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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帖全本] 【十景缎】【全】作者:方寸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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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九十)

  文武七絃琴早已落入龙驭清手中,理当不会在此出现。可是听那絃上之音,
刚柔兼备,达於极致,除了文武七絃琴,再无别琴可替代之。

  文渊惊疑之际,依言伸出双手,接过那琴。任剑清这才放松紧绷的脸孔,笑
道:「好极!万事交代妥当,接下来该我去拼命了。」

  文渊轻抚琴身,察其形制,果然便是他熟悉不过的「文武七絃琴」。他右手
轻撮,左手不动,琴絃铮铮微响,有如老友重逢,互相呼应。文渊面露微笑,轻
声道:「看是看不见,好在还听得见。久违!久违!」

  他随即起身,道:「任师叔,这琴如何回到你手上?」任剑清道:「这可要
多谢这位穆尊使了,是他偷出来的。」文渊一呆,道:「什么?」

  紫缘亦感惊奇,轻声问道:「穆老先生,这张琴,是你……」穆言鼎一捋白
鬍,道:「正是。老夫亦是爱琴之人,不忍名琴蒙尘,藏诸陵墓之中,是以趁掌
门在外,夺了它出来。」

  文渊脸色大变,道:「但是如此一来,穆前辈您……岂不是违背了皇陵派?」

  穆言鼎哈哈大笑,道:「正好相反,老夫此举,正是为了皇陵派的声名。」

  文渊奇道:「此话怎讲?」

  穆言鼎神色肃然,慨然叹道:「皇陵派之所以创立,乃是镇守大明天子陵墓,
责任在安邦定国。掌门之位,统领全派,更应以身作则。老夫所见四代掌门,武
功一个比一个强,德行却是一位不如一位!」

  文渊听了,心中一动,正要接话,穆言鼎又道:「龙掌门倒行逆施,意图谋
反,老夫劝谏不了,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皇陵派声名扫地,坏在他的手里。文公
子,这张琴原本是你的,老夫听闻卫高辛、葛元当率人袭击于大人宅邸,想是冲
着你去的,当即带琴赶过去,一方面制止这两个蠢材,一方面也是还琴给你,不
料老夫到时,于府空无一人,倒是在离开路上,遇见了你这师叔,和这位呼延姑
娘,引老夫来到这里。如今物归原主,老夫也已心安。」

  任剑清笑道:「我赶来京城,本是要制止我那浑蛋师兄,可没想到会再见到
本派宝琴。我还担心这与大师兄一战,顶多拼个同归於尽,这件传承大事来不及
交代,那可麻烦,这下可解决了!」

  文渊道:「可是任师叔,这张琴你早就送给我了,为何还要如此慎重,重给
一次?」任剑清道:「这可就说来话长。」他微一凝神,竖耳倾听,道:「外头
兵马纷扰,只怕宫中已然大乱,不能多说了。总而言之,这阵子我到了云南一趟,
探访了韩师兄的老家。文渊,华丫头,你们可记得?当日在京城外客栈,你们韩
师伯曾言,要在你们成亲之后,带你们去见一个人。」

  文渊应道:「记得。」华瑄点头道:「嗯,我也记得。」这时来了外人,她
不好意思再哭,已经擦了眼泪。任剑清道:「虽然韩师兄没说是谁,不过我这人
就是忍不住好奇,亲自去探了一探。这一探可好,给我知道了「文武七絃琴」的
另一个秘密。嘿嘿,这琴跟了我二十年,我竟然不知……」说着微露自嘲之色,
道:「也难怪我任剑清武功不精,脑筋如此之钝!文渊,本派「寰宇神通」,向
来同辈之中,仅传一人。但那是指一般而言,此时局势大不相同,包括你师兄向
扬在内,加上龙腾明、韩熙,已有三人身具此功……」

  小慕容插嘴道:「不对啊,韩熙并不懂得寰宇神通罢?」任剑清嘿了一声,
道:「不懂?才怪!若非寰宇神通「天字诀」奇效,他如何能修持两门迥然不同
之内功……」说着猛一挥手,道:「此先按下不提。文渊,本门「寰宇神通」,
博大精深,共分「天」、「地」、「人」三套心诀,你同辈三名师兄,所学均是
「天字诀」,专重内功,但是你师兄向扬未得太乙剑之助,恐难领悟「天字诀」
精义,又先修练了「九通雷掌」,未成天下雷行之势,若不能克服瓶颈,难有所
成,你务必告知於他。」

  文渊道:「是。可是任师叔,当时向师兄修练时,你何以不说?」任剑清苦
笑道:「要是当时我知道,早就说了!唉,详情日后慢慢说与你知。「天字诀」
尚可口传,修练「人字诀」,就非靠文武七絃琴引导不可。」说着拿出一本书来,
说道:「文渊,你对此琴用法,早已知晓,现在再传你这份琴谱,必可领会「人
字诀」奥秘。你虽然双目失明,但是紫缘丫头懂得琴艺,由她口述教你亦可。此
曲实乃寰宇神通人字诀的入门关键,你务必钻研透彻。要是我当真死在龙驭清手
下,你们师兄弟两人便是肩负本门兴灭的传人,兹事体大,不可轻忽。」

  文渊接过琴谱,道:「文渊定会努力,但请任师叔请莫说不祥之话。」

  任剑清笑道:「生死有命,说几句话,影响得了什么?」伸手一搭文渊脉搏,
道:「你内伤虽然不轻,但真气尚称匀顺,瞧你气色,外伤重於内伤。你待在这
里,好好练功养伤,千万别跟来逞强。三个丫头,你们可要看牢这小子。」文渊
苦笑道:「她们已经看得牢之极矣,任师叔无须担心。」

  任剑清哈哈大笑,转头说道:「穆尊使,你可要同去?」穆言鼎道:「自然
要去。但老夫身为皇陵派守陵使,虽然违背掌门,但终身不违皇陵派。任剑清,
老夫此去,可不能助你。」任剑清笑道:「也就是说,到了皇宫,也许你我还要
一分胜负?」穆言鼎道:「琴上分胜负。」

  文渊顿时想起一事,问道:「穆前辈,您的指伤可治好了?」穆言鼎道:「
亏得友人救治,已然痊癒. 」

  紫缘忽道:「穆老先生,您那位朋友,可能医治……文公子的眼睛?」

  穆言鼎脸色一沉,微微摇头,道:「我听说文公子的眼睛,是遭韩熙双指插
入而盲,如此创伤,只怕寻尽天下名医,亦难医治。」紫缘黯然低头,轻轻握住
文渊的手。

  此时街道上嘈杂之声,已传得满屋可闻,任剑清和穆言鼎先后出了房间。韩
凤看了文渊一眼,这一看,蕴意万端,文渊却不能见之。韩凤忽道:「文渊,我
也得去帮秦师妹她们。你可要等着,等我回来,我……我有极要紧的事告诉你。」

  说完便即转头,一披金翅刀,出了房间,轻轻关上了门。

  文渊心道:「想不到韩姑娘突然回来,还将任师叔、穆前辈一起带过来。莫
非她已经解决了那寻父之事?」随想之际,文渊将琴谱挥了一挥,道:「紫缘,
你看一下,这是什么琴曲?」

  紫缘拿了琴谱,低头一看,道:「书皮上没写字,我看看……」翻开谱本,
便是密密麻麻的文字。小慕容凑过头来看,见文字稀奇古怪,似是汉字,却又不
识,不禁问道:「那是什么?」紫缘道:「这是减字谱,一个字代表左右手的指
法。嗯……这曲子……是慢商调!这……真是稀罕了……」

  文渊内心一震,道:「慢商调?」古琴七絃,宫絃为君,商絃为臣,所谓慢
商调,是商絃音调降低,与宫弦同高的曲调,有以臣犯君、以下犯上之意,文渊
所学琴曲虽多,却尚未弹过这种曲调,而因为其意忿抗,古来琴家也不弹如此曲
调。他微一思索,忽道:「紫缘,慢商调的曲子,就我所知,古来只有一首……」

  这时紫缘轻轻翻书,甚极出神,竟未回应文渊。华瑄和小慕容看在眼里,茫
然不解。

  紫缘看完全书,阖上琴谱,吁了一口气,声音竟微微发颤,轻声道:「是真
的!」文渊身子微震,道:「什么?」紫缘道:「广陵止息……这首曲子,是「
广陵散」!」

  文渊忽然大叫一声,小慕容和华瑄吓了一跳,齐声道:「怎么了?」却见文
渊神情兴奋,叫道:「当真是广陵散?是哪一份谱?」紫缘道:「这份我没见过,
跟……跟一般琴谱中记载的不同,这种指法……嗯,真的,这是最古的那一份「
广陵散」琴谱!可是,这只有三十三拍。」

  华瑄问道:「紫缘姐,广陵散是什么?」紫缘微笑道:「是首琴曲。」

  华瑄脸色微红,道:「这我知道,我是说,这……这很希罕么?」紫缘道:
「嗯,倘若这是真本,那可是千古难寻的至宝呢。」

  「广陵散」琴曲,相传是魏晋之时,竹林七贤之一的嵇康所作,曲用慢商调,
正暗喻司马一家掌权,谋逆曹魏的行径。又有传闻,是嵇康夜宿华阳亭时,鬼神
所传,真相如何,后人多有臆测,总无定论。嵇康才华洋溢,却是性情刚烈,得
罪了当权的司马昭,后来被处死刑。受刑之前,嵇康抚琴一曲,说道:「昔袁孝
尼尝从吾学广陵散,吾每靳固之,广陵散於今绝矣」,意思是袁孝尼曾向他要求
学广陵散,嵇康总是拒绝,而在他死后,这一曲广陵散亦成千古绝响。

  然而后世相传,袁孝尼曾於嵇康弹琴时偷听,学得了三十三拍,便被嵇康发
现。原本广陵散有四十一拍,袁孝尼领会其意,自行续了八拍,然终与嵇康所奏
「广陵散」不尽相同。

  又有一说,据东汉蔡邕「琴操」记载,言「广陵散」即为「聂政刺韩王」之
曲,所言内容,是春秋战国之期,聂政身涂油漆,以生恶疮,吞炭使声音沙哑,
改变形象,刺杀韩王,为父报仇的故事。然而依司马迁「史记」记载,「漆身为
疠,吞炭为哑」的是豫让刺杀赵襄子时的举动,而聂政刺杀的是韩国宰相侠累。

  有人认为「琴操」并非蔡邕所着,亦不能成定说。

  这些故事,文渊、紫缘自然知之甚详,小慕容和华瑄可就不甚了然,紫缘略
加叙述,方才明瞭. 文渊道:「「广陵散」之名,略通琴艺之人无不知晓,却是
谁也不能说定它的来历。本朝朱权编有琴书「神奇秘谱」,里面收录的「广陵散」,
恐怕也不是最古的谱。可惜我看不到这份琴谱,无从断定。」紫缘道:「嗯,这
只有三十三拍,难道这谱便是袁孝尼所传的那一谱么?可是这少了「止息」的部
分……渊,我把谱告诉你,你来弹弹看。」

  当下紫缘将整份「广陵散」琴谱,巨细靡遗地说给文渊听。其中用了许多琴
艺术语,小慕容固然不懂,华瑄也是毫无头绪,索性坐到一旁,两个人轻声细语,
谈自己的话。

  小慕容道:「妹子,你猜你那任师叔,到底遇见了什么人?」华瑄道:「我
不知道啊。」小慕容道:「那定是与你们门中有莫大关联的人,否则他怎么会知
晓这么多事?」华瑄脸色迷惑,道:「应该……应该没这种人……我爹说,他的
同门长辈都已过世,也没听说有其他弟子。」小慕容沉思道:「嗯,这可古怪了。
还有,他怎么会跟呼延凤碰在一起,这也奇怪的很。」

  华瑄道:「碰巧罢。」

  小慕容见她无精打采,知道她心情仍是极差,自己觉得没趣,也跟着静了下
来。

  那边文渊已听全了「广陵散」曲谱,端坐抚琴,准备练弹。他暗运内力,心
道:「久久未弹文武七絃琴,一弹便是在负伤之时,不知尚能驾驭否?且先试上
一试。」轻轻拨了两个音,自觉指上劲力去而复返,并无阻碍,当下深深蕴劲,
奏起曲来。

  琴音一起,「慢商调」的杀伐之气,顿时满佈四周,肃穆凶险。商为秋声,
欧阳修「秋声赋」云:「商声主西方之音,夷则为七月之律。商,伤也;物既老
而悲伤。夷,戮也;物过盛而当杀」。文武七絃琴,乃天下琴中极品,这慢商调
的兵戎肃杀之意,更是表露无遗,整个房间似乎成了另一个世界,绝望而了无生
气。

  小慕容和华瑄听闻此曲,脸色同时静了下来,心中说不出的紧迫,竟然有茫
然自失之感。紫缘精晓琴艺,却也不料这「广陵散」之曲,竟是如此气象。文渊
弹奏其曲,心境同受感受,更是震撼不已。

  世人空闻广陵散之名,不闻真声,便即胡乱揣测,有说是中正平和之音,有
说是气势雄壮之曲,此时文渊心中,却感到绝大的冲击,那是一股哀痛、沉郁的
气氛,如同细微的火星,慢慢扩张,烧成了一片火海,耳中轰隆轰隆地响着……

  倘若「广陵散」仅是一首动听的曲子,无论如何,称不上这千古绝响之名,
嵇康亦何必坚不传人?其中关节,文渊似乎隐隐约约地体会到了。

  他的眼睛已经看不见了,而在这一片黑暗之中,文渊突然看见了一道白光,
不知从何方来,不知往何方去,只在那一瞬间划破了黑暗,有如一柄纵横万古的
神剑,却在倏忽间消灭於无形。在琴音中,突似有一个人声问道:「汝为何人?」

  文渊一呆,愕然不知所以,手上的琴声却不曾稍停,心中竟没去想这句话,
内息未乱,脑子却感到剧烈的疼痛。他又像听见了那声音:「汝欲何为?」

  文渊咬紧牙关,只觉头痛欲裂,琴声却仍不停。在极度诡异的感觉中,那声
音又响起来了,又远远的隐去,彷彿问道:「汝能止息乎?」

  文渊突然一惊:「三十三拍全弹完了,再来呢?」后人所传的广陵散,虽不
知真伪,总之是完整的,这琴谱所载,却是未完的。琴曲已近尾声,到了颠峰之
际,难道就此戛然而止?

  「汝能止息乎?」

  文渊心中剧震,手指微一颤抖,琴声顿止,余音缓缓飘扬,渐渐隐没。

  音韵将断未断之际,突然有另一个声音响起,温柔而充满关怀,问道:「怎
么了?还好么?」

  是紫缘、小慕容、还是华瑄?一时之间,文渊竟然听不出来。他突然精神大
振,轻声道:「放心,我很好!」铮铮瑽瑽,落指再弹,琴声未曾断绝……

  「汝能止息乎?」

  不知为何,这声音又飘进了文渊脑里。文渊嘴角一扬,道:「何以不能?」

  右手五指挥弹,左手吟、猱、绰、注,诸般指法,变化莫测,泛按散三音,
发挥得淋漓尽致,这首未完的「广陵散」,赫然绵绵不绝地奏了下去。

  文渊似又看见,那一道光华再次穿破黑暗而来,盘旋四方,照耀虚空,猛地
化作了万丈豪光,黑暗成了一片明亮,在他耳中响起了不可思议的声音……

  不知何时,琴声止歇,文渊回过神来,只觉得有人摇着自己身子,耳听华瑄
叫道:「文师兄,文师兄──」声音急切之极。文渊道:「嗯?怎么?」华瑄声
音忽停,似乎呆了一下,道:「你没事吧?」文渊微笑道:「没事,怎么会有事?」

  只听紫缘说道:「渊,你……你刚刚弹的是什么?」文渊道:「刚刚……弹
的是广陵散啊?」紫缘道:「不,我是说,第三十三拍之后,那……那是什么?」
文渊一愕,道:「之后……我……我弹了什么?我全忘了,是随便弹的,自然而
然就弹出来了。弹得怎样?」

  三女各不说话。

  文渊目不见物,不知到底如何,又问:「紫缘?」只听紫缘尴尬地笑笑,轻
轻地道:「渊,你别生气。老实说,那……那接下来的曲子,弹得实在……我真
想不到你会弹成那样。」文渊道:「弹成那样,是指什么?」小慕容道:「什么
也不是,乱成一团!」连华瑄也说道:「文师兄,你真的没事么?我从没听过你
弹这么……不好听的琴曲!真的是乱七八糟,像发疯一样,我还以为你内息岔了,
走火入魔!」小慕容道:「是啊,瞧你满身大汗的,一弹完就坐着不动,我……
我还真以为你怎么样了!」

  文渊心中大奇,道:「当真很难听?可我刚才弹得顺手极了。」微一运劲,
但觉真气充沛,经脉畅通,内伤竟比之前好了不少,神完气足,哪里有半分不妥?

