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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全本] 【百妇谱】 作者:Zhxm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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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红缎被下讲考试经,锦绸褥上谈八股文

  彩灯高悬薛氏府,大婚之夜行云雨。

  娘子劝君多用功,香唇轻翻讲八股。

  言语无多妙如珠,秀才心中有了谱。

  科考竟有此捷径,昔日瞎忙枉吃苦。

  当贾小姐被哥哥背起时,心中一片怅然,望着生活多年的闺房;望着静寂的
小花园;望着在晨风中伫立的父亲;望着摇头晃脑的看家犬阿黑,新嫁娘鼻子一
酸,眼前顿然模糊起来。

  再见了,养育我的、给予我无限温馨的家园;再见了,赋予了我生命、而自
己却日渐枯竭的父亲;再见了,顽皮的、却是无比忠诚的阿黑,待细柳回门归来
时,一定给你带回一根肥渍渍的肉骨头。

  凉丝丝的冷风擦着红盖头嗖嗖掠过,百无聊赖的繁星在灰濛濛的天空上懒洋
洋的打着哈。啊呀,好乏啊,贾小姐就要上轿了,咱们也该下班休息了,祝贾小
姐婚姻幸福;夫妻合睦;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白头偕老……啊哈,俺该睡觉去
也。

  贾小姐附在哥哥微热的背上,悄悄地掀起红盖头,仰望着淩晨的天空,心里
萌生出一种怪诞的念头。啊,天上的星星是否也分阳阴、亦有公母啊?如果也似
人间一般,那距离最近的,或者是并肩相邻,或者是紧密簇拥的,肯定是一个大
家族,然后又分化为一个个小家庭,再然后又细分为一对对恩恩爱爱的小夫妻!

  啊,造物主啊,您怎会如此的不公平,把我造化为女儿之身?我凭什么不能
成为男人呢?我凭什么要缠足束胸呢?我凭什么要足不出户呢?我凭什么不能抛
头露面呢?我凭什么不能参加科举考试呢?我凭什么像个物件似的,任由男人们
挑来拣去,评头品足呢?我凭什么不能落落大方地、理直气壮地、用自己的双脚
走出家门呢?我凭什么,凭什么……

  清平世界、荡荡乾坤,凭什么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只能、也必须委身于某
个男人呢?凭什么、凭什么……

  满腹牢骚的贾小姐不仅不能带走娘家的任何东西,那双饱经摧残的畸形小脚
甚至不让沾到娘家的土地,带走所谓的、摸不着的、看不见的,连个影子都没有
的福气。

  到了丈夫家里,风尘仆仆、一路癫簸的小女子,遁规蹈矩地拜过天地之后,
便要规规矩矩地坐在婚床上,用那柔软的、光鲜的、诱人的屁股给婆家坐福。

  男人剥夺了女人所有的权力,却又贪得无厌地继续压榨女人,自己没有本事
去创造幸福的生活,却想当然地把美好的、甚至是遥不可及的未来籍托在女人的
屁股蛋上。

  你看,铺陈着香绸锦缎的婚床上,撒满了黄橙橙的五穀、绿莹莹的大枣、圆
浑浑的栗子,无聊而又懒惰的男人希望女人的屁股不仅能生出儿子,还能长出五
穀来。不过,女人的屁股倘若真有如此魔力,真能坐出五保来,世间的人们也便
无需任何劳作了,整天扒着女人的屁股掏粮穀吃吧!

  贾小姐这一屁股,便从早晨坐到了傍晚,如果平日里不好生练习盘腿打坐之
功,一挨到了出嫁那天,这坐福之乡俗还真难以应承啊!

  「小姐!」

  女主人像根木头桩子般的钉在床铺上,整整一天米水未进,两个丫环看在眼
里,痛在心上,春莺从酒宴上端来一盘荷包蛋,恭恭敬敬地送到贾小姐的面前:
「小姐,凡事别要太认真了,应应点就可以了,来,吃几个煎蛋,补充补充营养
吧!」

  「小姐!」秋燕煮好了茗茶:「小姐,喝点茶水,润润嗓子吧!」

  细柳姑娘接过茶杯,刚刚呷上一小口,吱呀一声,房门一响,新郎官披红带
花地走进洞房中来。两个丫环同时激泠一下,各自端着手中的东西,纷纷散向暗
处,规矩规矩地站在一旁。

  新郎官嘴里喷着浓烈的酒气,左右环视一番,尤其是着意扫视着两个随嫁的
丫环,嘿嘿,真是不错啊,看来老子艳福不浅啊!

  看着看着,晕晕乎乎的新郎官迷缝起醉薰薰的色眼,沖两个丫环别有用心地
笑了笑:「两位小姐,一向可好啊!」

  两个丫环听罢,好不尴尬,凭自己的地位,怎么也没有资格做小姐啊!

  面对着新主人色欲难奈的醉脸,两个丫环极不自然地笑了笑,同时,垂头弯
腰地施以大礼:「老爷辛苦了,请早些休息吧!」

  「谢谢,谢谢!」穷酸秀才何曾受过如此礼遇,一时间竟然手足无措起来,
甚至显现出一副受庞若惊的窘态,荒唐可笑地向女仆回起了大礼来。

  望着一对俯首贴耳的女仆,听了两个丫环的话,又接受了一对奴婢深深的大
礼,新郎官的心里暖洋洋的,仿佛一步由庶民迈上老爷员外级的高台阶了。啊,
真不容易啊,活了这么多年,终於有人毕恭毕敬施以大礼,唯唯喏喏地称呼自己
老爷了!

  什么,休息?嘿嘿,休息是什么意思,睡觉?好啊,既然如此,大家统统上
床,宽衣解带……嘿嘿!想到此,薛鹏愈加得意忘形了,完全不顾身份地向两个
下人又是抱拳又是拱手。急切切地言道:「两位小姐忙了一天,也很辛苦了,大
家还是一起休息吧,嘿嘿!」

  新郎官对两个丫环表现出的不应有的过份热情,在床上坐福的贾小姐保持着
应有的沉默,贾小姐早已从哥哥那里获得了薛秀才的基本情况。

  此时,新娘子脑袋上虽然披着红盖头,依然能猜测出新郎官是怎样的轻浮、
怎样的有失身份、怎样的丑态百出。新娘子心生不悦之余,渐渐地,从薛鹏那轻
薄的言语里以及不合时宜的称谓中,萌生出一种不祥之兆。

  哼,一介庶民,家境平平,事业上亦没有令人折服的长足进步,而欲望却是
不小,居然想把我们姐妹仨人一勺烩了!

  的确,男人娶妻,同时把妻子带来的贴身使女纳为偏房,并不鲜见。不过,
那是什么人物啊?不是富商大甲,便是知州,知府老爷,连七品的县太爷也不敢
有此过份之想。

  而你薛大相公又是个什么背景啊?臭美,小白丁,你还是趁早给我死了这非
份之心吧。想到此,贾小姐乾咳了一声,沖春莺和秋燕即平静又严厉地命令道:
「时间不早了,你们俩个回到厢房里休息吧!」

  「是。」两个绝顶机灵的使女也猜出了薛老爷的心思,听罢女主人的命令,
趁机开溜:「小姐花烛之夜,奴婢不敢打扰,再见!」

  「明天早晨见!」

  「嘿嘿!」眼睁睁地看着两个婢女从身旁一闪而过,薛某人失望之余,醉意
亦清醒了许多。哎呀,我失态了,心里想得固然挺美,可是这种事情不能操之过
急啊!

  於是,薛大相公暂且打消了三美大战吕布的念头,堆着满脸的淫笑,身不由
已地向贾小姐凑过去:「娘子坐福辛苦了,时间不早了,咱们宽衣休息吧!」言
毕,薛鹏手掌一扬,哗地掀掉贾小姐的红盖头。霎时,一个姣美如花的芳颜豁然
展现在新郎官的眼前。

  薛鹏瞪圆了色眼,借着红灿灿的烛光望去,但见到芳龄正值二八的贾秀林小
姐生得肤白肌嫩、翘鼻凸脸;圆浑浑的脑袋瓜上秀发高束;宽阔的额头泛着聪慧
的灵光;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闪烁着智慧的、同时也是严厉的、誓死坚持原则的、
甚至是咄咄逼人的光芒,在花烛下一眨不眨地直剌新郎官而去,看得薛某人好不
舒服。

  说句良心话,贾小姐果然名不虚传,是个美人,可是,那光鲜而又嫩白的肌
肤,仿佛生满了扎手的芒剌,新郎官甚至不敢伸过手去,贪婪地爱抚一番。贾小
姐看在眼里,主动去掉婚袍,薛鹏的色眼又是豁然一亮。好白的美人啊!

  烛光中,只见贾小姐丰满的上身缠着一条深红色的抹胸,一对鼓突突的奶子
似乎欲挣脱红绸的束缚,咚咚地抖动着,两颗小乳头尖尖地拱顶着,看得新郎官
直咽口水。正欲扑将而去,搂在怀里,得意地吮上几口,先偿偿鲜,谁知贾小姐
秀腿一蹬,将毫无准备的薛鹏哧溜一声踹到了床边,新郎官低头窥去,更是激动
万分,我的乖乖,好出色的秀腿啊,绝对是人间珍品!

  薛鹏因多年苦读,祖上的积蓄都用来请老师、买书籍了,不过,人再穷,也
有过年过节的时候啊。

  好色的穷酸秀才偶或也揣些散碎银子,跟在同窗学友,那些个富家子弟、望
族子孙的屁股后面,漫步于烟花柳巷,出入于青楼娼门,因为银两有限,名妓泡
不起,只能拣别人不愿意要的匆匆发泄一番,或是嚼嚼学友玩过的恩赐之物。

  用同窗的话说,帮人家刷刷碗、洗洗碟子,而薛某自己的说法则是反正是不
花钱的勾当,就算帮别人舔盘底吧!

  混迹多年,薛某女人也见识过不少,可是,像贾小姐这般出色的鲜货,花街
柳巷里是绝对找寻不到的,啊,如玉般的美人就在眼前,薛某还傻怔着做甚啊?
快上啊!

  於是,新郎官展开双臂准备发起第二次攻击,贾小姐早有防范,白生生的双
臂轻轻一撩,笑吟吟地挡住薛某的手臂:「且慢!」

  美人光滑的白肉轻擦着薛某色血狂涌的臂腕,将一股股令人酥骨的暖流传遍
新郎官的周身,薛某深深地吸了口气,那诱人的脂香立刻扑鼻而来,嗅得新郎官
淫魂出了真窍,一双色眼木讷讷地盯着贾小姐,烛光左忽右闪,红灿灿的灯芯摇
头晃脑,乐颠颠的,有滋有味地目睹着眼前的一切。

  在这令人心醉时刻,薛某人突然发现,那红灿灿的灯芯直指贾小姐的腋下,
一缕细毛晶莹闪亮,看得新郎官如癡如醉。

  面对贾小姐如芒的目光,薛某岂敢轻易造次,却又奈不住满腔的欲念,只好
以乞求的口吻道:「娘子,时间不早了,大婚之夜应该是云雨之时啊,让咱们伴
着那如镜的明月,快快圆房吧!嘿嘿……」

  「相公!」贾小姐闻言,方才还是洁白如玉的秀颜唰地红到了粉颈,同时,
眼睛圆瞪,那咄咄的目光更加逼人了:「你不好生的用功,一天到晚心里都想些
什么啊!」

  「我,我……」薛鹏一时哑然了。

  不待新郎官回答,贾小姐逼问道:「请问相公,举人已经考过几届了?」

  「这个,这个么……」新娘子这番逼问,臊得大鹏鸟无地自容地收起翅膀,
更加不知如何回答了。

  贾小姐继续道:「难道说,中个举子,就如此之难么?」

  薛鹏早就瞭解到,贾小姐不仅貌美,才学更高,如果不是身为女性,没准早
就金榜提名了。不过,文人相轻,薛某对贾小姐的才学依然持怀疑的态度。

  哼,你得意个什么,无非是多读了几本书,便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当起来
了,你也就知道写些无关痛痒的小文、随笔,吟些孤芳自赏、自我沉醉的歪诗而
已,请问,你进过考场么?豁,那场面,那阵式,那气氛,就好比小兵第一次上
战场啊,没有这份亲身经历,你有什么资格在此嘲笑我啊。

  於是,大鹏鸟苦涩地沖才女咧了咧嘴,简单明瞭地讲述一番科考的不易。末
了,又补充道:「本人虽然把四语五经、春秋左传牢记於心,可是,考试的题目
千变万化,考试的时间又很有限,心中慌乱,思绪便紊乱,於是,就不知从何处
下笔了……」

  「呵呵!」贾小姐淡淡地一笑:「科考的题目再怎么千变万化,亦是有其固
定范围的,无非是如何修身、齐家、治天下,上伺奉天子,下安抚百姓,内勤政
清廉,外拒番邦平夷狄……」

  「啊!」薛鹏大吃一惊,喃喃地嘟哝着:「有理,有理!娘子言之有理!」

  「并且,科考的文章,均有固定的格式,就好比官府的公文一般。」贾小姐
继续道:「相公所以屡试屡败,依贱妾愚见,很有可能是努力的方向不太正确,
相公应该多多阅读历岂状元、进士、举子的例文,细细揣摩,慢慢地品味这些成
功人士的行文方法,研究人家是如何破题,怎样点题,如何阐述的……」

  对於贾小姐的才学,薛鹏彻底折服了,只见大鹏鸟眼前一亮,再展双翅,一
把搂住新娘子,真诚地感歎道:「听娘子一番话,在下真是胜读十年书啊,今天
这个洞房花烛夜太有意义了,经娘子这番点拨,在下茅塞顿开啊!」

  「嘻嘻。」新郎官这番褒奖,喜得贾小姐秀颜大悦,薛鹏便趁机轻薄起来,
手掌悄然无声地探进新娘子的私处,哇,那里早已是湿漉漉的一片。

  薛某大喜。我的茅塞开了,娘子的蜜门亦开了,如此良辰,如此皎月,如此
美人,我还傻等着什么啊。於是,新郎官三下五除二地褪去婚装,挥枪便扑向贾
小姐。

  欲知战况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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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 范进中举疯疯癫癫,薛鹏中举忘乎所以

  人间绝品乃女优,色艺双全淫伶伶。

  骚首弄姿妖媚态,秋波暗送艳婷婷。

  清歌一曲余音绕,长袖两条舞娉娉。

  酒香散去闻脂粉,撩得我心梦萦萦。

  话说新婚之夜,薛大相公得到新娘子的点拨,颇受启发,第二早晨,贾夫人
又将作为嫁妆带到薛府来的、历届状元、进士、举人的考卷集册推荐给新郎官。

  贾夫人对薛某人充满了希望,一旦夫君出人头地了,不仅光宗耀祖,尽享荣
华富贵,如果继续飞黄腾达下去,自己没准还能被天子册封为诰命夫人呢。於是
贾夫人翻开集册,特别推荐自己认为最精彩的几篇状元文:「夫君,这几篇文章
尤其值得重点阅读!」

  「谢谢夫人!」薛鹏接过集册,煞是认真地啃嚼起来。

  贾夫人此招果然灵验。当年秋季进行的科举考试中,薛鹏终於榜上有名了。

  报喜的小官吏手捧着榜文,吹吹打打的直奔薛府而来,喧天的锣鼓声惊动了
四邻八里,众人遁声溜出家门,当获知薛鹏中了秋考的举人时,立刻众情激昂:
「哇啊,可了不得喽,咱们庄子可出大人才喽!」

  「薛家的祖坟冒青烟了,薛鹏中举了!」

  有腿快的乡村痦子捷足先登地跑到薛府,把喜讯提前告诉了薛鹏,已经成为
大官人的薛某居然还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二赖子,你闲着没事,休要与我开玩
笑……」

  话音未落,院门外一片嘈杂,小官吏扯着鸡脖子,操着公鸭嗓,请薛老爷出
府接旨。

  薛鹏终於相信自己当真中举了。在小官吏的喝令声中,新贵人岂敢怠慢,在
贾夫人的帮助下,毛手毛脚地披上新衣,於锣鼓声中匍匐在地,高举着双手,激
动万分地接过天子签发的举人榜。

  作为妇道人家的贾小姐不能抛头露面与夫君同享这幸福的时刻,只好魂不守
舍地扒着窗扇,双眼一切切地盯着夫君手中的举人榜:「中了,终於中了!」

  贾夫人不住声地嘟哝着,两个丫环伴在左右,与女主人同喜同贺:「夫人,
以后,您就是官太太了!」

  待薛鹏拜过天子的榜文,小官吏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伸手向新举子讨赏钱,
薛鹏浑身上下摸了半晌,只摸出几枚铜板来,小官吏不肯接受。

  双方正在尴尬之际,丫环秋燕跑出门来,双手捧着夫人的银钗,兴高采烈地
递于小官吏,小官吏尖嘴猴腮的面庞终於绽开满意的微笑:「多谢夫人赏赐!」

  小官吏揣着贾夫人的银钗走了,而薛府则乱开了锅,薛氏的族人纷纷赶来,
有向薛举人贺喜的;有给薛举人送礼的;还有投奔薛举人府下当门客的;更有甚
者,某些好吃懒做、游手好休之辈乾脆跪倒在薛举人脚下,请薛老爷收留自己。

  「老爷,收下我以及我的家小吧,我从此心甘情愿地给您做仆人;我的婆娘
给您做养娘;我的儿女们给您做奴才婢女!老爷,如果你同意,我们现在就签订
文书,愿意世世代代做薛府的奴仆!」

  薛老爷这边刚刚收下一大家子免费的奴才,那边一群买卖人又涌进薛府来,
这群唯利是图的势力小人,昔日里根本没把薛某人放在眼里,当初薛鹏银钱接济
不上,乞求向他们赊购哪怕是一根葱都不成。

  今天,这些商人点头哈腰地走到薛举人的面前,施过大礼之后,纷纷请求薛
举人作官以后,在各各方面多多照应自己:「薛老爷,家中缺少什么,您老尽管
说话,小的们一定倾力相助!」

  「薛老爷!」钱庄老闆表现得尤为慷慨:「中了举人,还要考进士,如果去
京城缺少盘费,尽管到我庄上来取,我不收一文的利钱!」

  送走了满身铜臭味的商人,薛举人昔日的同窗学友身着盛装、大摇大摆地来
到薛府向新贵人贺喜,薛新贵对族人、邻居、商人威风八面,甚至可以拒人於千
之外,而在同窗们面前,则尽抛盛气淩人的傲态,堆起假惺惺的笑容,并且将众
人毕恭毕敬地请进正堂。

  是啊,这些同窗学友,背景都比薛鹏高、比薛鹏深、比薛鹏阔、比薛鹏硬,
薛鹏固然中了举人,从此迈入仕途的门槛,可是,在同窗们面前,薛鹏似乎有一
种宿命感:在他们面前,我仿佛永远也不敢挺胸腆肚,更不敢趾高气扬!

