑入鞘,双掌一并,聚为一股深厚功劲,雄浑精纯,欲破「雷
车奔轨」。

  但是向扬这一掌非同小可,臻至「天雷无妄」境界的九通雷掌,威力不可同
日而语,陆道人慎重一拼,竟仍无法消尽向扬一掌之力,只抵去了八成掌力,不
禁身形剧震,连退数步。显而易见,此时向扬功力之高,已足以压制昔日的强敌
陆道人。

  陆道人居於劣势,脸上却无忧色,反而微微点头,状甚满意。但听他说道:
「听说你以一己之力,击败龙驭清,果然所传非虚。」向扬道:「打得赢龙驭清,
可未必就胜得过你。」

  陆道人微微摇头,淡然道:「龙驭清武功在我之上,我心知肚明。向扬,如
今你有此功力,当能保护郡主,使她终身不受欺凌。盼你永无异心,好好对待郡
主,贫道就此别过。」

  向扬甚感错愕,道:「你说什么?你不是来接回婉雁的吗?」陆道人道:「
王爷与皇陵派共同起事,如今事败,王府上下性命堪忧,贫道岂会带郡主回去?」

  靖威王与龙驭清互相合作的事,向扬早已知道,听了陆道人这一番话,不禁
问道:「这么说来,你今日不是来与我为难的。但你不把婉雁带回给赵廷瑞,岂
非有亏职守?」

zxc8888 2009-3-20 19:59

              (一百九十七)

  陆道人微微抬头,缓缓说道:「向扬,王爷曾造过无数恶行,你不可能与王
爷共处,若非看着郡主的情面,只怕你还要杀了王爷,为民除害。今天贫道来此,
为的是要告知你一声,王爷事败之后,不敢再回洛阳当靖威王。贫道趁机向王爷
劝说,王爷已决定抛下家业,远逃塞外避难。」

  向扬略一沉默,道:「你是说,赵廷瑞已不是王爷?」陆道人道:「不错。
如今的赵廷瑞,不过一介逃犯,无权无势,再也不能为害。」向扬道:「即使赵
廷瑞不当王爷,难道他的一干部属,竟无一人追随?」

  陆道人心知其意,道:「颜铁早已叛逃,柯延泰、邵飞二人唯恐朝廷追捕王
爷,已各自逃亡,惟贫道侍奉王府已久,临危不能弃之而去。贫道誓死保护王爷,
是为了尽忠,然而往后王爷若起歹心,欲逞恶行,也定当极力遏止。」向扬道:
「你倒是忠心耿耿。」

  陆道人道:「是非恩怨,总得分得清清楚楚。王爷虽吩咐我找回郡主,但我
并无此意。向扬,郡主与你在一起,胜过回到如此父亲身边。贫道看着郡主长大,
不忍见她伤心,是以也不会带她回去,你也不必向她提及贫到来过,徒使她平添
忧虑。」向扬道:「不让婉雁知道?这么说来,你是来安我之心了?」陆道人道
:「不如说是安我之心。」

  向扬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吧。」陆道人道:「我是安心了。
贫道尚有要事,不便多留。向扬,就此别过!」双袖一拂,劲风起处,陆道人腾
空而起,纵入树间,沙沙几声轻响,旋即了无踪影。

  向扬悄悄回到房中,来到床边,赵婉雁仍静卧梦乡,睡得十分香甜。向扬轻
轻抚摸她的脸蛋,心中暗想:「陆道人一代豪杰,可惜屈居赵廷瑞手下。但若非
有他,婉雁只怕也不能放心离开父亲。说起来,我还欠他一份恩情。我跟婉雁,
谁也离不开谁……」

  突然之间,向扬想起「是非恩怨」四字,猛然一惊:「他刚才提及颜铁?记
得听师弟说过,颜铁曾为了师妹,而不顾赵平波性命,恐怕靖威王府不会放过他。
难道陆道人来此,同时也要诛杀韩熙?」

  对向扬而言,韩熙害文渊失明,又屡次侵犯华瑄,实属可恨。但文渊有意先
留下韩熙性命,向扬便不禁担心陆道人的用意。

  他再次窜出房去,从后院绕往拘禁韩熙的厢房。那是在白府最北的一处客房,
韩熙穴道受制,身受束缚,由白嵩派遣弟子看守。向扬为了确认陆道人是否意在
韩熙,於厢房外四处绕行,游目搜索,果真见陆道人静立厢房窗边,静静伺机而
动。

  向扬心道:「韩熙虽然该死,现在可杀不得!若他意图出手,我非得阻止不
可。」

  却见陆道人紧贴墙板,似在侧耳倾听什么,并无出手迹象。向扬不禁起疑,
放轻脚步,悄然掩至,低声道:「陆道长,你不可……」陆道人回过头来,以指
封口,表示安静。向扬更觉古怪,心道:「难道韩熙跟白家弟子,谈了什么了不
得的话么?」

  他靠近窗边,默运神功,凝神以察房中声响,却听韩熙说道:「还有什么好
说的?你要杀我,趁早动手,我再也不想戴这面具了!」

  只听另一个声音说道:「熙儿,你还不明白?为父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你
设想。你虽然身受大辱,只要日后成事,那也算不得什么了。」这话声温厚仁慈,
正是韩虚清的声音。

  韩熙语带怒意,道:「成事,成事……哼,你让我扮了半生假人,仍没集全
「十景缎」,却害得我……我……若非这面具!这面具!华师妹、华师妹她……」

  韩虚清轻喝一声,道:「静一点。」韩熙用力呼吸几下,怒道:「谁听你的!」

  声音却当真小了许多了。

  韩虚清喟然叹道:「熙儿,为父的用意,你不是不知道。文渊是她心仪之人,
我非得撮合他们不可,你早已知晓。熙儿,为了你好,断了这念头罢!」

  韩熙静了一会儿,道:「爹,你好自私!」话语之中,满怀恨意。韩虚清声
甚悲悯,道:「熙儿,你真不能体谅为父二十年的用心么?」

  一阵短暂的沉寂后,韩熙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只是为了十景缎……也罢,
等你要知道的全知道了,文渊那小子就没理由活着了吧?」韩虚清道:「熙儿,
你怎地还是……」韩熙不等父亲说完,紧跟着说道:「到那时候,无论如何,我
也要上了华师妹!」