  只有一点特异,便是丹田气海之中,似有一股火气,热烘烘地,宛如温阳。

  这股纯正雄实的内气,与九转玄功路子不同,凝聚在丹田之中,缓缓运转。

  却听紫缘又道:「虽然不好听,可是那琴声之中,刚毅之气很强。整体曲调
虽乱,但是有一股不曾断绝的清音贯穿其中。那一股音走得很正,带起了整首曲
子,那才像是你的琴声呢。其他的,可真的不像话……」又微笑道:「不过,这
还是我第一次听你自发机杼,弹没谱的曲子呢。」

  听了紫缘的话,文渊突然福至心灵,像是领悟了什么,微微抬头,道:「是
么?」他摸摸脑门,弹琴时的疼痛已经消退,只觉脑海空明澄澈,虽然看不见,
却不觉得处地陌生。突然之间,心里升起一个念头:「我双眼虽盲,耳朵可没聋,
何不以耳代眼?只要功夫练到了家,依然可以迎敌过招。」

  紫缘察其神情,心念微动,道:「渊,你想去帮任先生他们,是不是?」文
渊身子一动,微微苦笑。小慕容俏脸一板,道:「不可以去!」文渊道:「我又
没说要去?」小慕容瞪着眼,道:「你也没说不去!你该不会觉得伤势好些了,
所以就想去帮忙?就算你伤势全好了,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文渊道:「小茵,你太过担心了,我又不是没跟龙驭清交手过,他的厉害,
我怎会不知?」小慕容道:「这次不一样!你……你看不见了啊。」文渊笑道:
「眼睛没了,还有耳朵。」小慕容大摇其头,道:「单凭耳朵,会上敌人当的!」

  文渊道:「用眼睛看,何尝不会上当?」小慕容道:「总之不准你去。」文
渊皱眉道:「小茵,你……」

  忽听一人嘿嘿冷笑,道:「吵吧,吵吧,反正你们哪儿也不用去了!」

  蓦地听得纸窗破裂,一人破窗而入,稳稳踏地。小慕容心中一凛,低声道:
「是卫高辛!」文渊道:「我知道。小茵,拿剑给我!」

  小慕容微一犹豫,只听卫高辛笑道:「文渊,你……哈哈,你当真瞎了?哈
哈,哈哈,哈哈哈!」大笑不止,似乎抑制不住,非要笑个痛快不可。

  文渊道:「瞎了又如何?」卫高辛笑声顿止,双目精光四射,缓缓地道:「
没什么,即使你双目完好,现在也非我对手!掌门皇上,天下无敌,特地派我过
来,让你们尝尝本派「虎符诀」的厉害!」说毕,双臂一抖,衣袖赫然片片碎裂,
绕臂飞舞,和以往施展「神兵手」时的衣袖卷贴,大不相同。

  「刷」地一声,华瑄抽出长鞭,不待卫高辛出手,率先抢攻。卫高辛面露狞
笑,双袖碎片忽尔纷纷散落,伸手一抓,便将长鞭抓住,猛力一扯,华瑄顿时身
形不稳,向前跌出。她急忙运功相抗,但是卫高辛内劲太猛,竟是远胜以往,华
瑄抵挡不住,迫得松手弃鞭,长鞭登时给他夺去。卫高辛随手丢开长鞭,叫道:
「雕虫小技!你们三个娃儿,最好滚到一边,待老子杀了文渊,再来收拾你们!」

  这时小慕容已取了床边骊龙剑,却不交给文渊,迳自拔剑,叫道:「你少得
意!要是我大哥在这,包管杀得你哭爹喊娘。你不敢跟大哥交手,自己跑到这里
来欺负人,羞也不羞?」卫高辛冷笑道:「你说大慕容?嘿嘿,那大慕容,他…
…嘿嘿,他、他呀……这时还能活着么?哈哈,嘿嘿!」

  他这几句话说得凌乱,语调怪异,小慕容却听得心中一惊,喝道:「你胡说
什么?」卫高辛冷笑不绝,道:「大慕容自不量力,挑战掌门皇上,我奉命出宫
时,听得里面惨叫不绝。依我看,大慕容此时……嘿嘿,恐怕已尸骨无存。小慕
容,你何不亲自去看看,帮你哥哥收尸?嘿嘿,还有几个云霄派的娃儿,竟然不
肯乖乖就范,通通给我杀了,你就一并处理了罢!」

  小慕容惊疑不定,怒声大叫:「胡说,你胡说!」卫高辛道:「是不是胡说,
你去看了就知道。等一下我杀了文渊,还得把你们三个带过去,掌门皇上大发慈
悲,要收你们进后宫哪!哈哈,哈……」他说得正洋洋自得,突然间剑光耀眼,
文渊已夺过小慕容手中骊龙剑,猛一晃剑,白芒似雪。

  卫高辛还道他忽施突击,急忙向后一跃,却见他坐在原处,并无动静。

  他破口骂道:「死到临头,还要虚张声势!文渊──」一声大吼,卫高辛疾
窜上前,右手如刀、如剑、如矛,左手势成「方天画戟势」,正是他曾用以敌对
文渊,一度大佔上风的神兵手「三英战吕布」绝招。文渊猛然大喝:「卫高辛,
你瞧紧着!」

  卫高辛陡见眼前一亮,骊龙剑刃自面前扫过,势道奇快奇狠,登时大惊,矮
身一避,忽见剑光急转,倏然下劈,电光石火地一闪,卫高辛左手一凉,半截手
臂飞了出去,「方天画戟势」应剑而破。卫高辛狂嘶惨呼,右手招数顿乱,只听
文渊厉声喝道:「谁虚张声势?」剑光方落,一瞬间又斜飞而起,再见寒光疾闪,
文渊长剑横摆,卫高辛狂舞着的右手舞上了半空,远远跌开,鲜血溅了满地。卫
高辛又是一声狂嚎,淒厉至极,口里大叫:「手……我的手……」

  文渊剑指卫高辛胸膛,喝道:「你杀了谁?」卫高辛竟似失智发狂,叫道:
「什……什么?」文渊怒声叫道:「你刚才说,你杀了云霄派的姑娘?」卫高辛
叫道:「杀……杀了……我当然杀了!」

  文渊轻轻吸一口气,说道:「你,你这……」突然之间,丹田中那股热气腾
腾上涌,直冲奇经八脉,一道刚劲冲上文渊手中剑,他猛然发劲,骊龙剑一进一
出,血光飞散,卫高辛高声惨叫,胸膛已被贯穿,摇摇晃晃地后退几步,摔仰在
地,抽搐几下,再也不动。紫缘早已转头掩面,不忍多看,小慕容和华瑄见文渊
出招如风如雷,迅猛无匹,诛杀强敌卫高辛,竟如切瓜砍菜,为其气势所慑,一
时间竟尔呆住,说不出话来。

  文渊撩衣拭去剑上鲜血,说道:「龙驭清已知道我们在这里,待在这也不安
全了。这傢伙称龙驭清做「掌门皇上」,不知他到底是当真成功了,还是属下胡
乱给他戴高帽子。小茵,到了现在,即使你不答应,我也非去不可!」

  小慕容「唔」了一声,虽不说话,神情却已明显动摇,心中更是担心慕容修
的安危。华瑄捡起长鞭,低着头,说道:「文师兄,你若要去,我们也都要一起
去。」又补了一句:「紫缘姐姐也是。」文渊道:「紫缘?」紫缘说道:「嗯,
我们已决定好了,不管少了谁,剩下来的人都受不了,是不是?」

  小慕容叹道:「罢了,罢了,我自己都安不下心。」摸了摸怀中短剑,道:
「走就走罢!」

  大内皇宫,奉天殿上,龙驭清高坐龙椅,志得意满地看着殿中情境。地上躺
了不下百人,若非尸体,便是裸女,多是宫中的太监、卫士、宫女。龙腾明从大
门进来,踢开一具尸体,笑道:「爹……」

  龙驭清双目一瞪,道:「什么?」龙腾明道:「不,孩儿失言。父皇,孩儿
又找到一个女人,是那景泰皇帝的宠妃。」龙驭清笑道:「很好,带过来。」

  龙腾明右手一招,两个皇陵派的汉子架着一个嫔妃进来。龙驭清起身离座,
走到殿中,说道:「她叫什么?」龙腾明道:「孩儿没问,但听其他宫女称她琼
妃。」

  龙驭清眼光如电,打量着那琼妃,见她衣饰华丽,固不待言,一张脸蛋也是
洁白柔嫩,十分秀丽,年纪看来甚轻,也不过十七八岁,一双水灵灵的眼睛透着
几分惊恐,瞧着周遭的尸体,不住颤抖。

  龙驭清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不错,是个美人。从今以后,你可要好好
服侍朕啊。哼哼,哈哈!」琼妃骇然转头,颤声道:「你……你是谁?竟……竟
敢这样无礼……」

  但听龙驭清哈哈大笑,道:「谁?朕是皇帝!」忽又目光一紧,道:「大明
天子朱祁钰,躲在什么地方?」琼妃被他盯得簌簌发抖,道:「我……我不知道
……」

  龙驭清眉头微皱,冷笑道:「腾明,你们都退下。」龙腾明和两名大汉依言
退出殿外,那琼妃虽得自由,却吓得无法动弹,瘫坐在地。

  龙驭清踩住她的裙子,冷笑道:「你听好了,从今以后,你要侍奉的皇上,
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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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九十一)

  文渊系了骊龙剑,背了文武七絃琴,在紫缘、小慕容、华瑄三女引路下,急
奔皇宫。来到午门之外,文渊顿觉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立时停步,说道:「这
里死了人?」

  三女四下环顾,只见满地横七竖八都是死人,有官兵卫士,有宫女太监,也
有皇陵派的人,尸积御道,血洒宫墙,景象十分惨酷,令人作呕。小慕容定了定
神,道:「死了很多,看他们服装,多半是士兵,有一些是皇陵派的。」文渊道
:「有云霄派的姑娘们吗?」

  小慕容看了一会儿,道:「尸体太多,一下子也看不出来,希望是没有……
啊!」突然惊叫:「大哥……大哥!」

  文渊大为震惊,叫道:「里面有慕容兄?他……他……」小慕容急道:「不,
不是,大哥在前面!他、他……」不及说完,已经飞奔上前。紫缘牵了文渊的手,
轻声道:「慕容大哥在前面坐着,没事的。」文渊吁了口气,道:「我还以为…
…紫缘,师妹,带我过去。」

  三人快步上前,来到协和门边,只见慕容修坐在门外,浑身浴血,身边放着
一柄长剑,也是点染殷红。他见到四人前来,双目一瞪,低声道:「他妈的臭小
子,不好好休息,滚过来送死干吗?」声音甚为虚弱,轻浮无力,但语气仍然十
分倨傲,气势不衰。文渊道:「我可不是来送死的。慕容兄,你伤势如何?」

  慕容修哼了一声,道:「不算什么!」往成群死尸一指,道:「这里所有皇
陵派的,全是大爷一手杀乾净。龙驭清那老贼,以为区区几掌就宰得掉我,嘿嘿,
作梦!」

  小慕容惊道:「大哥,你跟龙驭清动手了?」慕容修怒道:「废话,明知道
我受伤,还问这蠢问题?除了龙驭清,皇陵派还有谁够资格跟本大爷动手?」小
慕容俏眉一扬,道:「黄仲鬼呢?」慕容修道:「他妈的,他可不在这儿!」

  文渊心中大疑:「黄仲鬼是皇陵派第二高手,龙驭清造反,如此大事,他怎
能不一同行动?」这念头才刚转过,忽地几声女子呻吟自门内传来,打断了他的
思绪。那呻吟声甚是微弱,似是身负重伤,气力不继。

  只听慕容修道:「你们来得也算正好。小妹,里面有个傻丫头,你把她带走,
省得碍手碍脚的,待会儿可还有几番硬战……」说到这儿,忽听那声音自门内骂
道:「大慕容,你说什么?谁……谁是……呃、咳……」话还没能说完,便是几
声咳嗽。

  她一说话,声音立时给文渊等人认了出来。华瑄叫道:「是蓝姐姐?」

  走进去一看,果然见蓝灵玉坐在门边墙脚,双戟摆在身边,抚胸喘息,身上
血迹斑斑,也不比慕容修来得好。她上身少了右边衣袖,手臂裸露至肩,余下衣
衫也残破不堪,像是被人大力撕扯过,一见众人来到,脸上先红了几分。小慕容
进门看了,转头一瞥兄长,道:「大哥,你伤成这样,怕不全是跟龙驭清打来的
吧?说实话,你对蓝姑娘做了什么?」

  慕容修一愕,紧接着破口大骂:「他妈的,你这死丫头!你当你大哥是什么
人了?」小慕容笑道:「就是太清楚你是什么人,才这么问啊!」慕容修呸了一
声,又骂一声:「死丫头!」往门内一指,道:「废话少说,快快把她带出去,
若不是这丫头坏事,大爷还不会受这个伤!」蓝灵玉低声道:「谁要你多管闲事,
活该!」慕容修怒道:「嘿,到底是谁多管闲事?」

  文渊目不视物,不知两人受伤模样如何,但听两人说话,慕容修精神尚足,
蓝灵玉却真是内伤沉重,气息不顺,当下道:「慕容兄,蓝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龙驭清到哪里去了?」

  蓝灵玉轻声道:「龙驭清……现下不知在哪儿了。」她略为调息,呼吸稍顺,
又道:「瓦剌的军队正在外头猛攻,可是于大人说还挡得住,要我们先进城来,
去救皇帝。大姐、二姐要带领庄中姐妹们,只有我跟四妹翻墙进来。但是我们到
这里时,皇陵派和靖威王的人已经攻进去了……」

  文渊惊道:「靖威王也派人来了?」心中一阵不安:「要是情非得已,必须
杀伤赵姑娘的家人,可该如何是好?」

  蓝灵玉微微点头,道:「他们都杀进奉天殿去了。我跟四妹跟进去,被龙驭
清和他儿子察觉。我跟龙腾明交手过了,他的武功进步得奇快,简直……简直快
追上了黄仲鬼……」小慕容一惊,道:「追上黄仲鬼?这……怎么可能?」

  蓝灵玉道:「奇怪就在这里,我看他出手奇猛,招招威力惊人,可是却像是
打得十分辛苦,神情不太对劲。」朝门外一看,脸上微红,轻声道:「我跟四妹
打不过他,被他捉住,他……他想要……」忽地不语。小慕容看了她身上衣衫,
便即了然,道:「后来呢?」蓝灵玉道:「正好你哥哥来了,这才逼退了龙腾明,
让我们趁机逃出来。可是,他……他也被龙驭清打了两掌。」说到这里,隐隐听
得慕容修骂了一声:「他妈的!」

  蓝灵玉停了一会儿,又道:「后来任大侠也来了,还有云霄派的呼延姑娘,
跟一位老人,我听皇陵派的人叫他「穆尊使」。」文渊道:「是穆言鼎前辈,他
将「文武七絃琴」拿来还我,已决心反对龙驭清的行动。」蓝灵玉眼睛一亮,道
:「果真如此?这么说来,皇陵派少了一名大将,要对付龙驭清,尚有可为。不
知怎地,皇陵派几名高手的功力都进步不少,龙腾明如此,葛元当也是,只没见
到那卫高辛……」

  华瑄道:「蓝姐姐,那卫高辛已经死了!」蓝灵玉一怔,道:「死了?」华
瑄向门外一指,道:「他到白家来袭击我们,被文师兄杀死了。」蓝灵玉脸色甚
惊,道:「当真?文……文公子他不是……」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华瑄轻轻点头,黯然道:「是啊。」望望文渊,道:「可是文师兄还是很厉
害!」

  慕容修突然抬头,道:「文渊小子!」文渊道:「什么?」慕容修站起身来,
道:「你当真杀了卫高辛?」文渊点头道:「是。」慕容修道:「好,怎么杀的?」

  文渊道:「我出了两剑,废了他的双手,再一剑刺死他。」

  慕容修道:「你可有受伤?」文渊道:「没有。」

  慕容修凝望文渊,突然哈哈大笑,叫道:「小妹,过来!」小慕容走了过来,
道:「干嘛?」慕容修摸了摸她的头,笑道:「你的眼光还真不差,挑了个好傢
伙!」小慕容脸蛋一红,道:「大哥,你说什么呀?」

  但见慕容修目光一闪,拍了拍文渊肩膀,道:「小子,听好。龙驭清的功力,
你早就领教过了,这会儿他的本事可更上一层楼,极难对付,除非本大爷出马。
不过我给那丫头拖累,先受了伤……」说到这儿,蓝灵玉隔着门板瞪了他一眼,
慕容修自然不知,又道:「……想杀龙驭清,只好靠你,和那姓任的鬍渣鬼。

  杀不了,就跑!无论如何,保命第一,求胜其次,以后大爷治好了伤,还可
以慢慢干掉他,你要是死了,叫我家小妹守寡,他妈的,大爷绝不放过你!」至
於他如何不放过一个死人,虽然甚是出奇,倒也没人多问。

  文渊点头道:「慕容兄放心,小弟知道。」微微转头,道:「蓝姑娘,我任
师叔与龙驭清动手过了吗?」蓝灵玉道:「当时我们只一照面,他就走了,说是
要先藏了皇帝,叫龙驭清找不着,立於不败之地。呼延姑娘和那位穆前辈护送我
们到这附近,给皇陵派的人冲散了,现在不知在哪儿,跟龙驭清动手了没,也不
知道。」

  文渊微一沉思,道:「好,我这就去找他们。小茵,师妹,你们留在这里,
照料一下慕容兄和蓝姑娘,紫缘同我一起走。」

  小慕容叫道:「不行,你一个人保护紫缘姐,那太危险了!我们可得一起走。」

  慕容修更不答应,道:「小子,你少开玩笑,本大爷何时需要人照料来?去
去去!