  寒喧之中,薛鹏忽然想起那些可恶的商人不是已经许过愿了么?我府内缺少
什么,只要张嘴便可送上门来,此时,薛老爷我最需要置办几桌酒席,一来款待
学友,二来张显一下我的能力。

  於是,薛大官人立刻唤来新收的奴仆,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地吩咐一番:「快
点去吧,让他们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置办五桌酒席,送到我的府上!」

  「是。」昔日的痦子,今日的奴才爽快地应承一声,屁癫屁癫地走马上任,
行使他奴才的职责去也:「老爷,请您相信奴才的办事能力吧!」

  人若得势,无需有钱,办任何事情都极其的顺畅,几桌酒席更是何足挂齿,
不多时,本地最高档的酒店送来了五桌香飘十里的山珍海味。昔日的穷秀才甚至
连餐桌也没有,窘迫之下,又是奴才出面应承,从邻居那里借来五张餐桌,勉强
摆下盘盘碟碟。

  薛鹏大喜,请诸位同窗入席,酒桌之上,大家正推杯换盏,吟诗诵词着,忽
有奴才来报,本地最大的戏班子前来向举人大老爷贺喜。豁,举坐登时譁然,目
光同时移向大堂门外。

  只见戏班老闆拱手走进大堂,薛鹏猛一扭头,不禁笑了,原来认识,当年,
穷秀才与同窗富豪子弟们廝混时,还少去他的戏园子里耍弄,不过穷秀行已经是
今非昔比了。

  薛鹏正欲张嘴寒喧几句,突然,只见戏班老闆双膝一软,咕咚一声跪倒在餐
桌下麵:「在下早晨已经闻听老爷中举了,因有琐务在身,贺喜来迟,请老爷体
谅!」

  「请起,快快请起!」戏班老闆这一跪,把昔日的穷秀才吓了一跳,好么,
中举当官做老爷就是他妈的好,这个傢伙,平日里懒都懒得理睬我,而今天,规
规矩矩地跪倒在本老爷的脚下,随时听候役使。

  不过,虽然做了老爷,身价高了,薛鹏对戏班老闆还是心存惧怕。我还欠人
家不少嫖资,此人曾扬言,如果年底前不把嫖资还清,要剁掉我的手指,让我从
此再也不能提笔写文章了,更休想步入仕途了。欠人家银钱,毕竟心里发虚,薛
鹏很是客气地请老闆站起身来,一同入席。

  老闆不停地摇着脑袋瓜子:「不敢,奴辈不敢,您如今已经贵为老爷了,而
奴才乃下九流之辈,岂敢与老爷同席共饮,坏了纲常规矩,老爷当然不会追究,
若让官府知道了,必定饶不了奴辈啊!」

  「奴辈今日前来,一来给老爷贺喜,二来请老爷做官后,多多照顾奴辈的戏
班子,官府有个什么活动啦,臂如招待朝廷大臣,大唱几出大戏,一定请老爷想
着这们这班人,尽可能地给这班人一碗饭吃。倘能如此,奴辈与诸优伶便感激不
尽了,每日醒来必为老爷烧三柱高香,诵六遍长寿康健经文……」

  「好说,好说,这好说。」听了戏班老闆的话,薛某嘴上应承着,心中暗骂
他妈的,这些个买卖人,无论生意大小,名声高低,身份贵贱,其所作所为皆是
一副臭德行——无利不起早!

  「老闆,你既然有求于我们薛老爷,那就请动点真格的吧!」

  众学友闻言,纷纷放下酒杯,七嘴八舌地沖戏班老闆道:「好啊,既然来了
也别闲着啊,何不给薛老爷唱几出戏文,以助薛老爷的酒兴啊!」

  老闆回答的甚是爽快:「如果老爷同意,奴辈愿意效劳。请老爷点戏吧!」
说着,老闆向下人使了一个眼色。

  小廝走上前来,将戏谱放在餐桌上、薛老爷的酒杯旁:「请老爷点戏!」

  「嗨,点什么点!」薛鹏最富有的一个学友大咧咧地推开戏谱:「请凤哥出
场唱戏,大家同意不同意啊?」

  「同意。」

  「恭请凤哥出场!」

  一时间,酒宴的气氛空前热烈起来,在诸位公子哥的吵嚷声中,戏班老闆爬
起身来,先向大家拱手作揖:「谢谢大家捧凤哥的场,在下替凤哥感谢诸位了!
凤——哥!」然后,老闆扭转过头,沖大堂外喊道:「薛老爷、诸公子请凤哥出
场喽!」

  「小女子来也!」不多时,一个身着托地青袍、脸上涂着厚重粉膏的年轻女
戏子款款走进大堂。酒宴更加欢腾起来。

  女戏子首先走到薛老爷的面前,施以妇人的大礼:「不知薛老爷喜欢小女子
那一出戏文?」

  自从女戏子迈进大堂门槛那一刻,薛鹏就仿佛中邪了一般,两只色眼活像一
对嗅闻到血腥味的臭蚊子,一动不动地盯在女戏子的身上。

  女戏子虽然画着怪诞的脸谱,薛老爷依然看得出来,此人便是名噪方园数百
里的女优伶——凤哥!

  凤哥不但戏唱得好,薛某从豪门子弟们那里获知,这小娘们的床上功夫更是
了得,不过,功夫高这固然是事实,女戏子的出场费更高,没有良田千顷,不具
备万贯家私,你就趁早打消泡凤哥的念头吧!有钱有势的官老爷、大商人当然不
在乎这些。

  当年的穷秀才,听罢嫖过凤哥的同窗介绍后,不禁瞪圆了眼睛。啥?搂这戏
子睡一宿,第二天早晨睁开眼睛,家中的十亩良田便归入他人名下喽?

  「随便,随便。」薛新贵中举之前,因受经济条件的制约,根本没看过几出
戏,更谈不上会点戏,在凤哥娇滴滴的询问声中,只能吱吱唔唔地应承着:「随
便唱哪一出都成啊!」

  「那……」凤哥再次施礼:「奴婢便现丑了!」

  言毕,女戏子落落大方地走到厅堂的中央,餐桌上立刻扬起一片唏嘘之声,
这些个富家子弟们你瞧瞧我,我瞅瞅你,然后,彼此显现出会心的微笑。

  嘿嘿,笑什么笑啊,大家谁不明白啊,除了薛新贵,咱们都嫖过她啊,也就
是说,大厅之内,餐桌之旁,大家已经不仅仅是同窗、是学友了,并且还是通家
之好,嘿嘿!普天之下,大家都是连襟了!

  这群浪荡公子下流的淫相,变态的嘘声,怎能逃过女戏子的慧眼,不过,凤
哥却置之不理,甚至摆出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长袖轻拂,无需任何乐手伴奏,
扯开嗓门便清唱起来。登时,几张餐桌再次沸腾起来,公子哥们热烈地奉承着:
「好,唱得好!」

  只有薛大老爷一个人始终保持着虚假的温文而雅,不像学友那般手舞足蹈,
淫态百出,望着女戏子一边清唱一边向众公子哥传眉弄眼的妖冶之举,薛举人好
不自卑,甚至有些妒忌。

  他妈的,小娘们,老子已经显贵了,可是你呢,依然没把老子放在眼里啊。
哼,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虽然你是一个下贱的戏子,虽然你是个人可
皆夫的烂货,老子却不在乎这些,一定要把你弄到手!

  薛大老爷之所以要下如此决心,跟个女戏子这般赌气,这里面有一段很令穷
秀才伤感的故事。

  还是在薛鹏落魄时,听罢同窗对凤哥的讚歎,穷秀才不免也动了色念,准备
跃跃欲试,发誓倾尽家中所用也要泡泡女戏子。说泡就泡,穷秀才果然把家中仅
有的几两银子袖进长袍里,一路直奔梨园。

  还是那个戏班老闆,瞭解到薛某人的来意,面庞一扬,手掌一伸,大嘴岔一
咧:「多谢先生赏光,我家凤哥的身价是五两银子。」

  薛鹏听罢,也不含糊,煞是爽利的掏出五枚白花花的银锭,老闆接过银子,
脑袋一扭:「请先生上楼吧,不过,这五两银子仅仅是个见面礼,如果想与我家
凤哥亲近,至於多少价钱,只有你们两个商量了!」

  啊——?薛大某人惊得直吐舌头。怎么五两银子,才能与女戏子会个面啊?
若再想往下发展,还需要更多的、大把大把的,白花花的银子啊?

  老闆再也懒得理睬穷秀才了,袖起五两银子扬长而去:「先生,跟我家凤哥
好好相处哦,恕奴才不敢打扰!」

  薛某人在小廝的引领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走进凤哥的闺房。

  凤哥正在做晚妆,当然明白薛鹏的来意,不过,女戏子岂能把穷秀才放在眼
里,一边描眉、一边冷淡地、或者说机械在报着自己的身价:「先生,打快炮,
十两银子,包宿,五十两银子!」

  我的天啊,穷秀才的脑袋嗡的一声,我操他八辈祖宗的,这哪里是戏子啊,
简直就是吸人血的妖精啊,我的学友们果然没有说谎。搂她睡一觉,十亩良田便
归入戏园老闆的名下了。

  可是,穷秀才已经迈进女戏子的门槛,如果就这样退回去,脸上实在无光,
日后可如何见人啊!不过,若想硬撑,袖中又着实羞涩。无奈之下。

  穷秀才灵机一动,假装斯文道:「读书之人,脑子里怎能装些那种事情,在
下是久慕凤哥的小姐芳名,今晚相会,仅仅想与小姐谈诗论词而已!此外绝无他
意,对的,绝无他意!不知谈诗,小姐将收多少银子啊?」

  「好啊!」凤哥漫不经心地扔过一句话来:「先生如此雅兴,奴婢怎敢再提
银钱,那有多俗啊!」

  「谢谢。」穷秀才终於长籲了一口气,总算有台阶可下了。

  突然,凤哥话锋一转:「至於多少么,全凭先生赏赐吧!」

  薛鹏又咧了咧嘴,吐了吐舌头,那尴尬的冷汗,从脑袋瓜顶上哗哗哗地往下
淌啊、淌啊,如果再这样淌下去,穷秀才的大褂子就如水洗一般啊。同时,穷秀
才的两只手浑身上下的摸啊、摸啊,哪里还有什么银子啊,只摸到几枚铜板。

  薛某人无比难堪地将几枚铜板放在凤哥的梳粧台上。凤哥一见,媚眼圆瞪:
「先生,您,您这是耍笑奴婢呢,还是打发讨饭的呢?小二,送——客!」女戏
子一声艳吼,将穷秀才无情的扫地出门了!

  「好啊,哈哈哈,太好了!」一片突然响起的喧嚣声打断了薛老爷的思绪。

  薛鹏终於下定了决心:「老闆!」

  「嗯,奴才在此!」戏班老闆殷勤地应承一声,伸着脖子等候举人大老爷的
役使。

  薛鹏摆出一副十足的大老爷的姿态,傲慢地问老闆道:「本老爷想为凤哥赎
身,请你开个价吧!」

  「啊?」现在,该轮到戏班老闆目瞪口呆了。薛举人又催促几句,戏班老闆
却是长久地咧着嘴,不置可否。

  不知薛举人能否把女戏子弄到手,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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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回 薛举人大战女戏子,贾夫人追杀薄情郎

  白云飘过送娇妍,春风徐来获新欢。

  细掌抚股秀鞋松,玉腕撩臂衣带宽。

  戏子纳钞迎贵客,举人持票登淫船。

  东侧正室溪泪流,西厢偏房掀波澜。

  话说为了洗雪昔日倍受女戏子冷落之仇,新中举的薛鹏毅然决定将女优凤哥
纳为侧室,而戏班老闆则面呈难色。

  「老爷,在下很想满足老爷的愿望,可是,凤哥乃戏班里的台柱子,没有了
她,戏班子便没有了灵魂,也便没有了存在的必要了!」

  「这个么,好商量。」有钱庄老闆给新举人撑腰,薛鹏显得财大气粗:「你
说个价吧,我立马就兑给你银子,然后,你用这笔银子可以再聘高人么,难道说
没了凤哥,大家还都不活了么……」

  厅堂内说话,窗户外有人窃听,贾小姐的两个贴身丫环,一对无比忠诚的女
仆,始终躲在花园里的假石山后面,悄然无声地观察着薛某人的一举一动。

  当瞭解到薛老爷欲将地位连妓女都不如的优伶纳进府内做小老婆时,两个丫
环再也稳不住了,一前一后地溜回到女主人的寝室里。

  「夫人,大事不好!」春莺和秋燕同时嚷嚷起来:「老爷越来越过份了,还
没真正做上大官呐,却纳起妾来了!」

  「什么?」对於夫君大肆张扬的举动,得意忘形的丑态,贾夫人早就鳖了一
肚子气,认为薛某人太轻薄了、太浮燥了、太没城府了、太小人得志了,太……
太那个了。此时,听罢丫环的嚷嚷声,夫人登时沉下脸来。

  「此话当真?早晨才接到中举的喜报,下午便纳起妾来了,真是狗肚子里盛
不下二两酥油啊,如此小人之举,他的前程断不会远大的,春莺!」夫人唤来其
中一个丫环:「去,传我的话,让老爷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跟他说!」

  「是。」春莺应承一声,疾步而去,很快又返回来了。

  「回禀夫人,老爷说他正在招待同窗学友,很忙,没有时间听夫人说话,待
酒宴结束,再来问候夫人。」春莺突然压低了嗓音:「夫人,老爷这会正在跟戏
班老闆讲价钱呢,我仔细听了一会,老闆已经把价钱提高到壹仟两银子了……」

  「我的天啊,壹仟两银子!」秋燕惊歎道:「就她那个人见人上的身子,居
然也值这么多银子?老爷如果有这么多银子,即使雇工匠打造一个与那戏子一般
高矮,同样大小的白银女戏子,也是用不了的用啊!」

  「哼,土包子开花,瞎胡闹!」想起聘娶自己时,薛某人一切花销并且连同
聘礼在内,尚未超过壹佰两银子,而如今薛鹏显贵了,为了一个下贱的女戏子,
不惜抛却千金,贾夫人越听越来气,禁不住醋意大发,披上外套欲到大堂上与薛
某人理论一番。

  两个丫环慌忙劝住:「夫人且慢,大厅广众之下又吵又闹,一来扫老爷的面
子,二来也有失夫人的尊严啊,请夫人三思而行!」

  「唉,气死我了!」在那三纲五常的封建时代,丫环这番话颇有道理,贾小
姐不得不按奈住满腔的怒火,「你们说得对,我都让他给气糊涂了,我,我在这
里等着他,谅他不敢有了新欢,便忘了糟糠吧!」

  「夫人!」贾小姐果然没有言错,薛老爷再张狂,再轻浮,再喜新厌旧,也
不敢把正室夫人抛弃一旁。

  酒宴散后,但见薛老爷红光面满、神采奕奕地走到内室,真诚地拜访夫人来
了,不过,让贾夫人更加气不打一处来的是,夫君并非单独而来,屁股后面还拖
着一条长长的、色彩斑蓝的大尾巴,那便是薛老爷用重金购得的小妾——凤哥。

  薛老爷嘻皮笑脸地拜过了夫人,便将凤哥拽了过来:「快给夫人见礼啊!」

  「夫人!」女优天生就是八面伶珑之物,面对着满脸愠怒之色的正堂大妻,
女戏子双膝一软,煞是乖巧地跪在贾夫人的寝室门外:「婢妾这厢有礼了!」

  「呸!」眼睁睁地瞅着最不喜欢发生的事情成为活生生的现实,贾夫人恶狠
狠地瞪了凤哥一眼,咣的一声关死了房门:「贱——货,少来扰我!」

  然后,贾夫人双手掩面,扑通一声瘫倒在床铺上,绝望地大哭起来。薛举人
大喜之日讨了个没趣,只好向凤哥挥了挥手。

  凤哥也是心中不悦,认为自己已经很给正室夫人面子了,於是,一咕碌爬起
身来,抖了抖膝部的尘土,小嘴一厥道:「哟,给你脸不要脸,我还不伺候这份
了……」

  薛某人慌忙捂住戏子的小嘴:「休得狂言,她毕竟是夫人啊!」

  「哼!」凤哥扭过身去,轻蔑地哼了一声:「以后啊,她做她的夫人,我当
我的婢妾,而这份大礼啊,算是免了!」

  既为侧室,当然要住在西厢房了,当薛老爷煞是客套地将凤哥请进西厢房里
时,女戏子不禁妖眉紧索:「老爷,这哪里是人住的地方啊,您如此待我,真让
贱妾好伤心啊!」

  薛老爷完全是心血来潮,仰仗着刚刚得势,软硬兼施地将戏班的台柱子霸为
侧室,在此之前,穷酸秀才只顾着埋头苦读了,再加之西厢房乃两个丫环的栖身
之所,穷秀才可舍不得银钱予以装饰。