  猛一听得此语,向扬怒火狂昇,正要一掌击向窗子,陆道人立即出掌截住,
沉声道:「不可!」

  忽见窗子向外震飞,一道雄浑无比的掌力直逼出来,却是韩虚清察觉有异,
先行出招。陆道人眼角一瞄,示意向扬避开,自己抢先迎击,出掌回敬。两人掌
力一拼,陆道人后跌三步,口吐浊气。

  向扬得陆道人之助,在一瞬间隐入一旁树丛,未给韩虚清望见。韩虚清只见
人影一晃,不知是何许人也,也不多看,负手立於庭中,朝陆道人说道:「好一
式「北辰星手」!道长可是姓陆?」陆道人道:「正是贫道。阁下想必是韩虚清?」

  韩虚清微笑道:「区区贱名,不想亦辱道长清听。陆道长名满江湖,何故夜
访来此?」陆道人沉着以对,不动声色,道:「我们王爷丢了一件宝贝,贫道访
得些许蛛丝马迹,追查至此。」韩虚清笑道:「这就奇了,却是什么宝物?」

  陆道人淡淡地道:「十景缎,「雷峰夕照」!」

  韩虚清脸色一沉,接着哂然一笑,缓缓摇头。

  陆道人道:「令郎混入王府,盗取机密,查出王爷藏缎之地,阁下趁京城大
乱时将之夺去,加上龙驭清、也先手上的三疋十景缎,也都给你调派的内应取走,
加上抄王振宅邸得来的一疋……阁下短短数月,十景缎又得其半,当真不简单啊!」

  韩虚清神色如常,笑道:「武林之中,谁不知陆道长的大名,想不到也干此
窃听勾当。」陆道人哈哈大笑,道:「韩虚清之名,比贫道响亮得多,又岂知如
此擅长鸡鸣狗盗之事?」

  两人含笑对谈,向扬在旁听得清清楚楚,心中震惊不已:「当真如此?

  韩师伯在收集十景缎?刚才韩熙的确这么说,陆道长比我早到,或许听得更
多秘密……且慢,韩师伯明明要杀韩熙,却为何刚才的对话,全无杀意?」

  顷刻之间,无数疑团涌现向扬心中,令他难以思索。但他迅速冷静下来,回
望韩、陆两人,心道:「韩师伯已然太过可疑,只有求问於陆道长。」

  忽见韩虚清拔出佩剑,淡然说道:「陆道长,虽说你为赵廷瑞卖命,你我是
敌非友,然而在下向来敬佩道长行径光明,不失正派作风,雅不愿兵戎相见。如
今道长深夜擅闯,又道听涂说,坏我清誉,实非君子所为。在下不能容你在江湖
上捏造是非,要请你留步了。」

  陆道人见他手中剑光温淳,灵气内敛,实是不世出的神剑,当即拔出剑来,
笑道:「死在太乙剑下,贫道求之不得!阁下不想被人揭穿真面目,最好能一剑
就杀了我,从此无人知晓,韩虚清确然名副其实──虚得可以!」

  韩虚清微微蹙眉,叹道:「邪魔外道,冥顽不灵!」话中似含万般感慨,一
剑刺出,剑光亦若有沉痛之意,抖动不已。嗤然一响,指南剑招直刺陆道人,陆
道人斜身避过,剑风裂其衣袖,避得甚险。

  向扬听陆道人所言,立知其意:「他要我保全性命,将实情告知其他人?但
我所知有限,这不成!」眼见陆道人身法精妙,一一避开指南剑的杀着,却无一
而非险之又险,不禁暗惊:「若不助陆道长,只怕他难逃此劫!」

  当下无可顾忌,冲出树丛,喝道:「韩虚清,接招!」右掌一拍,「夔龙劲」
应手而出,功劲所激,飞沙落叶漫空而舞。

  韩虚清早知一旁有人藏匿,却不知是什么人,更没料到来者出手之快、功力
之强,远超其想像。他一听向扬喝声,不及猛攻陆道人,太乙剑倏然一旋,回扫
向扬,掠出道道雪白光屏,剑风凛冽,一举摧去夔龙劲。向扬左掌随放,「春雷
百卉坼」内劲一裂,隔空猛震太乙剑,霎时银光迸碎,剑气尽销。

  若是寻常刀剑,这一掌立可将之震断,但太乙剑非同凡品,承受「春雷百卉
坼」之力,分毫不损,掌力一荡之下,嗡嗡不止,有若神龙长吟。

  长陵地宫一战,向扬不曾亲睹,今日首次见识韩虚清的武功,不禁凛然,心
道:「好功夫!韩师伯的武功,决不比龙驭清逊色,这是极精纯的九转玄功!」

  韩虚清眼光一掠,不觉皱眉,道:「向师侄?你这是做什么?」向扬道:「
韩师伯,我想听陆道长说几句话,你可别动手!」韩虚清脸色微变,道:「连你
也听信了旁人闲话?」向扬道:「不,我只是想弄个清楚!」

  陆道人猛地抢上前去,喝道:「向扬,快走!你能赢龙驭清,未必能赢这韩
虚清!」一剑出手,立即抢攻。向扬叫道:「且慢动手!」正要上前拆解,忽觉
身后劲风飒飒,侧身一让,六支袖箭飕飕飞过。回头一望,只见远处树上两个黑
影飞快闪过,又是一片袖箭射至。