  你们四个一起走,我有这一把剑,谁也拿不走大爷项上人头。」文渊道:「
还有蓝姑娘呢?」慕容修骂道:「呸!有我大慕容在,还怕谁伤了她?快去,快
去!」

  文渊心道:「慕容兄要是伤势不重,不会跟蓝姑娘在此险地疗伤,实在不能
犯险。」当下道:「小茵,你还是跟师妹留下罢,有紫缘引路就够了,一会儿你
们再跟上来。你们全部跟着我跑,虽然可以帮我,但是谁出了事,我却很难分身
援助,还要顾着紫缘啊!」

  小慕容衡量情势,心知此时无暇拖延,当下只得点头,道:「大哥一好些,
我们马上过去。」华瑄看着文渊,心中百般担心,道:「文师兄,你小心!」

  文渊默默点头,转头说道:「紫缘,走了!」紫缘跟在他身边,轻声道:「
这儿地方很大,先往那儿去?奉天殿么?」文渊道:「正是,就先去那儿。」

  两人并肩急行,文渊托着紫缘腰后,真气轻送,让她跟得上自己脚步。

  紫缘指明去路方向,两人越过金水桥,直奔奉天门。偌大皇城,此时竟不见
一人,煞是寂静。

  紫缘见四下无人,正要通过,文渊忽然揽着她的腰猛然一跃,急升二丈,只
听嗤嗤声响,三枚飞刀插在两人起脚地上。文渊趁势真气一沉,轻飘飘地向前滑
去,一掠三丈,又是一跃。只听一人喝道:「想走?」一道身影从旁闪出,挥刀
斩向文渊。紫缘还没看清楚,便见银光一闪,文渊已然拔剑,骊龙剑先断单刀,
连刺四下,那人双手双脚同时重创,顿时倒地。这还是文渊手下留情,否则以骊
龙剑之利,便可断其四肢。

  文渊一撇长剑,道:「是不是皇陵派的?」那人怒道:「是又怎样……」文
渊二话不说,往他太阳穴一踢,那人顿时永远住口。

  紫缘看得心惊,尚未定神,文渊已道:「快走,路上不知还有多少皇陵派的
人,要加快脚步!」紫缘神色茫然,握住了文渊的手。

  才过奉天门,又是两名皇陵派的汉子拦路。文渊听风辨位,出剑如电,又已
杀了两人。两人一路奔向奉天殿,四十多名皇陵派的好手先后围了上来。这几人
武功差的,也有康楚风一般本事,武功强的,几乎可比龙宫派狻猊、睚眥两太子,
或是巾帼庄凌云霞、蓝灵玉,连番进击,战力着实惊人。

  但是,即使丝毫不懂武功的紫缘,也能悄悄感受到,文渊和平常不一样。她
看不出文渊剑法的神妙之处,但是却感觉得到剑上的气势,一股迥异於平常的杀
气。

  一剑,一剑,又一剑,文渊挥洒着手中骊龙剑,浑没把这四十余人看在眼里
──当然他也看不见。

  奉天殿前很快就静了下来,文渊长剑指地,朝紫缘道:「走罢!」

  紫缘静静点头,应道:「好!」

  她初时担心,这时却已安心了。这份杀气,不同於向扬的雄烈,慕容修的狂
傲,龙驭清的霸道,而是出奇的肃穆。

  紫缘牵着他的手,轻声道:「渊!」

  文渊侧首道:「什么事?」

  紫缘看着他的脸,轻轻地说道:「可别让我担心。」

  文渊静了一下,如平时一般地微笑,道:「好。」

  两人踏上了通往奉天殿的阶梯,骊龙剑当先开路,一团森然剑光冲入大殿,
无人来阻。一进殿中,文渊脸色立时凝结,手中长剑直指丹墀之上。紫缘看得分
明,更是脸上泛红,身子微微发抖,朝文渊轻声道:「龙驭清!」

  奉天殿里,回荡着女人的娇喘与呻吟,而且还不只一个。殿中至少有二十多
个男人,正捉着宫女们疯狂奸淫,龙椅前后,围着三个嫔妃模样的女人,衣衫散
乱,一个站在椅边任人抚摸,两个跪在龙椅之前,争先恐后地抢舔着座中人的巨
大阳物。

  座中人身穿龙袍,满脸骄横,目光却又凌厉生威,盯向文渊与紫缘,犹如两
道电光一照。他全身上下都是皇帝装扮,然而他并不是景泰皇帝,而是龙驭清。

  周遭的淫声令人心乱,文渊的剑遥遥指着他,却没半分轻晃。龙驭清冷笑一
声,并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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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九十二)

  奉天殿。

  这个威仪肃穆、朝臣晋见皇帝之所,此时竟成为皇陵派门人恣意纵欲的地方,
可想而知,景泰皇帝若非遇害,便是逃亡。

  而不论大明天子是否倖存,照皇陵派门人肆无忌惮的程度看来,整个皇城显
已在龙驭清掌握之中。

  「嗯、嗯、啊……」

  龙椅旁的女子,便是琼妃,三女之中,唯有她浑身赤裸,一身柔嫩雪肤暴露
无遗,蜜穴正遭受龙驭清手指戳弄,淫水溢留股间,羞耻地呻吟着。她原是景泰
的宠妃,此时皇帝失踪,她落在龙驭清手里,早就害怕不已,任凭龙驭清玩弄,
哪敢反抗?

  对於文渊的闯入,龙驭清彷彿视若无睹,手指抽离琼妃的私处,去摸她的一
双嫩乳。琼妃含泪挺胸,虽然羞愧,但身为妃子的本分,却使她动作自然地曲意
顺从。龙驭清捏了捏乳,突然转望殿中的紫缘,目光炯炯。紫缘轻握文渊手掌,
正视回去,既无窘色,也无惧意。龙驭清暗哼一声,心道:「这丫头还是这么傲!」

  右脚踏了一下,又哼了一声。

  风声微响,殿侧蓦地抢出一人,一掌拍向文渊。只凭着这些许风声,文渊回
剑一削,立即反佔先机,剑光飞纵,堪堪划伤那人手臂。那人反应快极,及时避
开,大声喝道:「文渊,你这蝼蚁贱民,胆敢来惊扰皇上圣安,不要命了么?」

  文渊一听,不禁微微冷笑。紫缘轻声道:「是葛元当。」文渊点头道:「我
知道。」紫缘道:「小心,龙腾明也来了……左边还有一个,不认识。」话刚说
完,一道刚猛掌力赫然袭来,文渊察觉异状,左掌挥出,劲力拿捏恰到好处,四
两拨千斤,龙腾明「九通雷掌」掌力已被卸去。同一时间,文渊横剑一架,发劲
一震,荡开了自左劈来的一件兵器。紧跟着一阵腥风,葛元当掌聚毒气,连拍七
掌;龙腾明一招无功,次招随之抢上,双掌狂劈不绝,「雷鼓动山川」猛招出手,
顿成惊涛骇浪之势,霸道无俦。

  连环抢攻,意在文渊,然则攻得尽猛,却难收成效。

  骊龙剑在文渊挥洒之下,锋芒尽露,灵动多端,不仅彻底抵禦龙腾明、葛元
当的进击,连同紧依身旁的紫缘,也在剑光护卫之下,不曾稍受波及。

  文渊耳听风声,身感敌息,久守后骤施反攻,飒飒两剑,龙腾明及时避开,
葛元当却惨叫一声,向后跌开。紫缘轻声道:「削到左腿。」文渊微一点头,抬
头喝道:「龙驭清,你还不亲自动手吗?」

  却听龙腾明怒声喝斥:「文渊,你好大胆!我父皇的名讳,岂是你这贱民叫
得的?」说着再次抢上,重掌出击。文渊微微哂然,道:「一个叫皇上,一个叫
父皇,你们真以为窃国图谋已成?未必见得!」左掌聚气,一拍迎击,双掌一交,
龙腾明身形晃动,居然连退三步。

  龙驭清看在眼里,心中不禁微感惊诧:「腾明身上已受了「虎符诀」,功力
大进,文渊这小子居然还能敌得这一掌,可见他的武功造诣又深了一层。」一转
念间,龙驭清推开琼妃和两个含箫女子,整好龙袍,缓缓站起。

  龙腾明虽被文渊震退,却无损勇悍之色,见父亲离座,当即躬身说道:「父
皇,您不必为了这低三下四之辈动手,让孩儿来擒下他。」

  龙驭清点了点头,意似嘉许,道:「用不着留活口,杀了便是。」龙腾明道
:「孩儿明白。」目光扫向文渊,陡然间杀气大盛,长啸一声,再次出掌。这一
掌去势平淡,却是罡风猎猎,声势骇人,比之先前几招,威力何只相去倍蓰?

  面对功力骤增的龙腾明,文渊毫不掉以轻心,真气内敛,凝然屹然,剑势不
动如山,平指前方,正是「指南剑」的架势。

  龙腾明见招变招,掌势飞旋,如羊角暴风、江河漩涡,乃是「风雷遶石坛」
绝技。旋劲厉如飙风,威不可当,文渊身形却无半分摇晃,骊龙剑破空而出,中
宫直入。

  周遭全是敌人,唯有速战速决。

  一团炽热雄烈的阳劲,直冲骊龙剑尖,就如同击杀卫高辛的那一剑。「风雷
遶石坛」的重重掌影,尽数瓦解。

  前所未有的震恐,刹那之间吞噬了龙腾明,骊龙剑刺上了他的胸膛。皇陵派
众人譁然惊叫,龙驭清双目圆睁,没有出手。

  龙腾明犹如断线傀儡,缓缓仰天而倒,胸口却没有一滴血,只有衣服微微破
损。文渊缓缓垂剑,道:「龙驭清,你好冷血!」龙驭清冷笑道:「朕乃九五之
尊,明察秋毫,岂会看不穿你这鬼蜮伎俩?」

  紫缘慧目流转,看了看龙腾明,立时明瞭:文渊不打算杀龙腾明,而是要引
龙驭清出手救子。任凭龙驭清武功绝顶,若是仓促出手,或许有机可乘,文渊要
赌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可是,龙驭清甘冒独子丧命之险,而不为所动……

  她看着这个身穿龙袍的霸王,又看看周遭,皇陵派诸人都已停下淫乐,分持
兵器四下包围,众多裸女躺了满地,犹自呻吟涕泣。紫缘黯然低头,极轻极轻地
道:「他日桀纣。」

  龙驭清面露冷笑,心里思索着文渊那一剑:「这小子的本领,比我想像中进
步更大,这「神剑点穴」之技,我原拟当世仅韩虚清有此造诣,想不到这小子也
办得到……」一瞪文渊,眼中精光暴现。

  对文渊而言,这是他生平所遇,最可怕的对手。文渊调匀内息,准备迎战。

  所谓「神剑点穴」,顾名思义,是以剑尖传劲,封人穴道之意。此技本极为
难,盖因剑尖易於伤人,剑尖一点一微,更难精准传劲。点穴所使劲力不确,即
使中了穴道,也无作用。文渊盲了,认穴是一难;骊龙剑乃犀利神兵,触肌不见
血是二难;这一剑去势石破天惊,竟然收发自如,至刚倏忽转至柔,内功欲登如
斯境界,更是难上加难。

  今日之前,文渊剑法纵精,也绝无这等造诣。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他重得文
武七絃琴,修练寰宇神通「人字诀」,体验千古绝响广陵散……

  他还不知,就在他神游「广陵散」之中时,他的脑子已起了巨大变化。

  寰宇神通天地人三境,以「人」最精简,却也最为变幻难测。要知人身之中,
奥秘无穷,自成天地,而头脑主控全身,概观「首脑」「头领」之类语词,俱可
知古人虽多不明脑中奥妙,却能知其乃人身主导。

  常人五感俱全,而文渊骤失光明,脑里原本管控见物的能力无用武之地,等
於有一部份的脑子失去了用处。瞎子多双耳灵敏,盖因目盲日久,原本用以观见
万物的能力不复久废,日渐转化,使得其余感官更为精密。

  这原是日积月累的变化,但是文渊在弹奏「广陵散」的经历中,受到的震撼,
空前绝后,竟使这极其微小、却至关重大的长年演变,一蹴即至。

  也可谓「脱胎换骨」。

  这时的文渊,即使大罗金仙给他换一双完好的眼睛,也永远不可能重见光明。

  可是他的耳朵,超乎任何武林高手,敏锐异常,几乎听得见「形象」。在文
渊的脑海里,极端的明晰与混沌并存。

  文渊的武功,在无形中踏入了另一个领域。但是,能否及得上龙驭清,他还
没有把握,却非交手不可!

  他将文武七絃琴自背上解下,交给紫缘,紫缘就地端坐,摆好了琴。

  黄影一闪,龙驭清自丹墀飞纵而出,挟带着霸道无边的气势,如黄龙腾空,
雷霆排云,双掌同时出击,一举打出两道「夔龙劲」。

  摧山破嶽的大气势直逼过来,文渊正面迎击,一剑平刺,不是指南剑。

  紫缘玉手一抚,心如明镜止水,琴声铮然响起,赫然是「广陵散」。

  这一剑,是文渊力揽狂澜之剑,「广陵止息」!

  双方劲力交锋,竟是不相上下,寸进不得,一剑双掌隔空互拒,蓦地轰然激
荡,悉数倒卷。

  剧变突生,文渊胸膛一热,旧创猝然裂伤,当堂鲜血飞洒。文渊大惊,剑招
未及使尽,真气已无以为继,全身劲力骤然失控……

  奉天殿静了下来。

  龙驭清凝立不动,脸上渗出粒粒汗珠,微微点头,道:「好!」深深吐了口
气,道:「好,实在很好!即使只此一招,我也万万料想不到,你的功力已足以
与我抗衡。」说这话时,龙驭清霸气未减,傲气却敛,着实震惊於文渊的进步。

  骊龙剑落在七八丈外,文渊倒在血泊之中,已近昏迷。紫缘急奔过去,叫道
:「渊……」

  龙驭清身形一掠,抢在紫缘之前,紫缘收步不及,险些撞上。龙驭清冷笑道
:「胜负已分,这小子终究敌不过我……敌不过朕!」

  文渊外伤本重,凭着一股真气力战至此,面对修为震古铄今的龙驭清,旧伤
复发,这一剑竟然无缘使完,文渊丧气之极,心中长叹,轻声苦笑道:「天亡我
也!」

  龙驭清志得意满,道:「朕是真命天子,天命所归,你自当败亡。你能由朕
亲手处决,死也该瞑目了。」皇陵派众弟子齐声叫道:「皇上圣明!」

  文渊听着,只笑了一笑,缓缓摇头。却听一个男子声音骂道:「狗屁皇上,
圣明个屁!」旁人一听,正自惊怒,忽见一道青影飞窜入殿,剑光纵横,直逼龙
驭清,来人乃是慕容修。

  龙驭清哼了一声,随手一震,慕容修长剑去势顿时失了准头,威力尽失。慕
容修顺势退开,傲然说道:「他妈的,龙驭清,有本事再跟大爷斗上三百招!」

  小慕容、华瑄跟着进来,一齐拥到文渊身边,持剑振鞭,各自护卫。蓝灵玉
却未跟来。

  龙驭清察觉慕容修剑上殊无劲道,知他内伤没多少起色,根本无力再战,当
下只是冷笑,道:「很好,朕就陪你玩几招……」忽然转身一掌,厉声道:「先
陪你玩!」

  砰地一声,正有一人从龙驭清背后偷袭,双掌一拍,那人连退几步,「哇」
地口吐鲜血,皇陵派众人一看,那人白髯飘飘,竟是穆言鼎。

  龙驭清厉声道:「穆言鼎,你背叛本派,胆敢与外人联手偷袭朕,只有死路
一条!」穆言鼎一抚胸膛,喝道:「老夫身任守陵使,尽忠职守,不能眼看掌门
断送皇陵派。掌门,莫要一错再错!」

  龙驭清怒道:「废话一堆!」一掌拍去,雷掌刚劲霹雳而响,毫不留情。穆
言鼎原欲以「五音弹指」相抗,但见文渊等人多半伤重,恐怕承受不起这敌我不
分的功夫,只有先避其锋,纵跃一旁。

  同一时间,殿旁突然金光迸现,一道艳丽身影飞掠而至,无数刀光连环劈出,
却是「金翼凤凰」,云霄西宗掌门韩凤到了。她甫一出手,便是金翅刀杀着「凤
鸣朝阳」,金芒层层叠叠,数之不尽,佐以云霄派绝顶轻功,当真是绚烂夺目,
神妙无穷。金光之中,紫气又现,「天宫紫鸾」秦盼影也已来到,两柄紫色软剑
飘然交织,一招「鸾鸟鸣云」,与韩凤金翅刀招数融为一体,顿成「鸾凤和鸣」
之招,金刀紫剑,天衣无缝。

  面对云霄派妙招奇袭,龙驭清脸色一沉,并不硬斗,先行退开,脚下步法幻
异,轻易脱出刀剑合击范围。韩凤、秦盼影原欲将之围困,却被他举重若轻地避
开,不禁都是心头一紧。

  文渊听见兵刃破空之声特异,低声道:「是……呼延姑娘跟秦姑娘?」

  小慕容低声道:「是,我们在外头都聚上了!」

  大批敌人闯入奉天殿,皇陵派众弟子纷纷呼喝,正待上前围攻,却听龙驭清
喝道:「好!你们全都来了,就让朕一一杀个乾净。哪一个先上场?」

  上空猛地传下一声断喝:「我先!」大殿横樑之上,一人纵身跃下,右腿蕴
含万钧之力,朝龙驭清当头一脚,这一记「云龙腿」来得石破天惊,有此功力者,
正是任剑清。

  这一招是任剑清毕生修为之所聚,一腿之下,犹如天神降临,排云驭气,龙
驭清骤觉压力惊人,首度提声暴喝,右臂直振,单掌朝天,手掌脚底一交击,泛
开一阵飞烟,任剑清鞋底尘土震得乾乾净净,内劲回旋激斗,猛恶绝伦。

  龙驭清与任剑清一拼,穆言鼎、韩凤、秦盼影等见他破绽大露,同时前冲夹
攻,成为四人夹攻龙驭清之势,眼见龙驭清与任剑清僵持,绝难抵挡其余攻势,
任剑清突然神色大骇,叫道:「大家退开!」

  龙驭清面露狞笑,左掌五指虚抓,「寰宇神通」功力已动,方圆两丈之内真
气摇撼不绝,轰轰闷响,宛如穹苍异变,阴霾蔽空,漫天惊雷随之而来──

  任剑清的警告已迟了一步。龙驭清双掌分击天地,全身经脉真力爆发,首先
震开任剑清,双臂轮回转动,忽摆成拨分左右之势,架势一变,已牵动无穷巨力。

  任、穆、韩、秦四人,瞬间便被卷入恐怖的杀着之中。龙驭清双掌飞旋,每
一掌都催放着天崩地裂的大威力,骇气奔激,震响交搏,不论四人功力深浅,一
概猛攻,无坚不摧。

  九通雷掌,「雷惊天地龙蛇蛰」。

  砰地一声,两柄紫剑远远飞开,接着金光乱闪,韩凤抱着秦盼影震飞出来,
一齐摔在数丈之外。两女口吐鲜血,都已在一瞬间受了重伤。文渊听得摔地闷声,
知道不妙,直咬得下唇渗血。

  顷刻之间,穆言鼎也摔了出来,后脑重重撞地,晕死过去。只见他胸口掌印
深陷,伤势险恶之极。蓦听任剑清厉声大喝,和龙驭清同时定下身形,站在当地。

  紫缘惊叫道:「任……任先生,他……」

  任剑清掌悬龙驭清顶门之上,龙驭清左手五指,却已硬生生地插入任剑清胸
膛,怵目惊心。任剑清身子微颤,喉头咕地一声,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功夫!」

  肩头一震,一丝鲜血自嘴角流下。

  龙驭清目露凶光,五指朝外一放,「春雷百卉坼」掌劲疾绽,如雷霆炸裂,
任剑清胸口血肉飞散,身子向后疾弹,狠狠撞上丹墀,略一摇晃,「咚」地撞倒
在地,再不动弹,只见地上一摊血迹慢慢扩散。

  文渊奋力站起,叫道:「任师叔!」不闻回应。

  龙驭清冷冷地道:「他没救了,连中「雷惊天地龙蛇蛰」和「春雷百卉坼」,
不可能活得下去。」双手一搓,鲜血沾满了两只手掌,狞笑着道:「还有人吗?
谁还要过来?朕至今不曾受过一拳一掌,该就此处决你们了?」

  慕容修脸色阴沉,持剑踏出一步,一挥长剑,剑刃劈风而啸,悠悠不绝。文
渊重拾骊龙剑,沉默不语,缓缓摆出了指南剑的架势。小慕容手握短剑,站在两
人之间,华瑄持鞭站在文渊身旁,紫缘坐在原地,再次抚琴。