  今天,西厢房突然大有用场了,於是新贵人在娇妾面前,拍着胸脯道:「请
爱姬且将就一宿,明天我便派人装修这栋房子,一定达到爱姬满意为止!」

  「哼!」凤哥闻言,皱着眉头走到床边,一把将春莺的被子掀到一旁:「如
此廉价的被子,又薄又短,只有讨饭的花子才肯盖它,老爷,我要夫人那样的锦
被缎褥!」

  「好说,好说。」薛某人一边应承着,一边将春莺的被子又拽了回来:「今
晚只能如此了,否则咱们就要受冻了!」

  「嘻嘻。」望着两个丫环并排叠放的被褥,女戏子突然玩世不恭的浪笑道:
「老爷真是买得起马,备不起鞍啊,花掉如此大价买得婢妾,晚上睡觉却要用丫
环的被子禦寒,嘻嘻……」

  「唉!」听了凤哥的讥言讽语,薛某人禁不住的唉息起来:「这都是夫人的
错,她,她……」薛鹏不敢,也不愿在婢妾面前过份指责夫人,自己能中举人,
毕竟有夫人极大、极大的功劳啊。

  於是,薛举人有意岔开了话题,手扯着丫环的被子,一脸淫相地望着凤哥:
「亲爱的,您不认为这样的生活,想来也很洒脱,也很浪漫哟!」说着,薛某人
淫迷迷地凑近了凤哥,一颗早已按奈不住的色欲之心咚咚地狂搏着,两只手掌激
动万分地抚摸着凤哥的秀肩。

  女戏子扭了扭身子,依然心怀不满地嘟哝道:「住在荒郊野外,躺在树下林
间,盖草帘子,更加洒脱,更加浪漫,老爷想不想体验一番啊?嘻嘻……」

  薛老爷猛一用力,平日里持笔题诗诵词的、又细又白的手掌冷丁探进凤哥的
裆下,立刻感受到一股空前的滑润和缭人魂魄的潮湿以及令人亢奋的冰凉。

  正在抱怨寝室条件太差的凤哥,尖声厉气地惊叫起来,双腿故意紧紧地并拢
起来,薛老爷嘿嘿一笑,手掌在女戏子的裆下肆意抓摸起来,同时,心中暗道小
娘们,我终於得到你了,从今晚起,你便彻彻底底的属於我了。

  想到此,一种异样的兴奋感让手无束鸡之力的文人迸发出极大的能量,不由
分说地,甚至是极其野蛮的扯去女戏子的衣裤。

  撒娇讨乖,乃优伶的一贯伎俩,薛老爷拽扯得越凶猛,女戏子反抗的亦也强
烈,不过,表面看似反抗,怎么越瞅却是在配合薛老爷的拽扯。

  这不,方才还是长袍大褂,里套外套,抹胸兜肚、缠腿裹布的凤哥,轻盈盈
的腰身转了几转,嘻笑之中,眨眼之间便赤条条的裸露在新主子的色眼之前,一
时间,把个薛老爷乐得心花怒放。但见大鹏鸟展开双翅,乐癫癫地搂住女戏子,
咧开垂着馋涎的大嘴,在凤哥的胴体上贪婪地啃吮起来。

  与夫人相比,卸妆后的戏子容貌平平,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出奇之处,并且凤
哥的艳肌与夫人的嫩肤大相径廷,夫人的胴体洁白如玉,而凤哥的裸肉淡白之中
泛着微微的浅黄色,薛老爷的色手轻轻抚之,滑软之中感觉着有些松驰,绝不似
夫人饱满而又丰盈。

  耗费如此巨财,买来的却是平庸之货,可是薛老爷丝毫也不懊悔,从凤哥淡
黄色的胴体上,新举人嗅闻到一种夫人身上所不具有的,并且是言语也无法准备
表达出来的气息。

  这是和暖的气息;这是温顺的气息;这是诱人魂魄的气息;这是令男人欲癡
欲狂的气息,不过,这也是让男人精竭力疲、家业败落、宗庙坍塌的气息,简而
言之,用古人的话说,薛新贵所嗅闻到的气息,乃妖狐之气也!

  不过,眼前薛老爷已经顾不得这些了,管她是人是妖,老子先过把瘾再说!
於是,薛老爷一把将浑身散发着妖气的女戏子按倒在丫环的床铺上,挥枪便扑了
上去。

  第二天起床后,薛老爷果然说到做到,请来本地手艺最好的工匠,把凤哥的
寝室装修得即富丽又瑭璜。

  两个丫环看在眼里,妒在心头,回到正室夫人的内寝,你一言,我一语,继
续给贾小姐勾火助燃,而贼头贼脑地躲在厢房里荀且行欢的薛老爷也给夫人添加
助燃剂,与凤哥相拥在床铺上,翻过来,滚过去。

  那淫声浪语,听得夫人好不气恼,一边嘤嘤地抽涕着,一边喃喃地嘀咕道:
「咦咦咦,夫婿轻薄儿,新人美好玉,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咦咦咦,咦咦
咦……」

  「夫人!」闻听此言,两个丫环建议道:「既然老爷眼里只看见新人笑了,
也不理睬夫人是死是活了,咱们就回家吧,再也不搭理他了!」

  「唉,回家,那太也丢人了,往好听了说,是咱们赌气回娘了,而不知内情
的人,一定认为我被汉子给休了,唉,做女人真难啊。」贾夫人又是一声长歎:
「有道是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

  贾夫人就在这惆怅感伤之中,抹着苦涩的泪水,在两个丫环的陪伴之下,迷
迷离离地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

  又是一个毫无希望的清晨,当薄雾渐渐散开时,厢房门吱呀一声被什么人推
开了,旋即传来了凤哥尖细的嗓音:「不么,人家不愿意去么,既然没把人家放
在眼里,拒之门前,人家为什么要讨这份二皮脸啊!」

  「走吧,管咋的,夫人是尊长,我都惧她七分,况你一个小妾啊,走吧。」
这是薛鹏正软磨硬泡地往正房里拽扯着凤哥,乞求她给夫人请早安,以缓和妻妾
之间的关系。

  想起最初所受到的冷遇,凤哥再也不肯品偿第二口了:「不去,老爷,婢妾
并非轻谩尊长,而是尊长实在容不得婢妾啊!」

  「那么,你先回房去。」

  贾夫人停止了抽涕,听到窗外的薛鹏如是说:「我先进去与夫人通报一番,
求她开开恩,赏你一个面子,唉,看来只能这样了!」

  没过多久,薛鹏果然来敲夫人的房门了,两个丫环瞅了瞅夫人,贾小姐冷漠
地摇了摇头,示意她们不要给老爷开门。

  薛某敲了半晌,看来进门毫无希望,只好隔在门外求夫人格外开恩,开得门
来,接受凤哥的早安大礼。

  门外的丈夫说得甚是真诚,唾沫星子飞溅在门板上,而屋内的夫人始终一言
不发,被薛举人逼问急了,只冷冷地扔过一句:「你想让她名正言顺地进得薛府
来,那是白日做梦,我就是死,也容不得她。」

  薛鹏也失去了耐心:「可是男人纳妾,合情合理,并且受天朝大律的保护!
夫人如此固执,则是毫无道理的啊!」

  「我什么时候说过反对你纳妾的话了?」贾夫人咚的一声从床上跃起:「看
看你纳的是个什么货色吧,连娼妓都不如,难道说,天底下乾净的女人都死绝了
么?」

  贾夫人一句话差点没把薛鹏从房门口撅到身后的墙壁上去:「这,这……」

  无法应答之下,薛举人顽皮地笑道:「穿衣戴帽,各好一套,夫人如果这样
看她不起,我也没有办法了,如果你实在看不下眼去,请起尊回家吧,有道是眼
不见,心不烦么!」

  「好你个忘恩负义之辈!」

  薛某这番话,分明就是赶贾小姐回娘家,不过,多少还给些面子,尚未将那
个休字从嘴里吐出来,可是,这已经把贾夫人气得哆哆乱颤了。

  「你想休我,没门,我就是死,也要死在你的眼前,让你家永世不得安宁!
姓薛的,你看好,我此时便与你对命去也!」

  言毕,贾小姐操起一把剪刀,两个丫环尚未回过神来,女主人已经疯也似地
沖出房门,挥着剪刀直奔薛鹏而去。

  薛举人没有做通夫人的思想工作,此刻正怏怏的往厢房里度着步子,思忖着
回去如何安抚凤哥。霎地,一股冷风从身后嗖嗖吹过,刮擦得薛某人头皮酥麻,
似乎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薛举人回转过身,看见夫人披头散发地猛扑过来,吓得
妈啊一声:「不好,杀人了,救——命!」

  不知新贵人性命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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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 薛老爷红烛赏粉穴,女戏子黑门撞暗鬼

  远看毛绒绒,近瞧乱蓬蓬。

  上抚鼓隆隆,下摸湿重重。

  左拽响咚咚,右拉滑空空。

  前挺淫冲冲,后扯液汹汹。

  话说薛举人本欲劝说夫人接受凤哥,不料更加激怒了夫人,只见贾小姐挥起
剪刀杀奔薛某而来,求生的欲望令薛鹏健步如飞地逃进西厢房,咣当一声锁死了
房门,双手抚着门板,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贾小姐已经扑到门扇上,狠命地拽了几下,见房门锁死了,咬牙切齿之下,
便将怒火发泄在无辜的门板上,剪刀嚓嚓地捅插着门板:「忘恩负义的傢伙,有
种的你给我出来,别像个缩头龟似的,我反正是不活了,今天先杀了你,然后自
己再碰死算了!」

  「夫人!」贾小姐这番壮举,把薛府内投奔而来的奴才们都吓傻了,一时间
怔怔地望着贾夫人,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春莺和秋燕跟随小姐多年,从未见过小姐脾气如此暴燥,一旦发起狠来,当
真把生死置之度外。於是,两个丫环同时涌上前来,奋力抱住女主人:「夫人,
使不得啊,小姐,回屋里消消气吧!」

  「不!」贾夫人越发倔强了:「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活,你们别拦
着我,我跟他拼了!」

  「小姐!」秋燕俯着贾小姐的耳朵,悄声劝说道:「这样乱来,不仅有失夫
人的尊严,还给老爷休妻提供了口实啊!」

  「咦咦咦!」

  秋燕一句话提醒了贾夫人,手中紧握的剪刀啪啦一声掉落在地,手抚着被捅
插得破烂不堪的门扇,嘤嘤地哭泣起来。

  两个丫环喋喋不休地劝解一番,末了,身材茁实些的秋燕背起泪水涟涟的贾
小姐,春莺拖着贾夫人的一对秀莲,像哄小孩似地将女主人背回寝室内。

  薛鹏总算出了口长气:「真没想到,夫人不仅才色双全,且还是刚烈之妇,
看来,今后的日子有的过了,颜色有的瞧了!」

  正房夫人忿忿不平地回到自己的寝室,偏房婢妾则厥着小嘴耍起了小脾气,
一边整理着自己的随身衣物,一边嘟嘟哝哝道:「老爷,您还是送婢妾回戏班子
吧,婢妾前世无德,没有福份享受薛府的荣华富贵,与其活在夫人淫威的阴影之
下,还不如继续我的唱戏生涯,虽然生活清苦,地位低下,可是自由自在啊。」

  听说凤哥要走,薛鹏失望之下,一把夺过女戏子的包裹:「不,你不能走,
我爱你,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我不敢想像,一旦失去了你,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
样子!」

  「老爷!」凤哥娇滴滴的唤了一声,两只媚眼含情脉脉地望着薛新贵:「奴
婢当真那么值得老爷爱么?」

  在妖冶的戏子面前,薛鹏哪里还顾得上举人的身份,只见薛大老爷将戏子的
包裹咚地抛向床内,一把搂住凤哥:「我不能没有你,你太可爱了,你太会伺候
人了!」

  薛某人这番话是真诚的,较之正房夫人,凤哥着实可爱多了。她绝不会像贾
夫人那般,严肃有余,活泼不足,这也不让摸,那也不让碰,甚至作爱的时候,
死定要坚持把烛火熄灭,并且还要裹上厚重的棉被,漆黑黑之中,薛鹏披着大被
子,吃力地折腾着,而夫人则严厉地训斥着:「老实点,没到处乱碰!」

  此时回想起来,那份场景,那份感受,哪里是行鱼水之欢啊,简直就是在做
贼啊,或者说是在经营着一项肮髒的、龌龊的事情。

  而新纳的小妾凤哥就全然不同了,卑贱的出身以及多年戏子的生涯,让凤哥
学会了许多媚男之术,令诸多的老爷们、公子哥们嗅之如苍蝇见血,围着艳丽的
裙摆乱哄哄地转来转去,如今落在薛老爷手里,更把个突然暴发的穷秀才玩弄得
神魂癫倒、晕头转向、走火入魔、疲惫不堪、其乐无穷了。

  「亲爱的,我说死也不让你走!你不能离开我!」堂堂的举子,在一个戏子
面前,居然发出了哭腔,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丑态,就差没跪在凤哥的裙下了。

  「亲爱的,我求求你了,暂且忍耐一段时间吧,慢慢地,夫人就会消气了,
认可了咱们的事情……」

  看见薛大老爷果然中了屡试不爽的媚术,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女戏子乘胜
追击,继续向薛新贵发难:「我不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太可怕了,太令人窒
息了,那悍婆子一旦发起淫威来,没准会坏了婢妾的性命,老爷如果真的痛我,
就给婢妾另外建筑一栋府第,我要单独生活,我绝对不能与一只母老虎生活在一
起!」

  「啥?」薛老爷当真为难了。我的姑奶奶,我的活祖宗,再建一栋府第,谈
何容易?你以为那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啊?

  不过,为了拢住爱妾的心,薛老爷终於横下一条心来:「如果爱姬实在与夫
人不能和平相处,我,我今天就休了她!」

  说着,薛老爷挥笔便拟就了一份休书,其理由是夫人犯了七出之条的妒忌之
款,所以要休回娘家去。

  薛老爷将休书首先让爱妾过了目,而自己却不敢送到夫人面前,思来想去,
只好把新近投入门下的仆人唤来,命他将休书送到夫人的手里。

  慑于夫人的威严,奴才手捧着休书,也迟疑起来,薛老爷把眼睛一瞪:「怎
么,这点事情都做不来,你还想不想在薛府混下去了!」

  「好!」只见奴才狠狠地咬了咬牙,又咚地跺了跺脚:「我豁出去了!」

  「送去又有何用啊!」望着奴仆的背影,女戏子对薛老爷的决定不抱任何希
望:「老爷,您想得也太简单了吧,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一纸休书就能把那凶婆
子打发回老家?她能认可么?既使我处在夫人的位置上,也不会乖乖地夹起铺盖
卷,消消停停地回家转的!」

  「哼!」薛某人在厢房里伸着脖子,一直目送着奴仆走进正房。

  过了片刻,薛老爷认为夫人应该接到休书了,却没有像自己预想的那样,再
次沖出门来,挥舞着剪刀大闹一番。於是,薛某人扭过头来,一脸得意地沖凤哥
道:「亲爱的,怎么样,看过休书,她终於没脾气了吧?嘿嘿。」

  「哟!」凤哥道:「那是夫人正在思想对策呢,看如何彻彻底底的制服你,
老爷啊,为了家庭的安宁,夫妻合谐,您就放了奴婢吧!只要我一离开薛府,一
切矛盾都化解了!」

  「让她想去好了,我看她能想出什么奇招妙计来。」看着小心肝还有去意,
薛老爷继续许愿道:「如果她实在赖着不走,那么我走。」

  「老爷!」凤哥惊讶地望着薛新贵:「您往哪走啊?流浪去?嘻嘻,堂堂大
老爷,却被老婆子扫地出门了,嘻嘻,嘻嘻,丢人,实在丢人……」

  「不,不是去流浪,而是去享福!」薛举人捧着小心肝的脸蛋,认认真真地
说道:「等过些日子,朝廷的圣旨下来了,我领你上任,把那疯婆子留在家里,
她愿意怎么闹就怎么闹吧,她不让我过安生日子,我就让她守活寡!」

  「真的哟?」女戏子眼前豁然明亮起来,搂过薛老爷的面庞甚是撒娇地吻了
一口:「老爷,这是真的么?您可不要哄我哦!」

  「亲爱的,我为什么要哄你啊,我一刻也离不开你啊,不带你去上任,我还
能带谁啊!」说着说着,薛老爷胯间又麻痒起来,看看天色已晚,夫人断不会再
来骚扰了,薛老爷淫兴勃发,殷勤地给小心肝宽了衣,色眼直勾勾地盯着爱妾的
胴体,手掌笑嘻嘻地搬开女戏子的白腿。

  在薛老爷的抚弄之下,凤哥心事重重地叉开大腿,一对妖媚的双眼茫然若失
地扫视着应该能给自己带来幸福生活的大鹏鸟。突然,大鹏鸟的羽翅冷丁插进女
戏子鲜嫩的蜜穴里,凤哥一声惊叫,顾作痛状地嘟哝起来:「不要,人家不你这
样抠么,老爷,你可轻点哟……」