  向扬掌力猛挥,雷掌刚劲重击之下,箭群尽折,无一可近向扬之身。他心念
急转:「这两人袖箭发得既准且快,江湖罕见,却是哪里来的好手?」

  不及细想,左侧一股腥风袭来,向扬转身一让,立掌凝劲护身,却见来者掌
散黑气,是个阴沉老者,再一看,赫然是皇陵派献陵守陵使葛元当。

  这一来向扬大感讶异,道:「葛元当!你怎会在此?」葛元当面露狞笑,道
:「掌门吩咐,想不到还会见着你!」

  向扬微感愕然:「龙驭清已死,还有哪一个掌门?」正自想着,突然眼前白
影飘飘,一人从天而降,身法潇洒,一声长笑,随手一拂袖,阴劲直朝向扬涌去,
暗蕴奇诡真气。向扬反手一挥,「天雷无妄」神功发动,破尽袖风,喝道:「原
来是这个掌门!滇岭派掌门白超然?」来人笑道:「向公子年纪轻轻,见闻却博,
了不起啊!」向扬冷笑道:「这等邪门武功,也唯有滇岭派才使得出来。」

  他连避三次暗算,却越来越感惊异:「这些人何以聚集於此?他们全都攻我
一人,莫非……」一望韩虚清,却见他怡然微笑,另有一人缠住陆道人,一时瞧
不出是谁。

  刹那之间,向扬回想陆道人所言,猛然一惊,厉声怒吼:「韩虚清,难道这
些人,都是你……」

  韩虚清眼中一亮,嘴角含笑,手中太乙剑骤然递出,挟带着刚烈正大的「九
转玄功」,路数是「指南剑」正宗招数,威力之强,逼得风声剧响,恍如龙吟虎
啸。向扬凝尽真力,雷掌猛招呼之欲出,葛元当、白超然同时夹攻而上,迎击向
扬掌力,远处的袖箭接连射出,与太乙剑锋芒汇和为一,形成无坚不摧的可怕攻
势。

  向扬大喝,双掌一分,「雷惊天地龙蛇蛰」神功尽现,雄猛绝伦的掌力震撼
八方,袖箭一一断折,葛元当首先中掌,白超然且挡且退,惟独韩虚清的太乙剑
力抗雷掌劲力,两人内劲凭空对峙,隆隆连响,有如远天雷鸣。

  绝招未竟全功,向扬并不吃惊,因为对手乃是韩虚清。但他惊讶的是,韩虚
清用以破他绝招的,竟是远较龙驭清纯熟、深不可测的「寰宇神通」天字诀,也
是指南剑至高境界「南天门」!

  就在向扬震惊、与韩虚清同时销尽旧力的同时,一个黑影悄然掠来,出手奇
袭。来者出手奇快,手中一支判官笔,迳点向扬额间。若在平时,向扬必可抵挡,
但他此时正值「雷惊天地龙蛇蛰」后劲甫消,尚未回气之时,一时难以抗禦.

  他急欲矮身相避,但是对手左手一张,一本厚书忽然打开,内劲一铺,竟尔
逼住向扬身形。电光石火之间,向扬额上已被判官笔点中。

  这股劲力也非奇大,但却极为奇异,不似出於武林中任何门派,甚至不似武
功。向扬猛觉眼前一花,脑中一阵酸麻,突然间浑身不对劲,若在梦中,在一瞬
间,脑海里彷彿被人捞了一把,失去了一片莫名的光景,身子摇摇晃晃,骤然晕
眩……

  「活判官────」

  在向扬阖上眼睛之前,他听见陆道人这么一声怒喝。

zxc8888 2009-3-20 19:59

              (一百九十八)

  在一片漆黑中,向扬昏昏沉沉,犹如漂流虚空,身不由主。迷迷糊糊之间,
突然一阵剧痛升至脑门,如锥刺顶。

  向扬大叫一声,骤然惊醒,眼前一亮,却已置身白府厢房之中,躺在床上。

  身边一个柔和的声音唤道:「向大哥,没事了!」却是赵婉雁的声音。

  向扬微微喘气,冷静下来,察觉自己一身冷汗,暗道:「这是怎么了?」朝
床边的赵婉雁一看,低声说道:「我……我刚才……怎么回事?你……你怎会在
这?我又……我又是……」

  赵婉雁拿着手帕,替他擦了擦汗,柔声道:「你昏倒在后院里了,是这儿的
家丁发现,赶紧把你抬进来的。向大哥,你是不是不舒服?方才你一直在呻吟,
好像做了恶梦。」

  向扬只觉浑身无力,叹道:「或许我真是在做恶梦。」赵婉雁神情关切,轻
声道:「我真担心死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昏过去呢?向大哥,你当时是怎么
了?」

  向扬身子一震,道:「当时?当时,我……」

  此时呀地一声,有人推门而入,却是文渊和华瑄来了。华瑄奔上前来,叫道
:「赵姐姐,向师兄没事了吗?啊,向师兄,你可醒了!」赵婉雁微笑道:「我
怎知道有没有事呢?好在是醒了。」文渊走近床边,道:「师兄,好些了么?」

  向扬脸色一变,神情迷惘,似乎有所犹豫。华瑄看得奇怪,又有些担心,道
:「向师兄,怎么样了嘛?你怎么会昏倒呢?是昨天里受了伤么?」文渊也道:
「师兄,你昏倒之前,在后院做什么?」

  两人接连问话,向扬脸上颇见挣扎,彷彿苦苦思索着什么。良久,向扬摇了
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三人闻言愕然,不知所措。华瑄叫道:「怎么会不知道呢?向师兄,你就说
嘛!」向扬咬了咬牙,仍是摇头,道:「不成,我实在不知道……我想不起来!」

  文渊听他语气甚为痛苦,心中暗觉不妙,急忙问道:「师兄,你先别慌,仔
细想想,你为什么去后院?做了些什么事?」

  向扬抱头苦思,身子微微颤抖,突然发怒,「砰」地一掌拍向床板,叫道:
「不晓得,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文渊、华瑄、赵婉雁听着,俱皆大惊。向扬竟将昏倒之前的事情,忘得乾乾
净净了。