  至此地步,唯有死战。可是所有人都已伤疲不堪,对手却是绝世高手龙驭清。

  文渊的伤势太重,慕容修也好不到哪里去,就算加上华瑄、小慕容,结果也
可预见。

  龙驭清冷笑着,主动走上前去,一步、两步、三步,渐次逼近,如巨大的死
亡阴影……

  突然,龙驭清停下脚步,文渊也回头一望,虽然他什么也看不见。

  又有人进来了,极为平稳有力的脚步声,缓缓踏进奉天殿。

  「向扬……」

  龙驭清睁大眼睛,慢慢露出了诡谲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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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九十三)

  向扬来到奉天殿正中,停下脚步。当他看见文渊时,神情明显为之震动,随
即朝龙驭清怒目而视。龙驭清冷笑道:「用不着瞪朕,你师弟的眼睛,是韩熙那
小子毁的。」

  向扬神色凝重,转头望向文渊。文渊虽不见师兄目光,却也微微点头。

  向扬双拳一紧,再次注视龙驭清,须臾,开口说道:「想不到你真的谋反了。
如此一朝之间,坐拥天下江山,难怪你舍得不当皇陵派掌门啊,龙驭清!」

  龙驭清笑道:「话虽如此,但当上皇陵派掌门,武林共重,亦是荣华富贵,
享之不尽。向师侄,一个月早就过了,你至今才来答覆,莫非是为了祝贺朕身登
大宝,故而刻意来迟?」

  向扬闻言,微微一笑,道:「过了约定的日子,是我有事耽搁了。不过前来
祝贺,倒是不错。今个儿我赶了几时辰的路,特地来给龙师伯一个惊喜……」

  文渊等人听着两人对话,均觉愕然不解,忽听一声女子呼叫传来:「向公子,
不可以!」

  但见一名少女手持弹弓,衣衫披血,喘着大气冲进殿内,众人一看,却是巾
帼庄四庄主杨小鹃赶至。她急急忙忙地奔到向扬身前,双瞳紧紧盯住了他,犹自
不能平缓呼吸,徐徐喘着气。

  向扬微微一愕,道:「杨姑娘!」杨小鹃抛开弹弓,双臂张开,挡住向扬去
路,叫道:「你要是……要是听了龙驭清的话,我、我……」一咬牙,叫道:「
我绝不让你过去!」

  当日龙驭清夜见向扬,允诺传他皇陵派掌门之位,授以皇玺掌,藉以修练寰
宇神通,所有言语都给杨小鹃听在耳里,杨小鹃也只告诉大姐石娘子,不曾多说
与旁人知晓,是以文渊等人一无所知。但是眼前如此情势,众人不免都隐隐察觉
了几分,只是无法断定。文渊突然叫道:「师兄!」

  向扬转过头,淡淡一笑,道:「用不着紧张。」弯腰捡起弹弓,往杨小鹃手
里一塞,道:「身处险地,兵器别轻易离手。」杨小鹃自然而然地握住,呆了一
呆,突然脸颊微红,悄悄让在一旁。

  龙驭清脸色一沉,笑意顿敛,摸了摸唇边胡须。向扬一步步向前走去,朗声
道:「本门创立以来,既无门户之名,历代传人也都承袭师命,不得开宗立派,
收的徒弟,亦是如此。为的就是不让门人恃名横行,远离江湖上的门户之争,这
样才能自由任侠,插手天下不平事……」

  向扬说着眼光一转,直逼龙驭清,道:「龙师伯,你是本门尊长,我本来不
该犯你。但你投入皇陵派,仗着自身武艺、皇陵派的势力,在武林中行径嚣张,
如今又谋反窜国、扰乱百姓,现下瓦剌军队包围京城,京城百姓性命悬於一线。
龙驭清,纵使你武功再强,也没有资格与我师父同列,你已称不上我的师伯!」

  龙驭清脸色铁青,缓缓前行,露出一丝阴狠的笑,道:「也就是说,你不当
皇陵派的掌门,想放过这称霸武林的机会?」向扬脚步不停,道:「我不需要!」

  两人相距七步之遥,同时停步。

  龙驭清冷冷地道:「你忘了我说的话?你这个师弟……」用手一指文渊,道
:「他会毁了你身为师兄的一切,你自救之道,唯有一个!」向扬双目一闪,悠
然笑道:「断断不是你说的那一个。」

  龙驭清厉声道:「你身为师兄,甘愿样样及不上自己的师弟?」向扬朝文渊
望去,道:「师弟,你说呢?」文渊静静地站着,沉默一阵,微笑道:「师兄,
我比不上你的东西更多。」向扬笑道:「彼此彼此!」

  龙驭清怒道:「胡说八道,简直是胡说八道!他得到了师门至宝「文武七弦
琴」,你得到什么?」向扬神色冷静,道:「我有师父教给我的一切。」龙驭清
道:「他身边有这么些女人,还有你的师妹在内,你……」向扬道:「我有婉雁。」

  想到赵婉雁,向扬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龙驭清却已杀气腾腾,一掌虚抓,瞬
即拍出,喝道:「他练成了师门密传的奇功,你又有什么?」

  这一掌暗劲汹涌,一掌既出,势如铺天盖地,威不可当,於隆隆闷声之中,
尽封向扬四方退路,疾风冲得他衣带飞扬,处境凶险之极。杨小鹃心头大惊,正
要叫出声来,忽见向扬抬起手掌,已然迎击,掌法架势实无华,但是动作挥自如,
毫无渣滓,每一个关节转折,全在理所当然似地,展现了浑然天成的掌势,却又
蕴含了深沉无垠的力道。

  双掌一交,无声无息,两股威力互相消融,烟消云散,龙驭清身子微微一抖,
左脚根往后退了两寸,脸色剧变,双目瞪得血红。

  向扬缓缓地道:「我有「天雷无妄」!」

  无妄,刚自外来,而为主於内。动而健,刚中而应,大亨以正,天之命也。

  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无妄之往,何之矣?天命不佑,行矣哉?

  龙驭清脑中闪过这一段文字。他曾在先师修练「九通雷掌」时的居处,看过
书写这些文字的字画,当时他不曾多问,后来才知道,这是易经之中「无妄卦」
的彖传部分。

  乾上震下组成的「无妄」,也正是九通雷掌的至高境界,「天雷无妄」的象
徵,也是龙驭清二十年前梦寐以求,却始终未窥奥秘的境界。

  「无妄」的清明心境,是练就「天雷无妄」的基础。向扬克服了「寰宇神通
天字诀」和「九通雷掌」的次序颠倒之难,天下雷行,步入此一境界,单就这两
项武功的体悟而言,龙驭清已然瞠乎其后。

  奉天殿中,龙驭清的绝世神功首度受制。他显然未曾受伤,脸上神情却怪异
之极,由铁青转为惨白,时而茫然失措,时而咬牙切齿,忽然抬头狂啸,声嘶力
竭地大叫。阵阵嘶吼之声,震得众人耳膜刺痛,皇陵派门人均感惊惶,不知皇上
掌门何以如此态若疯狂。

  忽见龙驭清身形一纵,直扑向扬,双掌连环拍击,「雷鼓动山川」出招。向
扬沉着应战,缓缓推出一掌,赫然是「雷车奔轨」,以简制繁,一举震溃纷乱掌
影,功力之精纯雄厚,简直与月馀前判若两人。华大声叫道:「向师兄,打得好!」

  龙驭清面无血色,左掌疾拍疾放,「春雷百卉坼」猛招骤施。向扬握掌成拳,
左拳猛挥,一股迥异雷掌常理的奇劲随之打出,正是九通雷掌奇招「冬雷震震」,
名出古诗「上邪」,以拳代掌,专破「春雷百卉坼」。拳掌相击,龙驭清竟被震
得连退三四步。向扬乘胜追击,疾步抢上,追击一掌。

  蓦见龙驭清大喝一声,身形飞跃,「夔龙劲」自上而下扑落,恍若暴风压顶,
迫得向扬头发张散。向扬止步凝立,纵声长啸,右掌擎天一拍,众人一见,纷纷
惊噫,这一掌竟然便是龙驭清刚刚施展过,一招间击败四名高手的雷掌杀着「雷
惊天地龙蛇蛰」!

  这一掌通天彻地,龙驭清「夔龙劲」功力虽强,竟也被向扬硬生生压了回去。

  龙驭清骇然失色,急撤掌力,意欲自保,但为时已晚,「雷惊天地龙蛇蛰」
的莫大威力,已然袭身。龙驭清身形飞起,震上半空,却见他向后翻一个斗,双
掌左右一分,稳稳落地,口吐浊气。

  向扬功力精进若此,竟能匹敌龙驭清,已足令人震惊,但龙驭清在此三下重
招失利之馀,仍未遭大败,更显得深不可测。小慕容愕然道:「他没受伤?」慕
容修眼光锐利得多,道:「卸力卸得快,向扬小子没出全力,只让他受轻伤。」

  文渊振袖挥臂,叫道:「师兄,小心,龙驭清的能耐并非仅止於此!」

  向扬点点头,凝望龙驭清,道:「龙驭清,怎么样?」

  龙驭清望着向扬,肩头颤动,喉头荷荷几声,缓缓地道:「好一个惊喜……
嘿嘿,「天雷无妄」?你这小子练成了「天雷无妄」?这、这甚至连华玄清,连
他都没能练成……」突然他双眼一翻,异光闪烁,神情大显狞恶,笑道:「天雷
无妄……那又如何?九通雷掌,那又如何?朕不知你碰见了什么奇遇,但无论你
有何本事,都敌不过我皇陵派的绝学……」

  只见龙驭清身上龙袍微鼓,似存劲风,脸上笑意渐狂,徐徐显出霸悍之色,
掌心由红润转为焦黄,竟似闪动金光。向扬踏前一步,道:「这便是你用来逃避
失败的皇玺掌?今日我就破尽你的招数,告诉你这二十年来,错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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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九十四)

  龙驭清狂喝一声,双臂一振,高挺胸膛,一股威猛无俦的真气循绕周身,迫
得龙袍飘扬,已然催起「皇玺掌」之中的护体秘诀。

  「皇玺掌」虽称掌法,实则脱胎於皇陵派镇派秘笈「万世皇图」之中,融合
内功、拳掌、兵器、轻功等等,包罗万有,为历代皇陵派掌门珍藏至宝,传闻一
旦修练大成,功力堪称天下至尊。龙驭清钻研「万世皇图」二十年,自认尽得其
中精奥,只是他纵横武林,光凭九通雷掌,已然未逢敌手,从未当真施展「皇玺
掌」应敌。

  今日向扬以「天雷无妄」破尽龙驭清的九通雷掌,实是龙驭清从所未有的劣
势,惊怒之下,终於全力以赴,将毕生功力尽数发挥,气势之威猛,杀机之凛冽,
已是平生之最。

  向扬也知道此战凶险,足以左右在场众人命运,心中绝无丝毫大意,相对於
龙驭清的张狂霸气,向扬完全不动声色,舒缓内息,将全身血气保持在最清明的
状态。

  文渊走上几步,凝神感受着奉天殿中的气氛。面对向扬的沉着,文渊不禁由
衷赞佩,暗道:「师兄气息内敛,全无一点纷乱……这就是「天雷无妄」!心境
如此,任凭龙驭清功力再强,又岂能奈何师兄?」

  龙驭清厉声狂啸,率先出招,双掌齐推向前,十指暴张,威势强横,犹如千
万旌旗之动摇,正是皇玺掌起手式「问鼎天下」。这一招真力深厚,自不待言,
向扬却全无惧色,正面出掌相抗。

  四掌一交,两人各自一震,旋即分开,龙驭清退了一步,向扬却一退再退,
踏、踏、踏、踏,共退了四步之多。杨小鹃双掌紧握,急忙叫道:「向公子!」

  猛听龙驭清又是一啸,黄影急晃,一眨眼便抢至向扬身前,掌影重重叠叠,
绵密无匹,招招都是重击,宛如万马践踏,是为皇玺掌第二招「中原板荡」。向
扬全力招架,节节败退,虽然不曾中掌,却也无法还击。

  龙驭清连发六六三十六掌,猛然喝道:「向扬,这一掌为你送终!」双掌一
拍,声如磐石撞击,沉郁凝重,右掌骤然切出,左掌於后追叠,双掌之力先后震
出,真气震荡,威力遽增倍蓰,全然分不出哪一掌威力强些,这一招「楚汉争霸」,
已将皇玺掌发挥到了淋漓尽致,霸气尽现!

  向扬身子微斜,双掌也是先后击出,一快一慢,各逞奇劲,先拨「楚」,再
拨「汉」,龙驭清双掌神力,悉数消弭,这一招威势慑人的「楚汉争霸」,竟给
向扬应手而破。

  龙驭清神色大震,退开一步,满脸的不可置信,睁目咬牙,手臂微微发抖。

  他原拟这一招使足十成功力,一举攻破向扬守势,只要单掌印心,立刻送了
向扬性命,哪知这手猛招,竟给向扬轻描淡写地破了。他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后
生晚辈练出了如此骇人的造诣,忍不住叫道:「你究竟是谁?」

  向扬微微一怔,道:「我是向扬,这还用说么?」龙驭清怒吼:「不,你绝
不是向扬!这,这种功夫,练得到这种地步……你是华玄清!」

  文渊听他如此嘶吼,声音中隐蕴惧意,心中不禁暗叹:「当年龙驭清武功不
及师父,对他竟有如此伤害,至今耿耿於怀。」

  向扬微微昂首,道:「师父的武功,我至今还追他不上,可是师父已然辞世,
我却还活着,长久修练下去,必有出师之日。龙驭清,你多年苦练,难道还无法
胜过我师父当年的功力吗?」

  龙驭清神色大变,脸上筋肉微微抽动,狰狞无比。他奋然暴吼,再次扑上。

  向扬喝道:「容你出了三招,第四招我来回敬!」右掌一收一拍,刹那之间,
已然击中龙驭清左胸,犹如晴天霹雳,间不容发。龙驭清完全不及回禦,已吃重
招,身子向后飞出,重重撞上丹墀,喷出大口鲜血。众嫔妃眼见连番恶斗,早就
看得心惊胆战,这时龙驭清飞跌过来,纷纷惊呼逃开,生怕受到池鱼之殃。

  龙驭清身受重创,暴怒欲狂,连声咆哮,一跃而起,向扬已再次攻来,长声
清啸,连连出掌,快得彷彿无影无踪,寂然无声,却又掌掌凝重,力道雄猛,每
一掌都蕴含「夔龙劲」九重后劲,搭配「寰宇神通」,更加显得浩瀚玄妙,变化
无穷。

  一掌又一掌的追击,恍若霄汉繁星运行,周而复始,既不能抗,复不能止,
龙驭清感此压迫,更显狂悍姿态,突然身形急转,乱掌迭出,龙袍犹如旋风乱舞,
掌法虽乱,却是乱中有序,一一截下向扬掌力,无一遗漏,护尽全身,正是皇玺
掌中坚守绝招「黄袍加身」。

  「黄袍加身」的奥妙,不仅在双掌守势,而在於施展者本身的护体真气。龙
驭清看似无力反击,竭力守禦,实则他早将九成功力运遍经脉,用以护身,以掌
格挡,似乎是不得不然,其实在他坚厚的护体真气之下,即使再中向扬几掌,也
不会身负内伤,反而可以趁机痛击向扬。这等深谋远虑的准备,才是「黄袍加身」
的精妙所在。

  此时向扬连连猛攻,龙驭清反而暗喜,心道:「骄兵必败,且让你得意片刻。」

  又挡了十余掌,龙驭清突然露出破绽,不及守住向扬拍向左肩的一掌,给他
一掌命中,「黄袍加身」真气运转,顿时化解了八成威力。龙驭清眼中杀气隐现,
掌上猛运真力拍出。

  向扬察觉龙驭清肩上内劲浑厚,已知有异,当即加催功力,「天雷无妄」运
於掌心,一举震溃龙驭清「黄袍加身」内气,九通雷掌后劲层层发出,直震龙驭
清体内。

  龙驭清惨叫一声,再次背撞坚石。他万万没想到向扬功力如斯神妙,竟能摧
破「黄袍加身」,弄巧成拙,大受重创。龙驭清运劲挣扎,正要站起,向扬急冲
俯身,右掌雷霆似地一闪,劈中龙驭清丹田气海。

  这一掌「天雷无妄」,结结实实地打散了龙驭清全身功力,「皇玺掌」的霸
道气息,烟消云散,再也无从凝聚。龙驭清双目一瞪,颓然坐倒,一口鲜血洒上
了龙袍。

  仅此一掌,胜负已分。

  向扬收掌凝立,道:「龙驭清,你虽然多行不义,但毕竟曾是本门尊长,我
不杀你,你的命运,交给任师叔决定。」

  文渊一听,不禁大喜,叫道:「任师叔,您没事么?」只听任剑清笑道:「
傻小子,你当我这么容易就死了?任某还没活够本呢!」他虽然受到「雷惊天地
龙蛇蛰」、「春雷百卉坼」的重击,但毕竟功力深厚,又方当壮年,筋骨壮实,
虽是重伤昏厥,却未致死。当龙驭清初使皇玺掌时,任剑清已然转醒,向扬自也
望见,文渊目不见物,全副心思又都放在殿中死斗之上,这才未曾察觉。

  此时任剑清缓缓站起,走到龙驭清身前。龙驭清大败之余,伤势沉重,已然
无可抵禦,淒然惨笑几声,叫道:「任剑清,你来得好,这就一脚踢死我罢。我
逼得你二十年来不得安宁,你不杀我,谁还该杀?」

  任剑清垂目而望,看着这个素来霸气凌人的大师兄,长声一叹,道:「大师
兄,你逼我二十年,无非为了「十景缎」,可叹你一场苦功,始终不得成!任剑
清是个蠢材兼懒鬼,一辈子比不过你,韩师兄天资纵好,不过剑法独得造诣。华
师兄是天纵奇才,当年的「九通雷掌」,也不能使得比你更好,你不过输他一时,
根本无需挂怀!」

  龙驭清听了,哈哈乾笑,道:「天纵奇才,天纵奇才。」抬起头来,道:「
嘿嘿,华……华师弟呀,你这两个徒弟,难道也是天纵奇才?「天雷无妄」,「
广陵止息」呀!」

  文渊吃了一惊,道:「你……你知道「广陵止息」?」龙驭清道:「我是本
门大师兄,本门之秘,我岂不知?」又是几声乾笑,道:「「十景缎」的秘密,
我也知道。这是我胜过华师弟唯一的机会,我怎能轻言放过?嘿嘿,嘿嘿……咳
……咳……」龙驭清说着,咳出几口污血,气力已衰弱之极。

  向扬看了文渊一眼,又望向龙驭清,道:「「天雷无妄」的道理,你应该也
知道,可惜你练不成,只好走上偏锋,用皇玺掌的霸道法门驱使九通雷掌。「霸
道」和「无妄」,正是两个极端,你今日有此一败,应该无话可说罢?」