  「亲爱的,让我看看,让我好生看看!」

  在女戏子的骚穴面里,堂堂的举人,高高在上的大老爷再也顾不得什么叫做
尊严,什么叫做体面,色迷迷的脸庞上扬溢着下流的淫笑,一边悄声地乞求着,
一边将灯烛努力拽向床铺边,双手将凤哥的蜜穴扒开到最大的极限,一双色眼一
眨不眨地紧盯着:「我怎么就搞不明白,这玩意毫无出奇之处,怎么就让所有男
人倾倒呢?」

  「哼!」凤哥不满地哼了一声,欲并拢住双腿:「不出奇,你又死皮赖脸的
看啥子啊!」

  「别,别!」薛老爷慌忙制止住,双手努力压迫着女戏子的双腿,淫迷迷的
色眼放射着职业鉴赏家的邪光:「如此优物,必有她诱人之处……」

  嘴上如此说着,摆在薛举人面前的那个玩意,的的确确再平平常常不过了。
烛光之下,但见在一片稀疏的绒毛之上,两片色素沉着的骚肉翕翕抖颤,毫无责
任感地遮掩着一个淡粉色的穴门。

  仔细窥之,那欲遮却露、欲掩还现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幽巷里不登记、不纳
烟花税、俗称半掩门的私窠子;而那湿润润的、滑泽泽的门洞,不知接待过多少
位老爷、公子、富商,把个深不可测的暗室搞得一塌糊涂。

  你看,里面的嫩肉饱经无数男人的冲撞,呈现着极不规则的破损状,手指轻
轻触之,要么呲牙咧嘴,要么犬牙交错。乖乖,有谁敢相信,这种破烂不堪的骚
穴,足足用掉了薛老爷壹千两白银,看起来啊,薛某人不应该是大鹏鸟,而是一
个大脑袋瓜。

  为此,薛老爷当然有自己的解释。穿衣戴帽,各好一套!如此丑陋的骚穴;
如此破败的、髒肮的公共厕所,薛某人却是爱不释手,更是视为掌上明珠。

  这不,美滋滋地鉴赏一番之后,薛老爷去衣褪裤,两人各有所需地相拥在一
起,各自操起傢伙什,溅满淫水和精斑的床铺上狼烟再次,号角又鸣。

  凤哥被薛老爷重重地压在身下,在剧烈的震颤中,一股满足感突然袭来,不
过,那不是行欢带来的愉悦,更不是笨拙的原始磨擦迸发的快感,而是方才薛老
爷许下的诺言。

  想着不日就要与薛老爷走马上任,成为名符其实的官太太了,凤哥的周身禁
不住地萌发出一种不可遏制的、与性快慰颇为相似的、飘飘欲仙的感觉:「啊,
啊,啊!」

  头置的烛火与凤哥同时摇晃着,随着嘴里不停的呻吟,随着撞击强度的不断
增大,快感便越来越发强烈了,但见凤哥紧紧地搂住身上的薛老爷,秀眼一闭,
不知不觉地便进入梦乡了。

  这几天来,凤哥都是在这种无比超脱的快乐之中,酥酥麻麻在睡死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更不知是什么时辰,府门外突然喧嚷起来:「老爷,
圣旨到,请薛老爷起床接旨!」

  「啊!」

  薛鹏与凤哥被同时惊醒,在奴仆的嚷嚷声中,薛举人慌里慌张地披上外衣:
「来了,来了!」

  「唉,这是什么时候啊!」凤哥努力用被角掩住酥胸,困眼惺忪地找寻被薛
老爷抛撒的满床皆是的亵衣:「还没听到五更声,送圣旨的便来了,为了多讨几
个赏钱,他们可真积极啊!」

  「圣上有旨,命薛鹏赴通州上任,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凤哥凭窗看见薛老爷跪在府门内的台阶
下,激动万分地接过圣旨,战战兢兢地高举过头顶。

  此时此刻,女戏子别提有多兴奋了,困意顿无,虽然窗外还黑漆漆的一片,
莫说月亮,连个星星也没有,凤哥却顾不得这些了,一贯喜欢睡懒觉的女戏子,
立刻爬起身来,开始着装梳洗了。

  「请少奶奶上轿!」

  凤哥对着铜镜,又是描眉,又是画眼,忙得正欢,窗外突然出现一抬花轿,
两个熟悉的男仆一脸卑相地站在窗下:「老爷有令,请少奶奶上轿启程,不得有
误!」

  「我还没化完妆呢?」凤哥瞅了瞅男仆,又瞧了瞧自己的化妆盒:「告诉老
爷一声,让他等婢妾片刻!」

  「不行啊,少奶奶,时间紧迫,老爷刚有令,让你坐在轿子里,边走边化妆
吧!」

  「那好吧。」凤哥爽快地应承一声,再也不敢耍小孩子脾气了,匆匆翻身下
床,胡乱蹬上秀鞋,在男仆的催促之下,三步两步地走向房门:「老爷莫急,奴
婢来也!」

  黑暗之中,房门吱嘎一声被女戏子推开,只听咚的一声,门扇不知撞击在一
个什么重物之上,立刻被生硬地弹了回来,而毫无所知的凤哥前脚已经迈过高高
的门槛,但见疾速反弹回来的门扇咣当一声拍击在女戏子的脑门上,凤哥的脑袋
嗡的一声,「啊呀!」一下应声倒地。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是哪个讨厌的傢伙挡在门后,该死!」凤哥被
门扇撞击得满眼金花,软乎乎的小屁股蛋摔得又酸又痛,小脚一抬,恼怒万分地
踢向门扇。

  门扇豁然闪向一旁,而一个重物直挺挺地从高高的门框上向下甩了过来,劈
头直奔凤哥而来,女戏子猛一抬头:「啊,鬼——!」鬼字刚刚嚷出口来,凤哥
便因惊赅过度,身子咚的一声向仰去,重重地瘫倒在门槛上,登时昏死过去。

  不知女戏子是否真的撞鬼了,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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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回 薛老爷红烛赏粉穴,女戏子黑门撞暗鬼

  远看毛绒绒,近瞧乱蓬蓬。

  上抚鼓隆隆,下摸湿重重。

  左拽响咚咚,右拉滑空空。

  前挺淫冲冲,后扯液汹汹。

  话说薛举人本欲劝说夫人接受凤哥,不料更加激怒了夫人,只见贾小姐挥起
剪刀杀奔薛某而来,求生的欲望令薛鹏健步如飞地逃进西厢房,咣当一声锁死了
房门,双手抚着门板,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

  贾小姐已经扑到门扇上,狠命地拽了几下,见房门锁死了,咬牙切齿之下,
便将怒火发泄在无辜的门板上,剪刀嚓嚓地捅插着门板:「忘恩负义的傢伙,有
种的你给我出来,别像个缩头龟似的,我反正是不活了,今天先杀了你,然后自
己再碰死算了!」

  「夫人!」贾小姐这番壮举,把薛府内投奔而来的奴才们都吓傻了,一时间
怔怔地望着贾夫人,竟然不知如何是好。

  春莺和秋燕跟随小姐多年,从未见过小姐脾气如此暴燥,一旦发起狠来,当
真把生死置之度外。於是,两个丫环同时涌上前来,奋力抱住女主人:「夫人,
使不得啊,小姐,回屋里消消气吧!」

  「不!」贾夫人越发倔强了:「他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他好活,你们别拦
着我,我跟他拼了!」

  「小姐!」秋燕俯着贾小姐的耳朵,悄声劝说道:「这样乱来,不仅有失夫
人的尊严,还给老爷休妻提供了口实啊!」

  「咦咦咦!」

  秋燕一句话提醒了贾夫人,手中紧握的剪刀啪啦一声掉落在地,手抚着被捅
插得破烂不堪的门扇,嘤嘤地哭泣起来。

  两个丫环喋喋不休地劝解一番,末了,身材茁实些的秋燕背起泪水涟涟的贾
小姐,春莺拖着贾夫人的一对秀莲,像哄小孩似地将女主人背回寝室内。

  薛鹏总算出了口长气:「真没想到,夫人不仅才色双全,且还是刚烈之妇,
看来,今后的日子有的过了,颜色有的瞧了!」

  正房夫人忿忿不平地回到自己的寝室,偏房婢妾则厥着小嘴耍起了小脾气,
一边整理着自己的随身衣物,一边嘟嘟哝哝道:「老爷,您还是送婢妾回戏班子
吧,婢妾前世无德,没有福份享受薛府的荣华富贵,与其活在夫人淫威的阴影之
下,还不如继续我的唱戏生涯,虽然生活清苦,地位低下,可是自由自在啊。」

  听说凤哥要走,薛鹏失望之下,一把夺过女戏子的包裹:「不,你不能走,
我爱你,我已经离不开你了,我不敢想像,一旦失去了你,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
样子!」

  「老爷!」凤哥娇滴滴的唤了一声,两只媚眼含情脉脉地望着薛新贵:「奴
婢当真那么值得老爷爱么?」

  在妖冶的戏子面前,薛鹏哪里还顾得上举人的身份,只见薛大老爷将戏子的
包裹咚地抛向床内,一把搂住凤哥:「我不能没有你,你太可爱了,你太会伺候
人了!」

  薛某人这番话是真诚的,较之正房夫人,凤哥着实可爱多了。她绝不会像贾
夫人那般,严肃有余,活泼不足,这也不让摸,那也不让碰,甚至作爱的时候,
死定要坚持把烛火熄灭,并且还要裹上厚重的棉被,漆黑黑之中,薛鹏披着大被
子,吃力地折腾着,而夫人则严厉地训斥着:「老实点,没到处乱碰!」

  此时回想起来,那份场景,那份感受,哪里是行鱼水之欢啊,简直就是在做
贼啊,或者说是在经营着一项肮髒的、龌龊的事情。

  而新纳的小妾凤哥就全然不同了,卑贱的出身以及多年戏子的生涯,让凤哥
学会了许多媚男之术,令诸多的老爷们、公子哥们嗅之如苍蝇见血,围着艳丽的
裙摆乱哄哄地转来转去,如今落在薛老爷手里,更把个突然暴发的穷秀才玩弄得
神魂癫倒、晕头转向、走火入魔、疲惫不堪、其乐无穷了。

  「亲爱的,我说死也不让你走!你不能离开我!」堂堂的举子,在一个戏子
面前,居然发出了哭腔,露出一副可怜兮兮的丑态,就差没跪在凤哥的裙下了。

  「亲爱的,我求求你了,暂且忍耐一段时间吧,慢慢地,夫人就会消气了,
认可了咱们的事情……」

  看见薛大老爷果然中了屡试不爽的媚术,为了提升自己的地位,女戏子乘胜
追击,继续向薛新贵发难:「我不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太可怕了,太令人窒
息了,那悍婆子一旦发起淫威来,没准会坏了婢妾的性命,老爷如果真的痛我,
就给婢妾另外建筑一栋府第,我要单独生活,我绝对不能与一只母老虎生活在一
起!」

  「啥?」薛老爷当真为难了。我的姑奶奶,我的活祖宗,再建一栋府第,谈
何容易?你以为那是小孩子玩过家家啊?

  不过,为了拢住爱妾的心,薛老爷终於横下一条心来:「如果爱姬实在与夫
人不能和平相处,我,我今天就休了她!」

  说着,薛老爷挥笔便拟就了一份休书,其理由是夫人犯了七出之条的妒忌之
款,所以要休回娘家去。

  薛老爷将休书首先让爱妾过了目,而自己却不敢送到夫人面前,思来想去,
只好把新近投入门下的仆人唤来,命他将休书送到夫人的手里。

  慑于夫人的威严,奴才手捧着休书,也迟疑起来,薛老爷把眼睛一瞪:「怎
么,这点事情都做不来,你还想不想在薛府混下去了!」

  「好!」只见奴才狠狠地咬了咬牙,又咚地跺了跺脚:「我豁出去了!」

  「送去又有何用啊!」望着奴仆的背影,女戏子对薛老爷的决定不抱任何希
望:「老爷,您想得也太简单了吧,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一纸休书就能把那凶婆
子打发回老家?她能认可么?既使我处在夫人的位置上,也不会乖乖地夹起铺盖
卷,消消停停地回家转的!」

  「哼!」薛某人在厢房里伸着脖子,一直目送着奴仆走进正房。

  过了片刻,薛老爷认为夫人应该接到休书了,却没有像自己预想的那样,再
次沖出门来,挥舞着剪刀大闹一番。於是,薛某人扭过头来,一脸得意地沖凤哥
道:「亲爱的,怎么样,看过休书,她终於没脾气了吧?嘿嘿。」

  「哟!」凤哥道:「那是夫人正在思想对策呢,看如何彻彻底底的制服你,
老爷啊,为了家庭的安宁,夫妻合谐,您就放了奴婢吧!只要我一离开薛府,一
切矛盾都化解了!」

  「让她想去好了,我看她能想出什么奇招妙计来。」看着小心肝还有去意,
薛老爷继续许愿道:「如果她实在赖着不走,那么我走。」

  「老爷!」凤哥惊讶地望着薛新贵:「您往哪走啊?流浪去?嘻嘻,堂堂大
老爷,却被老婆子扫地出门了,嘻嘻,嘻嘻,丢人,实在丢人……」

  「不,不是去流浪,而是去享福!」薛举人捧着小心肝的脸蛋,认认真真地
说道:「等过些日子,朝廷的圣旨下来了,我领你上任,把那疯婆子留在家里,
她愿意怎么闹就怎么闹吧,她不让我过安生日子,我就让她守活寡!」

  「真的哟?」女戏子眼前豁然明亮起来,搂过薛老爷的面庞甚是撒娇地吻了
一口:「老爷,这是真的么?您可不要哄我哦!」

  「亲爱的,我为什么要哄你啊,我一刻也离不开你啊,不带你去上任,我还
能带谁啊!」说着说着,薛老爷胯间又麻痒起来,看看天色已晚,夫人断不会再
来骚扰了,薛老爷淫兴勃发,殷勤地给小心肝宽了衣,色眼直勾勾地盯着爱妾的
胴体,手掌笑嘻嘻地搬开女戏子的白腿。

  在薛老爷的抚弄之下,凤哥心事重重地叉开大腿,一对妖媚的双眼茫然若失
地扫视着应该能给自己带来幸福生活的大鹏鸟。突然,大鹏鸟的羽翅冷丁插进女
戏子鲜嫩的蜜穴里,凤哥一声惊叫,顾作痛状地嘟哝起来:「不要,人家不你这
样抠么,老爷,你可轻点哟……」

  「亲爱的,让我看看,让我好生看看!」

  在女戏子的骚穴面里,堂堂的举人,高高在上的大老爷再也顾不得什么叫做
尊严,什么叫做体面,色迷迷的脸庞上扬溢着下流的淫笑,一边悄声地乞求着,
一边将灯烛努力拽向床铺边,双手将凤哥的蜜穴扒开到最大的极限,一双色眼一
眨不眨地紧盯着:「我怎么就搞不明白,这玩意毫无出奇之处,怎么就让所有男
人倾倒呢?」

  「哼!」凤哥不满地哼了一声,欲并拢住双腿:「不出奇,你又死皮赖脸的
看啥子啊!」

  「别,别!」薛老爷慌忙制止住,双手努力压迫着女戏子的双腿,淫迷迷的
色眼放射着职业鉴赏家的邪光:「如此优物,必有她诱人之处……」

  嘴上如此说着,摆在薛举人面前的那个玩意,的的确确再平平常常不过了。
烛光之下,但见在一片稀疏的绒毛之上,两片色素沉着的骚肉翕翕抖颤,毫无责
任感地遮掩着一个淡粉色的穴门。

  仔细窥之,那欲遮却露、欲掩还现的样子,活脱脱就是幽巷里不登记、不纳
烟花税、俗称半掩门的私窠子;而那湿润润的、滑泽泽的门洞,不知接待过多少
位老爷、公子、富商,把个深不可测的暗室搞得一塌糊涂。

  你看,里面的嫩肉饱经无数男人的冲撞,呈现着极不规则的破损状,手指轻
轻触之,要么呲牙咧嘴,要么犬牙交错。乖乖,有谁敢相信,这种破烂不堪的骚
穴,足足用掉了薛老爷壹千两白银,看起来啊,薛某人不应该是大鹏鸟,而是一
个大脑袋瓜。

  为此,薛老爷当然有自己的解释。穿衣戴帽,各好一套!如此丑陋的骚穴;
如此破败的、髒肮的公共厕所,薛某人却是爱不释手,更是视为掌上明珠。

  这不,美滋滋地鉴赏一番之后,薛老爷去衣褪裤,两人各有所需地相拥在一
起,各自操起傢伙什,溅满淫水和精斑的床铺上狼烟再次,号角又鸣。

  凤哥被薛老爷重重地压在身下,在剧烈的震颤中,一股满足感突然袭来,不
过,那不是行欢带来的愉悦,更不是笨拙的原始磨擦迸发的快感,而是方才薛老
爷许下的诺言。

  想着不日就要与薛老爷走马上任,成为名符其实的官太太了,凤哥的周身禁
不住地萌发出一种不可遏制的、与性快慰颇为相似的、飘飘欲仙的感觉:「啊,
啊,啊!」

  头置的烛火与凤哥同时摇晃着,随着嘴里不停的呻吟,随着撞击强度的不断
增大,快感便越来越发强烈了,但见凤哥紧紧地搂住身上的薛老爷,秀眼一闭,
不知不觉地便进入梦乡了。

  这几天来,凤哥都是在这种无比超脱的快乐之中,酥酥麻麻在睡死过去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更不知是什么时辰,府门外突然喧嚷起来:「老爷,
圣旨到,请薛老爷起床接旨!」