  韩虚清、任剑清、大小慕容、紫缘等人先后来到向扬房里,向扬一个个看过
去,神色十分古怪。

  众人一问之下,向扬不仅对如何会在后院昏倒全无印象,也不知此处是云霄
派白月翎的老家,甚至当任剑清说起他施展「天雷无妄」,击败龙驭清的事蹟,
向扬却一脸茫然,难以致信地道:「我胜过了龙驭清?任师叔,你这可是说笑了。
「天雷无妄」是九通雷掌颠峰之境,我如何能够练成?」

  这话一说出口,更是人人骇异。华瑄急道:「哪里是说笑了?向师兄,是真
的啊!我亲眼看见了,从头到尾,你凭着「天雷无妄」,身上一掌也没中,却把
龙驭清打得吐血倒地。文师兄也看见啦,还有任师叔、慕容姐姐、紫缘姐姐……」

  小慕容道:「确实不错,你赢得可很漂亮。喂,你真记不得了?」

  向扬听了,只是摇头,说什么也不信。华瑄还要再说,韩虚清却摇了摇手,
道:「瑄儿,够了。扬儿此时心绪尚乱,你们逼他回忆旧事,不过使他徒增困惑。

  记不起来,又打什么紧?龙驭清已然伏诛,事实既成,扬儿记得与否,功绩
均在,并不要紧。」华瑄叫道:「这怎么成呢?向师兄连「天雷无妄」也忘记了!
要是……要是他忘了这功夫,那可不是糟了!」

  韩虚清欣然微笑,道:「若然如此,也只能说是命数使然。你向师兄的武功
何等高明,难道不能再度领略「天雷无妄」?」

  向扬心思紊乱,对韩虚清所言,也没怎么听进去,一看赵婉雁,见她满脸忧
色,心中更是难过,低声道:「多谢各位关心。或许我当真忘了什么,但至少我
现下身子安好,没病没伤。只是我累得厉害,想歇一歇。」

  任剑清道:「这倒也是。你好好休息罢,这档事咱们慢慢琢磨着。走,走!
大夥儿都出去。」一番呼喝,众人纷纷离房,房中又只剩下向扬与赵婉雁。

  房中一片静谧。赵婉雁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向扬,轻轻抱着他,低声叹
道:「向大哥!」

  向扬不住摇头,道:「这事情我简直莫名其妙。我只觉得浑浑噩噩,这几天
做了什么,全都记不得了。看到你出现在我眼前,我还真吃了一惊,我以为我还
在修练功夫哪!」赵婉雁轻声道:「我也是昨晚才见到你的。向大哥,你忘了好
多事,不会连我也忘了罢?」向扬笑道:「傻丫头,那怎么会?」

  小白虎趴在桌上,哇哇地叫。赵婉雁招呼牠到怀里,抚摸牠的皮毛,一边说
道:「我实在有点累了。向大哥,你这样漂泊江湖,时时遇险,我真是担心也担
心不完。京城闹得这样厉害,我爹……爹爹他也不知怎么样了。我偷偷逃出来,
只想见你,日后该怎生是好,却是……却是……」呢喃片刻,一阵叹息,轻声说
道:「向大哥,我们以后怎么办呢?」

  向扬心下歉然,道:「婉雁,我是一介武夫,你跟着我行走江湖,实在苦了。
你若觉得难受,咱们找个地方住下来便是。我从小跟师父住在陜北,现下也可以
回去住,只是那儿风沙大些,我怕你住不惯。」

  赵婉雁微笑道:「有你在就成了,住哪儿都不要紧的。」蓦地神色黯然,道
:「我倒不担心这个,而是……我真想爹爹。向大哥,我跟着你,什么怨言也没
有,可是、可是我……我恐怕很难再见爹爹一面了。我……我这样,可不是太不
孝了么?还有陆道长,他一定也很痛心……从小他就很照顾我,我却……却把家
人都抛下了。」

  向扬耳里听着,本来只觉为难,听到后来,突然觉得不大对劲,喃喃地道:
「且慢,且慢。」赵婉雁微微一怔,道:「怎么了?」

  适才赵婉雁一番话,向扬听来,似乎勾起了些许蛛丝马迹,能够助他捕捉那
稀薄的记忆。然而纵使他绞尽脑汁,也难以回忆起什么光景。

  赵婉雁见他咬牙切齿,怕他太过劳心,柔声道:「好了,好了,我不说啦。
向大哥,你先休息,这些事情,等你精神好了,慢慢再说也不迟。你一定很累,
睡一觉,什么都好啦。」

  文渊回到房里,心情十分郁闷,觅椅坐下,一言不发地思索着。紫缘、小慕
容、华瑄看在眼里,知道他为了向扬所逢意外,又添了一桩心事,以致心事重重,
闷闷不乐。华瑄叹道:「向师兄怎么会失忆了呢?偏偏他没忘多少,就忘了这些
日子的事,我真搞不懂!」

  文渊道:「我也搞不懂。」仰头苦思,心道:「好不容易师兄摆脱心病,练
成了「天雷无妄」,上天竟然这么戏弄他,竟让师兄忘了这功夫。若是师兄因而
再度消沉,那可如何是好?韩师伯那么说,可把事情瞧得太轻松了!」

  小慕容来回踱步,沉吟半晌,突然说道:「文渊,我实话实说,你可别不高
兴!」文渊一愕,道:「什么?」小慕容道:「我想了半天,肯定极了!你那个
韩师伯,定然有问题。我一听他说话就不舒服!你听他是怎么说话的?每句话都
说得名正言顺,好像他说什么都对,从来不曾出错一样!」

  文渊一听,已明其意,道:「你觉得刚才韩师伯说的话,很有些古怪,是么?」

  小慕容扬扬眉毛,道:「这我没说。可是他刚刚讲的话,我听得还真难过。」

  紫缘道:「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文渊道:「紫缘?连你也如此觉得?」紫缘轻声道:「是。我一直在听,韩
先生对向公子的言语,实在不近人情。他是长辈,却对向公子那么说,简直……