  龙驭清突然目光闪闪,看着这个险些步他后尘的小辈,微微点头,道:「你
练成天雷无妄,足见心境之坚,远胜於我。我始终在意成就胜我的华师弟,你这
一辈子,当是无此忧虑了。」

  忽听一个清逸的声音说道:「大师兄,从今以后,你也无需忧虑了。难道你
直至此时,还欲苟活?」

  龙驭清脸色剧变,嘶哑着嗓子叫道:「韩虚清!你,你……」

  就在此时,文渊、向扬、任剑清俱感一阵微风拂身,一个身影飞掠而过,左
手抓住龙驭清后颈,身形一纵,立於丹墀,但见来人长鬚飘动,面目清雅,腰佩
太乙剑,果然是韩虚清亲自到了。

  任剑清喝道:「韩师兄,你做什么?」韩虚清睨视龙驭清,道:「龙驭清作
乱谋反,罪大当诛,加上反叛师门的恶行,早已不容於人世。」说着手按剑柄,
作势欲拔。

  龙驭清只是被他抓住后颈,却是神情痛苦,瞠目结舌,口中啊啊哑呼,竟似
大受苦刑一般,片刻之间,已是声息全无。韩虚清淡淡一笑,拔出太乙剑来,一
剑朝他颈中划去。

  这个曾叱吒武林,统领皇陵派兴风作浪,甚至一度穿上龙袍的不世高手龙驭
清,就在这奉天殿中,死於师门传承的太乙剑之下,满心的皇图霸业,就此灰飞
烟灭。太乙剑清光如水的剑刃,此时沾着一片殷红,血腥味竟浓烈得化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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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九十五)

  龙驭清既死,皇陵派大势已去,社稷之乱有惊无险。明朝兵马在于谦领军之
下,攻守有度,亦已击退也先大军,得保京城无虞,内外无忧。

  景泰皇帝得任剑清等人保护,藏匿於宫中秘处,此时叛乱已平,景泰重登龙
椅,又闻城外捷报,喜不自胜,欲论功行赏,但韩虚清、任剑清、向扬、文渊等
人早已悄离皇宫,不留踪迹。

  众人一路返回白府,云霄派诸女大多负伤,呼延凤、秦盼影两人身中龙驭清
「雷惊天地龙蛇蛰」猛招,内伤不轻,和穆言鼎等人分别安歇养伤。任剑清、慕
容修、文渊等人虽也伤得不轻,但是各负出奇修为,尚可行动,回到白府,先不
修养,会同其余诸人来到大厅,白嵩吩咐下人,先将韩熙带了出来。

  韩虚清见到儿子韩熙,脸色铁青,哼了一声。韩熙在文渊手下负伤,此时双
手反捆,看着父亲,紧闭嘴唇,眼光却朝华瑄望去。

  韩虚清喝道:「逆子!渊儿是你的师弟,你竟如此心狠手辣,致使渊儿双目
残废。枉我多年教导,想不到教出你这等歹毒之辈!」右手一拔,太乙剑出鞘,
指向韩熙。

  任剑清伸手横拦,道:「且慢!韩师兄,你今日杀了大师兄,虽是清理门户,
名正言顺,但毕竟属同门相残。若又杀独子,恐怕为天下人所讥,今日你不该再
杀人了。」

  韩虚清凝望着他,长声一叹,道:「华师弟的弟子,因我教子无方,终身伤
残,我如何对得起华师弟?任师弟,你让开!无论如何,不能留此畜生苟活。」

  韩熙突然目绽异光,厉声大叫:「老贼,你好狠毒!你误我一生,如今还要
杀我!」韩虚清脸色一变,喝道:「畜生,你胡说什么?」左手一扬,猛然震向
任剑清。

  任剑清伤势本重,忽逢暗劲震撼,不由自主地向旁退开几步。只见寒光一闪,
太乙剑直刺韩熙胸膛。韩熙脊骨猛然一缩,心中满佈凉气,心知必死。却听铿然
一响,一剑横来,格开韩虚清剑势。

  以太乙剑之利,居然有兵刃能当之一击,实属罕见。韩虚清一睨之下,已然
看清,剑是骊龙剑,出手者文渊。

  文渊双目之盲,全因韩熙所致,此时韩虚清欲毙韩熙,文渊反而出手阻挠,
众人无不愕然。却听文渊说道:「韩师伯,请三思!韩师兄是您独子,虽然一时
糊涂,残我双目,但他素无大过,何须致死?」

  韩虚清沉吟未决。韩凤突然跨出一步,正要开口,任剑清抢先叫道:「韩师
兄,依我看来,还是先留下这小子性命。这小子身上尚有疑团,得先弄清楚了。」

  韩虚清道:「有何疑团?」任剑清笑道:「韩师兄,你两眼完好,难道不会
看看,这小子穿的是什么衣服?」

  当韩熙闯进于府之时,是以颜铁的装扮出现,此时封穴受缚,面具已卸,衣
物不换,仍是一身古怪服装,被文渊掌力所击之处,衣衫破裂,露出乌黑的铁甲。

  韩虚清道:「这是我派他潜入靖威王府之时,交代他的变装,有何出奇?」

  此言一出,人人莫不面露异色。任剑清叫道:「韩师兄,这小子就是颜铁,
乃是出自你的主意?」韩虚清道:「不错。为了对付本门叛徒龙驭清,我派他改
名乔装,吞食药物,控制声音沙哑,以颜铁之名混入王府,好掌握龙驭清和靖威
王的种种图谋。哪知这畜生丧心病狂,竟藉此身分胡作非为,我实在始料未及…
…」一言至此,慨然长叹。

  文渊道:「话虽如此,然而是非曲直,片刻间难以定夺,或许韩师兄另有苦
衷,若然就此杀了,恐怕有许多隐情无从知晓。」任剑清双手一拍,道:「正是!
眼下这小子还杀不得。」

  韩虚清默然不语,目光转动,忽而扫至向扬身上,一闪即逝,向扬却已察觉,
心道:「这韩熙害得师弟瞎了双眼,韩师伯清理门户,师弟却回护於他,任师叔
也不让韩师伯动手,必然有其用意。」当下道:「我想师弟、任师叔所言,也有
道理。」

  韩虚清叹道:「好罢,姑且留下这逆子性命。」缓缓收剑入鞘,道:「谁想
问什么,这就问罢。」

  任剑清道:「问是要问,却不是现在问。云霄派的呼延掌门,此次与我同行
前来京城,曾提及有事要问这小子。现下呼延掌门正在养伤,待她精神稍好,再
问不迟。反正这小子脱逃不得,留他几天性命又何妨?」韩虚清不再说话,只微
微点头,侧首观望儿子,似怀无限悲悯。

  是夜,众人便宿於白府,小慕容、华瑄同几名云霄派女弟子,护送于谦的家
眷回府,同时向于谦说明韩熙、骆金铃暗算文渊,而后京城大乱的经过。文渊顾
及于谦外退瓦剌大军,内理叛乱残局,不愿他多增烦扰,吩咐两女别透漏他失明
之事。

  文渊双目闲闭,端坐房中,文武七絃琴置於身前。紫缘陪在他身旁,手抚琵
琶,悠然奏曲,音韵间灵性充盈,平和一片。

  忽听几声叩门,向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道:「师弟,方便进去么?」

  文渊应微微抬头,道:「师兄,请!」

  向扬悄然开门,缓步入房,轻轻带上了门,正巧紫缘一曲告终。向扬道:「
师弟,身子如何?伤势不碍事么?」文渊微笑道:「不要紧。」

  向扬在旁坐下,道:「韩熙干下的事,我听慕容姑娘说过了。这傢伙如此害
你,你为什么阻止韩师伯杀他?」

  文渊略一沉默,道:「师兄,依你看来,今天韩师伯是否有些异样?」

  向扬奇道:「这怎么说?」文渊道:「我也说不上来。我眼睛瞎了,看不见
了,但对周遭事物的感觉,却似乎另有增变。韩师伯杀龙驭清的时候,我感到一
股极诡谲的气氛。」

  向扬稍加思索,道:「你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不大对劲。我没想到,韩师伯
会就这样杀了龙驭清。」

  文渊道:「韩熙是韩师伯的独子,便有天大的过错,韩师伯也不该轻言杀之,
这点着实令我不解。任师叔或许知道些什么,待他伤势大好,我们再问个清楚。」

  向扬脸色微变,心道:「要等任师叔伤癒,难道还有些什么事,会致使我们
遇险?」

  过了两日,众人伤势稍癒,又听闻也先连遭大败,折兵损将,已挟持太上皇
英宗西逃。京城之中,锦衣卫大肆搜捕皇陵派余众,武功精强者奔逃远逸,但仍
有数千人纷纷下狱,以龙驭清乱党治罪。

  眼见京城危乱已过,向扬身上没伤,闲不下来,心里不禁想到了赵婉雁。心
道:「我临时变卦,没能及时赶回婉雁身边,现下事情都解决了,早该回去……」

  华瑄已将赵婉雁迁往巾帼庄之事告诉他,此时他左右无事,难熬思念之情,
只想即刻奔至巾帼庄。可是他转念一想:「大夥儿都受了伤,若有变故,只有我
和韩师伯能够动手,岂不凶险?」心中虽是万般难耐,权衡轻重,也只得留在白
府。

  正在他莫可奈何之时,忽听身后脚步急响,却是杨小鹃奔了过来。她一见向
扬,顿时满脸微笑,道:「向公子!」

  昔时山中雨夜,向扬练功失神,险些侵犯了杨小鹃,虽然及时清醒,不曾铸
下大错,毕竟是极其难堪的事。加上巾帼庄地窖之中,两人曾状极亲热,前后情
境交织,这时见了杨小鹃,向扬不免颇为尴尬,心道:「总是我糊涂,冒犯了杨
姑娘。日前我挑战龙驭清,她只道我真会投靠皇陵派,出面力阻,足见关怀。当
日若非她把我骂醒,我也无缘修成「天雷无妄」,我该向她道歉,也该向她道谢
才是。」

  如此想着,向扬正要开口,杨小鹃却笑脸盈盈,抢先说道:「快,快,跟我
过来!」拉住向扬手腕,便往大厅上跑。向扬愕然道:「杨姑娘,怎么了?」

  杨小鹃头也不回,道:「你辛苦这么久,终於胜过了龙驭清,不该犒赏么?」

  向扬道:「犒赏?犒赏什么?」杨小鹃微微一笑,脚下不停,轻声道:「让
你见你最想见的人啊。」

  向扬心头一震,道:「难道……婉雁她……」两人已冲至大厅前,杨小鹃笑
道:「进去罢!」停下脚步,轻轻一推向扬。向扬只觉眼前一亮,一团毛茸茸的
东西扑上脸来。向扬哈哈一笑,提住来物,道:「这小傢伙……」

  下一刻,一个柔软的身子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她发鬓的香气,轻轻
飘进向扬心里,勾起他满腔柔情。

  向扬紧搂着她,轻轻地道:「婉雁,是你!」赵婉雁在他肩上点着头,发出
甜蜜又感伤的喉音。小白虎从向扬手上掉在地上,哇哇地叫了两声。

  当天晚上,两人简直有说不完的话,在房间里,向扬将他潜心修练的经历细
述给赵婉雁听:

  「那一晚被杨姑娘骂了一顿,我倒是清醒了。以前我在意师弟的武功,想到
将来被师弟赶过去的日子,总不能平心静气。后来我想通了,天赋归天赋,工夫
归工夫,且不论师弟进境如何,单看我自己,应已不负师父所望,将来不过更求
精进而已。

  「想来龙驭清便是困在这里,一辈子在意着师父,也在意韩师伯、任师叔,
修不成「天雷无妄」,只得求诸皇陵派的武功。本来我也没想到,能触及「天雷
无妄」的境界,只是得失一看淡,「寰宇神通」的修练突然顺遂了,从前修练不
得要领之处,一一迎刃而解。

  「说来奇怪,常人内家功夫,绝无一蹴即至之理,体会「天雷无妄」之后,
我却觉得修为进展奇速,似乎从小修练功夫时,每天浪费了一些心力,现下那些
心力所该得的,尽数补了回来……」

  向扬说着,赵婉雁也就听着。向扬见她神情专注,突觉不妥,道:「这些修
练功夫的琐事,你其实没必要听,不说也罢……」赵婉雁轻轻摇头,微笑道:「
不,我喜欢听。」向扬摸了摸头,笑道:「我这一去,去了这么久,尽说些无聊
事,实在该打。」赵婉雁柔声道:「要不是杨姑娘带我过来,我还听不到你说话
呢。说什么都好,哪有什么无聊事了?」

  大战一了,石娘子率领诸女回巾帼庄,并未停留京城。杨小鹃单骑赶路,当
先回庄,将向扬来到京城的消息告诉赵婉雁,将她带来京城,以免向扬为众人伤
势所累,不得动身,平添相思之苦。想到杨小鹃的心意,向扬心中既是感激,复
觉歉然,但他既锺情於赵婉雁,便绝不再另动他念,唯有默祝杨小鹃心有所偿,
另得良伴。

  赵婉雁似乎感知他心中所思,微笑道:「向大哥,杨姑娘帮你这么多忙,你
怎么谢她?」向扬道:「我实在无从谢起。」赵婉雁微笑道:「这样一个俏丽可
爱的姑娘,对你又好,你不会动心?」向扬神色肃然,道:「婉雁,你别乱想。
我这一生,只会全心全意地待你,别的姑娘再好,我也不会多作妄想。」

  赵婉雁脸颊泛红,柔声道:「我只是说说,你可别生气。」向扬笑道:「怎
么,用不着担心啊,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说着轻搂赵婉雁的腰,道:「倒是你,
不生气吗?我自作主张,不见踪影这么久……」

  赵婉雁微微垂首,悄声道:「我不生气,只是担心。我怕你那股硬脾气发作
起来,不知道会去干什么了。我想去找你,又不知道怎么找,这些日子,我……
我真是……不知道怎么过的。」

  向扬心头一阵震动,轻轻抚摸她的脸颊,低声道:「该死至极!我抛下你这
么久,我……我实在对不住你。」

  赵婉雁轻轻眨了眨眼,樱唇微张,倚着向扬的身子,发出轻柔的舒叹。

  向扬拨开她的长发,只见她脸蛋绯红,娇怯的目光悄悄望来,轻声说道:「
向大哥……要补偿我哦。」话一说完,赵婉雁马上低下了头,把脸藏到向扬胸怀
中。

  「天雷无妄」之境界,虽使向扬与龙驭清决战时心如止水,沉着以对,但是
与挚爱调情之时,如此至高境界万万派不上用场,此刻向扬千妄万妄,与赵婉雁
离别以来的情欲,犹如山洪爆发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两人缠绵着滚到床上,激
烈地爱抚着,衣衫顷刻间凌乱不堪,汗水的气味伴随浓稠的情意,有若墨染宣纸,
迅速瀰漫。

  向扬陶醉地吻着赵婉雁,同时拉扯着她的衣服。当他拉开衣襟,见到赵婉雁
丰盈饱满的双峰,立刻伸手抚摸,回味不已。赵婉雁身子颤动,柔声呢喃:「慢
……慢一点嘛……」可是那滑嫩如脂、吹弹可破的感觉,催得向扬体内欲火狂烧
不已,更是快马加鞭,把赵婉雁身上衣物一件件脱了下来。

  不一会儿,赵婉雁已是光溜溜的,美好而熟稔的胴体再次映入眼帘,向扬兴
奋得难以言喻,下体的反应尤为激烈,裤裆紧紧撑起,看得赵婉雁粉脸通红,掩
嘴而叹:「向大哥,你还是这么……这么的……」

  若非为了赵婉雁,向扬又岂会如此兴致高昂?他笑着将赵婉雁的手拉过来,
道:「婉雁,你来。」赵婉雁心头扑通直跳,慢慢脱掉向扬的衣裤,露出气势沖
沖的大宝贝,一双玉手稍加抚摸,那轻柔呵护的感觉,对暴涨的龟头实有莫大的
刺激效果,向扬身子一震,几乎当场射出精来。

  两人太久不曾亲热,先前一番温存,已经挑动了心思,这时肌肤相亲,情热
如狂,哪里还忍耐得住?向扬将赵婉雁按在床上,埋首她双乳之间,接连吻了几
回,两手捧住乳房,来回揉搓。赵婉雁嘤咛几声,伸手想推,却没半点力道,欲
拒还迎,一双美乳还是任他品尝,弄得她浑身淌汗,羞怯地唔唔娇吟,

  雪白的大胸脯给向扬着意施压几下,乳头慢慢挺了起来,赵婉雁也跟着娇喘
起来,房里回荡着中人欲醉的呻吟声。她越喘越急,声音越是模糊,乳房在向扬
的催逼之下,那淡红色的尖端突然一颤,纯白的乳液涌上了乳头,涨成一滴圆滚
滚的乳珠。

  奶水持续涌出,那乳珠份量太过饱满,顺着柔润的乳房流了下来。本来还只
是点点滴滴,但在向扬大力抚弄之下,乳汁竟汨汨不绝地直流,又浓又稠,淋满
了赵婉雁白皙的双乳,像是两团融化了的大雪球。向扬着意揉动,笑道:「婉雁,
最近没给小傢伙喂奶吗?」

  赵婉雁羞得直叫:「向大哥,不要揉……」向扬却看得兴奋无比,更是将她
的乳房揉得汁水淋漓,享受她与众不同的体质,发挥最大的催情效果。

  果然赵婉雁奶水越流,神情越为娇艳诱人,脸蛋儿直成了红苹果,股间更是
爱液溢流,浑身上下湿淋淋的,就像刚从水里捞了上来。

  向扬把她弄成了个水娃儿,这才高高抬起她的左腿,使她身子一侧,两股大
开,观赏爱人的私处,伸手拨弄鼓起的小花蒂。赵婉雁顿时一阵颤抖,娇声呻吟
:「不要……」

  向扬看着她浑身湿透、娇柔可人的模样,早已迫不及待,想要重温赵婉雁美
丽娇躯的滋味。一听赵婉雁喊「不要」,向扬哪能不要?二话不说,阳具直叩玉
门关,钻向两片红嫩的肉唇之间。

  赵婉雁「啊」地叫了出来,背部一挺,全身肌肉都绷了起来,下体嫩肉更是
紧缩,用力裹着怀念的巨棒。向扬徐徐抽动几下,赵婉雁「呃、啊」地叫了几声,
兴奋得眼眶都热了。向扬抽动渐急,赵婉雁也叫得更加陶醉,简直不知道在喊些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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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九十六)