  「啊!」

  薛鹏与凤哥被同时惊醒,在奴仆的嚷嚷声中,薛举人慌里慌张地披上外衣:
「来了,来了!」

  「唉,这是什么时候啊!」凤哥努力用被角掩住酥胸,困眼惺忪地找寻被薛
老爷抛撒的满床皆是的亵衣:「还没听到五更声,送圣旨的便来了,为了多讨几
个赏钱,他们可真积极啊!」

  「圣上有旨,命薛鹏赴通州上任,即刻启程,不得有误!」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万岁!」凤哥凭窗看见薛老爷跪在府门内的台阶
下,激动万分地接过圣旨,战战兢兢地高举过头顶。

  此时此刻,女戏子别提有多兴奋了,困意顿无,虽然窗外还黑漆漆的一片,
莫说月亮,连个星星也没有,凤哥却顾不得这些了,一贯喜欢睡懒觉的女戏子,
立刻爬起身来,开始着装梳洗了。

  「请少奶奶上轿!」

  凤哥对着铜镜,又是描眉,又是画眼,忙得正欢,窗外突然出现一抬花轿,
两个熟悉的男仆一脸卑相地站在窗下:「老爷有令,请少奶奶上轿启程,不得有
误!」

  「我还没化完妆呢?」凤哥瞅了瞅男仆,又瞧了瞧自己的化妆盒:「告诉老
爷一声,让他等婢妾片刻!」

  「不行啊,少奶奶,时间紧迫,老爷刚有令,让你坐在轿子里,边走边化妆
吧!」

  「那好吧。」凤哥爽快地应承一声,再也不敢耍小孩子脾气了,匆匆翻身下
床,胡乱蹬上秀鞋,在男仆的催促之下,三步两步地走向房门:「老爷莫急,奴
婢来也!」

  黑暗之中,房门吱嘎一声被女戏子推开,只听咚的一声,门扇不知撞击在一
个什么重物之上,立刻被生硬地弹了回来,而毫无所知的凤哥前脚已经迈过高高
的门槛,但见疾速反弹回来的门扇咣当一声拍击在女戏子的脑门上,凤哥的脑袋
嗡的一声,「啊呀!」一下应声倒地。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是哪个讨厌的傢伙挡在门后,该死!」凤哥被
门扇撞击得满眼金花,软乎乎的小屁股蛋摔得又酸又痛,小脚一抬,恼怒万分地
踢向门扇。

  门扇豁然闪向一旁,而一个重物直挺挺地从高高的门框上向下甩了过来,劈
头直奔凤哥而来,女戏子猛一抬头:「啊,鬼——!」鬼字刚刚嚷出口来,凤哥
便因惊赅过度,身子咚的一声向仰去,重重地瘫倒在门槛上,登时昏死过去。

  不知女戏子是否真的撞鬼了,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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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回 贾小姐灯下诀仆人,薛老爷墀上唤家奴

  生身不能为人妻,僵尸亦要赅恶婿。

  美玉焉能任人戏,华服层叠密缝缀。

  手捧白绫说再见,来年此时把姐祭。

  夜风拂门冷嗖嗖,孤魂绕梁悲涕涕。

  话说薛举人为了讨得嬖妾的欢心,毫不犹豫地拟就了一封休书,自己不敢去
夫人的房间,派奴仆传递了过去。

  当贾小姐接过休书时,俊秀的芳容唰地一下全然改变了颜色,改变得比那无
情的纸张还要苍白,望着那寥寥如语的、却是空前绝情的文字,正室夫人再也没
有了当初的锐气,居然禁不住地泪流满面了。

  贾小姐手托着休书,在咒骂薛某人忘恩负义之余,只能感歎这万恶的社会制
度,女人有意维护自己的利益,却没任何能力与男人抗争,这不,一个穷书生,
突然暴发之后便翻脸不认人了,与夫人一番争吵,理屈词穷之后,一张白纸便将
老婆打发回娘家了,这就是男人的特权,不服行么?

  「小姐!」到了如此境地,两个丫再也不称呼自己的女主子为夫人了,而是
一如往昔那般亲切地称呼起小姐来。看来,夫人也只能回家继续做大小姐了。

  八面伶珑而又善解人意的春莺是这样安慰女主人的:「老爷这是开玩笑呢,
他绝不敢休了小姐,他没有休妻的道理!」

  「可是……」秋燕手指着休书道:「那姓薛的不是指责小姐犯了七出之条的
妒忌之款么,男人仅凭这一条便有足够的理由把老婆休回家去了!」

  「不过,那姓薛的纳妾也不对啊!」看来春莺比贾小姐和秋燕更瞭解法律条
文:「小姐妒忌固然不对,可那姓薛的过早纳妾却是犯错在先,并且,他还不顾
身份,不顾地位,纳了低贱的戏子为妾室,这不仅有辱他自己的家门,作为即将
当官的举人,更有失朝廷的体面。」

  「所以啊,这事一旦闹腾到官府去,那姓薛的肯定没有好果子吃!小姐!」
於是,春莺据此建议道:「咱们拿着这纸休书,到官府告那姓薛的去!」

  「纳妾是男人又一大特权。」贾小姐一脸无奈地道:「纳妾是男人的自由,
你凭什么告那姓薛的啊?」

  「不错。」春莺解释道:「男人虽然可以随便纳妾,可是一旦闹到官府,夫
妻双方较起真来,这里面还有许多法律规定呢。第一条,法律规定,只有夫人被
证明不能生养,男人才可以纳妾;第二条,男人只有过了四十岁。」

  「也就是说,正室夫人的确色衰年老了,男人才可以续新纳妾,咱们仅凭这
两条,就能轻而易举地将那姓薛的告倒了!让那小子不仅纳不成妾,甚至连官也
做不得了!」

  听春莺这么一说,秋燕也来了精神头,想起小姐新婚之夜,薛某人那副贪婪
的嘴脸,秋燕气咻咻地说道:「那姓薛的绝不是个什么好东西,瞧他大婚之夜的
表现吧,吃着碗里的还惦记着锅里的,一文不名的小白丁也想摆老爷的大架子,
想把咱姐妹仨个一勺烩了,想来真是噁心死人了。」

  「这才结婚几天啊,小姐的婚床尚未睡热呢,如今又喜新厌旧地休了正室夫
人,小姐,你一定不能轻饶了他,一定要给他颜色看看。」

  「唉!」贾小姐歎息道:「春莺啊,你说哪家的女人抛头露面的打官司了?
一来丢人,二来被外人认为是个泼妇、悍妇,好说不好听啊!」

  「可是……」秋燕道:「照小姐说来,您只能咽下这口气了?」

  「不咽又能如何,谁让我生就了女儿之身啊!」让两个丫环费解的是,自从
接到了休书之后,贾小姐突然变得软弱起来。

  「春莺啊,赶快放弃打官司的念头吧,那不是女人家做的事情,我可以不要
脸,可还要为爹爹和哥哥考虑啊。行了,没用的话还是少说吧,快点收拾东西,
明天起早就赶回家去,我再也不想在这里多住一天了。」

  说到此处,贾小姐突然板起了面孔:「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不便於在公开
场合抛头露面的打官司,兴讼词,可是,我自有办法收拾那个薄情女婿,我已经
说过了,他不让我幸福,我也不让他安生,我保证,我一定要兑现这句诺言!」

  听说小姐不主张打官司,两个贴身丫环光顾着唉声歎气了,并没有认真地听
小姐后面的话,也没在意小姐会用什么手段收拾薛举人,从而兑现自己的所谓的
诺言。

  贾小姐发过了誓愿,便与两个丫环一起收拾起从娘家带来的妆奁来,但见贾
小姐将自己的嫁妆一股脑地从箱子里翻腾出来,当着两个丫环的面,将嫁妆分成
三份:「这些东西对我已经毫无意义了,这两份你们拿去,我仅留几件换洗的衣
服就够用了。」

  「小姐!」两个丫环即感激又不解地望着小姐:「小姐,您把嫁妆都分给了
我们,回到家去,老爷不会埋怨您吧?」

  「这是我自己的东西,我当然有权处置了。」贾小姐不仅把衣裳分给了两个
丫环,还把首饰、金银细软全部划成三份,与两个小丫环平分。

  贾小姐一边叮嘱春莺和秋燕妥善保管价值不菲的财物,一边认真地吩咐道:
「别光顾着你们自己的东西,我的东西也要替我管好,如果不慎弄丢了,我决不
会饶了你们。」

  「小姐尽管放心!」两个丫环唯唯喏喏地保证道:「我们要象爱护自己的眼
珠一样,爱护小姐的财物!」

  「好啦,好啦。」贾小姐扬了扬手:「忙来忙去,不知不觉的天就黑了,春
莺,你准备晚餐去。」

  「是。」春莺应承一声,走进厨房烧火做饭去了。

  贾小姐又吩咐秋燕道:「你去弄些酒水来,小姐我今天要一醉方休!」

  「是。」秋燕此时很理解小姐的心情,提起小姐的茶壶便去附近的酒坊装佳
酿去了。

  「小姐!」秋燕前脚刚走,春莺从厨房里走了出来:「没有烧柴了,我去让
仆人送几捆来!」

  「算了。」贾小姐制止道:「春莺,你难道忘了么,姓薛的已经把我休了,
所以,这薛府的一切,无论是房子,还是仆人,都不属於我们了,你已经没有权
力支使他们了。」

  「小姐,那,咱们用什么烧火啊?」

  「那不现成的木柴么。」贾小姐手指崭新的大花轿:「反正它也用不着了,
乾脆劈了烧火吧!」

  「啊!」春莺吃了一惊,在那个时代,把花轿付之一炬,绝不亚於现如今砸
烂一辆宝马车:「小姐,这,你真的舍得么?」

  「我留它何用,每日看见它只能增添烦恼,春莺,你还磨蹭个什么,还不给
我劈了烧火,我还等着用它烧壶热水暖酒呢!」

  「对,小姐说得有理,咱不要姓薛的任何东西!」於是,春莺手执利斧走向
花轿:「我这就劈了它!」

  「小姐!」当春莺奉女主人之命,哢嚓哢嚓地劈花轿时,秋燕拎着沉甸甸的
茶壶走进屋来:「酒打回来了!」

  「好哇!」贾小姐接过茶壶,放在炉灶上,顺手拾起一根花轿的窗扇柱,非
常解恨地投进炉膛里。

  秋燕看在眼里,心头突然萌生一种异样的念头。小姐这是怎么了?衣服财物
与我们均分了,如此贵重的轿子劈掉烧火了,这是干么啊?是否要轻生?此念仅
仅闪了几闪,秋燕并没有往心里去。

  「你们都别瞎忙了,够吃了,来。」贾小姐端坐在餐桌中央,邀请贴身的丫
环同桌共饮,春莺和秋燕慨然应允,分别坐在小姐的左右。於是,主仆仨人在烛
光下无拘无束地畅饮起来,瞅着那亲密无间的样子,以及同样华丽的衣服,谁又
能分清哪个是主人,哪个是仆人呢。

  两个丫环因身份的缘故,饮酒的机会并不多,或者今晚应该是她们来到人世
间以来首次饮酒,几杯酒灌进肚内,就像喝了蒙汗药,咕咚、咕咚,一个向左,
一个向右,双双醉倒在土炕上。

  贾小姐见状,自己也放下了酒杯,晕头转向的从书柜里抽出笔纸墨砚,唰唰
地拟就了两份与春莺、秋燕正式解除主仆关系的契约,然后,分别拽过春莺和秋
燕的姆指,在契约的落款处替她们按下手印。做完了这些,贾小姐扑漱漱泪下:
「姑娘们,永别了!」

  贾小姐将两份契约分别压在两个丫环的肘腕下,又抹了抹绝望的泪水,哗地
拉严了窗帘,昏头昏脑地脱下晚袍。

  烛光下,铜镜前,贾小姐神态複杂地望着自己洁白如玉的胴体:「这一切的
一切,就要还给阎王爷了,不知来世还能否再托上人,但愿阎王爷开恩,让我托
生为男人吧,我也要参加科考;我也要当官;我也要娶妻;我也要纳妾;我要纳
好多好多的妾……」

  如此这般地过了一番嘴瘾之后,贾小姐拽过一套属於自己的新衣服,悲切切
地穿到香喷喷的胴体上,然后,又沖着镜子照了照,突然认为不妥:「不行,一
件衣服太单薄了,死后万一露出肉体来,那太失体面了。并且,为我收屍的,一
定是那些下人奴仆,在我身上乱抓乱摸,不,不,我纵然死了,也不让那些下贱
的臭男人占我的便宜。」

  此念即出,贾小姐又拽过一套衣服穿在身上,不仅如此,又找来针钱,一针
一钱地将衣服密密实实地缝补上,末了,还是认为有失妥当,於是再穿上一套,
再如此这般地缝补上,穿完了所有新嫁衣,苗条的贾小姐俨然变成憨态可掬的小
狗熊了。

  贾小姐吃力地将最外面的一套衣服缝补上,末了,从箱底抽出一条长长的白
绫,捧在手里,双眼再度涌出绝望的泪水。

  贾小姐握着白绫,笨手笨脚地爬起身来,临出门前,又饱含留恋之情地望着
两个亲如姐妹的小丫环:「再见,以后别忘了给姐姐烧纸!明年的今天,是姐姐
的祭日,咦咦咦……」

  贾小姐含泪掩上房门,乘着夜色悄悄地摸到西厢房下,屋内已是鼾声一片,
贾小姐将手指蘸上少许口液,将窗扇捅开一个破口,借着月光往厢房内望去,一
对彼此均得到彻底满足的男女双双裸卧着,一唱一和地发出均匀的鼻息声。

  贾小姐的目光继续往下移去,但见丝丝月光之下,女戏子小巧的手掌紧紧地
握着薛某人的阳根,贾小姐登时气得七窃生烟,恨不能纵身跳起来,破窗而入,
双手狠狠地遏住凤哥的粉颈:「小贱人,敢霸佔我的宝贝,我跟你拼了,唉!」

  正堂夫人转念一想,不禁又心灰意冷了。算了吧,姓薛的已经把我给休了,
那阳根,再也不属於我了,姓薛的。贾小姐忿忿地诅咒道:「我死后一定要变成
厉鬼,回来抓你,纵然抓不到你,也要让你生不如死!我发誓!」

  主意拿定,贾小姐离开窗扇,来到厢房门前,向上抬头望瞭望,然后手掌一
扬,将那条白绫飞挂在门梁上,在这生命的最后一刻,贾小姐仰面朝天地长歎一
声,心中最后的念头,仅仅希望自己的死相能够体面一些。

  为了避免舌头被缢出口腔,贾小姐模仿着古籍中有关上吊细节的描写,将一
枚金币含在嘴里,用牙关紧紧地切咬住,然后,拽过白绫,毅然决然地将玉颈伸
了进去。

  但见贾小姐痛下决心,将白绫的另一端狠命地一拽,穿裹了数套衣服,好似
笨熊般的身子嗖地腾空而起,而脖颈处油然紧迫难奈,双腮瞬间红胀起来。

  「啊,啊,春莺……秋燕!」窒息的痛苦令贾小姐张惶失措地乱蹬乱踹,在
生命的最后一瞬间,贾小姐活像是一个无助的落水者,心中依然对两个丫环充满
了依靠,双手胡乱抓挠着,希望两个丫环能够奇迹般地出现,解救自己。

  贾小姐的确后悔了,她突然不想死了,鳖肿的双眼饱含着对生命的依恋,可
怜兮兮地望着天上的星星:「老天爷,我不想死了。」此念头一经闪过,白绫不
及时机的给贾小姐最后一勒,可怜的自尽者尚未喊出救命两个字来,双腿一蹬,
已经气绝身亡了。

  冷嗖嗖的夜风仿佛追魂的小鬼,一路呜咽而来,怪声怪气地戏弄着缢妇的身
躯,死后的贾小姐依然保持着应有的尊严,气咻咻地躲避着小鬼的骚扰,渐渐僵
硬的身子在夜风中摇来荡去,一双可爱的小脚掌咚咚地蹋踹着厢房的门扇。

  厢房内正在做美梦的凤哥惊醒过来,凤哥揉了揉困眼,听着缢妇咚咚的蹋门
声,当真以为是仆人来接自己随老爷赴任去了:「来了,我来了!」

  黑灯瞎火之中,凤哥被反弹回来的门扇撞得晕头呆脑,定睛一看,我的个天
啊,哪里有什么抬轿的仆人啊,原来是门梁上悬着一个吊死鬼。只听女戏子一声
惊叫,登时昏死过去。

  「怎么了?」薛某人应声而起,看见爱妾直挺挺的躺在了门槛上,慌忙披衣
下床,三步两步地沖向房门,正欲抱起爱妾,猛然看见门梁上的缢鬼,脑袋瓜子
嗡的一声。

  「我的天啊,她上吊了,这下子可把麻烦给惹大了,苦也!」薛举人不顾一
切地沖出厢房,赤着双脚站在台阶上,声嘶力竭地狂吼起来:「快来人啊,不好
了,夫人上吊了,大家快起来救命啊!」

  不知夫人能否救活,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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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回 薛举人散财免灾祸,贾老爹泼墨兴讼词

  梦中惊醒阴霾霾,猝见门扉挂屍骸。

  正堂夫人魂飞去,举人老爷要遭灾。

  同窗聚众闹薛府,息事宁人拿钱来。

  岳丈挥笔写诉状,女婿从此当苦差。

  话说喜新厌旧的薛举人一纸休书把明媒正娶的贾夫人逼到了门梁上,望着贾
小姐僵直的身子、随风摇晃的秀莲,薛某人懊悔不迭。

  完喽,麻烦大喽!薛举人只顾着暗暗叫苦了,哪里还管得上昏倒在地的小妾
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脑袋瓜一热,便忘乎所以
了,以至於不记后果地冷落了正堂夫人。