  唉,那称不上安慰,倒像在说风凉话。」文渊神色俨然,道:「不错,正是
如此。难道师兄失忆,竟和韩师伯有所牵连?可是……这可不能无凭无据的乱说。」

  华瑄听得一头雾水,道:「文师兄,那不会罢?韩师伯没道理这么做啊?」

  小慕容格格一笑,道:「妹子,是你太没心眼儿了。」华瑄脸蛋一红,道:
「你笑我?」小慕容霎霎眼,笑道:「哪儿的话,没有呀!」

  两女随意说笑,文渊脸上却十分严肃,认真考量着韩虚清的言语。紫缘看在
眼里,只静静地不打扰,却微微蹙起了眉。

  过了几天,京城中形势大定,在于谦整治之下,内外无忧。众人暂居白府,
一切也十分安稳。只是向扬精神虽复,却始终记不起失去的数日记忆。

  这天白府忽有客人造访,说是要见韩虚清。韩虚清、任剑清和主人白嵩正在
厅上,听得家丁禀报,韩虚清面露笑容,道:「那不是外人,是同道的朋友来了。
任师弟,师兄先迎接贵客去。」任剑清道:「什么贵客?韩师兄,你知道那人是
谁?」

  韩虚清道:「此次我前来京城,心想龙驭清意图谋反,自然势力庞大,手下
能人众多,难以应付,唯恐我一人之力,难以匹敌,是以将我在云南隐居时,结
识的几位豪侠一并请来,为国出力。只是龙驭清伏法,祸国殃民之辈却尚未斩草
除根,他们日前不能前来相会,便是四出搜捕叛逆之故。如今他们来了,必有斩
获。」说着又即笑道:「把扬儿、渊儿也叫出来罢,也好让他们拜见几位成名前
辈。」

  任剑清皱眉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来的人是谁!」韩虚清微笑道:「
「天府神刀」萧承月,算得上出名的高手了罢?」迳自迎了出去。

  任剑清一听,当堂吃了一惊。萧承月号称川中第一高手,刀法如神,驰誉武
林,因为久居四川,江湖上赞为「天府神刀」,威名之盛,犹胜同居西南的滇岭
掌门白超然,只是他深居简出,在江湖上没干下几件大事,近十年来更是藏踪不
出,哪知竟会给韩虚清请了出来。

  一旁白嵩听见,忙吩咐下人请来向扬、文渊。不一会儿,两人先后来到,韩
虚清也已带着宾客进厅。来客共有四人,韩虚清首先介绍的,是位容貌刚峻的中
年人,约莫四十多岁,目如朗星,炯然有威,中等身材,腰间一口长刀,浑身气
度沉稳,英华内敛,正是那「天府神刀」萧承月。

  向扬、文渊也曾听过天府神刀的名头,上前作揖为礼。萧承月虽是前辈,不
失礼数,各自还了礼,说道:「两位是华玄清华师父的高足,今日一见,果然不
凡。听说向少侠练成了「天雷无妄」的神功造诣,文少侠自创绝妙剑法,真是英
雄出少年,萧某佩服!」两人连忙谦谢。

  其余三人,也是四川、云南一带的江湖豪客,只是不若「天府神刀」的威名
震天高,韩虚清各自介绍一番,纷纷入座。

  任剑清不拘小节,一待众人坐定,当即问道:「萧兄,我韩师兄说你为国出
力,追捕叛逆,到底追捕了些什么人?」他外表粗豪,心里精明,隐隐觉得万事
底定之际,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大高手来,又直接访上白府,必有不寻常处。

  萧承月饮一杯酒,说道:「任兄果然爽快。萧某来此,便是要交代这事。这
批叛逆,可真是要紧人物,不是别人,便是此番与皇陵派合谋的靖威王一干余孽。」

  此言一出,向扬心头一震,脸色骤变。文渊虽瞧不见向扬神情,却也暗叫不
妙,心道:「师兄这可难做人了,如何是好?」

  韩虚清笑道:「萧大侠武功绝顶,靖威王府无人能及,这一仗想必是探囊取
物,不费吹灰之力。」萧承月摇头道:「那也不然!靖威王府手下那陆道人,着
实厉害,「天罡降魔剑」、「三清归元真诀」,造诣极深,不愧为一代宗师。唉,
可惜!」向扬忙道:「可惜什么?」

  萧承月道:「可惜这么一位高手,竟沦为官宦爪牙。这还要多亏韩兄,若不
是韩兄眼线广,凭我一人,还真找不到靖威王藏匿之处,也无缘与陆道人交手。

  那陆道人武功纯熟,若是他身上无伤,我也不易取胜。本来我也不知,跟他
交手两百余招,那陆道人身上突然迸血,似是受创复发,就差这么一招,被我砍
下了脑袋……」

  向扬脑中轰然一响,厉声叫道:「什么,陆道人死了?」

  文渊闻言,同样心头剧震,心道:「陆道人虽是敌人,但是光明磊落,绝无
卑鄙行径,竟然……竟然就这么死了?」

  萧承月脸现愠色,道:「怎么?你们不信么?」随手一招,一个汉子拎来一
个包袱,看那服色,便与韩熙上巾帼庄时的随从相同,自是韩虚清的部属。萧承
月打开包袱,赫然是一颗首级,头发散乱,双目圆睁,长鬚凝血,正是陆道人的
头!