  所谓小别胜新婚,这一场云雨之欢,向扬干得格外兴起,抱着赵婉雁的美腿
猛烈抽送,阳具出入之际水声啧啧,不绝於耳。赵婉雁满脸羞涩,两手直抓床单,
还是稳不住身体,被向扬冲得前后乱震,两颗美乳甩个不停,奶水洒得满床都是。

  连抽了几十下,向扬换了个姿势,把怀中美腿放下,将气喘吁吁的赵婉雁抱
起,互相对坐着,只是赵婉雁腿跨向扬腿上,下体紧密结合。向扬搂紧她的纤腰,
猛力一送,赵婉雁仰头泣叫一声,音带颤抖,这一送直送到心坎去了。只见爱液
一波又一波,从娇嫩的牝户里流出来。

  向扬空出一只手来,把玩着赵婉雁的乳房,手指轻捻乳头,沾弄了不少奶水。

  赵婉雁眼波盈盈,羞赧难当,拼命摇着头,喘道:「不要、不要……」

  不过她喊归喊,身体的反应却是两回事,股间的肌肉使劲夹紧,柔嫩的内壁
不断吸吮阳具,让向扬一次又一次地直捣花心,享受着湿软柔韧的女体,当真是
舒爽难言。

  又不知抽插了多少下,赵婉雁已经被摆佈得昏昏沉沉,口中尽是婉转娇啼,
满脸红潮,搂着向扬的脖子,在阳具抽弄之下,穠纤合度的肉体剧烈震动,一对
丰胸贴着向扬的身体,不断挤压变形,乳汁流满两人的身体。这倒是意外地增添
了润滑效果,每当向扬用力太猛,赵婉雁向后仰身,乳房便滑溜溜地乱颤,看得
向扬目眩神驰,兴致勃发,动得越发卖力了。

  赵婉雁终究体质柔弱,连受了向扬几番大力,开始失声浪叫,神态迷乱,将
至绝顶。向扬陡觉她下身连番紧缩,不禁快感如潮,忍不住放出阳精,一股热流
直冲出去,顺势将赵婉雁压倒,把头向前凑去,狂吻她的樱唇。

  赵婉雁被向扬压着,身体仍像鱼儿般拼命跳动,发着唔唔嗯嗯的急促鼻音,
回吻着向扬的同时,一双手按牢了向扬的背,腰枝颤了几下,下体一阵「噗滋噗
滋」,股间湿稠得一塌糊涂,混杂着阳精、爱液、汗水、乳汁,黏糊糊的汁液在
床上流了一滩。

  向扬撑起身来,慢慢拔离赵婉雁的美妙娇躯,肉茎上满是白稠,一拔出,从
嫩穴里拉出几条细丝,一拉断,上半段慢慢升起,下半段便黏在赵婉雁粉嫩的小
腹上。赵婉雁倒在床上,呼呼哈哈地喘着气,表情犹在失神之中,迷迷糊糊地喘
着:「向大哥……向大哥啊……」

  向扬看着赵婉雁恍惚陶醉的神态,又看看她全身是水,肌肤泛着淫靡光泽,
不由得兴头又至,才刚得到发泄的欲望再次燃起,将阳具往赵婉雁唇边一送,将
她的头按近了些。赵婉雁望着那已经软下的阳具,脸现赧然之色,朱唇轻启,吻
了上去,更用舌头轻轻舔舐上头的黏液,举止便像只温驯的小猫。

  受到爱侣如斯体贴的服侍,向扬体内再次热血沸腾,下体迅速重整精神,又
已渐呈坚硬。他摸摸赵婉雁的头,把腰往前一挺,硕大的阳具便往她的小嘴塞去。

  赵婉雁瞇起眼睛,似乎不易承受,很勉强地将肉棒含在口中,已是满脸涨红,
嗯了几声,嘴角流下一丝津液。

  向扬在她嘴里抽了几下,顿觉士气大振,下体涨到了极点,不能就此满足,
忙将湿淋淋的阳具抽出,笑道:「婉雁,咱们再来一次。」赵婉雁抿着嘴,轻轻
喘着气,羞答答地点头。

  当下向扬翻转她的身子,捧着丰臀,从她身后攻了进去。赵婉雁跪在床上,
上半身已是趴着,乳房压在床上,随着向扬的抽送一动一动,周围床单慢慢染开
了一片水渍。

  这次向扬来得更猛,阳具奋力戳插,在赵婉雁湿窄的嫩穴里左冲右突,每一
击都弄得蜜汁乱溅。来回数十下,赵婉雁已经娇喘不迭:「慢一点、慢一点……
啊、啊……」

  向扬笑道:「好,就慢点。」抽出的动作是慢了,插的劲道却更快了,缓抽
猛插,弄得赵婉雁更是粉颊羞红,咿咿啊啊地连声浪叫,一点矜持也留不下来。

  不过多久,向扬又换姿势,自己躺了下来,让赵婉雁跨坐自己身上,成了倒
浇蜡的姿势。但见赵婉雁云鬓散乱,唇吐兰息,已经被干得虚弱乏力,坐在向扬
上头,一副纤柔欲倒的模样,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不住声地娇喘。

  向扬上身微拱,抓住她的腰,替她先摆了起来。赵婉雁轻咬着下唇,身体摇
了几下,便露出沉醉神色,迷迷濛濛地看着向扬,自己开始摆起腰来。

  只见她丰润的双乳不停晃荡,乳汁和汗水如雨洒下,私处吞吐着粗大宝贝,
每一坐必没至根,不仅向扬大感痛快,赵婉雁自己更是声声娇唤,满脸的失魂落
魄。

  如此激战半晌,赵婉雁再度濒临高潮,急扭着纤纤柳腰,口中娇呓着:「我
……我不行了……向大哥,你快来……啊、呀……」

  向扬却因先前泄出极盛,此时守着精关,还没有再泄的冲动,当下只是微笑,
任她动得花枝乱颤,双手玩弄她的乳房。赵婉雁感觉体内肉棒不似要泄,怕向扬
尚未满足,当下咬牙苦撑,任凭全身上下热得几欲融化,还是竭力忍耐,没丢了
身。

  向扬察觉嫩穴中肌肉急缩,滋滋有声,又见赵婉雁神情难耐,当下笑道:「
婉雁,加把劲啊!」赵婉雁胡乱摇头,秀发飞散,哭泣似叫道:「我…

  …真的……啊……你……呀……」她乱叫一阵,身体亢奋已极,再也忍不下
去,忽然伏在向扬身上,将整副娇嫩的身体奉献上去,拼尽全身力气扭动着,羞
耻不已地叫道:「向大哥,你快来吧……我、我真的不行了!我、呀……」

  浪叫声中,赵婉雁瘫在向扬身上,耐不住阳具冲击的滋味,终於丢了,柔嫩
的胴体不断蠕动,贴着向扬,连连娇吟。向扬看她神色如痴如狂,又感到下体深
受磨蹭,一阵剧烈快感传来,紧紧抱住赵婉雁,再度喷出了大量阳精,娇小的蜜
穴再次满溢……

  几度缠绵过后,一番缱绻温存,赵婉雁已沉沉入梦。向扬轻抚爱侣肌肤,替
她盖好被单,望着她甜美的寝颜,心中充满爱怜之情。

  忽然,小白虎从窗外一纵入房,低声连吼,声似急切。向扬凛然一惊,暗道
:「怎么?外头出了事么?」披上衣袍,一拍小白虎的头,道:「陪着婉雁,我
去看看。」身形微动,已然轻捷之极地跃出窗外。

  窗外便是白府院落,黑夜之中,树影森森,一人伫立院西群树之间,缓步朝
向扬走来,步履之中真力深蕴,显是非凡高手。夜色昏沉,向扬瞧不清那人面貌,
当下不动声色,站在当地,伺机而动。

  来者走至近处,向扬看清对方面目,见他一身道袍,长鬚轻飘,神情肃然,
仔细一看,竟是陆道人孤身前来。

  向扬心头一震,暗道:「多时不见陆道人,竟然找来了这里!」情知对方必
是来寻回赵婉雁,当下不加思索,脚步微开,单田中真气腾动,虽是气定神闲,
「寰宇神通」的至高心法却已隐隐催动,随时可以应战。

  果然陆道人停下脚步,第一句话便问道:「向扬,我们郡主可在此处?」向
扬道:「不错!」陆道人脸色稍舒,道:「郡主身子可好?」向扬道:「好得很。」

  夜幕之中,两人不近不远地对峙,气氛凝重。陆道人突然拔剑,剑诀起处,
「天罡降魔剑」着着神妙,倏然而袭,转瞬间连攻向扬一十三剑。向扬目光如炬,
看准剑所将至,或移步,或转身,将陆道人的猛攻悉数避过,同时出招反击,右
掌独使「疾雷动万物」,掌快如飞,若有千重掌影,陆道人左手一圈,掌力纷纷
拍出,一一迎击雷掌,劲风逼得陆道人袍袖鼓张。

  「疾雷动万物」招数未毕,向扬左掌已然蓄势大成,一掌推出,隆然而响,
声威慑人,正是「雷车奔轨」的重招。陆道人脸上白气连闪,赫然使出「三清归
元真诀」,突然还剑入鞘,双掌一并,聚为一股深厚功劲,雄浑精纯,欲破「雷
车奔轨」。

  但是向扬这一掌非同小可,臻至「天雷无妄」境界的九通雷掌,威力不可同
日而语,陆道人慎重一拼,竟仍无法消尽向扬一掌之力,只抵去了八成掌力,不
禁身形剧震,连退数步。显而易见,此时向扬功力之高,已足以压制昔日的强敌
陆道人。

  陆道人居於劣势,脸上却无忧色,反而微微点头,状甚满意。但听他说道:
「听说你以一己之力,击败龙驭清,果然所传非虚。」向扬道:「打得赢龙驭清,
可未必就胜得过你。」

  陆道人微微摇头,淡然道:「龙驭清武功在我之上,我心知肚明。向扬,如
今你有此功力,当能保护郡主,使她终身不受欺凌。盼你永无异心,好好对待郡
主,贫道就此别过。」

  向扬甚感错愕,道:「你说什么?你不是来接回婉雁的吗?」陆道人道:「
王爷与皇陵派共同起事,如今事败,王府上下性命堪忧,贫道岂会带郡主回去?」

  靖威王与龙驭清互相合作的事,向扬早已知道,听了陆道人这一番话,不禁
问道:「这么说来,你今日不是来与我为难的。但你不把婉雁带回给赵廷瑞,岂
非有亏职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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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九十七)

  陆道人微微抬头,缓缓说道:「向扬,王爷曾造过无数恶行,你不可能与王
爷共处,若非看着郡主的情面,只怕你还要杀了王爷,为民除害。今天贫道来此,
为的是要告知你一声,王爷事败之后,不敢再回洛阳当靖威王。贫道趁机向王爷
劝说,王爷已决定抛下家业,远逃塞外避难。」

  向扬略一沉默,道:「你是说,赵廷瑞已不是王爷?」陆道人道:「不错。
如今的赵廷瑞,不过一介逃犯,无权无势,再也不能为害。」向扬道:「即使赵
廷瑞不当王爷,难道他的一干部属,竟无一人追随?」

  陆道人心知其意,道:「颜铁早已叛逃,柯延泰、邵飞二人唯恐朝廷追捕王
爷,已各自逃亡,惟贫道侍奉王府已久,临危不能弃之而去。贫道誓死保护王爷,
是为了尽忠,然而往后王爷若起歹心,欲逞恶行,也定当极力遏止。」向扬道:
「你倒是忠心耿耿。」

  陆道人道:「是非恩怨,总得分得清清楚楚。王爷虽吩咐我找回郡主,但我
并无此意。向扬,郡主与你在一起,胜过回到如此父亲身边。贫道看着郡主长大,
不忍见她伤心,是以也不会带她回去,你也不必向她提及贫到来过,徒使她平添
忧虑。」向扬道:「不让婉雁知道?这么说来,你是来安我之心了?」陆道人道
:「不如说是安我之心。」

  向扬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你就安心吧。」陆道人道:「我是安心了。
贫道尚有要事,不便多留。向扬,就此别过!」双袖一拂,劲风起处,陆道人腾
空而起,纵入树间,沙沙几声轻响,旋即了无踪影。

  向扬悄悄回到房中,来到床边,赵婉雁仍静卧梦乡,睡得十分香甜。向扬轻
轻抚摸她的脸蛋,心中暗想:「陆道人一代豪杰,可惜屈居赵廷瑞手下。但若非
有他,婉雁只怕也不能放心离开父亲。说起来,我还欠他一份恩情。我跟婉雁,
谁也离不开谁……」

  突然之间,向扬想起「是非恩怨」四字,猛然一惊:「他刚才提及颜铁?记
得听师弟说过,颜铁曾为了师妹,而不顾赵平波性命,恐怕靖威王府不会放过他。
难道陆道人来此,同时也要诛杀韩熙?」

  对向扬而言,韩熙害文渊失明,又屡次侵犯华瑄,实属可恨。但文渊有意先
留下韩熙性命,向扬便不禁担心陆道人的用意。

  他再次窜出房去,从后院绕往拘禁韩熙的厢房。那是在白府最北的一处客房,
韩熙穴道受制,身受束缚,由白嵩派遣弟子看守。向扬为了确认陆道人是否意在
韩熙,於厢房外四处绕行,游目搜索,果真见陆道人静立厢房窗边,静静伺机而
动。

  向扬心道:「韩熙虽然该死,现在可杀不得!若他意图出手,我非得阻止不
可。」

  却见陆道人紧贴墙板,似在侧耳倾听什么,并无出手迹象。向扬不禁起疑,
放轻脚步,悄然掩至,低声道:「陆道长,你不可……」陆道人回过头来,以指
封口,表示安静。向扬更觉古怪,心道:「难道韩熙跟白家弟子,谈了什么了不
得的话么?」

  他靠近窗边,默运神功,凝神以察房中声响,却听韩熙说道:「还有什么好
说的?你要杀我,趁早动手,我再也不想戴这面具了!」

  只听另一个声音说道:「熙儿,你还不明白?为父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你
设想。你虽然身受大辱,只要日后成事,那也算不得什么了。」这话声温厚仁慈,
正是韩虚清的声音。

  韩熙语带怒意,道:「成事,成事……哼,你让我扮了半生假人,仍没集全
「十景缎」,却害得我……我……若非这面具!这面具!华师妹、华师妹她……」

  韩虚清轻喝一声,道:「静一点。」韩熙用力呼吸几下,怒道:「谁听你的!」

  声音却当真小了许多了。

  韩虚清喟然叹道:「熙儿,为父的用意,你不是不知道。文渊是她心仪之人,
我非得撮合他们不可,你早已知晓。熙儿,为了你好,断了这念头罢!」

  韩熙静了一会儿,道:「爹,你好自私!」话语之中,满怀恨意。韩虚清声
甚悲悯,道:「熙儿,你真不能体谅为父二十年的用心么?」

  一阵短暂的沉寂后,韩熙的声音再次响起:「你只是为了十景缎……也罢,
等你要知道的全知道了,文渊那小子就没理由活着了吧?」韩虚清道:「熙儿,
你怎地还是……」韩熙不等父亲说完,紧跟着说道:「到那时候,无论如何,我
也要上了华师妹!」

  猛一听得此语,向扬怒火狂昇,正要一掌击向窗子,陆道人立即出掌截住,
沉声道:「不可!」

  忽见窗子向外震飞,一道雄浑无比的掌力直逼出来,却是韩虚清察觉有异,
先行出招。陆道人眼角一瞄,示意向扬避开,自己抢先迎击,出掌回敬。两人掌
力一拼,陆道人后跌三步,口吐浊气。

  向扬得陆道人之助,在一瞬间隐入一旁树丛,未给韩虚清望见。韩虚清只见
人影一晃,不知是何许人也,也不多看,负手立於庭中,朝陆道人说道:「好一
式「北辰星手」!道长可是姓陆?」陆道人道:「正是贫道。阁下想必是韩虚清?」

  韩虚清微笑道:「区区贱名,不想亦辱道长清听。陆道长名满江湖,何故夜
访来此?」陆道人沉着以对,不动声色,道:「我们王爷丢了一件宝贝,贫道访
得些许蛛丝马迹,追查至此。」韩虚清笑道:「这就奇了,却是什么宝物?」

  陆道人淡淡地道:「十景缎,「雷峰夕照」!」

  韩虚清脸色一沉,接着哂然一笑,缓缓摇头。

  陆道人道:「令郎混入王府,盗取机密,查出王爷藏缎之地,阁下趁京城大
乱时将之夺去,加上龙驭清、也先手上的三疋十景缎,也都给你调派的内应取走,
加上抄王振宅邸得来的一疋……阁下短短数月,十景缎又得其半,当真不简单啊!」

  韩虚清神色如常,笑道:「武林之中,谁不知陆道长的大名,想不到也干此
窃听勾当。」陆道人哈哈大笑,道:「韩虚清之名,比贫道响亮得多,又岂知如
此擅长鸡鸣狗盗之事?」

  两人含笑对谈,向扬在旁听得清清楚楚,心中震惊不已:「当真如此?