  晨风从薛鹏的头顶嗖嗖掠过,薄情郎渐渐地清醒了许多,终於良心发现了。
我此番科考之所以能够中举,应有夫人极大的功劳啊,倘若没有夫人的点拨,我
至今还在黑暗中盲人瞎马地苦苦挣扎呢。

  咣当,思绪之中,薛鹏的脑袋不慎触碰到贾小姐的秀莲上,登时吓得浑身再
窜冷汗,方知此时想什么都来不及了,而是应该做些实际的事情。

  於是,薛某人丢开嬖妾,吃力地站起身来,伸出双手欲抱住夫人,却突然又
停止住了,薛老爷不仅没有胆量抱住死去的夫人,更没有力量把夫人从门框上摘
解下来。

  情急之下,薛老爷也只能是瘸子打雷——坐山喊了!伴随着主人嘶哑的喊叫
声,正搂着老婆睡早觉的仆人们纷纷爬起身来,从薛府的各个角落涌向薛老爷下
榻的西厢房。望着门梁上的贾夫人,来者无不赅得目瞪口呆:「大事不好,夫人
上吊了!」

  「小姐!」宅院里的嘈杂声也把春莺和秋燕从烂醉中惊醒。

  「什么,小姐上吊了?」两个丫环没有时间多想,更顾不得看一眼桌上的文
书,双双沖出屋门,一眼就看见贾小姐的身体直挺挺的悬挂在西厢房的门梁上,
一对丫环顿时明白了一切,悲痛的泪水倾刻模糊了双眼,一边哭喊着,一边扑向
小姐。

  两人双双跪倒在门梁下,每人拽住贾小姐的一只三寸秀莲,绝望地哀号着:
「小姐,您读了那多么的书,可是做起事情来却是如此的愚蠢,您不该作出这种
选择啊!」

  「唉,夫人不能总是这样挂在门梁上啊,来,大家一起动手,把夫人解下来
吧!」胆量大的仆人一边歎息着,一边架起竹梯欲将贾小姐从门框上解脱下来。

  已经吓得半死的薛鹏突然摆手制止住了:「慢,不要解,你们快快去通知岳
丈和大舅哥,让他们来看看,是夫人自己想不通,走上绝路的,断不是我薛某人
加害於她的!」

  「哼!」

  两个丫环忿然站起,全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恶狠狠地瞪着薛举人。

  春莺道:「姓薛的,现在都什么情形了,你还要为自己洗清身!如果没有你
的休书,我们小姐能走上绝路么?是你把小姐逼死的,你休想赖掉。」

  「姓薛的!」秋燕指着薛举人的鼻子尖道:「你听着,我发誓,一定把你送
进监狱……」

  春莺迈步向前:「即使官府放过了你,我们也绝不会放过你的,大了与你对
命,一了百了!」

  「反了,真是反了!」薛某人嘴巴一撇:「奴才,本老爷还没倒台呢,你们
想欺侮主人,时间还早了点,看在夫人的面上,我今天且饶了你们。」

  言毕,薛鹏又摆出一副小人得势的架子,冷冷地瞪了两个丫环一眼,拂袖而
去。临走之前,再次叮嘱家丁道:「任何人都不准把夫人摘下来!」

  薛老爷一声令下,仆人们再也不敢触动夫人的屍身了,而是大呼小叫地跑出
府门,去贾府报丧去了。

  贾父闻讯,尤如淩晨的天空骤然炸开一个巨雷,哢嚓一声,将老人家无情地
击倒在地:「什么,上吊了?我的闺女啊,你,唉,好死不如赖活着,因何要走
上绝路啊!」

  「爹爹!」贾小姐的哥哥贾世铎闻言,气得一蹦三丈高:「混蛋,薛鹏这个
混蛋,老子跟你拼了!」言毕,贾世铎轰走了薛府的家丁,怒火万丈地来到庄子
中央的一棵老槐树下,愤然拉响起了铜钟。

  随着嗡嗡嗡的钟声,庄子里的乡亲们从四面八方涌到老槐树下。

  「小子!」庄子里年纪最长,威名最高的老者,在孙子们的搀扶下,气喘吁
吁地来到老槐树下,上气不接下气地问贾世铎道:「这鸡还没叫头遍呢,大家这
早觉睡得正香,你因何事敲钟啊?」

  「七爷,我有急事!」

  「再大的急事,就不能等到天亮么,难道说,火上房了?」

  「不是火上房,而是你的侄孙女,上了门梁,吊死了!」

  「啊!」庄中之主,贾世铎的叔伯爷爷亦大吃一惊:「侄孙女不是嫁给薛鹏
了么,听说那小子显贵了,中举了,不日就赴任当官了!侄孙女不享荣华富贵,
却因何上吊啊?」

  贾世铎气呼呼地讲述说道:「七爷,那姓薛的一中了举,便土包子开花——
乐癫馅了,一时间找不到北了,更不知自己姓字名谁了,又是收奴,又是纳妾,
把我的妹子抛在一边,不管不问了,妹子不服,与他理论,他竟然写下休书,欲
将妹子赶出薛府的大门,妹子气愤不过,就,就,上吊自尽了!」

  「什么?」不待七爷开言,匆匆赶来的贾氏族人顿时群情沸腾起来:「姓薛
的这廝实在过份,我们贾氏怎能咽下这口气,走啊,给细柳姑娘报仇雪恨!」

  霎时,老槐树下的贾氏族人一呼百应,讨伐薛鹏之声震天憾地,有人操起了
扬场用的木板锹;有人解下了辘轳把;有人扛起了铁锄头;有人挥起了收割用的
镰刀;有人拎起捆猪的粗麻绳;有人拽过了挑水的扁担。

  人们手中握着五花八门的武器,活像是一群造反的破产农民,一路喊杀着,
势不可挡地涌向薛府。

  薛鹏正蹲在地上给昏迷中的嬖妾掐人中呢,远远地听见呐喊声,怔怔地转过
头来。

  「我的天啊!」

  只见报信回来的仆人跑在前面,后面是黑压压的一群人,薛某暗暗叫苦,知
道麻烦惹大了,慌忙命仆人将依然昏迷未醒的嬖妾抬进仓房里:「快把凤哥藏起
来,一旦让闹丧的贾氏族人发现了,不把她弄死,也得打成个半残废!」

  仆人前脚刚刚把凤哥抬走,贾世铎已经率领着族人沖进了薛府,贾世铎抬头
一看,妹子贾秀林果然悬在门梁上,顿时涌出一串悔恨的涩泪来。

  「妹子,是哥哥害了你,哥哥对不起你!」看见薛某人跪在地上一边念经般
地解释着,一边可怜巴巴地求饶着,贾世铎怒目圆瞪,哪还管他是同窗、学友、
妹夫、举人,这一切已经成为不可挽回的过去,现如今,薛鹏是逼死亲妹妹的仇
人。

  大舅哥脚掌一抬,咚的一声将薛某踹翻在地:「少啰嗦,如果你不纳妾,哪
里会出现这样的事情,那个小贱货在哪里?快快交出来,老子跟她没完,老子也
要把她悬在门梁上,与妹妹一同到阴间去,给我的妹子当牛做马!」

  就在贾世铎蹋踹昔日的学友时,七爷已经指挥族众将贾小姐的屍体从门梁上
解脱下来,又指挥着族众抬起贾小姐的屍首,径直走向薛府的正室,将贾小姐停
放在大婚时的床铺上。

  做完了这些,族众又将薛某人拽到贾小姐的头置前,令其跪倒在地,向正堂
夫人磕头请罪。事情闹到如此境地,薛鹏哪敢不依,不得不放下举人的大架子,
活像一条无比乖顺的哈巴狗,任贾氏族人摆弄,咚咚地给死去的夫人磕起头来,
耳畔则倾听着贾氏族众的谩骂声。

  薛鹏的额头磕得又红又肿,肚子里那个后悔啊,甚至把肠子都悔青了,可是
世界上没有治后悔的药,薛某人也只好将自己酿成的苦酒再全部由自己喝进肚子
里去了。

  「哎哟妈啊,打人喽!」薛鹏正后悔不迭地磕着响头,府内突然骚乱起来。

  薛举人用眼角悄悄地撇向门外,只见贾氏族人挥起各式武器,正在追打着投
于自己门下的仆人、家丁们,因师出有名,族众们一边打人,一边大肆抢劫,拿
不走的、搬不动的,也绝不给薛某人留下,全部砸个稀烂。

  薛鹏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家园倾刻之间一片狼籍,虽然痛得心在流血,嘴上
则不敢有一句怨言,薛某人还能说什么啊,只能骂自己活该了!

  「呶。」贾氏族众把薛宅奴仆打得抱头乱窜,又把薛府抢劫一空、砸得一塌
糊涂,七爷依然不肯饶过新举人,又命贾世铎草拟了一份悔过书,大致内容不外
乎承认纳妾不对;冷落夫人有罪;对死去的夫人予以厚葬;赔偿贾府巨额的精神
损失费……条件之苛刻,绝不亚于一战结束后的凡尔赛和约,而薛某人哪一条也
不敢违抗,只要能够免於问官,便无条件的接受了!

  於是,贾世铎揣着薛鹏的悔过书,带着两个获得自由的丫环得胜回府了。

  贾父接过文书大致瞅了几眼,不满地抛之一旁:「儿啊,绝不能就这样便宜
了那姓薛的小子!」

  贾世铎不解地望着父亲:「他已经彻底服软了,甚至给妹妹磕头谢罪了,您
老还要他怎么样呢?杀人不过头点地啊,父亲。」

  饱读圣贤书的贾世铎开导父亲,道:「咱们还是宽已待人吧,得饶人处且饶
人……」

  「妇人之见!」贾父怒气冲冲地打断了儿子的话:「人都死了,再讲这些何
用,我要让那小子身败名裂,从此无颜见人,虽生不如死。」

  贾父用下颌指了指桌上的悔过书:「喏,到了官府的大堂上,这便是最好的
证据……」

  「对,好主意!」听说贾老爷要打官司,两个丫环立刻来了精神:「老爷,
跟他干,肯定能把他踢翻在地!」

  听说父亲要跟薛鹏打官司,兴讼词,贾世铎一脸的无奈。父亲好固执啊,如
此一来,薛某人的赔偿款不仅彻底泡汤了,自家还要掏钱兴讼,屈指算来损失真
乃不小,正所谓的一枪两眼。

  「父亲,您老要冷静一些,妹妹可是自己寻的短见,薛鹏亦答应了咱家提出
的所有条件,不仅予以厚葬,还,还有巨额赔款,父亲。」

  「少废话,去!」父亲不由分说地吩咐贾世铎道:「笔墨伺候,我现在就写
诉状!」

  「是。」父命难违,贾世铎乖乖地取来笔墨。

  但见贾父提起笔来,咬牙切齿地书写起来。从父亲的文字里,贾世铎终於明
白父亲的真正用意。

  我的天啊,薑还是老的辣,父亲这是借妹妹之死,大兴讼词,不仅要把薛鹏
搞臭,还要废掉他的举人名份,如此说来,薛某人的麻烦的确惹大了。

  听说贾父不肯私了,一纸诉状递到了官府,薛某人也不含糊:「这有什么了
不起,老不死的,你尽管出招吧,本举人愿意奉陪。俗话说得好,天大的官司压
下来,俺用磨盘大的银子顶上去。」

  说完,薛某人提笔写了一份答辩状,对贾府的指控针锋相对的予以批驳,新
举子这边派人将答辩状送到官府,那边又请来钱庄老闆,贷下巨额的银两。

  「哼,老东西,看谁能玩过谁!」

  於是,一场旷日持久的官司由此拉开了帷幕,也不知薛某人磨盘大的银子,
能否顶得住贾父恶狠狠压过来的官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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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妇谱》之殉妇(谱18)

  清平乐,殉妇

  家贫无福,人贱休谈禄。

  敢问何方能享福,请到穹苍籁竺。

  花妮绝食身亡,换来一栋牌坊。

  牌坊庄中耸立,赚得爹爹官装。


       第一回 酒鬼丈夫烂醉渲淫,一通狂射精中带血

  今生今世最爱酒,从早到晚不离手。

  痛饮一樽豪情壮,连干二碗精神抖。

  推杯换盏行酒令,拳来脚去狂斗殴。

  稀里哗啦尿裤裆,翻江倒海喷出口。

  花妮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嫁给一个嗜酒如命丈夫,十里八村的乡邻们都称
之为酒鬼。

  新婚的那一天,披红戴花的新郎官陪客人饮酒,一桌酒席尚未陪完,客人尚
未尽兴,酒鬼丈夫自己则醉倒了,被众人四脚朝天地抬进洞房里,咕咚一声扔在
热滚滚的土炕上。

  花妮从红盖头的下沿悄然望去,只见新郎官一动不动、仰面朝天的躺在土炕
上,周身酒气升腾,很快便响起如雷的鼾声。

  随着酒宴的继续进行,厨间的炉灶一刻不停地燃烧着,烟道与新房相连的土
炕温度越烧越高,渐渐地新娘子嗅闻到一股呛人的腥骚闻。花妮大惊:「不好,
夫君要烤糊喽!」

  新娘子等不及新郎官来揭盖头,自己掀到一旁,慌忙爬到酒鬼丈夫的身旁,
一把揪住酒鬼的身子,急促地摇晃起来:「快醒一醒,换个位置再睡,你的背脊
都要烤焦了!」

  酒鬼依然一动不动,仿佛死了一般,花妮只好用力推动着酒鬼,感觉新郎官
虽然身躯庞大,体重却是极轻。这家伙,年纪轻轻,而身子则让烈性酒精给烧成
一把柴炭了!

  花妮绝非危言耸听,大凡常年酗酒之人,其结局无不面黄肌瘦,体轻如柴,
若果不加节制地继续酗酒,身体便慢慢地萎缩起来,也就是通常所说的佝偻症。

  新娘子玉手稍一用力,便非常轻松地将酒鬼翻过身去,呼——登时,一股灼
面的热气直扑花妮的面庞,新娘子顾不得因陌生而萌发的羞涩感,立刻给酒鬼丈
夫宽衣去裤。

  烛光下,酒鬼丈夫的背脊因长时间受火炕的烤灼,呈着深沉沉的暗红色,如
果不是花妮及早发现、及时改变体位,新婚之夜,烂醉的酒鬼新郎官没有做成,
却被火炕烙成肉饼了。

  「这是怎么回事?」花妮的手心突然触到一片骚咸咸的潮湿,定睛一瞧,好
么,酒鬼丈夫好生有出息,居然喝得尿了裤裆。

  「夫君啊!」新娘子手拎着酒鬼丈夫湿漉漉、骚哄哄的裤子,一种不祥之兆
涌上心头:「你再这样不知深浅地喝下去,纵然不喝死,也得喝成瘫子,待油枯
灯尽之后,慢慢地死掉!」

  新娘子的推断不是没有依据的,花妮的表哥也是远近闻名的大酒鬼,几年前
开始尿失禁,今年三十岁方才出个小头,已经瘫痪在床了,身子日渐枯萎,用舅
母的话说,他啊,待这点心血耗光之后,便万事大吉喽!