  向扬喉头咕噜一声,不自觉地空叹。文渊低声道:「师兄,真是陆道人?」

  向扬道:「是他,不错!」文渊神情一紧,遽然凝重。

  萧承月道:「岂止陆道人,靖威王身边的护卫,一个个都死在萧某刀下。赵
廷瑞那老贼,贪生怕死,还想跪下求情饶命。我看他的窝囊样,实在恼了,也不
用刀,几掌下去,靖威王一家先后了账,一一伏诛。

  最后这几句话,犹如一个个雷霆轰在向扬身上。向扬倏然呆了,眼看萧承月
再次招手,几名汉子抬来一具具的尸体,先是赵廷瑞,继而赵平波,接二连三,
都是王府中人。

  韩虚清赞道:「萧大侠果然英雄了得,独力戮敌,除恶务尽,「天府神刀」
之名,果然来得正,坐得稳!」

  这么一来,霎时惊动了白府。第一个闻讯赶来的,便是赵婉雁。她一看见陆
道人的首级,身子一晃,险些站不住脚,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颤声道:「陆…
…陆道长……陆道长!」喊得几声,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萧承月见她如此悲恸,心中甚疑,说道:「姑娘是谁?这些都是叛国贼人,
死有余辜,姑娘不须太过同情。」

  赵婉雁哪里听他说话,似乎连向扬也没看见,一转头,看见父亲尸体,立时
扑了上去,几声呜咽,哭得连声音也没有了。那纤细的肩膀不时颤抖起伏,却是
背负了她毕生不曾体会过的大悲。

  心思最乱的,却是向扬。他蹲在赵婉雁身边,想要出言安慰,无奈满心茫然,
赵婉雁又是伤心欲狂,丧亲之痛,根本无从安慰,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承月疑惑更甚,望向韩虚清。韩虚清叹道:「这也是个冤孽。萧大侠,此
女姓赵,名唤赵婉雁,乃是赵廷瑞的女儿,是位郡主。」萧承月脸上倏现杀气,
道:「靖威王府的郡主?原来尚有漏网之鱼!」正要拔刀,一看向扬,微一沉吟,
道:「韩兄,莫非你这向师侄,与这贼郡主勾搭上了?」

  文渊骤然起身,沉声道:「萧前辈,请您自重,莫要出口伤人!」萧承月听
他一介晚辈,竟然出言顶撞,不由得脸色铁青。

  忽见赵婉雁身子一摇,伏在赵廷瑞身上,忽然抽搐一阵,便不再动,向扬大
骇,慌忙将她扶起,抱在怀中,叫道:「婉雁,婉雁!」掌按她背心大穴,急运
真气,冲入她周身经脉。

  赵婉雁一时伤痛过度,以致昏厥,向扬运转真力之下,旋即悠悠转醒,双眼
为泪所迷,看上去迷迷濛濛的,只隐约知道是向扬抱着她。赵婉雁呜咽道:「向
大哥,我、我、我爹,还有我娘……他们……他们……」向扬轻轻拍着她的背,
眼眶里也湿润了,低声道:「婉雁,别哭,你……你……唉,要哭就哭罢。令尊
……令尊……」

  向扬现在的处境,实在为难。靖威王生前恶迹无数,又犯了叛国大罪,对他
更有赶尽杀绝之意,如今丧命,可说恶贯满盈,然而向扬思及赵婉雁的心情,安
慰尚且不及,对王府众人的死,更不可能略有欢欣之情。可是,这赵廷瑞明明是
作恶多端之辈!

  萧承月蓦然喝道:「向扬,你若要自甘下流,维护这叛国郡主,萧某连你也
不能轻饶。华玄清一世豪杰,我不想让他的后人身败名裂,你让开罢!」

  向扬双目一睁,冷望萧承月,沉声道:「你若要伤婉雁,我可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却是深具敌意,毫不退让。

  韩虚清朗声道:「扬儿,你这可不对了,这正是你摆脱王府诱惑的良机,你
应当及时回头,方为正道。靖威王一众的下落,是我访出来的。铲奸除恶,是我
们侠义辈的本分,难道你如今连是非善恶,也分不清了么?」

  赵婉雁悲痛之余,听见这番对话,一对朦胧泪眼,先后看了萧承月和韩虚清,
抽噎一阵,道:「是你们……你们害死我的家人?」她虽是弱质少女,但是一望
之下,深蕴悲切痛恨之意,萧承月与之目光一遇,不禁一怔。

  向扬看了,更是心惊。他从未见过这温柔可人的爱侣对任何人、事流露恨意,
但是至亲丧命,却是何等惨痛?

  这时赵婉雁已缓了哭泣,凝视着萧承月,口中幽幽地道:「向大哥……向大
哥,你帮我,帮我……」一句话说不到尽头,便见她咬着下唇,直渗出血来,轻
轻举起了手,指向韩虚清。

  向扬抱着她,听着她一言一语,心中如锥之痛。韩虚清皱眉摇头,说道:「
扬儿,切莫自误。」

  向扬简直不知如何自处。心中陡然大恨:先前数日的记忆,说不定是他此刻
抉择的关键,可是他竟全然想不起来……

zxc8888 2009-3-20 20:00

              (一百九十九)

  天府神刀萧承月阔步上前,已然拔刀在手,欲将赵婉雁斩於刀下。向扬搂住
赵婉雁,转过身子,将她护在怀中,轻声说道:「婉雁,你放心,有向大哥在,
谁也不能害你。」

  赵婉雁抹去眼泪,脸色苍白,望向韩虚清、萧承月的眼神之中,依然充满仇
恨之情。

  萧承月虽是正道高手,嫉恶如仇,斩杀王府众人时毫不手软,但见赵婉雁悲
淒欲绝、满怀痛恨,心中也难免微感不忍,朝韩虚清道:「韩兄,那靖威王作恶
多端,如今已遭萧某诛杀,大害已除。这姑娘虽是赵廷瑞的女儿,看来却非奸恶
之辈,似乎未必非杀不可。」韩虚清道:「依萧大侠之意,该当如何?」

  萧承月道:「奸佞之后,理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但屠杀弱女,非是好汉
所为。我以为将这姑娘囚禁起来,使她不能与外人图谋,重複赵廷瑞的恶行,也
就是了。」

  韩虚清微笑道:「萧大侠心地仁厚,令人钦佩。」又朝向扬说道:「扬儿,
我看就依萧大侠所言办理罢。你与这奸王之女有情,非只一日,此女若死,只怕
你禁不起伤痛,师伯看着也不忍心。将赵姑娘监禁起来,可说是权宜之计,此后
你也可另觅良配,循归正道。」