  韩师伯在收集十景缎?刚才韩熙的确这么说,陆道长比我早到,或许听得更
多秘密……且慢,韩师伯明明要杀韩熙,却为何刚才的对话,全无杀意?」

  顷刻之间,无数疑团涌现向扬心中,令他难以思索。但他迅速冷静下来,回
望韩、陆两人,心道:「韩师伯已然太过可疑,只有求问於陆道长。」

  忽见韩虚清拔出佩剑,淡然说道:「陆道长,虽说你为赵廷瑞卖命,你我是
敌非友,然而在下向来敬佩道长行径光明,不失正派作风,雅不愿兵戎相见。如
今道长深夜擅闯,又道听涂说,坏我清誉,实非君子所为。在下不能容你在江湖
上捏造是非,要请你留步了。」

  陆道人见他手中剑光温淳,灵气内敛,实是不世出的神剑,当即拔出剑来,
笑道:「死在太乙剑下,贫道求之不得!阁下不想被人揭穿真面目,最好能一剑
就杀了我,从此无人知晓,韩虚清确然名副其实──虚得可以!」

  韩虚清微微蹙眉,叹道:「邪魔外道,冥顽不灵!」话中似含万般感慨,一
剑刺出,剑光亦若有沉痛之意,抖动不已。嗤然一响,指南剑招直刺陆道人,陆
道人斜身避过,剑风裂其衣袖,避得甚险。

  向扬听陆道人所言,立知其意:「他要我保全性命,将实情告知其他人?但
我所知有限,这不成!」眼见陆道人身法精妙,一一避开指南剑的杀着,却无一
而非险之又险,不禁暗惊:「若不助陆道长,只怕他难逃此劫!」

  当下无可顾忌,冲出树丛,喝道:「韩虚清,接招!」右掌一拍,「夔龙劲」
应手而出,功劲所激,飞沙落叶漫空而舞。

  韩虚清早知一旁有人藏匿,却不知是什么人,更没料到来者出手之快、功力
之强,远超其想像。他一听向扬喝声,不及猛攻陆道人,太乙剑倏然一旋,回扫
向扬,掠出道道雪白光屏,剑风凛冽,一举摧去夔龙劲。向扬左掌随放,「春雷
百卉坼」内劲一裂,隔空猛震太乙剑,霎时银光迸碎,剑气尽销。

  若是寻常刀剑,这一掌立可将之震断,但太乙剑非同凡品,承受「春雷百卉
坼」之力,分毫不损,掌力一荡之下,嗡嗡不止,有若神龙长吟。

  长陵地宫一战,向扬不曾亲睹,今日首次见识韩虚清的武功,不禁凛然,心
道:「好功夫!韩师伯的武功,决不比龙驭清逊色,这是极精纯的九转玄功!」

  韩虚清眼光一掠,不觉皱眉,道:「向师侄?你这是做什么?」向扬道:「
韩师伯,我想听陆道长说几句话,你可别动手!」韩虚清脸色微变,道:「连你
也听信了旁人闲话?」向扬道:「不,我只是想弄个清楚!」

  陆道人猛地抢上前去,喝道:「向扬,快走!你能赢龙驭清,未必能赢这韩
虚清!」一剑出手,立即抢攻。向扬叫道:「且慢动手!」正要上前拆解,忽觉
身后劲风飒飒,侧身一让,六支袖箭飕飕飞过。回头一望,只见远处树上两个黑
影飞快闪过,又是一片袖箭射至。

  向扬掌力猛挥,雷掌刚劲重击之下,箭群尽折,无一可近向扬之身。他心念
急转:「这两人袖箭发得既准且快,江湖罕见,却是哪里来的好手?」

  不及细想,左侧一股腥风袭来,向扬转身一让,立掌凝劲护身,却见来者掌
散黑气,是个阴沉老者,再一看,赫然是皇陵派献陵守陵使葛元当。

  这一来向扬大感讶异,道:「葛元当!你怎会在此?」葛元当面露狞笑,道
:「掌门吩咐,想不到还会见着你!」

  向扬微感愕然:「龙驭清已死,还有哪一个掌门?」正自想着,突然眼前白
影飘飘,一人从天而降,身法潇洒,一声长笑,随手一拂袖,阴劲直朝向扬涌去,
暗蕴奇诡真气。向扬反手一挥,「天雷无妄」神功发动,破尽袖风,喝道:「原
来是这个掌门!滇岭派掌门白超然?」来人笑道:「向公子年纪轻轻,见闻却博,
了不起啊!」向扬冷笑道:「这等邪门武功,也唯有滇岭派才使得出来。」

  他连避三次暗算,却越来越感惊异:「这些人何以聚集於此?他们全都攻我
一人,莫非……」一望韩虚清,却见他怡然微笑,另有一人缠住陆道人,一时瞧
不出是谁。

  刹那之间,向扬回想陆道人所言,猛然一惊,厉声怒吼:「韩虚清,难道这
些人,都是你……」

  韩虚清眼中一亮,嘴角含笑,手中太乙剑骤然递出,挟带着刚烈正大的「九
转玄功」,路数是「指南剑」正宗招数,威力之强,逼得风声剧响,恍如龙吟虎
啸。向扬凝尽真力,雷掌猛招呼之欲出,葛元当、白超然同时夹攻而上,迎击向
扬掌力,远处的袖箭接连射出,与太乙剑锋芒汇和为一,形成无坚不摧的可怕攻
势。

  向扬大喝,双掌一分,「雷惊天地龙蛇蛰」神功尽现,雄猛绝伦的掌力震撼
八方,袖箭一一断折,葛元当首先中掌,白超然且挡且退,惟独韩虚清的太乙剑
力抗雷掌劲力,两人内劲凭空对峙,隆隆连响,有如远天雷鸣。

  绝招未竟全功,向扬并不吃惊,因为对手乃是韩虚清。但他惊讶的是,韩虚
清用以破他绝招的,竟是远较龙驭清纯熟、深不可测的「寰宇神通」天字诀,也
是指南剑至高境界「南天门」!

  就在向扬震惊、与韩虚清同时销尽旧力的同时,一个黑影悄然掠来,出手奇
袭。来者出手奇快,手中一支判官笔,迳点向扬额间。若在平时,向扬必可抵挡,
但他此时正值「雷惊天地龙蛇蛰」后劲甫消,尚未回气之时,一时难以抗禦.

  他急欲矮身相避,但是对手左手一张,一本厚书忽然打开,内劲一铺,竟尔
逼住向扬身形。电光石火之间,向扬额上已被判官笔点中。

  这股劲力也非奇大,但却极为奇异,不似出於武林中任何门派,甚至不似武
功。向扬猛觉眼前一花,脑中一阵酸麻,突然间浑身不对劲,若在梦中,在一瞬
间,脑海里彷彿被人捞了一把,失去了一片莫名的光景,身子摇摇晃晃,骤然晕
眩……

  「活判官────」

  在向扬阖上眼睛之前,他听见陆道人这么一声怒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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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九十八)

  在一片漆黑中,向扬昏昏沉沉,犹如漂流虚空,身不由主。迷迷糊糊之间,
突然一阵剧痛升至脑门,如锥刺顶。

  向扬大叫一声,骤然惊醒,眼前一亮,却已置身白府厢房之中,躺在床上。

  身边一个柔和的声音唤道:「向大哥,没事了!」却是赵婉雁的声音。

  向扬微微喘气,冷静下来,察觉自己一身冷汗,暗道:「这是怎么了?」朝
床边的赵婉雁一看,低声说道:「我……我刚才……怎么回事?你……你怎会在
这?我又……我又是……」

  赵婉雁拿着手帕,替他擦了擦汗,柔声道:「你昏倒在后院里了,是这儿的
家丁发现,赶紧把你抬进来的。向大哥,你是不是不舒服?方才你一直在呻吟,
好像做了恶梦。」

  向扬只觉浑身无力,叹道:「或许我真是在做恶梦。」赵婉雁神情关切,轻
声道:「我真担心死了,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昏过去呢?向大哥,你当时是怎么
了?」

  向扬身子一震,道:「当时?当时,我……」

  此时呀地一声,有人推门而入,却是文渊和华瑄来了。华瑄奔上前来,叫道
:「赵姐姐,向师兄没事了吗?啊,向师兄,你可醒了!」赵婉雁微笑道:「我
怎知道有没有事呢?好在是醒了。」文渊走近床边,道:「师兄,好些了么?」

  向扬脸色一变,神情迷惘,似乎有所犹豫。华瑄看得奇怪,又有些担心,道
:「向师兄,怎么样了嘛?你怎么会昏倒呢?是昨天里受了伤么?」文渊也道:
「师兄,你昏倒之前,在后院做什么?」

  两人接连问话,向扬脸上颇见挣扎,彷彿苦苦思索着什么。良久,向扬摇了
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三人闻言愕然,不知所措。华瑄叫道:「怎么会不知道呢?向师兄,你就说
嘛!」向扬咬了咬牙,仍是摇头,道:「不成,我实在不知道……我想不起来!」

  文渊听他语气甚为痛苦,心中暗觉不妙,急忙问道:「师兄,你先别慌,仔
细想想,你为什么去后院?做了些什么事?」

  向扬抱头苦思,身子微微颤抖,突然发怒,「砰」地一掌拍向床板,叫道:
「不晓得,不知道!为什么我会在这里?这是什么地方?」

  文渊、华瑄、赵婉雁听着,俱皆大惊。向扬竟将昏倒之前的事情,忘得乾乾
净净了。

  韩虚清、任剑清、大小慕容、紫缘等人先后来到向扬房里,向扬一个个看过
去,神色十分古怪。

  众人一问之下,向扬不仅对如何会在后院昏倒全无印象,也不知此处是云霄
派白月翎的老家,甚至当任剑清说起他施展「天雷无妄」,击败龙驭清的事蹟,
向扬却一脸茫然,难以致信地道:「我胜过了龙驭清?任师叔,你这可是说笑了。
「天雷无妄」是九通雷掌颠峰之境,我如何能够练成?」

  这话一说出口,更是人人骇异。华瑄急道:「哪里是说笑了?向师兄,是真
的啊!我亲眼看见了,从头到尾,你凭着「天雷无妄」,身上一掌也没中,却把
龙驭清打得吐血倒地。文师兄也看见啦,还有任师叔、慕容姐姐、紫缘姐姐……」

  小慕容道:「确实不错,你赢得可很漂亮。喂,你真记不得了?」

  向扬听了,只是摇头,说什么也不信。华瑄还要再说,韩虚清却摇了摇手,
道:「瑄儿,够了。扬儿此时心绪尚乱,你们逼他回忆旧事,不过使他徒增困惑。

  记不起来,又打什么紧?龙驭清已然伏诛,事实既成,扬儿记得与否,功绩
均在,并不要紧。」华瑄叫道:「这怎么成呢?向师兄连「天雷无妄」也忘记了!
要是……要是他忘了这功夫,那可不是糟了!」

  韩虚清欣然微笑,道:「若然如此,也只能说是命数使然。你向师兄的武功
何等高明,难道不能再度领略「天雷无妄」?」

  向扬心思紊乱,对韩虚清所言,也没怎么听进去,一看赵婉雁,见她满脸忧
色,心中更是难过,低声道:「多谢各位关心。或许我当真忘了什么,但至少我
现下身子安好,没病没伤。只是我累得厉害,想歇一歇。」

  任剑清道:「这倒也是。你好好休息罢,这档事咱们慢慢琢磨着。走,走!
大夥儿都出去。」一番呼喝,众人纷纷离房,房中又只剩下向扬与赵婉雁。

  房中一片静谧。赵婉雁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向扬,轻轻抱着他,低声叹
道:「向大哥!」

  向扬不住摇头,道:「这事情我简直莫名其妙。我只觉得浑浑噩噩,这几天
做了什么,全都记不得了。看到你出现在我眼前,我还真吃了一惊,我以为我还
在修练功夫哪!」赵婉雁轻声道:「我也是昨晚才见到你的。向大哥,你忘了好
多事,不会连我也忘了罢?」向扬笑道:「傻丫头,那怎么会?」

  小白虎趴在桌上,哇哇地叫。赵婉雁招呼牠到怀里,抚摸牠的皮毛,一边说
道:「我实在有点累了。向大哥,你这样漂泊江湖,时时遇险,我真是担心也担
心不完。京城闹得这样厉害,我爹……爹爹他也不知怎么样了。我偷偷逃出来,
只想见你,日后该怎生是好,却是……却是……」呢喃片刻,一阵叹息,轻声说
道:「向大哥,我们以后怎么办呢?」

  向扬心下歉然,道:「婉雁,我是一介武夫,你跟着我行走江湖,实在苦了。
你若觉得难受,咱们找个地方住下来便是。我从小跟师父住在陜北,现下也可以
回去住,只是那儿风沙大些,我怕你住不惯。」

  赵婉雁微笑道:「有你在就成了,住哪儿都不要紧的。」蓦地神色黯然,道
:「我倒不担心这个,而是……我真想爹爹。向大哥,我跟着你,什么怨言也没
有,可是、可是我……我恐怕很难再见爹爹一面了。我……我这样,可不是太不
孝了么?还有陆道长,他一定也很痛心……从小他就很照顾我,我却……却把家
人都抛下了。」

  向扬耳里听着,本来只觉为难,听到后来,突然觉得不大对劲,喃喃地道:
「且慢,且慢。」赵婉雁微微一怔,道:「怎么了?」

  适才赵婉雁一番话,向扬听来,似乎勾起了些许蛛丝马迹,能够助他捕捉那
稀薄的记忆。然而纵使他绞尽脑汁,也难以回忆起什么光景。

  赵婉雁见他咬牙切齿,怕他太过劳心,柔声道:「好了,好了,我不说啦。
向大哥,你先休息,这些事情,等你精神好了,慢慢再说也不迟。你一定很累,
睡一觉,什么都好啦。」

  文渊回到房里,心情十分郁闷,觅椅坐下,一言不发地思索着。紫缘、小慕
容、华瑄看在眼里,知道他为了向扬所逢意外,又添了一桩心事,以致心事重重,
闷闷不乐。华瑄叹道:「向师兄怎么会失忆了呢?偏偏他没忘多少,就忘了这些
日子的事,我真搞不懂!」

  文渊道:「我也搞不懂。」仰头苦思,心道:「好不容易师兄摆脱心病,练
成了「天雷无妄」,上天竟然这么戏弄他,竟让师兄忘了这功夫。若是师兄因而
再度消沉,那可如何是好?韩师伯那么说,可把事情瞧得太轻松了!」

  小慕容来回踱步,沉吟半晌,突然说道:「文渊,我实话实说,你可别不高
兴!」文渊一愕,道:「什么?」小慕容道:「我想了半天,肯定极了!你那个
韩师伯,定然有问题。我一听他说话就不舒服!你听他是怎么说话的?每句话都
说得名正言顺,好像他说什么都对,从来不曾出错一样!」

  文渊一听,已明其意,道:「你觉得刚才韩师伯说的话,很有些古怪,是么?」

  小慕容扬扬眉毛,道:「这我没说。可是他刚刚讲的话,我听得还真难过。」

  紫缘道:「我也觉得有点奇怪。」

  文渊道:「紫缘?连你也如此觉得?」紫缘轻声道:「是。我一直在听,韩
先生对向公子的言语,实在不近人情。他是长辈,却对向公子那么说,简直……

  唉,那称不上安慰,倒像在说风凉话。」文渊神色俨然,道:「不错,正是
如此。难道师兄失忆,竟和韩师伯有所牵连?可是……这可不能无凭无据的乱说。」

  华瑄听得一头雾水,道:「文师兄,那不会罢?韩师伯没道理这么做啊?」

  小慕容格格一笑,道:「妹子,是你太没心眼儿了。」华瑄脸蛋一红,道:
「你笑我?」小慕容霎霎眼,笑道:「哪儿的话,没有呀!」

  两女随意说笑,文渊脸上却十分严肃,认真考量着韩虚清的言语。紫缘看在
眼里,只静静地不打扰,却微微蹙起了眉。

  过了几天,京城中形势大定,在于谦整治之下,内外无忧。众人暂居白府,
一切也十分安稳。只是向扬精神虽复,却始终记不起失去的数日记忆。

  这天白府忽有客人造访,说是要见韩虚清。韩虚清、任剑清和主人白嵩正在
厅上,听得家丁禀报,韩虚清面露笑容,道:「那不是外人,是同道的朋友来了。
任师弟,师兄先迎接贵客去。」任剑清道:「什么贵客?韩师兄,你知道那人是
谁?」

  韩虚清道:「此次我前来京城,心想龙驭清意图谋反,自然势力庞大,手下
能人众多,难以应付,唯恐我一人之力,难以匹敌,是以将我在云南隐居时,结
识的几位豪侠一并请来,为国出力。只是龙驭清伏法,祸国殃民之辈却尚未斩草
除根,他们日前不能前来相会,便是四出搜捕叛逆之故。如今他们来了,必有斩
获。」说着又即笑道:「把扬儿、渊儿也叫出来罢,也好让他们拜见几位成名前
辈。」

  任剑清皱眉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没说来的人是谁!」韩虚清微笑道:「
「天府神刀」萧承月,算得上出名的高手了罢?」迳自迎了出去。

  任剑清一听,当堂吃了一惊。萧承月号称川中第一高手,刀法如神,驰誉武
林,因为久居四川,江湖上赞为「天府神刀」,威名之盛,犹胜同居西南的滇岭
掌门白超然,只是他深居简出,在江湖上没干下几件大事,近十年来更是藏踪不
出,哪知竟会给韩虚清请了出来。

  一旁白嵩听见,忙吩咐下人请来向扬、文渊。不一会儿,两人先后来到,韩
虚清也已带着宾客进厅。来客共有四人,韩虚清首先介绍的,是位容貌刚峻的中
年人,约莫四十多岁,目如朗星,炯然有威,中等身材,腰间一口长刀,浑身气
度沉稳,英华内敛,正是那「天府神刀」萧承月。

  向扬、文渊也曾听过天府神刀的名头,上前作揖为礼。萧承月虽是前辈,不
失礼数,各自还了礼,说道:「两位是华玄清华师父的高足,今日一见,果然不
凡。听说向少侠练成了「天雷无妄」的神功造诣,文少侠自创绝妙剑法,真是英
雄出少年,萧某佩服!」两人连忙谦谢。

  其余三人,也是四川、云南一带的江湖豪客,只是不若「天府神刀」的威名
震天高,韩虚清各自介绍一番,纷纷入座。

  任剑清不拘小节,一待众人坐定,当即问道:「萧兄,我韩师兄说你为国出
力,追捕叛逆,到底追捕了些什么人?」他外表粗豪,心里精明,隐隐觉得万事
底定之际,忽然冒出这么一个大高手来,又直接访上白府,必有不寻常处。

  萧承月饮一杯酒,说道:「任兄果然爽快。萧某来此,便是要交代这事。这
批叛逆,可真是要紧人物,不是别人,便是此番与皇陵派合谋的靖威王一干余孽。」

  此言一出,向扬心头一震,脸色骤变。文渊虽瞧不见向扬神情,却也暗叫不
妙,心道:「师兄这可难做人了,如何是好?」

  韩虚清笑道:「萧大侠武功绝顶,靖威王府无人能及,这一仗想必是探囊取
物,不费吹灰之力。」萧承月摇头道:「那也不然!靖威王府手下那陆道人,着
实厉害,「天罡降魔剑」、「三清归元真诀」,造诣极深,不愧为一代宗师。唉,
可惜!」向扬忙道:「可惜什么?」

  萧承月道:「可惜这么一位高手,竟沦为官宦爪牙。这还要多亏韩兄,若不
是韩兄眼线广,凭我一人,还真找不到靖威王藏匿之处,也无缘与陆道人交手。

  那陆道人武功纯熟,若是他身上无伤,我也不易取胜。本来我也不知,跟他
交手两百余招,那陆道人身上突然迸血,似是受创复发,就差这么一招,被我砍
下了脑袋……」

  向扬脑中轰然一响,厉声叫道:「什么,陆道人死了?」

  文渊闻言,同样心头剧震,心道:「陆道人虽是敌人,但是光明磊落,绝无
卑鄙行径,竟然……竟然就这么死了?」

  萧承月脸现愠色,道:「怎么?你们不信么?」随手一招,一个汉子拎来一
个包袱,看那服色,便与韩熙上巾帼庄时的随从相同,自是韩虚清的部属。萧承
月打开包袱,赫然是一颗首级,头发散乱,双目圆睁,长鬚凝血,正是陆道人的
头!