  「渴啊!」给酒鬼去光了衣裤,压好被子了,花妮正待睡去,酒鬼突然嚷嚷
起来:「渴啊,水,水啊,我要喝水啊!」

  「来喽,来喽!」花妮急忙下炕,哗地舀起一瓢凉水递到酒鬼的面前,酒鬼
瞪着红通通的醉眼,双手捧过大木瓢,咧开嘴巴,咕噜咕噜地、仿佛饮牛一般地
狂灌起来。

  「咳咳咳,咳咳咳!」也许是喝得太急了,也许是灌得太猛了,酒鬼突然剧
烈地干咳起来,旋即推开水瓢,扑地吐出一口粘痰来:「啊,渴死我了,渴得我
嗓子好紧、好咸啊!」

  「哎呀。」望着地上的痰泡,花妮惊呼起来:「夫君,你已经喝出毛病了,
痰中带血啊!」

  「没关系。」新郎官抹了一把嘴唇上的水珠,不以为然地笑道:「没什么大
不了的,老毛病了,酒喝多了就犯,把酒停下几天就好了!」说毕,酒鬼丈夫冲
新娘子会心地淫笑一番,一把将花妮揽进被窝里。

  花妮咯咯一笑:「瞅你瘦得骨包骨头,真没想到,还蛮有些气力呢!」

  「嘿嘿。」酒鬼丈夫终于清醒了几分,笑嘻嘻地搂住新娘子:「亲爱的,我
虽然表面看着又干又瘦的,可是,气力不逊他人,尤其是这方面。」

  说到此,酒鬼大大咧咧地将手掌探进花妮的胯间:「肥猪乃蠢货,瘦马配良
种,我人瘦,可是本事大,亲爱的,你信不信?」

  「呵呵。」花妮也顺势握住了酒鬼丈夫的小弟弟:「喝了这么多的酒,你还
行么?」

  「我……」酒鬼丈夫信心十足,咚的将花妮按在身下,挥枪翻到新娘子的身
上:「你不知道,老子酒喝得越多电越足!」

  虽然喝得抽筋扒骨,痰中带血,结婚之后,酒鬼丈夫非但没有把酒停下来几
天,反倒变本加厉了,天天必饮,顿顿皆喝,每天早晨扒开眼睛便开始饮酒。

  新婚的花妮不便过份劝阻,只好委惋地求助于婆婆:「夫君酒喝得太甚了,
长此下去,会把身子喝坏的!」

  「唉。」婆婆双手一摊,露出一副无奈之相。

  「我的好媳妇啊,婆婆前世没做好事,积下这么个孽缘来,大概是我前世欠
他些什么,生出这个么讨债鬼来。四岁那年,他姨妈娶儿媳妇,我抱着他去参加
婚礼,酒席上,这七大姑八大姨的,你一口、他一口的逗他玩,左一口、右一口
的耍弄他。」

  「结果啊,这一来二去的,就把我儿子给灌醉了,你猜怎么着?回到家里,
我儿大哭大叫,满土炕的打滚,好不容易把他哄睡了。」

  「第二天醒来,还要喝那马尿,我不给,他就哭,宁可不吃奶水,也要喝那
马尿,唉,我没辙了,就弄来一瓶,兑上清水哄他,从此以后啊,就、就完喽,
小小年龄就把大酒给练成了。」

  「我也板过他,不给他酒喝,可是不成啊,这小子一天没有酒喝,就好似大
烟鬼没有大烟抽一样,馋得抓心挠肝,撕衣揪发,掀桌子砸碗,甚至……」

  说到此,婆婆面呈难色:「媳妇啊,不怕你笑话,这个逆子啊,实在鳖得急
了,就耍混了,甚至、甚至……在我的面前挥拳踹脚,活生生要打他亲娘啊。」

  「乖媳妇啊,你说,这不前世积的孽怨么,我活生生地养了一个畜生啊,瞅
那架式,我若再不让他喝,他的拳头当真就能落在我的脸上啊。他爹死得早,我
一个妇道人家又降不住他,我又能怎么办呢?」

  婆婆长叹一声:「这个生疔玩意啊,他愿意怎么喝就怎么吧,我也不管了,
我也管不了,我拿他算是彻底没辙了!」

  「嗨——!」听罢婆婆的讲述,花妮懊悔不迭,亦是一声长叹,心中暗暗嘀
咕道:「父亲这是怎样给女儿相的亲啊!仅听媒婆一面之词,也不托人好生探访
探访,便如此草率地将女儿嫁给一个酒鬼,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既然已经练成酒鬼了,当然就具备职业喝手的水平了,大凡一个合格的酒鬼
饮酒时,无需什么象样的佐酒菜,一条青瓜;十余颗五香花生米;半块豆腐便能
喝光一海碗老白干。

  当寒冷的冬天来临时,万物萧疏,餐桌上的菜肴历历可数,而职业酒鬼全然
不在乎这些,几块硬生生、凉哇哇的白菜帮子就可以心满意足地痛饮一场。

  而花妮的酒鬼老公,有据可查的最佳纪录是半个橘子喝掉了一斤二锅头!

  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既然爹爹给自己选择了一个酒鬼夫君,花妮也
只能认命了,不认命又能如何?这又能怪谁呢?要怪只能怪自己前世没做好事,
今世生就了女儿之身!

  花妮虽然没有念过书,却也知道三纲五常,知道女人应该尊敬翁婆、伺候丈
夫。

  既然丈夫喜欢饮酒,家中再怎么清贫,也要尽可能地给夫君搞些佑酒的菜,
以免身体继续这样地干枯下去。

  「老公,不能这样喝。」看见酒鬼嚼一口大葱,喝一大口酒,花妮心痛地劝
阻道:「酒和葱都是生热的玩意,你这样热上加热,会把胃肠烧坏的,你先别喝
了,等我把这只猪耳朵给你切了,再就着酒喝吧!」

  酒鬼丈夫无菜佐酒时,喝得却也畅快,谁知贤慧的媳妇搞来了下酒菜,一大
年也未曾闻过肉味的酒鬼,望着餐桌上媳妇切得整整齐齐的猪耳朵,突然板起面
孔,俨然一个挑肥拣瘦的顾客般地嘟哝道:「不对,猪耳朵不是这样切的,应该
是这样。」

  酒鬼夹起肉条一边往嘴里塞着,一边皱着眉头道:「你这调料也没放全啊,
这是啥子味道啊!」

  「你啊,你啊!」隔壁的婆婆闻言,扑地吐出一口大烟圈,末了一边将烟袋
锅在鞋底上当当地敲打着,一边没好气地数落着儿子道:「张三不吃死孩子肉,
全是他奶奶的活人惯的,妮啊,莫管他,他愿意怎么喝就怎么喝,喝死拉倒,就
当我没养这个儿子!」

  对于妈妈的数落,酒鬼活像聋子一样,充耳不闻,当花妮将猪耳朵又加了一
些酱油再次端到他的面前时,酒鬼依然不满意地皱着眉头:「你这样拌不对,应
该再加点葱沫,不是,不是葱花,是葱沫!」

  「唉,我的爷啊。」花妮终于泄了气,将餐盘一推,再也懒得伺候酒鬼丈夫
了:「饶了我吧,我笨,伺候不好你这个爷!」

  这酒鬼爷不仅在饮食上难以伺候,每晚就寝后更是令花妮难以招架。你看,
混混沌沌的酒鬼整整喝了一天酒,最后终于过足了酒瘾,将大海碗一推,红灿灿
的大脑袋瓜子哼哼唧唧地往墙壁上一靠,一把扯过花妮,咧开酒气熏天的臭嘴,
在媳妇的面庞上乱啃乱咬,这才是花妮最最难以应付的事情。

  被酒精彻底麻醉的丈夫,像团烂泥似的在花妮的身上翻过来滚过去,心中充
满了欲望,怎奈胯间的小弟弟也跟着大哥哥喝醉了酒,无论大哥怎样催促,红通
通、圆浑浑的小脑袋瓜怎么也昂不起头来。

  情急之下,酒鬼拽过小弟弟气鼓鼓地往媳妇那个地方狂塞过去,虽然勉强塞
了进去,还没折腾一下,小弟弟脑袋瓜子一歪,哧溜一声滑了出来,任凭大哥再
怎样穷折腾,小脑袋瓜在媳妇的裆间窜来撞去,就是不肯去他应该去的地方。

  「嗨,你喝得太多了。」花妮往身下推搡着酒鬼丈夫:「做不了就赶快睡觉
吧,愿意玩,等天亮了,醒醒酒再玩吧!」

  「不么。」没有达到性的满足,就如没有过足酒瘾一样,酒鬼丈夫岂能善罢
罢休,既然小弟弟不听话,那便只好有劳媳妇大驾了。

  只见酒鬼从媳妇身上滚了下去,身子一挺,以命令的口吻冲媳妇说道:「你
上来……」

  丈夫就是天,媳妇是地,地怎敢得罪天呢,花妮无可奈何地跨到酒鬼身上,
握住同样是一瘫稀泥的小弟弟,揉来搓去,仿佛睡死了一般,没有任何反应。在
酒鬼丈夫的催促下,花妮将屁股向下压去,非但没有把小弟弟吸纳进自己的身体
里,反倒将一团稀泥压迫成一张肉饼了。

  花妮翻下身来:「睡觉吧,别瞎折腾了!」

  「我不。」酒鬼丈夫固执得像个不听话的孩子,拽着瘫软的小弟弟道:「什
么招都使过了,还是不行,看来只剩最后一招了,来,还是老一套,给我吹出来
吧!」

  「唉,你真能熊人啊。」

  为了尽早打发掉酒鬼丈夫的纠缠,花妮只好趴在酒鬼的裆间,含住软乎乎的
小弟弟卖力地吮吸起来:「当家的,你可少喝点吧。」

  花妮一边吮着,一边劝说酒鬼道:「喝得浑身上下都是酒味,这不,连鸡巴
也像被酒精泡过一样,把我的嘴都辣麻了!」

  「哈哈哈。」酒鬼闻言大喜,在媳妇舌尖的剌激之下,身子猛然一抖,小弟
弟扑楞一下弹跳起来,在花妮的口腔里欢快淋漓地抽动起来。

  花妮紧紧的拢住双唇,咽喉死死的纳住滑润润的龟头,但见酒鬼丈夫大嘴一
咧,嗷的一声狂吼,花妮顿觉咽内酸涩,慌忙松开龟头,将小弟弟倾吐出来,旋
即,一滩粘稠的液体反流出来,搞得花妮好生作呕,顺手抓过毛巾擦试起来。

  酒鬼看在眼里,脸上扬溢着另类的满足,花妮困乏的面庞带着被人愚弄的羞
耻感,抬起屁股跳下土炕,将毛巾投进水盆里,正欲进行洗涤,花妮却突然惊呆
住了,只见洁白的毛巾上印着点点血迹。

  「血,老公的鸡巴淌血了,老公有病了!」

  也不知酒鬼老公得了什么怪病,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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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回 酒鬼有病乱投医,庸医趁机横敛黑财

  身背破箱行鬼差,走街窜巷骗钱财。

  敷完膏贴周身烂,喝罢药汤往外抬。

  老婆炕沿哭老公,儿子掏坑把爹埋。

  无赖不慎撞恶棍,口鼻穿血又肿腮。

  上回书说到,夫妻两人云雨一番之后,花妮突然发现酒鬼丈夫喷射出来的精
液中带有些许血丝,登时吃惊不小。

  坏了,老公不仅咽喉咳血,命根子也开始淌血了,看来病情愈加严重了!然
而花妮转念又一想,不对,也可能是老公酒后穷折腾,把我的口腔给鼓捣破了,
从而淌出这些血来。

  为了验证到底是谁淌出来的血,花妮顾不得洗涤手巾了,转身跳到土炕上,
已经获得满足的酒鬼丈夫再次睡死过去,胸脯均匀地起伏着,方才还格外淘气的
小弟弟此时也耷拉下了脑袋瓜。

  花妮爬到酒鬼的胯间,细手轻轻地握住酒鬼丈夫的命根子,立刻发现尿道口
处淤积着鲜红的血渍,并且还在往外滴渗着。花妮的脑袋嗡地一声,顿时不知如
何是好了。

  「婆婆。」花妮慌忙披上睡袍,顾不得羞涩,手握着丈夫的命根子,纵声嚷
嚷起来:「你儿子有病了,出、出血了!」

  「哦。」睡在隔壁的婆婆应声而起:「什么病啊,怎么出血啦?你倒是说清
楚些啊,我儿哪个地方出血了?」

  「是,是。」望着手中的小弟弟,花妮吱唔起来,是啊,这玩意怎么说得出
口啊,尤其是新婚燕尔的小娘子啊!

  就在花妮吱吱唔唔之际,婆婆披上外衣,絮絮叨叨地走进儿子的房间,看见
花妮揪着酒鬼儿子的命根子,婆婆一时间楞住了。

  花妮红胀着面庞,手指着酒鬼的命根子冲婆婆道:「婆婆,呶,是,是这个
地方出血了!」

  「啊——!」婆婆大叫一声,老迈的身子仿佛触电一般,跃将起来:「我的
天啊。」

  婆婆跳到土炕上,烛光之下,看见儿子淤满鲜血的龟头,胆战心惊地嚷嚷起
来:「这,这,这是什么病啊?命根子出血了,一定会要命的啊,唉,儿啊,你
是怎么搞的啊?」

  在妈妈的推搡下,酒鬼终于醒转过来,看见血淋淋的龟头,吓得嗷的一声:
「妈妈。」

  酒鬼带着哭腔道:「痛死我也,我的鸡巴可能是折了!」

  「我的儿啊。」

  听说儿子的鸡巴弄折了,老太太仿佛断了气一般,绝望地呜咽几声,突然转
向儿媳妇:「你,你是怎么弄的啊,嗯,你这个小淫妇,弄折了我儿的命根子,
你是何用意?你是存心让我们家从此断了香火啊……」

  「婆婆,你可冤枉死我了。」花妮正为酒鬼的命根子烦恼,孰料婆婆把蜡黄
脸一撂,劈头盖脸地冲自己来了,似乎酒鬼弄折了鸡巴,责任全在媳妇身上。于
是,花妮尽力辩解着:「不是我弄的,不是我弄的!」

  「妈妈。」看见婆媳俩个在土炕上争来辩去,酒鬼平生第一次彻彻底底地清
醒了:「你跟她吵有什么用啊,无论是谁的责任,此时先看医生才对头哇!」

  「言之有理。」听了儿子的话,婆婆嘎然止住了吵骂:「对头,对头,赶快
找医生去!」

  虽然妈妈平日里恶声恶气地谩骂着不争气的儿子,甚至喊出喝死拉倒的绝情
话来,然而,儿子一旦有个天灾病热,顿时把个当娘的急得尤如火燎了屁股再也
坐不住炕了。

  街上方才敲过四更鼓,老太太便唠唠叨叨地穿衣蹬鞋:「找郎中去,我给儿
子找郎中去!哼。」

  临出门之前,婆婆恶狠狠地瞪了花妮一眼:「等给我儿医好了命根子,我再
跟你算总帐!」

  「呜呜呜。」在婆婆的辱骂声中,花妮抹着泪眼,无比委屈地躲到厨房里,
趴在和面的案板上,在可怜兮兮的抽泣中,迷迷离离地睡着了。

  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只听吱呀一声,房门被人推开,婆婆一身冷气地窜进
屋来:「我儿啊,郎中请来了!你快些起来,让先生好生看看吧!」

  闻听婆婆星夜请来了郎中,花妮困意顿无,正欲迎上前去,突然又止住了脚
步。一个妇道人家,来了陌生人,必须回避才是。于是,花妮只好倚着厨房门,
从缝隙间窥视着堂屋。

  昏暗之中,一股阴风从洞开的屋门里窜将进来,嗖嗖地直扑对面的厨房门,
透过细窄的缝隙,呼地扑在花妮的脸蛋上,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觉即刻传遍了少
妇的周身。随即,一个黑影从阴风里走了出来。

  花妮定睛细看,但见此人五旬开外,蜡黄的面庞泛着森森的阴冷;高耸的双
颊闪烁着令人背脊发凉的寒光;干枯的身子穿着一件青灰色的长袍;瘦弱的肩上
挂着一只陈旧的、油漆已经剥离殆尽的木箱子。

  花妮的目光又转向土炕,只见婆婆业已爬上土炕,再也顾不得母子之嫌,干
巴巴的手掌小心奕奕地握着儿子的命根子,手指着鲜血漫溢的龟头,冲郎中道:
「周先生,我儿说,他痛的要命,可能是鸡巴折了!」

  周郎中将破旧的药箱子放在土炕边,长长地喘了口粗气,一对贼溜溜的老鼠
眼漫不经心地瞟视着酒鬼的命根子,良久也没言语。如此一来,老太太心中更加
没底了,酒鬼亦恐惧到了极点:「周郎中,我不会死吧?救救我吧。」

  而实际上,酒鬼的鸡巴根本没有什么大毛病,只不过酒后神志麻木、行动笨
拙,行房时或是身体失去了平衡,或是用力过猛,或是动作不当,不慎将尿道撕
裂,于是便淌出汩汩的鲜血来。如果你想省些银钱,并且有足够的胆量,这种情
形通常不需要看医生,禁欲一个月,一切症状都消失了。

  然而,这种小毛病一旦了到医生那里,情形就严重得多了,更何况像周先生
这种无良的黑心郎中,今天,多日没开张营业的周郎中,终于逮住一个大主顾,
为了多赚几个黑心钱,周郎中可要小题大做了。

  说句实在话,周郎中这个阶段非常的缺钱,上个月初六那一天,一个县吏因
为与同僚争抢一个窑姐而大打出手,结果被情敌砍伤了胳臂,请周郎中给疗伤,
周先生为了多赚几个钱,小题大做,故意用毒药把伤口弄破溃了,准备狠狠地敲
县吏一笔。

  不料这位县吏神通广大,路子特野,朋友众多,周郎中的伎俩被高人识破,
另换了他人治疗,不出几日溃烂的伤口便愈合了。县吏大怒,狠狠地揍了周郎中
一顿,末了扬言,限他十日内赔老子三拾两银子,否则,当心他的小狗命!

  人若倒运,喝碗凉水也能呛死,县吏这边的葫芦尚未完全按下去,那边又鼓
起一只瓢来。

  一位老员外因喝了周郎中自己配制的十全大补汤而送了唧唧性命,老员外的
儿女们了解到周郎中与县吏的龌龊后,一口咬定是周郎中在汤药里做了手脚,企
图加重父亲的病情,从而诈取钱财,不料父亲身体过于虚弱,承受不了周郎中的
药毒,从而丢了性命。

  于是,死者的全家老小披麻戴孝地跑到周先生的药铺里闹丧,异口同声的扬
言,如果不能给老爹置办一个厚重的棺木,此事决不罢休,也是限周郎中十日内
把棺材钱预备好,否则,哼哼,就把死者的尸体停放在你的药铺里,看你如何做
营生!