  这番话说来,韩虚清脸色和缓,大有循循善诱之意,萧承月也点头称是,道
:「不错,不错。向扬,你为情所困,不能明辨善恶,那是侠义中人的大忌。你
若能悬崖勒马,听你师伯的教导,尊师华师父在天之灵,必也欢喜,刚才你对萧
某无礼,也都一并揭了过去,不与你计较了。」

  向扬一边听着,脸色早已铁青,待得萧承月说罢,蓦地一声冷笑,道:「韩
师伯,萧前辈,你们两位也把我向扬瞧得太小了!我虽是晚辈,见识不如你们,
却还不至於如此愚昧。婉雁只不过生在王府,就要受此牵连,这太没有道理了!
她已经家破人亡,你们还想逼迫於她,这也能冠以侠义之名?要我离开婉雁,不
可能!」

  韩虚清脸色一寒,喝道:「扬儿……」向扬猛地叫道:「除了我师父,谁也
不许如此叫我!」右手迳指韩虚清,道:「韩师伯,你是师伯,我本来不该对你
失了礼数。但是你来棉里藏针这一套,欺人太甚!要我听这种吩咐,你们把我向
扬瞧得太窝囊了!」说到此处,向扬已然声色俱厉,全不顾韩虚清尊长身分了。

  局面演变至此,势难善了。韩虚清鬚眉俱张,沉声道:「你如此不知悔改!
不仅自甘堕落,且兼目无尊长,你对得住你师父吗?」向扬喝道:「我师父通情
达理,此刻他老人家若在人世,在此做主,恐怕也会如我所说!」

  韩虚清厉声道:「放肆!你……你当真无药可救!」右掌猛提真力,气劲如
雷,正要出掌,忽听一个女子声音叫道:「好啊,好啊!机会难得,还不快打?」

  这句话突然插来,人人都是一愣,又以文渊最是吃惊,脱口叫道:「小茵,
你……」

  说这话的,便是小慕容。韩虚清朝她望去,但见她脸堆微笑,甚是悠闲,微
微瞇着双眼,也冲着他望来,说道:「咦,怎么不打了?不趁他忘记「天雷无妄」、
武功大退时把他打死,以后可不好对付呀!」

  韩虚清皱眉道:「姑娘莫要胡言乱语。我惩治本门晚辈,岂能杀伤人命?」

  小慕容摇头微笑,表情甚是不以为然,口中却道:「哎呀,说的也是!

  你是侠义道的成名前辈,焉有忌惮晚辈、藉故伤人的道理?我可真是多嘴了!」

  萧承月朝她看了一眼,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韩虚清不答小慕容,却对萧承月道:「萧大侠,这姑娘複姓慕容,便是「大
小慕容」中的小慕容。」萧承月脸色倏地一变,道:「哦,小魔头!」

  小慕容笑道:「是,是,我是小魔头,说的话一句也信不得。天府神刀萧大
侠,你可也要杀我?」

  之前萧承月已看见小慕容自内堂出来,知道她必与白嵩或在场某人有所关系,
眼前向扬、赵婉雁之事已成僵局,不愿多生是非,便道:「萧某刀下,只是不饶
恶徒!」说得甚是模稜。

  任剑清站了出来,道:「好了,好了,大家各让一步。韩师兄,赵姑娘是位
好姑娘,我担保她配得上向师侄,你要是看不顺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得
了?你不看我这师弟的面子,也得看华师兄的面子,别管了罢!」

  转身又道:「向扬,你带赵姑娘回房里,她家人的遗体,任师叔会一一保全
下来。你方才出言不逊,我也不要你马上陪罪,等你冷静下来,该磕几个响头自
己算去!」

  任剑清出场调解,实是有意回护向扬,毕竟向扬身为后辈,若起争执,已是
不敬尊长,先吃了亏,这用意向扬自然明白。他扶起赵婉雁,柔声道:「婉雁,
我们进去。」

  赵婉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再多看旁人,由向扬扶着,缓缓离开大厅。

  华瑄看见她神色悽楚,心中难过,想跟着过去,却被紫缘轻轻拉住袖子,摇
头制止。

  向扬扶着赵婉雁回到房中,同她坐在床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赵婉雁
先开了口,低声道:「向大哥,我该报仇么?他……他是你的师伯。」

  向扬心中一凛,叹息不已,道:「韩师伯这么做,实在……实在……我真不
知该如何是好?」

  赵婉雁幽幽地道:「你很为难,是不是?你心里也想,我爹爹就是该死……」

  向扬心头绞痛,咬唇不语,低垂着头。

  忽听赵婉雁喉中声音古怪,似欲呕吐,身子也轻轻颤抖起来。向扬吃了一惊,
连忙问道:「婉雁,怎么了?」赵婉雁捂嘴摇头,状甚痛苦,却不答话。忽然她
放开了手,身躯一震,当真吐了起来。

  向扬大为惊骇,心道:「莫非婉雁伤心过甚,伤了身子么?」轻拍她的背,
待她呕完,赶紧取来手巾,一边擦拭她的嘴唇,一边搭她手腕脉息,只觉得脉象
奇特,不似负伤,却也不知是何症状。