  向扬喉头咕噜一声,不自觉地空叹。文渊低声道:「师兄,真是陆道人?」

  向扬道:「是他,不错!」文渊神情一紧,遽然凝重。

  萧承月道:「岂止陆道人,靖威王身边的护卫,一个个都死在萧某刀下。赵
廷瑞那老贼,贪生怕死,还想跪下求情饶命。我看他的窝囊样,实在恼了,也不
用刀,几掌下去,靖威王一家先后了账,一一伏诛。

  最后这几句话,犹如一个个雷霆轰在向扬身上。向扬倏然呆了,眼看萧承月
再次招手,几名汉子抬来一具具的尸体,先是赵廷瑞,继而赵平波,接二连三,
都是王府中人。

  韩虚清赞道:「萧大侠果然英雄了得,独力戮敌,除恶务尽,「天府神刀」
之名,果然来得正,坐得稳!」

  这么一来,霎时惊动了白府。第一个闻讯赶来的,便是赵婉雁。她一看见陆
道人的首级,身子一晃,险些站不住脚,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颤声道:「陆…
…陆道长……陆道长!」喊得几声,眼泪早已夺眶而出。

  萧承月见她如此悲恸,心中甚疑,说道:「姑娘是谁?这些都是叛国贼人,
死有余辜,姑娘不须太过同情。」

  赵婉雁哪里听他说话,似乎连向扬也没看见,一转头,看见父亲尸体,立时
扑了上去,几声呜咽,哭得连声音也没有了。那纤细的肩膀不时颤抖起伏,却是
背负了她毕生不曾体会过的大悲。

  心思最乱的,却是向扬。他蹲在赵婉雁身边,想要出言安慰,无奈满心茫然,
赵婉雁又是伤心欲狂,丧亲之痛,根本无从安慰,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萧承月疑惑更甚,望向韩虚清。韩虚清叹道:「这也是个冤孽。萧大侠,此
女姓赵,名唤赵婉雁,乃是赵廷瑞的女儿,是位郡主。」萧承月脸上倏现杀气,
道:「靖威王府的郡主?原来尚有漏网之鱼!」正要拔刀,一看向扬,微一沉吟,
道:「韩兄,莫非你这向师侄,与这贼郡主勾搭上了?」

  文渊骤然起身,沉声道:「萧前辈,请您自重,莫要出口伤人!」萧承月听
他一介晚辈,竟然出言顶撞,不由得脸色铁青。

  忽见赵婉雁身子一摇,伏在赵廷瑞身上,忽然抽搐一阵,便不再动,向扬大
骇,慌忙将她扶起,抱在怀中,叫道:「婉雁,婉雁!」掌按她背心大穴,急运
真气,冲入她周身经脉。

  赵婉雁一时伤痛过度,以致昏厥,向扬运转真力之下,旋即悠悠转醒,双眼
为泪所迷,看上去迷迷濛濛的,只隐约知道是向扬抱着她。赵婉雁呜咽道:「向
大哥,我、我、我爹,还有我娘……他们……他们……」向扬轻轻拍着她的背,
眼眶里也湿润了,低声道:「婉雁,别哭,你……你……唉,要哭就哭罢。令尊
……令尊……」

  向扬现在的处境,实在为难。靖威王生前恶迹无数,又犯了叛国大罪,对他
更有赶尽杀绝之意,如今丧命,可说恶贯满盈,然而向扬思及赵婉雁的心情,安
慰尚且不及,对王府众人的死,更不可能略有欢欣之情。可是,这赵廷瑞明明是
作恶多端之辈!

  萧承月蓦然喝道:「向扬,你若要自甘下流,维护这叛国郡主,萧某连你也
不能轻饶。华玄清一世豪杰,我不想让他的后人身败名裂,你让开罢!」

  向扬双目一睁,冷望萧承月,沉声道:「你若要伤婉雁,我可不会放过你!」

  这句话却是深具敌意,毫不退让。

  韩虚清朗声道:「扬儿,你这可不对了,这正是你摆脱王府诱惑的良机,你
应当及时回头,方为正道。靖威王一众的下落,是我访出来的。铲奸除恶,是我
们侠义辈的本分,难道你如今连是非善恶,也分不清了么?」

  赵婉雁悲痛之余,听见这番对话,一对朦胧泪眼,先后看了萧承月和韩虚清,
抽噎一阵,道:「是你们……你们害死我的家人?」她虽是弱质少女,但是一望
之下,深蕴悲切痛恨之意,萧承月与之目光一遇,不禁一怔。

  向扬看了,更是心惊。他从未见过这温柔可人的爱侣对任何人、事流露恨意,
但是至亲丧命,却是何等惨痛?

  这时赵婉雁已缓了哭泣,凝视着萧承月,口中幽幽地道:「向大哥……向大
哥,你帮我,帮我……」一句话说不到尽头,便见她咬着下唇,直渗出血来,轻
轻举起了手,指向韩虚清。

  向扬抱着她,听着她一言一语,心中如锥之痛。韩虚清皱眉摇头,说道:「
扬儿,切莫自误。」

  向扬简直不知如何自处。心中陡然大恨:先前数日的记忆,说不定是他此刻
抉择的关键,可是他竟全然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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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百九十九)

  天府神刀萧承月阔步上前,已然拔刀在手,欲将赵婉雁斩於刀下。向扬搂住
赵婉雁,转过身子,将她护在怀中,轻声说道:「婉雁,你放心,有向大哥在,
谁也不能害你。」

  赵婉雁抹去眼泪,脸色苍白,望向韩虚清、萧承月的眼神之中,依然充满仇
恨之情。

  萧承月虽是正道高手,嫉恶如仇,斩杀王府众人时毫不手软,但见赵婉雁悲
淒欲绝、满怀痛恨,心中也难免微感不忍,朝韩虚清道:「韩兄,那靖威王作恶
多端,如今已遭萧某诛杀,大害已除。这姑娘虽是赵廷瑞的女儿,看来却非奸恶
之辈,似乎未必非杀不可。」韩虚清道:「依萧大侠之意,该当如何?」

  萧承月道:「奸佞之后,理当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但屠杀弱女,非是好汉
所为。我以为将这姑娘囚禁起来,使她不能与外人图谋,重複赵廷瑞的恶行,也
就是了。」

  韩虚清微笑道:「萧大侠心地仁厚,令人钦佩。」又朝向扬说道:「扬儿,
我看就依萧大侠所言办理罢。你与这奸王之女有情,非只一日,此女若死,只怕
你禁不起伤痛,师伯看着也不忍心。将赵姑娘监禁起来,可说是权宜之计,此后
你也可另觅良配,循归正道。」

  这番话说来,韩虚清脸色和缓,大有循循善诱之意,萧承月也点头称是,道
:「不错,不错。向扬,你为情所困,不能明辨善恶,那是侠义中人的大忌。你
若能悬崖勒马,听你师伯的教导,尊师华师父在天之灵,必也欢喜,刚才你对萧
某无礼,也都一并揭了过去,不与你计较了。」

  向扬一边听着,脸色早已铁青,待得萧承月说罢,蓦地一声冷笑,道:「韩
师伯,萧前辈,你们两位也把我向扬瞧得太小了!我虽是晚辈,见识不如你们,
却还不至於如此愚昧。婉雁只不过生在王府,就要受此牵连,这太没有道理了!
她已经家破人亡,你们还想逼迫於她,这也能冠以侠义之名?要我离开婉雁,不
可能!」

  韩虚清脸色一寒,喝道:「扬儿……」向扬猛地叫道:「除了我师父,谁也
不许如此叫我!」右手迳指韩虚清,道:「韩师伯,你是师伯,我本来不该对你
失了礼数。但是你来棉里藏针这一套,欺人太甚!要我听这种吩咐,你们把我向
扬瞧得太窝囊了!」说到此处,向扬已然声色俱厉,全不顾韩虚清尊长身分了。

  局面演变至此,势难善了。韩虚清鬚眉俱张,沉声道:「你如此不知悔改!
不仅自甘堕落,且兼目无尊长,你对得住你师父吗?」向扬喝道:「我师父通情
达理,此刻他老人家若在人世,在此做主,恐怕也会如我所说!」

  韩虚清厉声道:「放肆!你……你当真无药可救!」右掌猛提真力,气劲如
雷,正要出掌,忽听一个女子声音叫道:「好啊,好啊!机会难得,还不快打?」

  这句话突然插来,人人都是一愣,又以文渊最是吃惊,脱口叫道:「小茵,
你……」

  说这话的,便是小慕容。韩虚清朝她望去,但见她脸堆微笑,甚是悠闲,微
微瞇着双眼,也冲着他望来,说道:「咦,怎么不打了?不趁他忘记「天雷无妄」、
武功大退时把他打死,以后可不好对付呀!」

  韩虚清皱眉道:「姑娘莫要胡言乱语。我惩治本门晚辈,岂能杀伤人命?」

  小慕容摇头微笑,表情甚是不以为然,口中却道:「哎呀,说的也是!

  你是侠义道的成名前辈,焉有忌惮晚辈、藉故伤人的道理?我可真是多嘴了!」

  萧承月朝她看了一眼,道:「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韩虚清不答小慕容,却对萧承月道:「萧大侠,这姑娘複姓慕容,便是「大
小慕容」中的小慕容。」萧承月脸色倏地一变,道:「哦,小魔头!」

  小慕容笑道:「是,是,我是小魔头,说的话一句也信不得。天府神刀萧大
侠,你可也要杀我?」

  之前萧承月已看见小慕容自内堂出来,知道她必与白嵩或在场某人有所关系,
眼前向扬、赵婉雁之事已成僵局,不愿多生是非,便道:「萧某刀下,只是不饶
恶徒!」说得甚是模稜。

  任剑清站了出来,道:「好了,好了,大家各让一步。韩师兄,赵姑娘是位
好姑娘,我担保她配得上向师侄,你要是看不顺眼,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得
了?你不看我这师弟的面子,也得看华师兄的面子,别管了罢!」

  转身又道:「向扬,你带赵姑娘回房里,她家人的遗体,任师叔会一一保全
下来。你方才出言不逊,我也不要你马上陪罪,等你冷静下来,该磕几个响头自
己算去!」

  任剑清出场调解,实是有意回护向扬,毕竟向扬身为后辈,若起争执,已是
不敬尊长,先吃了亏,这用意向扬自然明白。他扶起赵婉雁,柔声道:「婉雁,
我们进去。」

  赵婉雁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不再多看旁人,由向扬扶着,缓缓离开大厅。

  华瑄看见她神色悽楚,心中难过,想跟着过去,却被紫缘轻轻拉住袖子,摇
头制止。

  向扬扶着赵婉雁回到房中,同她坐在床边,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倒是赵婉雁
先开了口,低声道:「向大哥,我该报仇么?他……他是你的师伯。」

  向扬心中一凛,叹息不已,道:「韩师伯这么做,实在……实在……我真不
知该如何是好?」

  赵婉雁幽幽地道:「你很为难,是不是?你心里也想,我爹爹就是该死……」

  向扬心头绞痛,咬唇不语,低垂着头。

  忽听赵婉雁喉中声音古怪,似欲呕吐,身子也轻轻颤抖起来。向扬吃了一惊,
连忙问道:「婉雁,怎么了?」赵婉雁捂嘴摇头,状甚痛苦,却不答话。忽然她
放开了手,身躯一震,当真吐了起来。

  向扬大为惊骇,心道:「莫非婉雁伤心过甚,伤了身子么?」轻拍她的背,
待她呕完,赶紧取来手巾,一边擦拭她的嘴唇,一边搭她手腕脉息,只觉得脉象
奇特,不似负伤,却也不知是何症状。

  向扬问道:「婉雁,你哪儿不舒服?」赵婉雁脸庞依旧苍白,摇头不语,也
不知是说不出话,还是如何。向扬心急如焚,横抱起赵婉雁,冲出房去,直奔大
厅。

  众人见向扬抱着赵婉雁冲出来,均觉奇怪。任剑清叫道:「喂,匆匆忙忙的
做什么?」向扬急道:「婉雁不大对劲,任师叔,你看看!」

  任剑清一搭赵婉雁脉搏,怔了一怔,道:「奇怪,奇怪!」显然也是不明所
以。

  向扬叫道:「我带婉雁去找大夫!」抱着赵婉雁,又向外跑,忽地眼前一花,
萧承月拦在门口,冷冷地道:「故弄玄虚,骗得了萧某么?向扬,你莫要藉故潜
逃!」

  向扬一怔,随即大怒,喝道:「胡说八道,让开!」萧承月手按刀柄,亦是
怒容满面,道:「好小子,得寸进尺!你想逃,先过萧某这一关!」

  向扬抱着赵婉雁,不便动手,当下脚步错动,身形疾闪,欲从萧承月身旁窜
出门外。「锵」一声响,萧承月拔刀出鞘,冷锋闪耀,凭空便是一道刀气,一刀
横绝向扬去路。向扬腾出左掌,猛拍「夔龙劲」,一掌击出,气势惊人,后劲潮
涌而出,萧承月却不闪不避,再挥一刀,刀上潜劲锐利无双,竟将雷掌后劲一举
摧破。向扬尚未重催掌劲,萧承月又是一刀,刀风迫体,向扬飞快倒退七步,方
得避开余劲。

  「天府神刀」名下无虚,连环三刀,便将向扬逼得进而复退,难越雷池一步。

  文渊耳里听得分明,心下黯然,暗道:「师兄当真忘却了「天雷无妄」的功
夫,如此一来,功力远逊於击败龙驭清之时,如何能胜?」

  萧承月乘胜追击,赶上一步,举刀要挥,任剑清已抢上前来,挥掌架他手腕,
喝道:「萧兄,给点面子!」另一掌在身后轻摇。向扬会意,趁机抱着赵婉雁冲
了出去。

  当日任剑清身中龙驭清两招雷掌,伤势极重,此时虽已好了不少,但仍身负
内伤,萧承月武功非凡,若当真与之动手,此刻任剑清实难匹敌。但任剑清豪爽
侠义,素为武林正道所钦服,萧承月也无意与他翻脸,手下一缓,已被向扬夺门
而出。

  萧承月先是一愕,跟着怒喝:「向扬,站住!」转身一纵,风驰电掣地追了
出去。

  向扬才抱赵婉雁上了大街,萧承月便挺刀追至,回身一掌,掌劲却被刀上猛
劲劈溃。向扬心下愤恨,道:「什么天府神刀,蛮不讲理!」单掌连拍,犹如惊
雷乱闪,其快无比,正是一招「疾雷动万物」。萧承月厉声一啸,刀芒横扫,势
如大海滔滔,将向扬掌上力道一一吞灭,简直威不可当。向扬一边担心敌招波及
赵婉雁,又得兼顾攻守,顿时大落下风,难以还手。

  两边斗得正紧,远处蓦地传来女子声音,叫道:「且慢动手!」

  话犹在耳,飕飕两道破空遽响随之而来,向扬、萧承月同时一退,一眨眼间,
两枚飞石在两人之间疾闪而过。只见一匹白马远远奔来,马上是一名纤瘦女郎,
那飞石自是由她所发,而武林之中,以飞石功夫见长的女子,自然是巾帼庄大庄
主石娘子。

  石娘子纵马而来,随萧承月赶出门外的众人之中,杨小鹃首先奔上前去,叫
道:「大姐,你怎么又回来了?」石娘子微笑不答,翻身下马。

  瓦剌大军败退之后,巾帼庄众女俱已回庄,惟独杨小鹃带着赵婉雁赶来京城。

  此时石娘子孤身来到,众人均不解其意。石娘子也不急着自述来意,望着萧
承月,躬身拱手,说道:「这位前辈刀法高明,可是蜀中萧神刀?」

  萧承月道:「萧某正是。」朝石娘子略一打量,道:「姑娘莫非是巾帼庄石
大庄主?」石娘子微笑道:「是。」微一转头,问向扬道:「向兄,你怎么会与
萧大侠动手?」

  向扬担心赵婉雁,哪有闲情细述?当下只道:「一言难尽!」朝萧承月一瞪,
道:「神刀前辈,你这么信不过我,乾脆你陪着我去找大夫。婉雁身子不适,你
不担心,我可担心!」萧承月双眉一竖,眼见怒气又要发作。

  石娘子道:「赵姑娘生病了么?」向扬道:「不知道!这脉象我从未见过,
连任师叔也不明白。」杨小鹃抢着道:「向公子,不如让大姐看看。大姐懂得不
少医理,庄里的各种丹药便是大姐管的。」

  向扬素知石娘子见识广博,便即点了点头。石娘子上前替赵婉雁把脉,略一
沉吟,随即微笑,道:「原来如此!难怪向兄、任大侠都不懂这脉象,无可厚非!」

  向扬急道:「这话怎么说?究竟是怎么了?」石娘子笑道:「赵姑娘身上没
伤,也没病,是有喜了。」

  此言一出,众人无不惊愕,向扬更是当堂呆住了,道:「婉雁……有孩子了?」

  石娘子微笑道:「怀了几个月,我就不知道了。向兄,恭喜!」

  若再平时,这自然是大喜。但赵婉雁刚闻家人噩耗,喜讯随之而来,前后情
境之悲喜,委实天差地远,向扬该笑,却实在笑不出来,脸上神情古怪之极。

  赵婉雁原本迷迷糊糊,听得石娘子这么说,突然振作起精神,轻声道:「我
的孩子?」苍白的脸上添了少许红晕,那神情也是矛盾无比,想哭,却又想笑,
只是幽幽地舒了口气。

  石娘子见两人如此反应,更觉奇怪。她尚不知赵婉雁家人已遭屠灭,却也晓
得必有惨祸发生,当下轻拍赵婉雁肩膀,柔声道:「赵姑娘,你可要坚强点。为
了你的孩子,你无论如何要保重身子,知道么?」

  赵婉雁轻轻点头,脸上神情複杂,思及自己怀胎,心中暗藏的恨意顿时大为
淡薄,面带微笑,轻声应道:「是,我会的。」那声音却微微发颤,忽然眼眶一
热,几许清泪滑过双颊。

  就再此时,几声咆哮在旁响起。韩虚清猛一低头,却见小白虎弓身在他脚边
龇牙咧嘴,呜呜低啸。韩虚清蹙眉不语,足尖缓缓一翘,小白虎突然奔开,窜得
不见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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