  就在周郎中焦头烂额之际,就在周先生因挖空心思地想着如何筹措这些银两
而彻夜难眠之时,漫漫长夜之中,酒鬼的老娘仿佛救星般地从天而降,扯着周先
生便走:「周先生,不好了,我儿子要死了!」

  老太太与周先生不甚熟悉,而周郎中却闻听过酒鬼的鼎鼎大名,如今听说酒
鬼病了,并且快要死了,周郎中暗暗窃喜,断定酒鬼必是因常年酗鬼把胃肠给喝
坏了。于是,周郎中一边穿衣服一边将自己配制的死去的老员外尚未喝完的十全
大补汤悄悄地塞进药箱里,决定给酒鬼灌下去。

  孰料到了酒鬼家,酒鬼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那样,把胃喝穿了孔,而是因房
事不慎,把鸡巴弄出点无关痛痒的小毛病来。

  不过,无论酒鬼害得是大病还是小病,而周先生已经无路可退了,为了平息
惹下的事端,此时,周郎中只能按住醉鬼这只酒囊,不挤尽最后一滴酒水,死也
不肯撒手了。

  想到此,周郎中挺身向前,干手指颇为老地道拨了拨酒鬼的命根子:「折了
倒不至于,倘若当真弄折了,你也不会如此消停地躺在这里了,肯定得杀猪般的
嗷叫,爹啊、娘啊地喊个不休了。」

  「哦。」酒鬼与老太太都出了口长气,心中踏实了许多。不过,周先生接下
来的言词,又将母子两人推上了悬崖绝壁。

  但见周先生满脸傲气地坐在土炕上,全神贯注地审视着酒鬼的面庞,末了,
摆出一副煞有介事的样子,一字一板的作出了诊断:「我初观病人的面目,发觉
病人面庞暗淡,双眼无神,视病人的体态,枯似槁木,必定是新婚伊始,房事频
繁,致使阳势过劳,精血耗尽……」

  周郎中信口胡诌一番,登时把母子两人吓得面无人色:「先生,这,这,这
可怎么办啊?」

  「唉。」始终躲在厨房内偷看、偷听的花妮,此时,一种罪恶感油然附到身
上,仿佛酒鬼丈夫之所以这样,皆是由自己造成的,但见新娘子活像一个罪人似
地垂下了头去。

  「青年人。」周郎中俨然圣贤般地训斥酒鬼道:「做事要有节制,不,我不
仅仅指的是夫妻间那挡之事,还有你的酒,一定要少喝,为了你的健康和长寿,
最好把酒彻底戒掉。」

  「可是,眼前应该如何是好啊!」老太太认为周先生所言都是毫无意义的废
话,眼前最最要紧的事情,是如何把儿子的命根子保住。

  于是,老太太充满乞求地问周先生道:「周先生啊,您的教诲我儿已经牢记
于心了,您快快救我儿一命吧,您的大恩大德,我儿没齿不忘。」

  「嗨。」周郎中摇了摇脑袋:「老太太,我有什么本事救公子的命啊,若想
活命,必须依靠神药啊……」

  「周先生。」婆婆不假思索地言道:「只要能救我儿一命,我什么都舍得,
只要能保住我儿的命根子,多少银子我都舍得!该用什么药,你尽管开出来,我
照单悉数买来……」

  「什么,你去买?」周郎中白了老太太一眼,心中暗道,如果让你去照单抓
药,我还赚什么钱啊?

  嘴巴头上,周郎中说道:「老太太,你去买药啊?可是,你懂得草药么?一
旦让人哄骗了,不但破费了钱财,还会误了公子的性命。」

  「所以啊,老太太,本着为你、为病人负责的态度,只要你舍得花钱,这珍
珠、冰片、牛黄、狗宝、朝脑、麝香,我的药铺中皆有,本人还要亲自动手,给
您儿子磨轻粉、研灵药、切人参、蒸天麻……」好家伙,一个尿道损伤,周郎中
恨不能把世上的药材全都用上一遍。

  「谢谢。」周郎中这番话,把个无知的老太太听得如坠五里雾中,老太太一
句也没听懂,只能傻咧咧地应承着:「谢谢,有劳周先生了!」

  「并且,为了让你省几两银子。」周郎中买好道:「所有煎药、熬药的器具
你就不必买了,我的药铺里都有。只要老太太你爽爽快快的说一句话,到底能拿
出多少银子,你儿子的病,全包在我身上了!」

  「先生!」老太太胡涂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我怎么感觉着,这看病好像是
在自由市场做买卖啊?于是,老太太木讷地道:「多少银子?我哪里知道啊!」

  「嗨,这样吧,你先拿三拾两银子来。」周郎中再也按奈不住了,终于放下
君子、圣人的假面具,伸手向老太太索财,以平息县吏之怒,至于老员外的棺材
钱,过几日再说吧。

  「好,好。」老太太想也没想就爽利地应承道:「我去取,我这就去取!」

  豁,一个小小的尿道损伤,周郎中便如此大费周张,把个不识字的老太太哄
骗得服服帖帖、唯唯喏喏,简直奉若神仙,当做救世主来看待了。

  神仙高高在上,血红的狮子嘴大大的一咧,老太太绝对不敢慢怠,乖乖地打
开炕柜,解开一个包裹,将白花花的银锭一枚接着一枚地往周郎中的手里奉送。

  周郎中接银在手,心中暗道,这样的好买卖,我怎么草草收场呢,待完结了
县吏的事情,老员外的棺材钱,也要在酒鬼身上出。所以这酒鬼的尿道,我断不
能让他早早康复,老子要让酒鬼永远都是半死不活的,待掏尽老太太的银子,再
给他一副真药,只要不把人医死即可。

  「老太太。」收起银子,周郎中向老太太道别:「我这就回家给你儿子煎汤
配药去,你耐心等待,我去去就回!」

  周郎中揣着银子,满心欢喜地向家中跑去,刚刚跑到药铺对过的街路边,突
然听见自家的药铺一片嘈杂,周郎中定睛一看,不禁倒吸一口冷气:「苦也!」

  也不知周郎中看见些什么,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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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回 凶县吏药铺夺小妾,周郎中梦里淫花妮

  店铺门前尸体供,左邻右舍来起哄。

  女人哭丧男人骂,不给银子便兴讼。

  县吏也要凑热闹,马鞭扬起响重重。

  假药烂草撒满地,老婆小妾让人用。

  周郎中是早晨离开酒鬼家的,言说回自己家的铺子里给病人煎汤配药去,自
从周先生走后,酒鬼的妈妈便坐在院门前的大柳树下,瞅啊、望啊、盼啊,盼望
着周先生快快回来,把仙药给儿子服下,一来减轻儿子的痛苦,二来保住继接香
火的命根子。

  老太太把太阳瞅到了树梢上,依然不见周郎中的影子,又将太阳送到了西山
头,方才看见周郎中从西山脚下步履蹒跚而来。老太太终于欠了欠坐麻的屁股,
蹬了蹬酸腿,脸上堆着不由衷的笑容,远远地迎上前去:「周先生从半夜忙到天
黑,可辛苦您喽!」

  「唉。」周郎中叹了口气,月光之下,老太太发觉周先生神态憔悴,面容沮
丧,心中更觉难为情了。这位郎中果然敬业,为我儿的病,颠来跑去的,累得都
没精神头了。

  周郎中只是叹气,并没有说一句话,默默地走进屋内,将药箱放在土炕上,
掏出两个纸包来:「呶,老太太,药已经配好了,快给你儿子和媳妇煎上吧!」

  「谢谢先生。」老太太双手捧过纸包,正欲转身走向厨房,突然想起什么:
「先生,您不是说,这煎汤熬药,必须使用专门的器具么,这些家什,您铺子里
不是都有么,为没有不在铺子里熬好了再拿来给我儿服下啊?」

  「唉。」周郎中又叹了口气,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不耐烦地说道:「当我
赶回药铺时,老婆告诉我,一个朋友患了病,要借我熬药的器具用用,我老婆便
借给了他。老太太,没关系,我已经在药里添加了特殊材料,用普通的铁锅一样
能煎熬出合格的汤药来!」

  「那感情好了。」老太太点了点头,思忖片刻,又问郎中道:「怎么,我儿
媳妇也没淌血什么的,因何也要服药啊!」

  「你儿媳妇阴气太盛,同房时尤其能吸纳你儿子的阳气,久而久之,你儿子
被她吸得精血殆尽,命根子便淌血了,所以啊,我给你儿媳妇特别配了一副药,
以降散她身体内的阴气,这副药我不收钱,是免费的!」

  「谢谢。」老太太又瞅了瞅两个纸包:「先生,哪包药是儿媳妇的啊?」

  「这个……」周郎中扯着扎纸包的红线绳道:「这用红钱绳扎着的,便是你
儿媳妇的药,一定记住哦,千万别搞错了!好了,你熬药去吧,我得休息一会,
等药熬妥了,你也不要叫醒我,让他们各自服下便可以了!待我醒来看看症状如
何!唉,好累啊……」

  话没说完,周郎中身子一歪,咕咚一声瘫倒在老太太栖身的、与酒鬼一墙之
隔的土炕上,一对老鼠眼透过门缝贼溜溜地盯着正在厨房里帮助老太太熬药的花
妮。乖乖,这酒鬼艳福不浅啊,娶来的小娘子着实不错,杨柳细腰,白皮嫩肉,
慈眉善目,好招人喜爱哦!

  周郎中盯着花妮正看得出神,突然,一股无法排遣的疲乏感汹涌而来,周郎
中扭了扭身子,揉了揉眼睛,尽管困得要死,双眼直窜星花,可是,黑心郎中却
怎么也睡不着,只要闭上眼睛,早晨发生在药铺里的那一幕,便放电影般地浮现
出来。

  「啊——!」周郎中惊叫一声,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

  老太太正在厨房里吩咐花妮生火熬药,听到这声惊叫,慌忙跑了过来,关切
地问道:「先生,您怎么了?不舒服!」

  「没,没关系。」周郎中感觉到自己过份失态,吱吱唔唔地敷衍着:「没什
么,我一累着就做噩梦,没事,你忙去吧!唉。」

  支走了老太太,为了不再重温噩梦,周郎中扯过老太太的棉被蒙住了脑袋,
可是,迷迷离离之中;朦朦胧胧之际;恍恍惚惚之间,受到严重剌激的周郎中心
不由已地回到早晨的噩梦中去。

  且说周郎中怀揣着老太太的银子兴冲冲地返回药铺去,当走到药铺附近时,
突然发现药铺门前一片嘈杂,并且围拢着许多闲散之人。

  周郎中好不愕然,凝目细望,好么,药铺好端端的牌匾不知何时披上了大白
布,在药铺门前,停放着一口大棺材,原来死者的家属果然闹丧来了。

  周郎中顿时赅出一身冷汗,慌忙躲进一条小巷子里,干枯的身子紧紧地贴着
墙壁,双眼悄悄地向自家药铺撇视而去。

  但见闹丧的男女们均披麻戴孝,女人扶灵恸哭,男人在药铺门前或是破口大
骂,或是极尽贬损周郎中,称他是个庸医,奉劝大家再也不要请看治病。

  周郎中听得好不烦恼,完了,这块行医多年的牌子今天算是彻底砸烂了,我
的名声从此一片狼籍,顶风也能臭出一百里了,看来此地再也混不到饭吃了。

  「姓周的,你给我滚出来,别像个缩头龟似的躲在被窝里,男子汉要敢作敢
当!」

  「姓周的,你乖乖地拿出银子,把我爹以最高的礼节发送完了,我们便饶了
你,否则,官府大堂上相见。」

  「……」

  这边吵嚷的正欢,老天爷似乎还嫌不热闹,只听街上响起哒哒哒的马蹄声,
周郎中循声望去,我的乖乖,只见县吏骑着高头大马,也到药铺门前凑热闹了。

  「喂,这是怎么回事?你们在这里搞啥子呢?快快闪开,老子找那姓周的有
很要紧的事情,滚,滚。」县吏挥舞着马鞭,将围观看热闹的人们驱散开来。

  县吏正欲策马上前,望着眼前的大棺材,嘎然楞住了:「怎么回事,难道那
姓周的家伙死了不成?」

  「大爷。」闹丧的男人们认得这是本县的捕快,其职务就是揣着县太爷签发
的逮捕证,奉命前去提拿犯罪嫌疑人的,此吏甚凶,谁人敢惹,大家只好拱手上
前,简单明了地述说了情况。

  捕快嗯了一声,手捻胡须道:「如此说来,姓周的这个混蛋肯定躲起来了,
他妈的。」

  县吏纵身跳下马来,骂骂咧咧地冲进药铺:「姓周的,你跑的了和尚跑不了
庙,你以为躲起来就可以赖帐不还么?老子今天先将这些草药尽行搬回家去,你
若不赎,我他妈的就变卖成现银!」

  可是县吏在药铺里翻腾来翻腾去,什么值钱的药材也没翻出来。这也难怪,
周郎中怎么舍得用值钱的材料给病人煎汤配药呢?那样岂不降低了利润,少赚了
银子?

  别看周郎中在老太太面前信口开河地,什么珍珠啊、冰片啊、牛黄啊、狗宝
啊、朝脑啊、麝香啊,什么什么的,嘴上如数家珍,而药架子一样也没有。

  县吏大怒,飞起一脚踢翻了药架子,随着轰隆一声巨响,寝室内传起周先生
妻妾的惊叫声。

  县吏一听,怒气弥漫的面庞立刻浮出一丝下流的淫笑:「奶奶的,姓周的,
你即然没钱抵债,老子且把你的婆娘领回家去搂上几宿,你不拿钱来赎,我决不
还给你,至于你老婆我也没白睡,就当是那三拾两银子的利钱了!」

  县吏说干就干,一脚踹开周郎中的寝室门,首先将周郎中的正堂老婆拽了出
来。

  「他妈的,太丑了,太老了。」望着又老又黄的大老婆,县吏全然没有了兴
致,咚地推搡回去,又扯过周郎中的小妾:「嗯,这个还算可以,虽然没有什么
模样,不过还算是个嫩操货,走,跟老子回府去吧!」

  说着,虎背熊腰的县吏手臂轻轻的一抬,便将周郎中的小妾夹在腋下,很是
满意地走向坐骑。

  躲在暗处的周郎中看在眼里,心里那个痛啊,尤如刀割的一般,一边苦也、
苦也的叫个不停,一边恨恨地骂他妈的,你挺识货啊?那可是老子用二十两纹银
买来的黄花闺女啊!今年才十六岁,能不嫩操么?

  可是周郎中再心痛,再舍不得,也绝然不敢上前阻挡,知道那县吏耍起蛮来
比老虎还凶,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县吏将心爱的小妾放在马背上,飞驰而去。

  闹丧的男人们看见县吏把周郎中的小妾当成了抵押物,于是,上行下效,他
们干脆架起周郎中的黄脸婆。

  「走,跟我们回家去,虽然又老又丑,可当个老妈子使唤还是可以的啊,如
果你老公不肯赎你,你就永远给我们烧饭洗衣吧!」

  仅仅一个上午的时间,周郎中便很是爽利地破产了,妻妾被人瓜分,药铺被
人砸烂,待闹丧的人们架着大老婆走后,看热闹的闲人也议论纷纷地散开了。太
阳也渐渐地暗淡下来,周郎中这才鬼头鬼脑地溜进惨不忍睹的药铺里。

  望着东倒西歪的药架,周郎中鼻子一酸,挤出几滴可怜的涩泪来:「唉,自
作自受,这能怨得了谁啊?」

  周郎中抹了一把泪水,俯身去拣拾被县吏扬撒得满地皆是草药,怀中的银子
生硬地顶了一下倒霉蛋的胸脯,周郎中方才想起,自己的口袋里还有为数不菲的
银子呢。

  看我都吓晕了,把口袋里的银子都给忘了,笨蛋,方才为何不掏出银子,打
发掉县吏,从而保住自己的小妾呢?

  此念即出,周郎中又自我否决了,县吏的事情摆平了,还有员外呢!并且,
药铺被砸成这样,没有些银子,也是难以重新开业了,而顶顶重要的是,我在此
地的名声已经彻底臭了,从此再也混不到饭吃了。

  奶奶的,周郎中牙关一咬,人挪活,树挪死,哪里的黄土不埋人啊?有了这
几十两银子,我到他乡还可以张罗起个药铺来,为何一定要死守在此地呢?

  想到这里,周郎中拣了几套换洗的衣裳乘着夜色正欲开溜,望着满地的廉价
草药,周郎中油然来了灵感:「一不做,二不休,这酒鬼的银子太好骗了,这些
草药扔了也扔了,我因何不胡乱配几副汤药,给那酒鬼服下去,然后,伺机再骗
他一些银子。如果可能,我还要把酒鬼的媳妇拐走呢!」

  此念即出,周郎中好不兴奋,立刻蹲下身来,将散落的草药随意拢在一起,
切碎、捣烂,搅匀,再规规矩矩地包装好,做完了这些,周郎中觉得还欠缺些什
么:「嗯,我差点忘了,还应该给酒鬼的媳妇配一副药,哄她喝下去,今天夜里
本人便可以,可以,嘿嘿……嘿嘿。」

  一想起酒鬼的媳妇花妮,睡梦中的周先生禁不住发出嘿嘿的淫笑声,周郎中
侧转一下身子,只见厨房里的花妮手捧着熬妥的汤药,正仰着脖子往嘴里灌呢,
周郎中好不得意。哈哈,小娘们上当了,中招了!

  说话间,药性果然发生了效力,只见花妮双眼一闭,身子一软,很是乖顺地
瘫倒在周郎中的怀里,周郎中大喜,将花妮挪到厨房炉灶上方的一铺小土炕上,
那通常是给厨娘、或者是仆人、家丁预备的,酒鬼家贫,哪有条件雇得起厨娘,
平日里便成为花妮休息的场所。

  此是,周郎中将花妮搬到火炕上,搂着陷入昏迷中的小娘们,那个欢喜啊;
那个兴奋啊;那个激动啊,简直无法形容。

  只见周郎中一会弄弄秀发;一会摸摸脸蛋;一会吻吻香唇;一会啃啃粉颈;
一会掐掐乳头;一会亲亲胸脯;一会咽咽口水;一会润润焦舌,把个周郎中忙得
都不知自己姓字名谁了。

  「大胆庸医,你利用职务之便,不仅骗取钱财,还趁机采花掠色,本吏奉县
太爷之命,特来拿你归案!」

  周郎中搂着花妮亲得正欢,摸得方才来电,头顶突然炸响一个惊雷,县吏出
神恶煞地出现在色狼的眼前,周郎中大叫一声,推开花妮转身欲逃。但见县吏大
手一伸:「流氓,哪里逃,现在已是人脏并换,还不快快与我去见县太爷!」

  也不知周郎中能否逃过此劫,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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