  向扬问道:「婉雁,你哪儿不舒服?」赵婉雁脸庞依旧苍白,摇头不语,也
不知是说不出话,还是如何。向扬心急如焚,横抱起赵婉雁,冲出房去,直奔大
厅。

  众人见向扬抱着赵婉雁冲出来,均觉奇怪。任剑清叫道:「喂,匆匆忙忙的
做什么?」向扬急道:「婉雁不大对劲,任师叔,你看看!」

  任剑清一搭赵婉雁脉搏,怔了一怔,道:「奇怪,奇怪!」显然也是不明所
以。

  向扬叫道:「我带婉雁去找大夫!」抱着赵婉雁,又向外跑,忽地眼前一花,
萧承月拦在门口,冷冷地道:「故弄玄虚,骗得了萧某么?向扬,你莫要藉故潜
逃!」

  向扬一怔,随即大怒,喝道:「胡说八道,让开!」萧承月手按刀柄,亦是
怒容满面,道:「好小子,得寸进尺!你想逃,先过萧某这一关!」

  向扬抱着赵婉雁,不便动手,当下脚步错动,身形疾闪,欲从萧承月身旁窜
出门外。「锵」一声响,萧承月拔刀出鞘,冷锋闪耀,凭空便是一道刀气,一刀
横绝向扬去路。向扬腾出左掌,猛拍「夔龙劲」,一掌击出,气势惊人,后劲潮
涌而出,萧承月却不闪不避,再挥一刀,刀上潜劲锐利无双,竟将雷掌后劲一举
摧破。向扬尚未重催掌劲,萧承月又是一刀,刀风迫体,向扬飞快倒退七步,方
得避开余劲。

  「天府神刀」名下无虚,连环三刀,便将向扬逼得进而复退,难越雷池一步。

  文渊耳里听得分明,心下黯然,暗道:「师兄当真忘却了「天雷无妄」的功
夫,如此一来,功力远逊於击败龙驭清之时,如何能胜?」

  萧承月乘胜追击,赶上一步,举刀要挥,任剑清已抢上前来,挥掌架他手腕,
喝道:「萧兄,给点面子!」另一掌在身后轻摇。向扬会意,趁机抱着赵婉雁冲
了出去。

  当日任剑清身中龙驭清两招雷掌,伤势极重,此时虽已好了不少,但仍身负
内伤,萧承月武功非凡,若当真与之动手,此刻任剑清实难匹敌。但任剑清豪爽
侠义,素为武林正道所钦服,萧承月也无意与他翻脸,手下一缓,已被向扬夺门
而出。

  萧承月先是一愕,跟着怒喝:「向扬,站住!」转身一纵,风驰电掣地追了
出去。

  向扬才抱赵婉雁上了大街,萧承月便挺刀追至,回身一掌,掌劲却被刀上猛
劲劈溃。向扬心下愤恨,道:「什么天府神刀,蛮不讲理!」单掌连拍,犹如惊
雷乱闪,其快无比,正是一招「疾雷动万物」。萧承月厉声一啸,刀芒横扫,势
如大海滔滔,将向扬掌上力道一一吞灭,简直威不可当。向扬一边担心敌招波及
赵婉雁,又得兼顾攻守,顿时大落下风,难以还手。

  两边斗得正紧,远处蓦地传来女子声音,叫道:「且慢动手!」

  话犹在耳,飕飕两道破空遽响随之而来,向扬、萧承月同时一退,一眨眼间,
两枚飞石在两人之间疾闪而过。只见一匹白马远远奔来,马上是一名纤瘦女郎,
那飞石自是由她所发,而武林之中,以飞石功夫见长的女子,自然是巾帼庄大庄
主石娘子。

  石娘子纵马而来,随萧承月赶出门外的众人之中,杨小鹃首先奔上前去,叫
道:「大姐,你怎么又回来了?」石娘子微笑不答,翻身下马。

  瓦剌大军败退之后,巾帼庄众女俱已回庄,惟独杨小鹃带着赵婉雁赶来京城。

  此时石娘子孤身来到,众人均不解其意。石娘子也不急着自述来意,望着萧
承月,躬身拱手,说道:「这位前辈刀法高明,可是蜀中萧神刀?」

  萧承月道:「萧某正是。」朝石娘子略一打量,道:「姑娘莫非是巾帼庄石
大庄主?」石娘子微笑道:「是。」微一转头,问向扬道:「向兄,你怎么会与
萧大侠动手?」

  向扬担心赵婉雁,哪有闲情细述?当下只道:「一言难尽!」朝萧承月一瞪,
道:「神刀前辈,你这么信不过我,乾脆你陪着我去找大夫。婉雁身子不适,你
不担心,我可担心!」萧承月双眉一竖,眼见怒气又要发作。

  石娘子道:「赵姑娘生病了么?」向扬道:「不知道!这脉象我从未见过,
连任师叔也不明白。」杨小鹃抢着道:「向公子,不如让大姐看看。大姐懂得不
少医理,庄里的各种丹药便是大姐管的。」

  向扬素知石娘子见识广博,便即点了点头。石娘子上前替赵婉雁把脉,略一
沉吟,随即微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向兄、任大侠都不懂这脉象,无可厚非!」

  向扬急道:「这话怎么说?究竟是怎么了?」石娘子笑道:「赵姑娘身上没
伤,也没病,是有喜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愕,向扬更是当堂呆住了,道:「婉雁……有孩子了?」

  石娘子微笑道:「怀了几个月,我就不知道了。向兄,恭喜!」

  若再平时,这自然是大喜。但赵婉雁刚闻家人噩耗,喜讯随之而来,前后情
境之悲喜,委实天差地远,向扬该笑,却实在笑不出来,脸上神情古怪之极。

  赵婉雁原本迷迷糊糊,听得石娘子这么说,突然振作起精神,轻声道:「我
的孩子?」苍白的脸上添了少许红晕,那神情也是矛盾无比,想哭,却又想笑,
只是幽幽地舒了口气。

  石娘子见两人如此反应,更觉奇怪。她尚不知赵婉雁家人已遭屠灭,却也晓
得必有惨祸发生,当下轻拍赵婉雁肩膀,柔声道:「赵姑娘,你可要坚强点。为
了你的孩子,你无论如何要保重身子,知道么?」

  赵婉雁轻轻点头,脸上神情複杂,思及自己怀胎,心中暗藏的恨意顿时大为
淡薄,面带微笑,轻声应道:「是,我会的。」那声音却微微发颤,忽然眼眶一
热,几许清泪滑过双颊。

  就再此时,几声咆哮在旁响起。韩虚清猛一低头,却见小白虎弓身在他脚边
龇牙咧嘴,呜呜低啸。韩虚清蹙眉不语,足尖缓缓一翘,小白虎突然奔开,窜得
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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